物流業與制造業協同集聚對區域經濟韌性的影響研究

［摘 要］ 建立兩業協同集聚與區域經濟韌性的理論框架，探究兩業協同集聚對區域經濟韌性提升的理論機制，在測度和分析我國主要省份兩業協同集聚水平及區域經濟韌性的空間分布基礎上，以省級面板數據實證分析兩業協同集聚對區域經濟韌性的影響。研究發現兩業協同集聚程度的提高能夠顯著促進區域經濟韌性的提升，分區域的回歸結果顯示這種促進作用在我國東部地區更加顯著。

［關鍵詞］ 物流業 制造業 產業協同集聚 區域經濟韌性

［基金項目］

國家自然科學基金項目“異質環境供應鏈成本管理研究”（71772036）成果之一。

［作者簡介］ 陳良華（1963—），男，浙江紹興人，東南大學經濟管理學院教授，博士生導師，研究方向：技術創新、產業協同集聚。

一、引言

在產業協同發展戰略背景下，物流業作為生產性服務業中與制造業關聯性強、互動性密切的產業，與制造業在空間分布上協同集聚一體化發展，是深化供給側結構性改革、構建制造業供應鏈、提高企業競爭力的必然選擇，也是適應制造業數字化、智能化、綠色化發展趨勢，加快物流業態模式創新的內在需求。2020年9月國家發展改革委員會同相關部門聯合印發《推動物流業制造業深度融合創新發展實施方案》，提出要探索建立符合我國國情的物流業制造業（以下簡稱“兩業”）融合發展模式；到2025年，物流業在促進實體經濟降本增效、供應鏈協同、制造業轉型升級高質量發展等方面作用顯著增強[1]。隨著我國構建“雙循環”新發展格局的提出，需要從暢通國民經濟大循環，提升產業鏈、供應鏈現代化水平等方面對兩業空間協同布局提出更深層次的要求[2]，以應對越來越頻繁的經濟動蕩、自然災害、流行性疾病和貿易爭端等突發事件帶來的外部沖擊。由于不同區域表現出的抵御外部沖擊的能力以及恢復發展的能力都存在著明顯的差異，兩業協同集聚如何增強區域抵御外部環境沖擊的韌性能力，引起了政府和學界的廣泛關注。基于此，本文以協同集聚效應的視角，在有效融合集聚經濟、價值鏈與創新等理論思想的基礎上，系統梳理兩業空間協同集聚影響區域經濟韌性的內在機制機理，并使用面板回歸模型實證檢驗二者之間的關系，以期為我國進一步推動兩業協同集聚提升經濟韌性提供對策建議。

二、文獻回顧與理論分析

（一）文獻回顧

兩業協同空間集聚與區域經濟韌性是經濟學研究領域的熱點話題，國內外學者從不同角度進行了大量研究，大致可分為以下四個方面：

第一，區域經濟韌性內涵探討。韌性（Resilience）概念最早起源于物理學，Reggiani等關于空間經濟系統動態過程的研究將這一概念引入到經濟學領域[3]。新經濟地理學認為經濟韌性是指在面對外部沖擊時，空間經濟活動模式所體現出的均衡穩定性，且外部經濟沖擊使得區域經濟向新的空間均衡模式發展。Martin等則依據演化經濟理論思想，進一步將區域經濟韌性定義為區域經濟面對市場、環境等外來沖擊時的抵抗能力或恢復其增長路徑的能力，及其通過必要的經濟結構和社會制度的適應變革維持或恢復其原有增長路徑或者轉變到一個新的發展路徑[4]。

第二，涉及區域經濟韌性發展水平測度。已有研究方法主要有兩種：一種是指標體系法，如Briguglio等最早通過構建一系列指標體系測度區域經濟韌性[5]。Yu等使用社會發展、經濟增長、對外開放、自然條件和環境保護等一系列指標，測算了中國城市和城市群的經濟韌性，研究發現中國城市經濟韌性在逐步提高，而且隨著集聚程度從東部地區向西部地區而遞減[6]。但由于選用指標的合理性及權重還沒有得到充分檢驗，指標體系不統一，因此實踐中發現這種方法存在缺陷。另一種是用單一核心變量進行測度，一般選取當地就業人數、失業率或GDP增長率等變量。如Martin以就業人口結構的變化反映英國各地區經濟韌性水平[7]。本文采用該方法，主要選取GDP變化對區域經濟韌性水平進行測度。

