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戰略決策力,是一個政黨或一個組織的一種把握大勢、謀劃全局、權衡利弊,科學決策,贏得戰略主動的根本領導力。長征中的戰略決策力,是中國共產黨人堅守理想,堅持真理,堅持獨立自主,實事求是,實現偉大戰略轉移,決定長征全局的關鍵領導力。長征中的重大戰略決策,是在決策環境十分險惡危急條件下所作出的歷史抉擇,從決策目標、決策膽略,決策思維、決策方式、決策執行上精心鍛造戰略決策力,在危機變局中贏得戰略主動,取得長征的偉大勝利,具有鮮明的理論特質和實踐特色,對于當今的領導者把握和運用黨的百年奮斗歷史經驗,弘揚偉大長征精神,運用戰略思維觀察和分析問題,掌握正確的戰略和策略,從戰略謀劃上解決領導工作的實際問題,具有重要的戰略啟示和實踐意義。
關鍵詞:長征戰略決策;戰略思維;決策特質;領導力
[中圖分類號]D231
[文獻標識碼] A
[文章編號] 2097-2210(2023)01-0025-09
戰略問題是一個政黨、一個國家的根本性問題。一個政黨或一個組織的戰略決策力是把握大勢,謀劃全局,科學決策,贏得歷史主動,決定前途命運的根本領導力。習近平總書記指出:“戰略上判斷得準確,戰略上謀劃得科學,戰略上贏得主動,黨和人民事業就大有希望。”[1]紅軍長征取得偉大勝利的根本原因,是有中國共產黨的堅強領導,特別是有以毛澤東為核心的中央領導集體強大戰略決策力發揮全局性的關鍵作用。遵義會議之后,紅軍作出了一系列重大戰略決策,無論是巧調敵兵、沖破圍堵的四渡赤水決策,還是挑戰人間極限的飛奪天險、過雪山草地決策;無論是正確處理民族關系、開創民族團結新格局的彝海結盟決策,還是正確處理紅軍內部關系、加強集中統一領導統一指揮的重大決策,都是在決策環境十分險惡危急條件下所作出的歷史抉擇,都是在危機變局中贏得戰略主動的重大戰略決策。長征途中逐步形成的以毛澤東為核心的中央領導集體和紅軍高層領導,從戰略和策略上把握歷史發展的大趨勢,謀劃偉大戰略轉移的大格局,權衡利弊,科學決策,鍛造強大的戰略決策力。長征途中黨中央和紅軍高層領導,在偉大建黨精神的引領下,把堅守理想、堅持真理與踐行初心、擔當使命貫通融合,堅持獨立自主,實事求是,從決策目標、決策膽識、決策思維、決策方式、決策實施上運籌帷幄,鑄就強大的戰略決策力與戰略執行力,具有鮮明的政治品格、理論特質和實踐特色。
一、在決策目標上堅持近期目標與長遠目標的有機統一
決策目標,是決策的方向、目的和旗幟,在決策與決策執行的全過程中具有定向和引領作用。確定決策目標是鍛造戰略決策力、決定戰略決策成敗的關鍵。紅軍長征是第五次反“圍剿”失敗后,為了擺脫敵軍圍追堵截,被迫進行的戰略轉移。紅軍長征又是在日本帝國主義加快了侵略步伐,中日民族矛盾迅速上升為主要矛盾,中華民族處于生死存亡的大背景下發生的。長征中的中共中央和中革軍委作重大決策,面臨著兩個生死存亡的問題:一是面臨黨和紅軍的生死存亡,如何保存革命力量,求生存,求發展;二是面臨中華民族生死存亡,如何順應客觀形勢的發展,把國內革命戰爭適時地轉變為抗日民族解放戰爭,救國救民。這是紅軍長征在四川所作的重大戰略決策,必須鎖定的兩大決策目標。這兩大決策目標是局部與全局、現實與長遠的關系,把兩者結合起來是長征戰略決策的本質要求,也是中國共產黨為人民謀翻身解放、為民族謀自立復興的初心使命所在。紅軍長征的戰略決策,有一個鮮明的基本特征,就是把保存力量的近期目標與抗日救國的長遠目標有機地統一起來,把這兩大決策目標融合為一體,增強戰略決策力,逐步實現戰略重點轉移。
