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開千年中國女性文學史,寫作者不知凡幾,命運坎坷者大有人在。但是你找不出一個比她命運更奇崛的人,也找不出一個比她更堅韌的人。她流傳下來的文學作品并不多,但篇篇如玉,在時光的打磨下愈加溫潤剔透。
她就是東漢末年的奇女子蔡文姬。彼時,中原大地星光閃耀,文學才子風云際會,蔡文姬仍是其中一抹最獨特的色彩。五言體《悲憤詩》以情緯事,是中國詩歌史上第一首文人創作的自傳體長篇敘事詩。騷體《悲憤詩》旨在抒情,被擄到匈奴的悲憤噴薄而出。《胡笳十八拍》拍拍見淚,照見靈魂深處的倔強與抗爭。
說來悲哀,自古才子多蹇途,從來才女多薄命,蔡文姬這一生也好像是被厄運惡狠狠地盯上了,一次次被摁進泥潭里。然而,憑借勇氣和智慧,蔡文姬在被命運砸碎的人生里,依然奏響了不屈的樂章。
陌上花開人如月
蔡琰,字文姬,漢末陳留人,是蔡邕的女兒。她的光芒是那樣耀眼,甚至讓人忽略掉她那個優秀的父親,時人“但知有姬,方知有蔡邕”。但被贊為“曠世逸才”蔡邕絕非普通人,他精通天文數理,是大書法家,創“飛白書”,著有《書論》。他是大音律家,著有《琴操》,歷史上四大名琴之一焦尾琴,傳說就是由他從灶間搶救出來的一塊桐木制作而成的。—只聽燃燒的聲音就能聽出這是做琴的上好材料,可見見識之高。蔡邕熱愛琴棋書畫,第一次被流放朔方時就帶著家人過起了半隱居生活,想遠離政治紛爭。然而他名聲太盛,董卓篡位后想收攏人心,強逼著蔡邕入仕。一日三遷職,給了蔡邕至高的榮耀,后人也因此稱呼蔡邕為蔡中郎。但是,人生中的無限風光很多時候其實是陡崖險峰。尤其是在那樣一個群雄逐鹿戰亂紛起的時代。王允派貂蟬使美人計,瓦解了董卓、呂布的同盟,禍起內院,同室操戈,董卓被抓并被當街點了天燈。蔡邕聞聽此事,一聲嘆息,惹得王允大怒,將蔡邕下了大獄,很多人替蔡邕求情,蔡邕也托人懇請以肉刑換命,余生著寫漢史。但是王允不肯,蔡邕最后死在獄中。
誰會塵埃落定,誰會風云再起,留在史書上不過一抹淡淡墨痕。但是對身在其中的人來說則是人生航道的轉彎,是噩夢的開啟。蔡文姬就是那個被改變了命運的人。蔡邕去世前,蔡文姬的生活是幸福的。有溫暖的家,有儒雅博學的父親和慈愛的母親,被寵愛著長大。蔡文姬年少時聲名遠播,譚正璧《中國女性文學史》說她“博學有才辯,又妙于音律”。《后漢書·列女傳》記有:“邕夜鼓琴,弦絕。琰曰:第二弦。蔡邕曰:偶得之耳。故斷一弦問之,琰曰:第四弦。并不差謬。”她六歲時隔壁聽琴,竟能聽出父親鼓琴所斷是哪根弦,這種天賦只有她的父親可以比擬。而她的書法得到父親真傳,唐代張彥遠在《法書要錄·筆法傳授人名》中說:“蔡邕書法受于神人,而傳于崔瑗及女文姬,文姬傳之鐘繇,鐘繇傳之衛夫人,衛夫人傳之王羲之,王羲之傳之王獻之。”只需要看這一串書法大家的名字,你就可以知道蔡文姬書法藝術之高。她博學的例子則是她經歷了十幾年的離亂歸來,曹操要求她寫出一些家中書籍。她家當年有四千多冊珍貴書籍盡在戰亂中遺失。蔡琰默寫出了四百余篇,后經查對,錯誤很少,可見她讀書之多和記憶力之好。
