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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雪忽至

2023-12-29 00:00:00張象
青年作家 2023年11期

王一維出國前,請我吃過一次飯。我記得那天沒有下雪,天倒陰著,我裹了件陌生的羽絨服,在地鐵上睡了一覺,決定把許勝男的事情告訴他。

王一維婚禮當天,許勝男沒有到場。婚宴的女主角,是一個我從未謀面的女孩子,打扮得雍容華美,像一只來歷不明的孔雀。這樣一來,我再講許勝男的事,就不合適了。

等王一維到了美國,用微信語音和我報平安,我一個急轉彎,就說許勝男有個事,我想跟你說一下。王一維愣了幾秒,說:“許勝男?你和她還有聯系?”我說:“不是你想的那樣,兄弟,我在福州的時候……”王一維打斷我,聲音低了半截說:“兄弟,這里是半夜,要不改天再講?”我就懂了。他不方便,新婚的老婆在一旁。

我下班吃完飯,追了五集電視劇,一直等到晚上十二點,算到王一維那邊是早晨八點,才給他發了條消息。結果,那小子沒回復我。

次日早晨,我打開手機,看見他半夜回我說:兄弟,昨天太累了……許的事情不提了,我和她已經翻篇了。現在我和靜怡挺好,等我回來一起喝酒。

靜怡姓崔,就是王一維那個我只見過一面的老婆。我不記得她長相,只覺得隱約和孔雀有點聯系。婚宴上主持人介紹說她是哈爾濱的,跟王一維做過同事。在崔靜怡之前,王一維的女朋友是許勝男,兩人好了五六年。我從沒見過許勝男,但聽王一維說她是北京人,比他大兩歲,家里在昌平農村有一棟小二樓,還開著超市,父母只有這一個孩子,一直想招個倒插門的女婿。

那個時候,王一維在西二旗的一家大廠上班。該企業主要研發辦公軟件,王一維剛入行,也歸研發部門管,但還不算太忙。有一次,王一維又在一個社交平臺摸魚,一不小心,摸到了我。我當時在一家廣告公司做策劃,經常上網了解熱點,順便也會發一點自己寫的東西。王一維是少數在我文章后面跟帖回復的網友,但我對他的評論印象不深。反倒是那天,因為他新換了一個會閃爍、會變臉的頭像,我才主動聯系他,雙方加上了微信。聊天知道,王一維是湖北人,也愛好文學,但學的是計算機,又從事軟件工作,搞個炫酷頭像什么的,對他來說是小菜一碟。我讓他給我也搞了個炫酷頭像,在桃花潭水深千尺的互聯網里,有了一個這樣拉風的頭像,感覺像出門開了一臺豪車,關注度頓時暴增。王一維跟我說,他大學畢業后本來準備考研的,惡補了英語,結果研沒考上,卻因為英語補得好,面試超常發揮,陰錯陽差,進了這家知名的軟件公司。

聊得投機,我倆就約了線下見面。火熱的七月,我帶著女朋友去王一維北五環外租住的房子,見到了他的父母。他的母親滿頭烏發,卻不幸癱瘓在床。閑聊中,他母親說起王一維還有個姐姐,已經結婚,在湖北老家工作,再三托我們介紹女朋友給王一維。王一維和父親長得很像,個頭不高,皮膚黝黑,見人就笑,本來家里有熱水,但他仍熱情地去樓下小賣部,買了兩大瓶冰涼的雪碧給我們喝。

這以后,我們經常在周末聚會,還認識了一些其他的朋友。有時候我請客,讓他幫我裝系統、清理電腦垃圾。有時候他請客,讓我讀他新寫的小說或散文。有時候別的朋友請客,干點別的什么。我當時住在三環邊上的雙榆樹,那是一個出門四通八達、關門鬧中取靜的地方,有一條美食街,我們幾乎吃遍了那里的每一家店。幾乎每一條街,每一個店,還有路邊的公園,都有我們留下的影子。那影子看不見,擦不掉,卻時常令人想起。除了吃吃喝喝,我們也聊文學、聊工作和生活,我們一起唱過KTV,一起上過長城,爬過香山。我們生命的一部分留在了那里。