遵義會議后,中央紅軍為了求生存,求發展,縱橫馳騁于川黔滇邊廣大地區,在以毛澤東為代表的中共中央和中革軍委的領導和指揮下,從實際情況出發,充分利用國民黨軍之間的矛盾,發揚紅軍運動戰的優勢和長處,先后進行了四渡赤水、巧渡金沙江、強渡大渡河、飛奪瀘定橋等戰役戰斗,粉碎了敵軍圍殲紅軍的企圖,奪取了戰略轉移中把保存力量與抗日救國有機統一起來的戰略主動權。紅一、四方面軍會師后召開的中央政治局兩河口會議,適時提出的北上抗日救國戰略方針,就是在決策目標上實現保存力量與抗日救國相統一的生動體現。致力于抗日救國救民,一直是中國共產黨在抗日戰爭中的領導責任和歷史使命,也是重大戰略決策的任務和目標。1934年7月,中國共產黨率先派紅七軍團為抗日先遣隊,從瑞金出發北上,并發表了《中華蘇維埃共和國中央政府、中革軍委為中國工農紅軍北上抗日宣言》,隨后,中共中央又發出《關于紅軍北上抗日行動對各級黨部的工作指示》,鄭重表示:抗日救國救民是中國共產黨的責任和使命,是黨和紅軍重大決策的戰略目標。由于國民黨軍對紅軍圍追堵截,中國共產黨和紅軍只能在追求生存、保存力量中,堅持抗日救國的方向和目標。但是,紅軍一旦突破重圍,化險為夷,就立即把抗日救國的問題提上日程,付諸行動。紅一、四方面軍會師之后,以毛澤東為代表的中共中央和中革軍委,從戰略全局出發,把握戰略的主動權,于1935年6月26日召開中央政治局兩河口會議,分析革命形勢,作出北上抗日救國的戰略決策。會上,周恩來代表中共中央和中革軍委作關于目前戰略方針問題的報告,提出由戰略退卻逐步轉變為戰略反攻,兩大主力紅軍會師以后,繼續北上,殲滅敵人,建立川陜甘根據地的戰略方針。以毛澤東為代表的中共中央通過兩河口會議,鄭重確立了北上抗日救國方針,決心集中主要力量向川陜甘地區發展,在接近抗日前線的川陜甘地區創建革命根據地,指導全國大革命。在中央政治局常委會上,毛澤東在聽了博古關于日本侵略軍向北平進攻的情況報告后,首先發言。他指出:日本侵略軍進攻北平,明顯地要侵占華北。現在各帝國主義國家的沖突在中國表現為軍閥間的矛盾日益突出。日本帝國主義想把蔣介石完全控制在自己手下,我黨對時局應該有所表示,應該發表文件,即刻在部隊中宣傳反對日本帝國主義侵略步伐,反對國民黨政府放棄華北,這是最能動員群眾的。[2]會議決定,中共中央發宣言或通電,寫文章,揭露日本帝國主義的侵華罪行和罪惡目的,推動革命形勢的發展。
中央政治局兩河口會議關于北上向川陜甘發展的戰略決策,在決策目標上體現了保存力量與抗日救國的有機統一,是把紅軍長征前進的大方向與抗日救國的前進陣地相聯系、把軍事上的戰略轉移與政治上的戰略轉移相聯系,提高戰略決策力的典范,在中共黨史和紅軍長征史上具有里程碑式的重大戰略意義。
二、在決策膽識上堅持敢擔風險與謹慎穩妥的有機統一