少女時代的蔡文姬如春花綻放,每一步都似踏著陽光和音樂。她精書法,善音律,博聞強記,揮筆成文,16歲嫁給衛青后人河東世家次子衛仲道,無論從哪個角度看去,都會有極美好的人生。卻不料,一過17歲,人生陡轉急下,婚后第二年丈夫病逝。和卓文君一樣,年紀輕輕就守寡歸寧。比卓文君不幸的是,緊接著父親入獄,之后雙親相繼離世。她被一群匈奴人劫掠去了大漠。
丈夫去世后的世情涼薄和父親之死的凄涼必然極大地觸動了蔡文姬。我猜蔡文姬之所以能夠在這場劫掠之禍中活下來,與這些事有一定的關聯。過早品嘗了人生的酸甜苦辣,看過人性的復雜與黑暗,她會知風險,諳人性,懂進退,會變得堅韌與理性。蔡文姬能在“人多暴猛兮如虺蛇,控弦被甲兮為驕奢”的人身邊活下來,還能保住文學才華和內心的純凈,豈是簡單的事?她嫁給了左賢王,生了兩個兒子。左賢王是匈奴的儲君,相當于太子的地位。郭沫若的《蔡文姬》說她做了左賢王的王妃。我認為不太可能。如果蔡文姬真的是左賢王的王妃,那么曹操出多少錢都贖不回來吧。
范曄《后漢書》評價蔡文姬:“端操有蹤,幽閑有容。區明風裂,照我管彤。”贊美蔡文姬為人正直,有極高的操守,樣貌嫻靜優雅,文筆恰如明亮的天空,如猛烈的長風。如此優秀的女子,如果生活在太平盛世,會取得多大的成就呢?蔡文姬碾碎所有傷痛藏進音律,每一弦都是輾轉反側,都是哀哀呼告,她奏起胡笳,漫天哀傷織成細密的網,成為那個時代的孤憤注腳。
步步血淚悲憤詩
興平二年,天下大亂,“卓眾來東下,金甲耀日光。平土人脆弱,來兵皆胡羌”。董卓舊部李傕、郭汜伙同匈奴殺進中原,“獵野圍城邑,所向悉破亡。斬截無孑遺,尸骸相撐拒”。文姬“為胡騎所獲,沒于南匈奴左賢王,在胡中十二年,生二子”。史書上短短一行字,卻是一個才華出眾女子的悲慘人生。
蔡文姬是如何抵達匈奴的?她在《悲憤詩》中寫下了一路西行的悲傷,初讀令人唏噓不已,細思則不寒而栗。胡人兇蠻,“馬邊懸男頭,馬后載婦女。長驅西入關,迥路險且阻。還顧邈冥冥,肝脾為爛腐。所略有萬計,不得令屯聚。或有骨肉俱,欲言不敢語。失意幾微間,輒言弊降虜。要當以亭刃,我曹不活汝。豈敢惜性命,不堪其詈罵。或便加棰杖,毒痛參并下。……彼蒼者何辜,乃遭此厄禍”。男人的頭被捆在馬頭,女人們則被綁在馬后,一路崎嶇不平,被惡言辱罵,被棍棒捶打,只能仰天長嘆,老天啦,我到底做錯了什么,你要這樣對待我?短短的詩句里有無聲驚雷閃電密集劃過,痛苦和磨折一起呼嘯而來,不止有她的,還有更多埋骨胡地的怨靈亡魂在一起悲號。蔡文姬用詩句一遍遍還原那一場煉獄圖景。
隔著漫長的時空,那些刺鼻的血腥早已隱入塵煙,但那人生最為悲慘的屈辱和欺凌仍躍然紙上。后世將蔡文姬與卓文君、班昭、李清照并列為四大才女。你能想象卓文君、班昭、李清照走在“旦則號泣行,夜則悲吟坐。欲死不能得,欲生無一可”的路上嗎?她們在“邊荒與華異,人俗少義理。處所多霜雪,胡風春夏起。翩翩吹我衣,肅肅入我耳”的蠻荒之地能熬過幾個寒暑?如果蔡文姬不曾有這樣的劫難,是否也會和卓文君、李清照一樣,琴棋書畫詩酒花,縱然青年守寡,以她的才貌品性,不愁再嫁良人。誰會料到,突然之間,天崩地裂,一朝落難,和眾多被摧折的鮮花一樣,零落成泥碾作塵。人間世,何堪說。北地的風雪和后來蘇武牧羊時的風雪一樣大。聽聽她的《胡笳十八拍》真讓人心酸哽咽:“干戈日尋兮道路危,民卒流亡兮共哀悲。煙塵蔽野兮胡虜盛,志意乖兮節義虧。對殊俗兮非我宜,遭惡辱兮當告誰?”