后來,他跳槽了。新東家是家外企,位于知春路,離我更近了。但我們卻再也沒有一起爬過山。因為他很快就如父母所愿,交了個女朋友。此人就是許勝男。許勝男也喜歡爬山,于是每到周末,王一維就和許勝男爬香山、爬長城、爬鳳凰嶺去了。我和王一維聚會的時間就改到了工作日。有一次,一個夏天的深夜,他加完班,從知春路拐過來,喊我下樓吃麻辣燙。其時我女朋友已經沉睡,我套上短袖短褲下樓。兩人喝了八瓶燕京,他喝醉了,狂吐。我讓他去我家的單人床上湊合一晚,他不肯,硬拉著我去UME華星影城看午夜場。結果,我看得失眠,他卻吐完呼呼大睡,第二天醒來照常上班。

關于他的女朋友許勝男,我知之不多。我的女朋友曾不止一次,要求王一維帶許勝男出來,給我們“欣賞”一下,都被他以時機不成熟為由婉拒。

見不到許勝男,我女朋友的想象力空前高漲。她說程序員據說都內秀,這個許勝男是女程序員,會不會是長得不太好看,實在帶不出來?過了段時間,她甚至又發表了自己的驚人研究結論:我懷疑,王一維這個女朋友是假的!我納悶:什么是假的?她一把奪下我手里的手機,把我的臉扭向她說:“你看哈,這個許勝男,聽條件這么好,卻總是不帶出來給我們看,像不像王一維自己小說里虛構的?”

我懷疑她聽說王一維在外企,工資是我的兩倍,于是鉚足了勁想和他女朋友比美,以助我扳回一局,不料這個女朋友卻千呼萬喚不出來,搞得她好像一屁股出去坐了個寂寞,所以很是不快。后來,我們到了福州,發生了一件意料之外的事,讓真相更加撲朔迷離。

我去福州,也在意料之外。

離開老家后,我在北京待的時間最久。先是上學,后又工作,感覺如果不出意外,我就在北京一直混下去了。但是偏偏我在社交平臺胡亂發的一些東西,被一個書商看中,給我出了一本書。書商策劃能力很強,書竟然賣得不錯。恰好這時,我以前做雜志編輯時認識的一位老大哥,在福州創辦了一家讀書軟件公司。他認為我既懂文學又懂營銷,人又靠譜,營銷總監一職,非我莫屬。我本來還在猶豫,但女朋友一聽待遇豐厚還給期權,極力慫恿我前去。我說:“那你的工作咋辦?”她說:“你都兩倍工資了,我還上啥子班,就不興我炒了老板跟你去享享福嗎?”我高興地說:“那太行了,還能給我做飯呢!”她白了我一眼說:“你想得美!”

請朋友吃告別飯,我女朋友又一次按捺不住好奇之心,再三囑托讓王一維務必帶上許勝男一起,還以一種不容拒絕的語氣說:“見許勝男,是我離開北京前的最后一個愿望,請一定要幫幫忙哦。”王一維罕見痛快地答應,“沒問題,我叫她,多大個事嘛。”然而到吃飯時,許勝男終究還是沒有出現。她像一只神秘莫測的鳳凰,我們都聽過她的大名,但卻始終無緣一見。我女朋友就對我擠眉弄眼,意思好像是說,你看,許勝男這個人真的是虛構吧,不然為什么我都這樣說了,她還是沒出來呢?我怕王一維尷尬,故意不接她的荏,只和朋友們頻頻舉杯。喝了幾杯出去買單,服務員說:“已經買了。”我問是誰買的單。她說是一位個子不高、皮膚有點黑的客人。哦,王一維。這小子!