第三，關于區域經濟韌性影響因素分析。區域面對外部環境沖擊所表現出的經濟韌性受到多個因素的影響。現有研究普遍認為產業結構是影響區域經濟韌性最重要的因素之一，產業多樣性發展有助于提高區域經濟韌性[8]。多樣性被進一步區分為相關多樣性和非相關多樣性。相關多樣性強調技術相關的不同產業的空間集聚，兼顧專業化和多樣性，有利于學習行為發生和知識溢出，通過積極的適應調整，以較強的技術創新能力尋求路徑突破發展，從而提升區域經濟韌性；非相關多樣性通常被認為能夠有效分散外部沖擊帶來的風險，受沖擊影響小的產業活動繼續穩定發展，彌補了沖擊對特定產業造成的影響，可以降低失業率。部分學者研究認為，勞動力資源、經濟外向水平等對區域經濟韌性有顯著影響。還有學者分析了區域經濟面對外部不確定風險沖擊時其基礎設施、政策制度[7]與區域經濟韌性提升的關系。此外也有部分學者表示，商業環境、地方文化等因素對區域經濟韌性可能有一定的影響[4]。由上可以看出，區域經濟韌性主要受產業結構、勞動力資源、經濟外向水平、基礎設施和政策制度等因素影響，本文也主要考慮兩業協同集聚度、物流業專業集聚水平、制造業專業集聚水平、地區就業密度、外商直接投資、交通便利度和政府資本投入等因素。

第四，探討兩業協同集聚與區域經濟發展關系。產業協同集聚是指不同類型產業在特定地理范圍內高度集中的現象，它的概念最早由Ellison和Glaeser提出。兩位學者基于Marshall集聚理論的思想，突破單一產業集聚的視角，認為產業在地理空間上的集聚不僅表現在單一行業上，而且更多地表現為多個互相關聯的異質性行業在產業與地理空間兩大層面上重疊或靠近的雙向動態協調過程[9]。在兩業協同集聚過程中，物流業作為制造業的中間投入品存在，而制造業為物流業提供廣闊的需求市場，彼此間為了獲得更多的利益而采取在地理空間上的協同集聚。已有研究認為產業協同集聚通過空間協同效應和關聯產業集聚外部性影響經濟發展。一方面，兩者通過價值創造上的關聯（投入—產出關系）和產業前后向的關聯，形成良好的產業互動與空間協同，產生“整體大于局部之和”的協同效應，提高生產效率，有助于促進經濟增長。另一方面，Jacobs的外部性理論認為最能促進經濟發展的外部效應來自于異質性關聯產業之間的互補性知識交流[10]。差異性和多樣化能夠加快新技術、新思想的傳遞，促進知識和技術的溢出效應，從而提升當地產業創新能力，進而推動市場分工持續深化與產業結構優化升級。陳曉峰等以我國東部沿海地區為研究對象，分析了生產性服務業（包括物流業）與制造業協同集聚的水平及效應，結果表明兩者的協同集聚有效推動兩者的互動和融合，對專業化水平、產業優化升級及區域經濟增長具有正向促進作用[11]。鄢飛等運用空間面板模型實證研究發現我國物流業與制造業協同集聚均對區域經濟增長具有促進作用，并且兩者間存在明顯的倒“U”型關系[12]。

綜上分析可看出，目前國內外學者關于兩業協同集聚對區域經濟發展效應的研究，主要集中于探討兩業協同集聚與區域經濟增長之間的關系，忽略了對區域經濟韌性的關注。本文構建兩業協同集聚—關聯產業協同效應—區域經濟韌性提升的理論模型，并進行實證檢驗。與已有文獻相比，本文可能的貢獻在于：一是在研究視角上，基于現代物流業與智能制造業的快速發展，從產業關聯與協同的視角研究產業協同集聚對區域經濟韌性的影響；二是在機制分析上，將我國30個省區市作為區域經濟活動的空間組織形式融入區域經濟韌性的理論分析中，按東部、中部、西部和東北部四大區域進行比較分析，深化區域經濟韌性研究的理論體系；三是在測度和分析我國主要省區市物流業與制造業協同集聚水平及區域經濟韌性的空間分布基礎上，以省級面板數據實證分析物流業與制造業協同集聚對區域經濟韌性的影響，并通過工具變量等方法實證檢驗物流業與制造業協同集聚對區域經濟韌性的影響。

