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東省和法國勃艮第大區鄉村文化遺產保護比較研究

摘" 要：山東省的快速城鎮化對鄉村文化遺產的保護與發展造成了較大沖擊。如今，在鄉村振興的背景下，應探索出一套符合省情的鄉村文化遺產保護與發展體系。法國勃艮第大區鄉村遺產發展的背景歷程與山東省具有一定的相似性，且已形成了一套良性、科學的保護與開發模式。借鑒其鄉村遺產保護與發展模式的有效經驗，有助于我省構建更加科學、完善的鄉村文化遺產保護與發展體系，助力鄉村振興。

關鍵詞：鄉村文化遺產； 保護發展； 比較研究

中圖分類號：G127文獻標識碼：A文章編號：2095-9052（2023）10-0064-03

基金項目：本文系2023年“山東省藝術科學重點課題”（市、廳級）研究成果，課題名稱：《中法鄉村文化遺產保護比較研究—以山東省和勃艮第大區為例》（L2023Z04190065）。

作者簡介：賈娜（1987.06—" ），女，漢族，吉林人，碩士研究生，講師，研究方向：法國文化、對外法語教學。

引言

鄉村文化遺產保護與發展是我國鄉村振興戰略的重要內容，山東省近年來鄉村文化遺產遭受著嚴重破壞。如何構建科學、完善的鄉村文化遺產保護與發展體系，成為本省鄉村振興及文化遺產保護與發展的重要議題。

山東省與法國勃艮第大區同為各自重要的文化與農業區域，皆擁有豐富的鄉村文化遺產。特別是勃艮第曾出現的鄉村衰敗、文化遺產破壞嚴重等問題，與山東省鄉村目前面臨的問題有諸多相似之處。而勃艮第通過與中央有效合作，走出一條保護與開發協調統一的良性發展道路。因此，勃艮第對鄉村文化遺產保護與發展的歷程和舉措，對目前山東省相關政策制定、策略完善具有較大的借鑒意義。

一、山東省鄉村文化遺產保護與發展現狀

（一）背景、歷程

山東省鄉村文化遺產的發展歷程在國家政策的規定和引導下主要分為以下三個時期。

1.1956—1982年：這一時期主要普查古跡、革命建筑物，提出保護名單，點狀保護不可移動文物。2.1982—2003年：這一時期鄉村遺產保護在文保、“名城”共同框架內進行，側重制定、實施預防性保護措施。3.2003年至今：20世紀90年代，相關學者開始對鄉村文化遺產進行調研，鄉村文化遺產理論與實踐得到了更深層次的發展。

（二）制度框架與管理體系

山東省鄉村文化遺產保護開發的制度框架與管理體系主要分為法律條文和掛牌認證兩套體系。

1.法律條文。

國家層面：第一，《中華人民共和國文物保護法》確立了全國、省、市、縣三級文物保護單位制度，要求省、市、縣文保單位由本級政府劃定、公布，并報上級政府備案。第二，《歷史文化名城名鎮名村保護條例》“讓歷史文化名城名鎮名村保護制度以行政法規的形式確立”［1］，規定名鎮名村的申報和管理工作主要由地縣級政府負責，中央及地方政府須給予資金支持。第三，《歷史文化名鎮名村保護規劃》是名村文化遺產保護的重要規劃，劃定了村落核心保護范圍，并做出開發強度和建控要求。

地方層面：為加強本省歷史文化名城、名鎮、名村的保護與管理，2019年11月，山東省根據《中華人民共和國文物保護法》和國務院《歷史文化名城名鎮名村保護條例》等法律法規，結合本省實情，制定并通過了《山東省歷史文化名城名鎮名村保護條例》。

2.掛牌認證。

國家層面：目前國家級掛牌認證主要包括“中國歷史文化名鎮名村”“全國特色景觀旅游名鎮名村”和“中國傳統村落名錄”，山東省在此三項掛牌認證名錄中歷年皆有村落入選。

地方層面：山東省依據國家掛牌認證模式，也建立了“山東省歷史文化名鎮名村”掛牌認證體系，分批次認證本省名鎮名村。

（三）具體實施措施

近年來，山東省推出多項措施保護發展鄉村文化遺產。2014年建立“鄉村記憶”工程；2022年設計并實施了第一批“鄉村記憶”項目；2023年《山東省推動鄉村文化振興工作方案》中指出要加強鄉村文化遺產保護展示，落實如傳統村落及傳統建筑維修、保護和利用工程。

