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漄的《時空畫師》斬獲了新一屆雨果獎,由此將敘事性文學作品中“人與時空”的審美對照關系再次推向前臺,引發廣泛討論與關注。敘事性文學作品,尤其是小說,都是作家面對現實世界中時空關系的一種具有審美藝術創造性的描繪與建構,時空的構建以及由此引發的人與時空的凝視與靈魂對話,體現于文本中的時間、空間與生命這三個重要維度上,代表著作家對世界、社會、人生、歷史、文化的一種具有深度宇宙意識的理解與表達。
本期新力量欄目中的兩篇小說《巷陋途窮》和《故陵》皆具有鮮明的時空意識,充溢著關于時間與空間的流轉變幻的惋惜與憂傷。作者盧鑫擅長于將人物置于蒼茫的時間與空間交織而成的深邃時空中,打撈憂傷的記憶種子,培育人與時間、人與空間凝視與對話的宇宙鏡像。
盧鑫舉重若輕地處理好了困擾許多小說家的難題,即如何在作品中有效地處理好人物與時空的關系。因為時空構成了人物及其行動的敘事場域,駕馭技藝的高低將事關小說敘事邏輯以及人物形象塑造的自洽性。
在《巷陋途窮》中,盧鑫開篇就通過爺爺要帶我去縣城的敘事主線以及山河兩岸的水位線點明了文本的敘事時空?!八痪€,在空間,記錄刻度;在時間,給人施壓。人們在未來的江底如期展開日常點滴……”通過這個開篇,不難發現這是以三峽移民為時空背景的小說作品。童年的古跡,湮沒的小城,鮮活的古史,浪漫的巴人,神秘的巫術,肆意的江風,裹挾著憂傷的記憶撲面而來。爺爺奶奶帶著“我”從高寺山上來到還未被江水淹沒的老縣城尋找“神隱”的二姑,在我們置身的江邊古跡小城中,在山巒疊翠的群山中,宇宙洪荒的蒼茫感,從第一次下山“我”眼中的景語一一浮現,正所謂一切景語皆情語。在“我”情緒化的觀察與敘事中,由時空蒼茫所帶來的移民的終生漂泊感隱隱作痛,正如文本中所詰問“靈魂會流向何方”?
《故陵》更是以迷茫的巴史開篇,從巴人祖先到巴國部落,再到秦朝建立巴人消亡,最后僅剩唯一的巴人“我”展開講述。長生巴人“我”先天性地具備宇宙意識以及勾連古往今來的時空功能,歷經戰亂、遷徙、生死、瘟疫等人間慘烈,雖幸存下來,但確被孤獨困擾,為此下山和一群青少年混跡于故陵中學。在時代洪流的裹挾下,“我”再次目睹了故陵的消失,漂泊無定感再次升騰起來,“故陵人無法想象江水淹沒這座小城的情景”?!拔摇钡拈L生,見證了故陵的幻滅與消失,同樣關聯三峽移民的現代時空背景?!拔摇钡拇嬖诰褪巧n茫時空曾經留存過的見證,更是自我心靈深處與宇宙的凝視與對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