（二）理論分析

兩業協同集聚本質上源于制造業專業化分工形成的價值鏈的銜接制造業中非核心的物流業務分離外包，核心的生產研發等環節為追求更大市場份額和市場利潤，在考慮運費、勞動力成本等因素的基礎上，率先在特定地域產生空間集聚行為，產業關聯的作用機制又吸引物流業以節約運輸成本和方便對外交通聯系為導向，在制造業的鄰近空間集聚并提供物流服務，進而推動制造業進一步空間集聚。兩業成本關聯和需求關聯，供應鏈動態匹配，產業融合聯動，從而產生兩業空間協同定位集聚。按照產業集聚外部性理論，兩業空間上協同集聚能夠產生產業關聯、規模經濟和技術溢出等協同集聚正外部效應，加快區域生產要素的自由流動和資源高效合理配置[13]，進而對區域經濟韌性產生影響。不同的區域，地理區位、資源稟賦、政策和制度保障各不相同，因此兩業協同集聚對區域經濟韌性的影響可能存在空間差異。兩業協同集聚對區域經濟韌性產生提升作用的理論機制如下：

第一，產業關聯效應提升區域經濟韌性。一方面，相關產業協同集聚有利于加強產業之間信息交流，促進生產要素基于利潤最大化，不斷地向市場競爭能力強、投資收益率高的產業流動，有利于實現資源的空間合理配置，從而基于由數據、體驗、平臺等新型生產要素和土地、勞動力、資本、技術等傳統生產要素構成的資源，共同培育兩業協同創新能力、轉型路徑，提升區域經濟韌性。另一方面，兩業空間協同集聚布局會縮短企業間的距離，建立彼此認可的信任機制，有利于降低生產活動中的顯性及隱形交易成本并形成長期戰略合作關系，增強產業鏈供應鏈安全穩定性，并通過提升產業技術水平，尋求推動制造業價值鏈關鍵增值點從生產環節向創新型或增值型高端服務和適合客戶需要的特色服務環節轉移，促進區域產業結構調整產業鏈升級，有助于區域經濟韌性能力提升。

第二，規模經濟效應提升區域經濟韌性。一方面，兩業空間協同集聚的推進，不斷深化產業分工，延長產業鏈，實現專業化生產，產生了規模報酬遞增，吸引大量勞動力、資本和技術等要素逐漸向區域集中。創新要素持續流入不斷集聚，形成了互聯網信息分享、熟練勞動力、中間投入品、公共品市場共享以及研發機構戰略合作等機制，有利于增強技術創新效率，提升區域經濟韌性。另一方面，關聯產業集聚的規模經濟效應能夠讓企業面對多樣化市場需求時，很方便地以低成本獲得配套供應鏈，從而提高生產效率，帶動整個區域市場產品結構升級，降低區域經濟風險，表現出良好的區域經濟韌性。

第三，技術溢出效應提升區域經濟韌性。根據技術溢出外部性的特征，可將其分為MAR專業化外部性、Jacobs多樣化外部性、Porter競爭化外部性。Marshall認為相同或相近產業之間由于空間上的專業化集聚實現了外部性[14]。隨著產業內生產要素流動共享和專業化分工精細化，各生產環節間的溝通與合作會增強技術的外溢效果，促使產業綠色轉型升級以及完備產業鏈的形成，促進區域經濟快速增長，進而提高經濟韌性。Jacobs認為關聯的多樣化產業間協同集聚并產生互動，能夠加快新技術、新思想的傳遞[10]。交叉領域企業間互補合作，促進知識和技術溢出、滲透，是技術創新的主要來源。現代物流業，作為知識密集型服務行業，其高水平的技術、設備、人才可以在兩業互動中融入制造業，推動制造業技術水平提高和優化升級，從而有利于區域經濟韌性提升。與專業化集聚相比，多樣化集聚作為區域外部沖擊“吸收器”，有效分散外部沖擊風險，更有助于區域經濟韌性的提升。Porter認為外部性來源于開放環境下的競爭性專業化分工[15]。兩業在競爭互動中形成知識溢出，有利于產業結構產生柔性化趨勢，有助于形成規模化、高端化和集約化的產業體系，從而提升經濟韌性。同時，協同集聚區域內高等院校、科研機構等作為技術創新成果的集中供給者，充分有效地結合“產學研”，有助于加速創新成果轉化和產業升級，提升區域經濟韌性。