然而在具體實施過程中，仍存有以下問題。首先，鄉村遺產保護和發展之間的矛盾愈加凸顯，鄉村文化遺產的保護時常需要為經濟發展讓路。其次，我國鄉村遺產保護地方自主性較低且政策管理體系不夠完善，“人才匱乏的現狀普遍存在，造成了文化遺產的內涵挖掘、搶救、整理、研究等方面的不足”［3］。再次，歷史文化名村保護規劃缺少規范性，專門針對名村保護發展的規劃和建設的規范性不強。最后，公眾對鄉村文化遺產保護與發展的認知與參與度普遍薄弱。

二、勃艮第大區鄉村文化遺產保護與發展體系的現狀與成效

勃艮第大區是法國最早的文化遺產保護區，鄉村文化遺產十分豐富并得到了科學的保護與發展。

（一）背景、歷程

法國“鄉村遺產”在1930年《景觀地法（修訂）》中被首次提出。1964年，隨著《遺產清單》的創立，歷史建筑物的保護范圍拓展到鄉村遺產。1983年，法國《地方分權法》頒布，勃艮第政府擁有了遺產保護領域的自主權以及“遺產保護規劃”的規劃權。20世紀90年代以來，學者們將鄉村文化遺產的概念加以擴展和分類劃定。

（二）制度框架與管理體系

自1913年至今，勃艮第大區針對本地特點與中央政府通力合作，對鄉村遺產保護設立了眾多的法規及合約，總體可分為“法定規劃”和“行業與地區合約”兩種體系。

1.法定規劃

（1）建筑、城市與景觀遺產保護區制度（ZPPAUP）。20世紀80年代，法國中央政府開始將部分遺產保護的權責下放到省、市、鎮。法國政府在1983年的《地方分權法》中，將《土地使用規劃》的編制權下放到地方政府。ZPPAUP還對區內業主的房屋維修和租賃提供一定的補助與財稅優惠，遺產保護得到普及，逐漸地方化。“中央—地方”的分權化“在地方層面規劃和政策的規范化、制度化的基礎上進行”［2］。

（2）鄉村文化遺產政策。20世紀90年代，法國文化部部長雅克·朗（Jack Lang）全面推動了鄉村文化遺產保護框架及制度的系統化和完善性。隨后，法國文化部于1994年完成了研究項目《鄉村文化遺產政策》，此政策中將鄉村文化遺產明確劃分為鄉村景觀、風土建筑、特色物產及知識技術四部分，為勃艮第大區的鄉村遺產全面保護與發展奠定了良好的基礎。

2.行業與地區合約

除了法定規劃，勃艮第的鄉村遺產保護還依靠許多中央與地方的行業與地區合約。

（1）歐盟合約。20世紀90年代以來，法國參加了歐盟兩個關于鄉村文化遺產的合約。一是1992年《農業環境合約》，該合約針對鄉村地區生物多樣性及其賴以生存的農業環境進行保護。二是2000年《歐盟景觀合約》，主要普查并確定鄉村等景觀資源的主要特征，發現問題并提出對策。這兩個合約為鄉村文化遺產保護與發展創造了良好空間。

（2）標簽認證（Label）。20世紀70年代至今，標簽認證成為勃艮第大區對鄉村文化遺產進行保護及管理的有效措施。根據授予單位性質的不同，這些標簽可分為以下四大類：國際組織、國家部委標簽、勃艮第地方民間社團及私人基金會。標簽認證是勃艮第鄉村文化遺產活化的強大推力。因為每個被認證的標簽都必須目標清晰、行動計劃具體可行、組織架構完整和參與群體明確。標簽組織方享有一系列的政策支持，同時必須為鄉村文化遺產的保護和推廣負責。