那天晚上王一維情緒不高,雖然臉上也在極力堆著笑,但事后想起來,感覺他笑得像雪,雪底下還埋著深不可見的荒涼和泥濘。

許勝男為什么沒有來,他沒有提。我們也都善良且默契地沒有問。吃完飯,另一個朋友也去買單,發現被王一維搶了先,很不服氣,非要請我們唱歌。我們去了。王一維沒去。他喝多了,一出門吐了自己一身,我們只好讓一個也住北邊的朋友,順路先送他回家。

福州,是一座宜居城市,山川秀美,水果新鮮,海產豐饒,本地人稱虎糾,但其實和老虎沒有關系。海岸線有九百多公里,古跡有一百五十多處,夏天極熱,街上到處都是喝冷飲的長腿姑娘,冬天在零度以上,街上依然有喝冷飲的長腿姑娘。我到福州以后,老板請了一頓佛跳墻,之后我就租好房子投入工作,忙得廢寢忘食。我女朋友也辭了北京的工作,隨我南下,想在福州好好休息一段時間。我老板知道后卻說:“古人曰無事生非,不如也來我們公司吧,正好公司還缺一個商務!”

因為工作實在太忙,要建立新的品牌體系,制定營銷策略,還要完善部門績效考核制度……所以雖然此地古跡眾多,我卻都沒怎么去過。其間只和女朋友去過一次平潭,看了“藍眼淚”,鉆了石頭厝,摸了象鼻灣,算是輕嘗了一點海邊浪漫。平日里我陪女友的時間少,和親朋故舊更是疏于聯絡。直到過了一年多,一個秋日,中午下班,我路過一排高大的椰子樹時,忽然接到一個很意外的電話。

到家卻是又一個意外,女朋友還沒回來。我便蒸上大米,去樓下買了一條草魚紅燒,又炒了個尖椒土豆絲,搞了個西紅柿雞蛋湯,撒上蝦米、蔥花和香菜。女朋友還沒回來。時間已接近中午一點,我打她手機,鈴響了,沒人接。一定是在路上走,也許已經到樓下了。不料又過了十分鐘,樓道里依然沉寂得像桌子上的死魚。于是再打,這次終于回了信息:約了客戶不用等我。

我的感覺很不好,但也沒有辦法。只好自己一個人吃了半條魚、半盤土豆絲。沒吃米飯是因為飯沒蒸熟,明明新買的電飯鍋,不知為何就壞了。沒喝湯是因為我不愛喝湯,那湯是為女朋友搞的美容湯。我自己喝了一罐百威。

喝完我打電話給王一維。電話那頭的王一維聽著心情很不錯,說公司可能要調他去硅谷總部,問我什么時候結婚,去美國前希望能喝上我的喜酒。我聽了也很高興,說:“好事好事,必須喝一罐百威慶祝。對了,別只喝我喜酒啊,你和許勝男怎么樣了?什么時候辦喜事,我一定飛回去。”王一維含含糊糊地說:“還那樣,你和嫂子還好吧?有空多陪陪嫂子。”我趁機說:“你也是,多陪陪人家,哄著點,跟女同事要保持距離,女人容易吃醋你知道吧?”他說:“嗯,以后再聊吧,我要去開會了。”我想起來,說:“對了,你什么時候去美國?”手機卻像一塊石頭一樣,忽然沉默起來。我一看,他已經掛了,這小子!

晚上,女朋友終于到家。洗漱完,我們坐在床上聊天。她貼著白色的面膜,閉著眼睛,看上去像一條疲憊的美人魚。我說了白天的事,她一下子坐起來:“許勝男?這個人,這個人原來真的有啊?”我也坐起來說:“你看你,面膜都掉了。”她一邊撿面膜,一邊說:“咦,對了,她怎么知道你電話?”

我接過她遞過來的面膜,放到床頭柜上,把許勝男的事情告訴她。上午我剛到公司,就有個女的加我微信,我沒通過。后來她又加,申請理由是:你好,我是王一維的女朋友許勝男。我通過了,還是有點不信。我問她,王一維的生日是什么時候?她說九月八號。我又問,王一維在哪兒上班?回答得也對。最后我問她在哪家公司,她回復:大哥,咱別試探了行嗎,我是真的,不是騙子,我和他在一家公司你早就知道啊,你寫了一本書叫《一切問題的答案》,那書現在在我這兒,就是你送王一維那本,上面有你簽名,還有你的微博ID,你的微信就是我在你微博里找的,要不要我給你拍個照片證明一下啊?我回她:那算了,費那么大勁干嘛,你找王一維要不就得了。她說,我要了,他不給。我說,那是什么道理,難道怕我把你拐走?她又回復說,別開玩笑了,說來話長,我們留個電話吧,方便以后聯系。我沒想到,今天中午,我回家的路上,她給我打了半個小時的電話。