基于以上分析，本文提出如下假設：

假設1：物流業與制造業協同集聚對區域經濟韌性的提升有促進作用。

假設2：物流業與制造業協同集聚對區域經濟韌性的促進作用存在地區差異。

三、研究方法與數據來源

（一）模型設定

3.控制變量

兩業協同集聚水平只是提升區域經濟韌性的重要動力之一，為進一步提高模型準確性，需要引入其他影響因素作為控制變量。基于上文分析，本文選取物流業專業集聚水平、制造業專業集聚水平、地區就業密度、外商直接投資額、交通便利度和資本投入等作為控制變量，具體如下：

物流業專業集聚水平（LogEntro），采用就業人員數量計算的物流業區位熵衡量。區位熵越大表明該地區物流業專業化集聚效應越大，生產效率越高，從而影響區域經濟韌性。

制造業專業集聚水平（ManuEntro），采用就業人員數量計算的制造業區位熵衡量。區位熵越大表明該地區制造業專業化集聚效應越大，區域經濟韌性越強。

地區就業密度（EmploDens），表示勞動力和技術人才供給狀況，采用各地區工業就業人數占各地區面積比值來表征，單位為萬人/萬平方公里。通過熟練勞動力和技術創新人才提供，促進地區技術創新能力提高，提升地區制造業抵御外部負面環境影響的能力。

外商直接投資（FDIR），采用外商直接投資額占GDP的比例來衡量。借鑒徐媛媛等的方法[18]，認為區域外資外貿依存度與區域經濟韌性成反比。

交通便利度（Transp），劉秉鐮和林坦認為交通便利有利于促進和擴大人員、商品的區域間交流，帶動知識、技術的傳播，同時運輸成本的不斷降低，有利于提高制造業的技術創新效率[19]。因此，本文采用各地區人均貨運量來衡量。

資本投入（FAInv），表示國家政策支持力度，一般地，資本投入越大表明國家投資強度越大，則越能夠提升區域經濟韌性。本文采用人均固定資產投資額來表征資本投入狀況。

（二）數據來源

相關數據主要來自《中國統計年鑒》、各省級統計年鑒、EPS數據庫以及國家統計局網站。對樣本中所有連續變量進行上下1%的Winsorize處理，以減輕極端值的影響。對于個別數據的缺失，本文采用TREND插補法加以補充，最終得到我國30個省區市（由于數據資料收集的原因，未包含西藏及港澳臺）2006—2020年共450個有效樣本數據。

（三）變量描述性統計

本文基于2006—2020年中國區市30個省區市的面板數據，分析兩業協同集聚（CoAgg）對區域經濟韌性（EcoResile）的影響，利用STATA 16.0統計軟件對變量進行描述性統計，見表1。可以看出區域經濟韌性水平與兩業協同集聚水平均存在較大差異；所有變量的標準差整體較小，說明樣本統計量與總體參數值比較接近，實證分析基礎較好。

四、兩業協同集聚對區域經濟韌性影響的檢驗

（一）區域經濟韌性和兩業協同集聚水平空間演化特征分析

1.區域經濟韌性分地區時空演化特征

由于我國地區之間存在一定異質性，不同地區間的制造業基礎和物流產業發展水平存在較大的差異。從2006年“十一五”開始，我國歷次的五年規劃都采用了四大區域劃分的方法，將各省區市分為東部、東北、中部和西部四大經濟地區分別進行研究。依據不同地區的特點，國家提出了針對性的發展戰略，如東部地區率先發展、促進中部地區崛起、東北振興、西部大開發等，具體劃分標準如表2所示。

基于公式（2），本文從GDP維度測度了四大經濟區域經濟韌性時空變化趨勢，結果如圖1所示。圖1顯示了各地區的區域經濟韌性分布演化情況，可以看出：整體上東部地區的經濟韌性比較平穩，這得益于較好的區位優勢、較高的區域發展基礎以及較成熟完善的產業結構體系等；而東北地區的經濟韌性波動較大，在0.1～1.1震蕩明顯，這與東北地區產業結構單一，抵御外部風險沖擊能力較差有關，受2008年全球金融危機和2012—2015年投資面臨資金約束、融資成本居高不下影響，區域經濟韌性水平大幅下降。2016年國務院提出新一輪振興東北老工業基地戰略舉措，區域經濟韌性隨之逐漸回升；中、西部地區由于產業布局不夠全面，產業協同集聚效應較弱，經濟受到特定的外部沖擊影響抵抗力差，區域經濟韌性水平保持高位不穩定波動態勢，并且與東北地區狀況相同，2019—2020年西部地區經濟韌性水平出現了回落，可能是經濟受疫情沖擊的影響較大。