蔡琰要有怎樣的聰慧和幸運才能免除被毀滅的命運?要想活下去,只能順應命運的安排。如果不是曹操,這位文學史上最優秀的女詩人很可能就此湮沒在漫漫黃沙之中了。曹操當權后,想起好友的孩子還流落在匈奴,派人用金璧贖回。
曾經,從被擄到在匈奴的那些悲苦的日子里,蔡琰無數次仰天長嘆:“為天有眼兮,何不見我獨漂流?為神有靈兮,何獨處我天南海北頭?我不負天兮,天何使我殊配儔?我不負神兮,神何殛我越荒州?”她多么期盼有神人從天而降搭救于她?在那些“故鄉隔兮音塵絕,哭無聲兮氣將咽”的日子里,如果曹操的使者能來到,她該是何等的歡欣鼓舞?
為什么偏偏是十二年后,為什么偏偏在她有了兩個可愛的孩子之后?“兒前抱我頸,問母何欲之?人言母當去,豈復有還時。阿母常仁惻,今何更不慈。我尚未成人,奈何不顧思?見此崩五內,恍惚生狂癡。號泣手撫摩,當發復回疑。”這一段極具畫面感,仿佛電影鏡頭從藍天白云慢慢拉近一群人,凝視般從每個人臉上一一劃過,小小的孩子緊緊抱住母親的脖子,哭著說:媽媽你真的不管我了嗎?我還沒長大,你走了我怎么辦?或許抱在手里的孩子根本說不出這樣邏輯嚴密的話。或許這就是蔡文姬對自己的錐心質問。十二年,即便是一塊石頭也在懷里摩挲得光潤如玉了,何況是對自己還頗為憐愛的丈夫?何況還有兩個未成人的嬌兒。要有怎樣的狠心才能離開?要有多少的長夜漫漫和蝕骨思念才能讓自己回歸尋常的日子?鏡頭中蔡文姬臉上布滿淚水,哽咽中一句話也說不出口,只能把年幼的孩子抱了又抱,親了又親。生離死別,人生蒼茫。“十六拍兮思茫茫,我與兒兮各一方,日東月西兮徒相望,不得相隨兮空斷腸。對萱草兮憂不忘,彈鳴琴兮情何傷。今別子兮歸故鄉,舊怨平兮新怨長。泣血仰嘆兮訴蒼蒼,胡為生我兮罹此殃?”稚子何辜?我有何罪?為什么要承受這樣的苦難和傷痛?
胡笳聲里歸夢寒
那么我們是不是可以低低地說一聲:上天到底還是憐惜著這位天縱奇才的女子,知道她還有很多才華沒有展露,所以給她的人生預留了一線生機。還好,她活著出了匈奴。她是一個聰慧務實的女子,在飄篷一樣的命運面前選擇了隨遇而安。從她歸漢后寫出《悲憤詩》和《胡笳十八拍》,以及還能默寫出四百多篇文章,可以看出,無論何時何種處境,蔡文姬都沒有停止靈魂的探索。或許每一天她都在心中醞釀著一首詩或者一首曲,只不過她把它們藏在心靈最深處。
我一直很好奇,十二年的大漠生活蔡文姬是怎樣過的,十二年后的蔡文姬又是怎樣的模樣?是粗壯得有些蠢笨的婦人,還是保留有才女的優雅?《胡笳十八拍》是回到中原后寫作的,還是回中原的路途中寫作的?我傾向于她是在回去的馬車上和著淚水,一遍遍吹著胡笳寫作的。回歸中原的喜悅,或許有。但是,她已經在大漠生活了十二年,雖然艱苦,但是畢竟已經是熟悉的生活,更重要的是,已經有了兩個兒子,這是從她的血肉里孕育,是她用愛和呵護養育的。其實就這樣過一生也不是不可以。日升月落,春去冬來,草原有草原的美。人生譬如朝露,何其之短暫。咬咬牙,再堅持一下,孩子們就長大了。烏孫公主和王昭君不就是這樣度過了一生嗎?