（三）具體實施措施

勃艮第鄉村文化遺產的保護與發展結合大區各鄉村的具體特色，全面調動了多方利益群體的共同參與，并注重對公眾的普及教育，形成了保護與開發科學、協同發展的良性循環。

以勃艮第的努瓦耶村（Noyers）為例。該村是一個保存完好的中世紀古村落，2014年被評為“法蘭西最美村莊”，其文化遺產保護與發展的組織參與模式如下：

1.“法國最美村莊”協會。

“法國最美村莊”協會為努瓦耶鄉村遺產保護開發的組織領導者。協會旨在保護法國眾多村莊珍貴、獨特的歷史文化遺產。協會每年都會對努瓦耶村鄉村遺產保護發展提供支持，如調動多方參與、通過與國家或地方的相關部門及企業合作，來保護和推廣努瓦耶村等。

2.四方參與者。

除了“法國最美村莊”協會，努瓦耶村還擁有以下四方面的參與支持與宣傳推廣。

（1）民眾方面：努瓦耶村作為最美村莊協會會員，每年都需參與到協會的政策制定、策略實施等相關工作中，這些工作皆與村民緊密相關，需要其積極協助完成。此外，鄉村遺產保護與發展的各項提案都需村民投票通過方可生效。村民是村莊保護與開發的直接受益者，并為此承擔責任、履行義務。

（2）政府方面：中央及地方政府對努瓦耶村的保護與發展提供了充足的條件支持。如在村落保護發展各領域發揮有效作用的“鄉村復興政策”“優秀鄉村中心政策”等政策條件，并為村莊提供政府補貼等財政支持。此外，政府還注重維護、建博物館，全法擁有2千余所博物館，其中鄉村博物館400余所［4］。

（3）專家方面：“法國最美村莊”協會聘請在鄉村遺產保護和村莊科學發展方面成就卓越的專家對各項相關工作進行具體指導。

（4）企業方面：法國國家及地方眾多企業為努瓦耶村的發展提供了充足的技術及資金支持。如法國電力集團（EDF）設立了專項基金，用于為村莊鋪設電線、改善環境；各類媒體會幫助村莊進行大篇幅宣傳，以提高其知名度、吸引游客及合作商。

3.各類產業齊頭并進。

努瓦耶村在發展旅游業的同時，也注重保護與開發并重，并依然智慧地保持著原有主導和特色產業：農業和葡萄酒產業。各類產業齊頭并進，特色化、多樣化發展。

4.教育培訓。

為培養公眾對文化遺產的保護意識，勃艮第遵循國家模式，將努瓦耶的鄉村文化遺產教育培訓分為以下三方面。

（1）青少年教育：針對中小學生開展相關教育活動，讓公眾從小培養對傳統文化的認同與愛護意識，自覺參與到鄉村文化遺產的保護當中。（2）職業教育：對地方政府工作人員進行遺產保護法規、檔案建立方法及公眾安全等方面知識培訓，并將成績納為公務員入職、升職的參考項。（3）遺產規劃師、建筑師培訓：針對有意愿在歷史建筑修復和城市保護方面進行深入研究的專業人員，畢業生“可以以自由職業者身份從事遺產建筑的修復和改造，也可以進入遺產保護的公共部門從事管理工作”［5］。

三、比較研究

（一）在背景上

與勃艮第相比，山東鄉村文化遺產保護興起時間短，但發展速度快。近年來，

鄉村文化遺產逐漸受到政府的重視，但因缺乏深入的發掘與整理，加上民眾參與的缺位，鄉村文化遺產保護與開發的主導者依然是政府和市場，鄉村文化的原真性沒有得以展現，部分傳統村落存在著商業化開發過度的問題。

（二）在制度框架上

山東與勃艮第鄉村文化遺產保護開發制度框架既有相似性，也有明顯的差異性。首先，我國是中央政府而非山東省政府對保護體系起決定作用，因此，類似勃艮第參與的國家體系外的保護組織尚未形成。此外，與勃艮第相比，山東鄉村文化遺產保護發展在財稅獎勵支持政策及保護區建設規劃等方面仍存在差距。