2.兩業協同集聚水平分地區時空演化特征

基于公式（3），本文測度了四大經濟區域物流業與制造業協同集聚水平時空變化趨勢。圖2反映了2006—2020年我國物流業與制造業協同集聚度的區域分布情況，協同集聚度為2.3～3.0，整體來看東部地區高于東北地區和中、西部地區，但東部地區的協同集聚水平在2012年以后逐漸呈下降趨勢，2017年后稍有回升，西部地區的協同集聚度一直處于2.3～2.5，明顯低于其他地區。

3.兩業協同集聚水平的空間分布演化特征

本文利用ArcGIS 10.3軟件，采用自然間斷點分級法對2006、2013和2020年的中國省級物流業與制造業協同集聚水平空間布局演化情況進行可視化處理（圖3）。圖中協同集聚度從低到高依次用藍色、灰色、黃色、橙色和紅色表示，可以看出我國兩業協同集聚水平存在明顯的空間分異，東中西部嚴重失衡。東部地區交通基礎設施密集分布、產業結構完備多樣化，因此兩業協同集聚水平高的省份主要分布在東部沿海地區，天津、廣東、上海、遼寧等遠高于中西部地區。

（二）兩業協同集聚對區域經濟韌性提升作用的影響分析

1.中國省級面板數據回歸結果分析

表3顯示了兩業協同集聚對區域經濟韌性的面板數據回歸結果，其中（1）到（4）列分別為OLS、混合面板、固定效應及隨機效應的回歸結果，可以看出四種回歸情況下，物流業與制造業協同集聚水平（CoAgg）與區域經濟韌性（EcoResilie）的回歸系數均為正且在1%的水平上顯著，表明協同集聚對經濟韌性的促進作用具有一致性。豪斯曼（Hausman）檢驗的結果是開方值為79.28，P值小于0.001，因此應選擇固定效應為主進行解釋，此時兩業協同集聚的回歸系數為0.114，表明協同集聚水平每提高一個單位，區域經濟韌性水平將增強0.114，物流業與制造業協同集聚能顯著地促進區域經濟韌性，因此假設1得到驗證。控制變量中物流業集聚（LogEntro）與區域經濟韌性（EcoResilie）之間在1%的顯著性水平下正相關，表明物流業集聚對區域經濟韌性有正向的促進作用，固定效應中物流業集聚系數為0.157，表明物流業集聚水平每提升1個單位，區域經濟韌性會增強0.157，促進作用效果顯著；另外交通便利度（Transpo）及資本投入（FAInv）也與經濟韌性在1%水平上顯著正相關，表明增加固定資產投資、加強基礎設施建設、改善城鄉交通運輸條件，能夠較好地增強地方經濟建設的抗風險能力，增強區域經濟韌性。

2.四大經濟區域經濟韌性影響因素回歸結果分析

表4是分地區的兩業協同集聚對區域經濟韌性的面板數據回歸結果，從第（1）列東部地區的面板數據回歸結果可以看到兩業協同集聚水平（CoAgg）對東部地區區域經濟韌性（EcoResile）的回歸系數為0.167且在1%的水平上顯著，說明兩業協同集聚對東部地區經濟韌性具有顯著的正向促進作用，這是因為東部地區兩業協同集聚水平處于合理范圍；但通過（2）（3）列可見這種促進作用在東北地區、中部地區并不顯著，說明兩地區的兩業協同集聚水平偏低，協同集聚效應不明顯；由（4）列可見回歸系數為-0.085，對西部地區經濟韌性有抑制作用，說明因兩業協同集聚水平過低而在西部地區尚未形成協同集聚效應。由此可見，兩業協同集聚對四大經濟區域經濟韌性的促進作用僅在東部地區影響顯著，表現出地區異質性，因此假設二得到驗證。