女朋友又躺下了。她打著哈欠問:“許勝男有什么事,這么神秘。她到底怎么了,和王一維吵架了嗎?”我說:“差不多吧,恐怕比這還要復雜一些。對了,你今天見的什么客戶,談得可以嗎?”她沒有回答。

我探出頭一看,她已經睡著了。柔軟的燈光像一匹紅布,斜蓋到她潔白的臉上,一半明亮,一半模糊。她的呼吸輕盈而神秘,說不上是甜蜜還是鋒利。我給她蓋上薄被,想要摸摸她的臉,手卻在空中掉了個頭,折回墻上,把夜黑了。

王一維沒有等來我的喜酒。我卻等來了他的喜酒。

那年冬天,我一個人回了北京,在朋友的公關公司幫忙。忽一日,王一維喊我吃飯,說去美國的事定了,走之前想把婚結了。我以為新娘子是許勝男,就打算把她給我打電話的事,當作愛的段子講上一講。到了才發現,新娘是匹黑馬。

后來王一維去了美國,我做了很多努力,都沒能把許勝男的事情告訴他。

今年冬天,王一維給我打電話,說他要回國。我去機場接他,看見他發型沒變,體型發胖,身邊有一位金發碧眼的外國美女,牽著一名剛會走路的孩子。那孩子長得漂亮,肌膚似雪,眼窩深邃,睫毛微卷,雖然戴著口罩,仍能看出來混血兒特有的那種氣質。孩子時不時地揉著眼睛,像是沒睡好,在倒時差。

我奪過他手里的拉桿箱,問:“嫂子,哦不,弟妹英語怎么講?”王一維把女子背上的包摘下來說:“對了,我介紹一下,我老婆Lisa,我兒子Jim。”又轉向二人介紹我:“This is my best friend,His name is Lu Silang。”我不知該笑不該笑,向他們一一問好。他老婆瀟灑地沖我伸出一只手:“Nice to meet you,just call me Lisa。”

我們在機場酒店住了一晚,一早一起飛往武漢,王一維的老家。他的姐姐、姐夫、兩個剛上小學的外甥,已在村口等候多時,見面黯然,相對淚下無語。叔叔、姑姑和一些堂兄堂弟們,則在院子里端茶倒水,招呼前來吊唁的客人。

王一維和妻兒換上孝服進屋,站在骨灰盒前,半天不說話。良久,他跪下去,上半身前傾,雙手抱住骨灰盒,臉貼著盒子,喉嚨里發出了蕭瑟的響聲。他的洋媳婦在一邊垂淚,胸前比著十字。小孩像被父親嚇到,彎腰偷瞄一眼,便欲急速躲開。王一維卻倏然立起,摁著小孩跪下,說:“記住,你叫王華根,這是你爺爺,給爺爺磕頭。”小孩不清楚什么事,驀然大哭起來。我和他姐在一旁,忙勸王一維不要為難孩子。王一維卻說:“這不叫為難,這叫教育。”他用英語跟老婆說了幾句,洋媳婦也跪下了。只不過她人高馬大,終究是單膝跪地,就好像打了個五折。

父母合葬之后,王一維便匆匆要走。王一維的姐姐給他塞了一個小布袋。王華根追上去看鼓鼓的布袋里裝的是什么。王一維說:“種子。加州也有板栗,但還是家鄉的更好。”他本來還要拿一片老屋的瓦去美國,被Lisa制止。

上了飛機,我問王一維:“你出國前那個……”

“崔靜怡。”他說。

“對對對,你跟她,不是挺好的嗎?”

王一維搖了搖頭,喝了一口空姐送的咖啡,轉向我說:“苦,沒加糖。聊聊你吧,你們剛去福州時,不是也挺好的嗎?”