回去的意愿是堅定的,但是傷心和不舍也是剜心剖肺的。“一步一遠兮足難移,魂消影絕兮恩愛遺,十有三拍兮弦轉急,肝腸攪刺兮莫我知!……身歸國兮兒莫之隨,心懸懸兮常如饑。四時萬物兮有盛衰,唯有愁苦兮不暫移。山高地闊兮汝無期,更深夜闌兮夢汝來斯。夢中執手兮一喜一悲,覺后痛吾兮無休歇時。十有四拍兮涕淚雙垂,河水東流兮心是思。”
真是一字一泣血,一句淚泉涌。原以為十二年前已經流干了人生中的眼淚,已經足夠傷痛。卻不料十二年后傷痛的眼淚要再流一次。上天啊上天,我究竟犯了什么罪,要給我這樣的折磨?少女時代的書香琴棋,青年時期的血淚凄苦,中年再次回歸彳亍孤清。
紅塵萬丈,再一次變成天涯孤鴻。我不知道有幾個女子有這樣的魄力和勇氣?這一次她是熟悉的陌生人,是回歸故鄉的遠行客。茨威格說:“命運饋贈的禮物,早已在暗中標好了價格。”如果蔡文姬知道一篇流傳后世的詩文需要以一整個人生為代價,她是否會愿意?
明朝人陸時雍在《詩鏡總論》中說:“東京風格頹下,蔡文姬才氣英英。讀《胡笳吟》,可令驚蓬坐振,沙礫自飛,真是激烈人懷抱。”郭沫若稱贊《胡笳十八拍》是“一首自屈原《離騷》以來最值得欣賞的長篇敘事詩”。蔡文姬的詩當得起一句“慷慨悲涼”的評價。大開大合,大悲大痛,如果以樹為喻,那只能是沙漠里三千年不倒的胡楊。她的文字的獨特之處就在于既是家國敘事,也是個體生命的悲嗥。蘇東坡曾評曰:“蔡琰詩筆勢似建安諸子。”在我看來,豈止“勢似”?那些灌注血淚的文字,那些親歷親受的苦痛折磨,那樣剛健孤勇的氣質,是無人能及的。
滿面塵霜誰識我
回到中原就春暖花開從此過上幸福生活了嗎?并沒有。還是來看《悲憤詩》:“既至家人盡,又復無中外。城廓為山林,庭宇生荊艾。白骨不知誰,縱橫莫覆蓋。出門無人聲,豺狼號且吠。煢煢對孤景,怛咤糜肝肺。”經歷戰亂之苦,家族中人已經四散飄零。曾經的房子已經長滿荊棘和艾草,甚至還有沒被掩埋的白骨縱橫,沒有人聲,只有豺狼的嚎叫。想起曹操那首慷慨悲涼的《蒿里行》“白骨露于野,千里無雞鳴”,這樣是不是在文學中彼此印證歷史了呢?
十二年啊,面對滿園蒼涼,看看自己滿面塵霜,雖然重回故里,卻要面臨雙重的苦痛。“今別子兮歸故鄉,舊怨平兮新怨長!泣血仰頭兮訴蒼蒼,胡為生兮獨罹此殃!十七拍兮心鼻酸,關山阻修兮行路難。去時懷土兮心無緒,來時別兒兮思漫漫。塞上黃蒿兮枝枯葉干,沙場白骨兮刀痕箭瘢。風霜凜凜兮春夏寒,人馬饑豗兮筋力單。豈知重得兮入長安,嘆息欲絕兮淚闌干。”
有人問曹操花這么多錢贖回蔡文姬,又極為欣賞她的才華,為什么不自己娶了她呢?很多后世寫作蔡文姬的小說戲劇都說二人有一段情緣。曹操是一個胸懷天下的英雄,他待人赤誠,有情有義。比如對關羽,上馬金下馬銀。他惜才愛才是真,花重金贖回蔡文姬,一來是因為他和蔡邕之間亦師亦友的感情,想要給那個名滿天下卻枉死獄中的朋友一個安慰,免得蔡邕唯一的骨肉流落在外。二來,他也是欣賞蔡文姬的才華,想借這件事樹立自己愛才惜才的美名。如果蔡文姬一回來,就把她娶回家中,那他愛才的舉動豈不是成了一個笑話?