控制變量中物流業集聚水平（LogEntro）對東部地區經濟韌性（EcoResile）的回歸系數為0.246且在1%的水平上顯著，物流業集聚對東部地區經濟韌性具有顯著的正向促進作用，但（2）至（4）列可見這種促進作用在東北地區、中部地區和西部地區并不顯著，說明東部地區本身的交通基礎設施條件較好，物流系統發達，專業集聚效應明顯，經濟效率提高對地區經濟防御外部不利環境變化沖擊的能力起到了重要的提升作用。制造業集聚水平（ManuEntro）對東部地區經濟韌性（EcoResile）的回歸系數為-0.053，對其他三大地區經濟韌性（EcoResile）的回歸系數均為正，說明東部地區制造業專業集聚可能已產生“擁擠效應”，導致效率降低，對區域經濟韌性有抑制作用，而其他三大地區制造業專業集聚效應對區域經濟韌性有促進作用。地區就業密度（EmploDens）對東部和中部地區經濟韌性（EcoResile）的回歸系數為負，對東北和西部地區經濟韌性（EcoResile）的回歸系數為正，說明東部和中部地區隨著產業協同集聚水平的快速提升，技術人才及勞動力也隨之相應集聚，但其專業化知識以及技術水平更新升級可能較慢，區域技術創新能力不能同步提高，對區域經濟韌性有抑制作用。而東北和西部地區的地區就業密度對區域經濟韌性有促進作用。

另外外商直接投資（FDIR）對東部、中部和西部地區經濟韌性（EcoResile）的回歸系數均為負，對東北地區經濟韌性的回歸系數為0.072，說明經濟外向水平越高的地區在國際經濟動蕩中受到的沖擊可能越大。東部、中部和西部地區外商直接投資領域主要為先進制造等出口導向型產業，更依賴美國和歐洲的市場，因此容易受到貿易摩擦等不確定風險干擾，導致產品難以外銷對經濟增長造成影響。而東北地區以其良好的基礎設施、雄厚的重工業基礎和豐富的原材料資源吸引著外商直接投資，且產品不受國外市場影響，有助于提升區域經濟韌性。交通便利度（Transp）對四大地區經濟韌性（EcoResile）的回歸系數均為正，說明基礎設施建設對區域經濟韌性可能有改善作用。基礎設施越完善便利，生產要素的流動成本就越低，越有利于生產資源的合理配置和生產效率的提高。資本投入（FaInv）對區域經濟韌性（EcoResile）的回歸系數在四大地區均為正值且在1%水平上顯著，說明加大固定資產投資等政策支持措施對區域經濟韌性提升有顯著的促進作用，可以為產業穩定發展提供資金保障、政策扶持和發展指引，能夠促進經濟持續增長，提升區域經濟韌性。

（三）穩健性檢驗

1.改變經濟韌性衡量方法

為了驗證兩業協同集聚對區域經濟韌性回歸結果的穩健性，參照Martin、Faggian等的做法[7，17]，采用地區就業人數變化與全國就業人數變化對比來衡量區域經濟韌性，得到的面板數據回歸結果見表5，其中（1）到（4）列分別為OLS、混合面板、固定效應及隨機效應的回歸結果，可以看出OLS、混合面板及隨機效應回歸情況下，物流業與制造業協同集聚水平（CoAgg）與區域經濟韌性的回歸系數均為正且在1%的水平上顯著，固定效應回歸在10%的水平上顯著，表明協同集聚對經濟韌性的促進作用具有較好的一致性。豪斯曼（Hausman）檢驗的結果是開方值為28.81，P值小于0.001，因此應選擇固定效應為主進行解釋，此時兩業協同集聚的回歸系數為1.027且在10%的水平上顯著，表明物流業與制造業協同集聚能顯著地促進區域經濟韌性，因此假設1得到進一步驗證。

2.工具變量回歸

考慮到兩業協同集聚與區域經濟韌性可能存在互為因果的內生性問題，參照楊桐彬和朱英明的方法，采用省會城市海拔高度作為兩業協同集聚的工具變量[20]。我國西高東低，城市海拔越高，發展交通運輸等物流服務難度和成本越高，制造業集聚程度也越受到人才、技術等要素的制約，因此海拔高度與區域經濟發展和協同集聚水平密切相關，同時，海拔高度是地理因素，不受經濟環境的影響，滿足工具變量的外生性要求。但單純采用海拔高度作為工具變量無法反映兩業協同集聚的發展變化，故需要增加一個隨時間變化而變化的工具變量。省區市內主要城市出租車數量占全國同期出租車數量的比例反映了區域交通便利程度，對物流業與制造業間的要素流動起到了橋梁作用，可將該出租車比例與省會城市海拔高度倒數的乘積Altitaxi作為兩業協同集聚的工具變量。