我隔著王一維看了看天。飛機正在穿越云層,沒有明亮,只有模糊。一片模糊,又一片模糊,還有動蕩。我說:“人生有時候就像這杯咖啡,可能要多喝幾口,才能品出味兒來。就比如說許勝男吧,其實我一直想跟你說說,她給我打電話的事。”

這時候Lisa回頭了,和王一維說了幾句英語。王一維就站起來,說Lisa要跟他換個座位,俯瞰北中國。我說好,又感覺不太好,遂自己先和Lisa換了,陪靠窗的王華根坐在前排。

飛機開始下降,冬日的山川揭去面紗,在天穹下,露出起起伏伏的笑意來。

天灰得像一群鴿子,空氣里彌漫著老朋友的味道。出租司機對我們說:“預報今晚有雪,我看八成又放鴿子,這一冬天都放好幾回了,那主持人家里養鴿子的吧。”

我回頭說:“今晚住我家吧,大家可以多聊聊。”王一維說:“不用麻煩了,我訂了你家隔壁的酒店,你這房子多少錢?”我說:“你這人,要訂也得我訂啊,怎么能讓你訂呢?房子是公司租的,我也不知道多少錢,我只知道兩個臥室,住你們一家足夠。”他說:“哎呀,這次已經給你添了不少麻煩,你看我這么遠回來,也沒給你帶點什么……”我說:“麻煩啥!”他看我不高興,就問我晚上想吃什么。我說:“你想吃什么?火鍋、烤鴨、海鮮、涮羊肉,還是老誠一鍋?晚上你不能跟我搶啊!”他用英語問了問Lisa和王華根,最后說:“火鍋吧,方便一些,那家酒店就有。”

火鍋店位于三樓。我訂了個八人的包間,很寬敞,有一面大大的落地窗,把北京的繁華夜晚,切出了一塊方形。

吃飯時,Lisa說想要去爬長城。我說:“好主意,好不容易回來一趟,帶老婆孩子多玩幾天,去去故宮、后海、南鑼鼓巷什么的。”但王一維有些不情愿,他們是第三天的航班。

晚上九點,王華根吐了。他還太小,幾乎不吃菜,只吃了水蒸蛋,喝了一杯牛奶,嚼了幾口紅糖糍粑,就開始犯惡心。連日馬不停蹄,跨省跨國,又是冬天,這么小的孩子,也真是難為他了。我叫來服務員收拾,問孩子要不要去醫院。王一維摸了摸孩子的頭,擺擺手說:“不燙,沒有事,他應該是困了,休息休息就好。”

Lisa帶著王華根上了九樓休息,留下我跟王一維收拾殘局。王一維說:“涮羊肉還是好吃,在美國比較少機會吃到羊肉。”我喊服務員再加一盤羊肉。王一維豎起兩根手指說:“啤酒也加兩瓶。”我笑著說:“兩瓶哪夠,四瓶吧!你還記得那年夏天,你在我家樓下喝了四瓶啤酒嗎?”他笑了笑說:“怎么不記得,后來去了電影院,我把你鞋都吐臟了,我一直想問,嫂子洗鞋時有沒有跟你吵?”我提起服務員新開的一瓶黑啤,每人倒了一杯,端起來說:“什么嫂子,八百年的事了。”

王一維碰了碰我的酒杯,自己一飲而盡。“這個人生吶,講起來真是難以琢磨,退回幾年前,我們哪個能想到,你們這一對都能分?”王一維借著酒勁說。

“是啊,那個時候,那誰還以為,許勝男是你寫小說虛構的呢。因為喊了好多次,她都沒跟你出來。對了,你現在還寫嗎?”

“文學還是好啊,但我已經不care了。”

“啊?你不寫我可以理解,我也不寫了,一是工作太忙,二是總感覺寫來寫去沒啥意思,什么都不能改變。但是你,真的看都不看嗎?小說,散文,都不看?”

王一維愣了一下,說:“哦,你說看啊,我說的是care,英文的care,不care,不在乎。”

“不care?這個說法好,很適合你。你care什么?你care過誰?許勝男,你care過嗎?”

王一維又喝了口酒,面色越來越紅潤。他說:“許勝男這個人,你不了解,她太自我,太有主見了。一個女孩子,我從來沒有見她服過軟,更別說撒嬌流淚了。跟她在一起,我累得跟他媽孫子似的。這是北京話。對了,北京人,人家是北京人吶!但是你看我,離了她也不差,我不是照樣結婚,照樣在我媽走之前,讓她見到了兒媳婦嗎?”