但是,曹操也是真的非常看重蔡文姬。蔡文姬回來后無處容身,曹操給她指了一門婚事,屯田都尉董祀。應該比蔡文姬小,是個忠厚的漢子。對于歸來后一無所有的蔡文姬來說,婚事給了她一個安穩的家,她很珍惜。丈夫愛不愛她不好評論。畢竟,古今對待女子都是比較苛刻的。她入胡十二年的經歷和身心所遭受的種種傷害必然舉目可見。再不是大儒蔡邕家那個如新荷綻放的優雅才女,而是歷盡人間創痛的孤寒女子。
即便這樣的生活也差點戛然而止,董祀有一次惹怒了曹操,即將處斬。蔡文姬聞知此事,趕來求情。因出來時太過倉促,鞋子也來不及穿,披頭散發地就來了。曹操正在宴請賓客,聽聞蔡文姬求見,高興地說要為大家引見蔡邕之女。卻見到一個散發赤足的女子。雖然衣衫不整,卻語詞清悅,言語懇切,讓人感動。曹操也遲疑了,說我也想放了董祀,奈何降罪的文書已下,來不及了。蔡文姬立即接口道:“明公廄馬萬匹,虎士成林,何惜疾足一騎,而不濟垂死一命乎?”反應如此敏捷,有奉承卻毫無阿諛之態。曹操很是歡喜,真的讓人放了董祀,釋放董祀之舉完全是因為蔡文姬。要知道曹操是非常重視紀律的,他自己的馬不小心沖進麥田違反了軍紀,都要割發代首來表示謝罪。豈肯輕易赦免死罪?但是,文姬一求他,他就真的赦免了。還體貼地給蔡文姬賜了頭巾鞋履,讓她打扮整齊之后坐下來一起聊天。親切地問起老師家中那數千冊藏書,惋惜其毀于戰火,問蔡文姬還記得多少,需不需要派助手幫忙云云。雖未親見,如沐春風之感躍然而出。
因蔡文姬相救,董祀撿回一條命,從此對待蔡文姬也是珍而重之。在那個兵荒馬亂的年代,兩人退居田園,琴棋書畫相伴,生育了一兒一女。靜下心來編撰史書《續后漢書》,完成了父親的遺愿。也算是很好的結局。
什么是英雄?難道在漫長人生苦難中守住自我,不曾沉淪,甚至才華都未曾被磨損,從不放棄心中目標的蔡文姬不是英雄嗎?她應該始終記得老爹發現她才華時的驚喜,老爹一次次教授她時欣慰的笑。老天生下她是為了讓她受折磨的嗎?她不甘心。她知曉她的老爹也不甘心。他捧在手心的明珠不是為了在漫漫黃沙中與人為奴的。那個顛沛流離在窮途野路上的女子到底非等閑之輩,她就像一株頑韌的野草,即便看起來枯萎,只要灑上幾滴水,吹一縷清風,她就又會綻一園青綠。
所以我們愛蔡文姬就像愛自己,愛她多舛的命運里幸好有貴人相助,愛她遭受殘酷折磨依舊保有一顆自由強大的心,愛她疾風知勁草、烈火煉真金的堅韌勇毅,愛她一次次斬斷一切的果敢,更愛她的淚水,愛她在時光磨洗中愈加耀亮的才華,愛她在逼仄的生存空間里仍博出屬于自己的天高地闊。哪怕肉身已經飽受折磨,哪怕一顆心早已千瘡百孔,也要在風中搖曳出獨特的風采。
(重慶青年職業技術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