（三）在具體實施措施上

與勃艮第經驗相比，山東省鄉村遺產保護與開發在教育培訓和宣傳推廣上存在欠缺，導致在實踐過程中本地居民、特別是年輕人缺乏對古村落遺產歷史文化價值的認知，認同感弱。另外，缺少相關民間組織的參與，村民在鄉村遺產認定、開發的利益分配上缺少話語權，參與感不強。再者，專業遺產規劃師、建筑師的缺乏導致古建筑在修復過程中遭到二度破壞，難以妥善修復和維護。

四、經驗借鑒

基于以上對山東省和勃艮第的對比與分析，提出以下幾點建議：

（一）改善中央與地方的合作模式，加強山東省地方政府的作用

山東省鄉村文化遺產的保護與發展需要中央指導，更需要地方政府和民間組織的有效參與。結合山東省的實際情況，應做到以下幾點：

國家層面：第一，應在掌控重點方向基礎上，有規劃、有步驟地將鄉村遺產的保護與開發逐步放權到地方。第二，可借鑒法國培訓制度，建立規劃師、建筑師專業培訓體系，將接受國家培訓的專業人員分派到地方，專門針對保護區劃內的項目進行科學統籌和審批管理。

地方層面：第一，結合本省的具體情況，制定更為明確而體系化的地方鄉村遺產保護發展制度。第二，明晰發展目標，推出符合山東省地方發展、體現地方特色的鄉村振興策略，吸引專項資金投入以助力特定遺產點或遺產項目的保護與開發。第三，加強下轄基層政府管理隊伍建設，如啟用國家規劃師、建筑師等專業人員對鄉村文化遺產保護與開發項目進行嚴格把控。

（二）自上而下充分調動社會各界力量，促進多方參與其中

目前我省民眾參與鄉村文化遺產保護與開發的意識仍較為薄弱，勃艮第“最美村莊”協會等民眾參與度高的民間組織給了我們借鑒與啟示。首先，我們應加強鄉村遺產保護與發展的普及教育培訓和宣傳推廣，讓村民更好地了解村落現有遺產的保護價值，使民眾能夠自覺地對遺產進行維護和宣傳。其次，應以特色產業為基礎打造價值共同體，鼓勵村民成為共同體的主人翁和受益者，主動參與到鄉村保護發展及宣傳推廣之中。再次，中央和地方政府應加大對地方相關協會和組織在政策、資金上的支持，鼓勵協會和組織的建立、發展。

（三）始終堅持保護與發展齊頭并進

山東省可借鑒勃艮第的保護與發展經驗，在保護的同時，充分發展鄉村文化遺產價值的多元屬性。在經濟方面，可發展地方旅游及其他特色產業，吸引多渠道投資，增加村民就業；在社會方面，可促進鄉村家族的文化傳承、行業企業的自治及各類團體、組織的建立與發展；在文化方面，可幫助當地村民，尤其是年輕人建立文化自信、提升文化認同感。

結語

鄉村文化遺產保護與發展是我國鄉村振興戰略的重要環節。我們應通過國際比較與借鑒，不斷探索、實踐，讓山東省廣大鄉村在日新月異的時代與社會變遷中找到自己特有的文化與發展定位；應關注鄉村遺產的真實價值，關注遺產的可持續發展，做到鄉村文化遺產保護與開發和諧統一，以實現鄉村文化遺產保護與發展的真正意義，助力鄉村全面振興。

參考文獻：

［1］劉建成， 肖林芝. 鄉村振興視域下鄉村文化遺產保護的困境與路徑［J］. 鄉村論叢， 2022，（01）.

［2］湯爽爽， 馮建喜. 法國快速城市化時期的鄉村政策演變與鄉村功能拓展［J］. 國際城市規劃， 2017，32（04）.

［3］劉良海， 宋暖. “鄉村記憶”工程中鄉村文化遺產挖掘保護現狀與問題研究［J］.山東經濟文化社會發展報告，2016，（08）.

［4］Ministère de La Culeture et De La Communication. Patrimoine et architecture —Chiffres clés 2013［R］. Paris：Ministère de La Culeture et De La Communication， 2013.

［5］楊辰， 周儉. 鄉村文化遺產保護開發的歷程、方法與實踐——基于中法經驗的比較［J］. 城市規劃學刊， 2016，（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