表6是采用兩業協同集聚工具變量Altitaxi時的2SLS回歸結果，其中（1）、（2）列是采用GDP變化測試區域經濟韌性時的第一階段和第二階段的回歸結果，工具變量Altitaxi與兩業協同集聚水平（CoAgg）的回歸系數為正且在1%水平上顯著相關，兩業協同集聚（CoAgg）對區域經濟韌性（EcoResile）在1%水平上顯著正相關，進一步驗證了兩業協同集聚對區域經濟韌性的促進作用。LM統計量為34.99，在1%的水平上拒絕了工具變量識別不足的原假設，Wald F統計量為37.27，大于Stock_Yogo檢驗10%水平上的臨界值16.38，拒絕了弱工具變量的原假設，因此本文選擇的工具變量是有效的。表6的（3）（4）列采用就業人員變化測試區域經濟韌性時的第一階段和第二階段的回歸結果，工具變量Altitaxi與兩業協同集聚水平（CoAgg）的回歸系數為正且在1%水平上顯著相關，兩業協同集聚水平（CoAgg）對區域經濟韌性（EcoResile）在1%水平上顯著正相關，也驗證了兩業協同集聚對區域經濟韌性的促進作用。LM統計量為8.98，在1%的水平上拒絕了工具變量識別不足的原假設，Wald F統計量為18.95，大于Stock_Yogo檢驗10%水平上的臨界值16.38，拒絕了弱工具變量的原假設，兩次說明本文選擇的工具變量是有效的。綜合以上結果，說明兩業協同集聚對區域經濟韌性的促進作用具有穩健性。

五、結論與討論

本文從理論分析和實證檢驗兩個角度探討了物流業與制造業協同集聚對區域經濟韌性提升的作用機制。選取2006—2020年我國30個省區市的面板數據，構建了物流業與制造業協同集聚指數和區域經濟韌性指數來測度物流業與制造業協同集聚程度和區域經濟韌性。通過面板數據回歸分析及工具變量檢驗得出以下主要結論：第一，物流業與制造業協同集聚度在區域分布上東部地區最高，西部地區最低，中部地區和東北地區居中且有提升趨勢；區域經濟韌性東部地區波動最小，而東北地區振蕩明顯。第二，物流業與制造業協同集聚程度的提高能夠顯著促進區域經濟韌性的增強，且進一步分地區回歸結果顯示，促進作用存在空間異質性，東部地區兩業協同集聚對經濟韌性存在顯著的促進效應，但對東北、中部和西部地區經濟韌性的促進效應未通過顯著性檢驗。本文從產業關聯與空間協同的視角探討了兩業協同集聚提升區域經濟韌性方面的理論，對于我國優化產業空間布局、促進產業結構轉型升級和完善宏觀經濟調控政策的實踐有一定參考價值。

基于以上研究結論，本文提出如下建議：（1）堅持全國“一盤棋”和區域一體化協調發展戰略。繼續加強對交通等基礎設施的投資力度，廣泛開展區域合作，適當引導東部沿海的部分物流業與制造業向中西部梯度轉移，進而提升外圍區域產業融合和協同集聚程度，促進東中西經濟協調高質量發展。（2）因地制宜推動物流業與制造業的空間協同集聚，促進兩業深度融合，提升區域經濟韌性。東部地區應依托區位優勢和制度優勢，加大高技術產業投入，加快經濟轉型，重點發展高端制造和裝備物流，培育世界級先進制造業集群；中、西部地區仍應繼續促進兩業協同集聚，結合自身資源稟賦，積極承接制造業轉移，做大做強先進制造業，推進當地特色產業與現代物流業融合發展。特別是西部地區兩業協同集聚水平還很低，尚未形成兩業協同集聚效應，需要積極加以引導；東北地區應立足于現有資源條件的比較優勢，創新對外開放模式，在高水平開放合作中借鑒國際先進經驗，通過引進高新技術挖掘資源潛力，實現自主創新。在完善產業體系前提下，持續加大支持投入，將傳統制造業逐步進行高端化智能化振興，提升區域經濟韌性。（3）積極引導兩業協同集聚，搭建協同創新等公共服務平臺，發展數字經濟服務實體企業。充分發揮服務網絡在強化知識交流、整合創新要素、提高企業核心技術自主創新能力等方面的作用，加強大數據、物聯網和人工智能等新一代信息技術的應用，發展現代物流業和先進制造業，推動產業轉型升級，提升區域經濟韌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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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 余 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