“你有沒有想過,你們之間,會不會有什么誤會呢?”我又給他添滿了酒。

“誤會?算了吧。她這個人,我算看透了。本就不是同林鳥,關到一起也好不了……”

“那,崔靜怡呢,她也是你同事是吧?”

“你怎么曉得?哦對了,一定是許勝男告訴你的。我記得你有講過,在福州時,她給你打過一個電話是吧。她之前跟我要過你電話,我沒給。神經病嘛,要你電話干嘛?”

“想不想聽聽,她跟我說了些什么?”我看了看窗外的夜色,不知是霧還是霾,樹和車、街邊的行人、馬路對面樓上的燈火,全都籠罩在夢一樣的煙云里。

王一維打了個嗝。他面前的一盤羔羊肉吃完了。他抓起一瓶啤酒,將剩下的一瓶給我,做出要跟我干的樣子說:“我不想聽,肯定沒什么好話。”

我接過啤酒說:“要不要再來一盤?”

他擺擺手。“吃太撐了,我們喝完撤吧。兄弟,這幾天辛苦你了。”

我說:“其實,許勝男對你還是挺有感情的,她給我打電話說……”

“哎,要不你們倆湊一對得了?你曉不曉得,當年她很喜歡你的書,我記得她還包了個hello kitty的粉色書皮,就這樣,那書還被她給翻爛了,你說她,哈哈哈……”

我用力地跟他碰了一下,酒瓶子發出不算清脆的撞擊聲,是那種玻璃器皿盛滿液體的小心和克制。

我說:“你喝多了。我干了,你隨意,完了我們回去休息,明天一起爬長城。”

王一維不聽勸,幾乎和我同時,吹了他那一瓶。他拿濕毛巾擦了擦手,摟著我的脖子說:“這些年,大家都不容易。”

“是的,年紀見長,都要多注意。尤其不能熬夜。咱們走吧?”

他松開了我的脖子,不說話,只是笑。不知為什么,我總覺得那樣的笑容特別熟悉,好像在哪里見過。那笑容像雪,雪的底下,還埋著一些別的什么。

我握緊他的手,說:“兄弟,我送你回去!”

他卻使勁搖頭,吞吞吐吐地說:“那個,我想了一晚上,還是想,問你一下。”

“我們沒什么可說的,人各有志嘛。我衷心祝愿她幸福,祝愿她過得比我好!”

“不不不,不是問你們。”

“那是問什么?許勝男?你又不想聽!”

“那個,其實,我還是,還是想曉得一下,那個,她……”喝了那么多酒,他的皮膚已經黑里透紅,卻還是不好意思,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你想曉得什么?結沒結婚?有沒有男朋友?不好意思,我真不知道。她跟我只聯系過那一次。那天中午,我下了班,沿著兩排椰子樹和芭蕉樹中間的石子路往家走,結果,她給我打了半個小時電話。最后掛斷時,她讓我不要告訴你。我就真的沒有告訴你。那時候我很老實,答應人的事一定要辦到,但是又不想虧待朋友,就給你打了那個電話,拐彎抹角說了半天,也不知道你聽懂沒。后來,我自己也經歷了痛不欲生的事,才明白,她如果不想讓我告訴你,就不會聯系我了。她之所以想方設法聯系我,和我說那半個小時的話,就是想讓我告訴你啊!可惜,我明白得太遲了,沒有辦法改變什么。”

“那她半個小時都講了什么?”

“這么多年,我一直想告訴你,可是你不聽。現在過去太久,我也記不起來了。”

王一維起身走到落地窗前,把臉貼在黑色的玻璃上,久久沒有說話。我站起來,看見窗外夜色蔥蘢,無數花瓣匍匐下墜,遮得天地發虛發白。這雪下得密,像絮絮叨叨的話飄在空中,又像渺小的眾生,在無盡的時間里混沌著,迷茫著。

【作者簡介】張象,本名張偉,曾用筆名端木刑天,山西文學院簽約作家。作品發表于《上海文學》《青年文學》《山西文學》《西湖》等刊,著有《一混五六年》《你高興就好》。曾獲趙樹理文學獎短篇小說獎、新人獎提名;現居太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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