決策膽識是決策者的勇氣、魄力和遠見卓識,是戰略決策力的一種特質和體現,對增強戰略決策力起著關鍵性作用。紅軍長征在四川的重大決策,大都是在困難多、變數多、風險大的決策環境下作出的戰略決策。因此,這些重大決策有一個共同的基本特點,就是在決策膽識上堅持敢擔風險與謹慎穩妥有機統一,切實做到既勇闖難關,又積極穩妥,始終保持領導核心的堅強有力和紅軍的旺盛斗志,奪取長征的偉大勝利。
(一)以敢擔風險與冷靜決斷相結合的決策膽識,獨立自主地大膽決策,在談笑中作出絕地突圍的重大決策
作為一位有膽識的戰略家,在戰略決策的過程中,既提倡不怕風險,敢擔風險,又反對為了冒險而魯莽蠻干,唯有在正確把握客觀情況與摸清規律的基礎上,把戰略決策的大膽性與謹慎性高度統一起來。遵義會議選舉毛澤東為中央政治局常委,決定毛澤東作為周恩來軍事指揮上的幫助者,進入中央領導核心。黨的總負責人仍然是博古,因為中國共產黨只是共產國際的一個支部,中央領導人的更換需要得到共產國際的批準。在沒有共產國際準許的情況下,更換黨的領導人,是有一定政治風險的。但是,遵義會議以后,博古再繼續作為黨的總負責人來領導全黨工作是困難的,洛甫(張聞天)提出要變換領導。周恩來回憶說:“本來理所當然歸毛主席領導,沒有問題。”可是,毛澤東找周恩來商量變換領導問題,提議由洛甫領導。周恩來回憶他同毛澤東的談話:“洛甫現在要變換領導。我們當時說,當然是毛主席,聽毛主席的話。毛主席說,不對,應該讓洛甫做一個時期。毛主席硬是讓洛甫做一做看。人總是要幫嘛。說服了大家,當時就讓洛甫做了。”[3]遵義會議后,在四川敘永石廂子召開“雞鳴三省”會議,決定黨的領導人變換和領導權交接,體現了大膽與慎重相統一的決策膽識。在沒有得到共產國際批準的情況下,中國共產黨獨立自主地作出領導人變換這樣重大的決策,還是建黨以來的第一次。要作出如此重大的決策,是要有敢擔風險的決策膽識和策略的。毛澤東提出由張聞天做黨的總負責人,是有遠見卓識的,體現了敢擔風險與冷靜決斷相結合的決策膽識和謀略,既大膽決策,又穩妥可行。當時,如果由毛澤東出任黨的總負責人,共產國際缺乏對他的信任和了解,不一定通得過。張聞天則不同,他有很好的馬克思主義理論修養,在理論上足以與教條主義抗衡,又有沖殺教條主義束縛的功績,還有留學蘇聯的經歷,在共產國際有一定的根基,共產國際信得過。張聞天非常支持毛澤東的工作,決定成立毛澤東、周恩來、王稼祥“三人團”,全權指揮軍事。從此,毛澤東進入了當時最重要的軍事指揮機構,成為事實上的領導核心。
任何重大決策都具有一定的風險性。對于戰略決策者來說,膽識、勇氣、冷靜至關重要。冷靜不是冒險,冒險不意味蠻干,必須在冒險中蘊含冷靜謹慎,在冷靜中大膽作出取勝之策。當紅軍抵達太平天國石達開大軍覆滅之地——大渡河安順場渡口時,紅軍又一次陷入險境與危機。蔣介石想憑借大渡河天險,布置重兵南攻北堵,一舉消滅紅軍,讓紅軍成為“石達開第二”。軍情十萬火急,全軍靠一船一船地擺渡過河,需要一個多月,怎么辦?先遣隊司令劉伯承急著向軍委領導匯報,毛澤東卻一邊喝著繳獲來的米酒,一邊若無其事地談笑風生。面對風險與危機,毛澤東頗有一種拿得起來、拋得開去的冷靜和氣概,在談笑中作出了將紅一軍團分為兩半,沿兩岸急馳瀘定橋匯合的重大決策。
(二)以敢于擔當風險,敢于挑戰人間極限的勇氣膽量與精心部署、精心準備相結合的決策膽識,在雪山草地上走出一條生路
紅軍過草地的決策,是向神秘的大自然挑戰,是挑戰人間極限的決策。以毛澤東為代表的中共中央和中革軍委作出這樣的決策,決不是盲目蠻干,而是在分析敵情、研究形勢和周密部署的基礎上決定的,體現了敢冒風險,挑戰人間極限的勇氣、膽識與智慧、意志的高度統一。楊成武在《回憶長征》一書中回憶說,毛主席一手叉腰,一手指著地圖,說:“要知道草地是陰霧騰騰、水草叢生、方向莫辨的一片澤國,你們必須從茫茫的草地上走出一條北上的行軍路線來。”毛主席又指著地圖繼續說道:“北上抗日的路線是正確的路線,是中央研究了當前的形勢后決定的。”[4]這說明黨中央關于過草地的決策,是深思熟慮的結果。為了跨越草地,實現戰略目標,紅軍作了周密部署,進行了各個方面的動員和準備。朱德在動員會上命令部隊:我們要堅決克服困難,打掉草地這只攔路虎。紅一方面軍司令員兼政治委員周恩來發布《北進前的政治工作保障計劃》,指示各級政治機關在北進前,必須在部隊中進行充分的政治動員和必要的物資補充,各部隊要給戰士解釋北上過草地的重要意義與過草地的戰斗準備,以及必要的物資攜帶和防空問題。從過草地的決策到執行決策的各種準備和周密部署方案,體現了黨中央對謹慎與冒險相互補充、相互作用規律的深刻認識和準確把握,真正做到了決策的大膽性與謹慎性的高度統一。
翻越雪山的決策也是如此。終年不化的大雪山,對于紅軍,特別是對于從未見過冰雪的南方紅軍戰士來說,同樣是挑戰大自然的天險屏障,具有很大的風險性。不論是中央紅軍翻越夾金山,還是紅二、六軍團和紅四方面軍翻越的大雪山,都展示了中央決策的大膽性與謹慎性高度統一的決策膽識和執行決策的鋼鐵意志。
(三)以敢于堅持真理原則,勇于開展思想斗爭的銳氣與顧全大局、特殊忍耐相結合的決策膽識,堅持北上抗日戰略方針,粉碎分裂陰謀
長征途中,外有數十倍于紅軍的國民黨軍隊的圍追堵截,內有錯誤路線的干擾和破壞,情況十分復雜,斗爭異常尖銳,稍有不慎,就會給長征大局和整個革命事業,帶來不可彌補的損失。中央紅軍與紅四方面軍會師后,張國燾自恃人多槍多,拒不執行黨的北上抗日救國戰略方針,甚至企圖以武力危害黨中央,公開分裂黨分裂紅軍。以毛澤東為代表的中共中央在同張國燾分裂黨分裂紅軍的錯誤進行斗爭中,始終“采取特殊的及十分忍耐的方針”,一方面同他的錯誤行為作堅決斗爭,執行北上抗日救國戰略方針不動搖不妥協。另一方面堅持不懈地對張國燾進行耐心說服教育,不使矛盾激化,并作了必要的妥協和讓步。在張國燾企圖武力威脅黨中央時,毛澤東、周恩來等中央領導果斷決定先行北上。與張國燾的斗爭,在相當長一段時間內,只限于中共中央內部,即使發展到成立“第二中央”的情況下,對他仍然采取爭取的方針,沒有開除他的黨籍。以毛澤東為代表的中共中央對張國燾分裂黨分裂紅軍錯誤進行斗爭的一系列重大戰略決策,體現了敢于堅持原則、堅持真理與善于顧全大局、耐心說服高度統一的決策膽識和斗爭策略,使戰略決策力既堅決果斷有力,又謹慎妥當有序。
三、在決策思維上堅持遵循規律與超常謀劃的有機統一
科學思維是戰略決策力的靈魂。遵循規律展開科學思維,按規律決策或者按正確反映規律的原則和程序決策,是戰略決策的常規思維方式。長征中的重大戰略決策,特別在四川的重大戰略決策,不拘泥于一般常規思維方式而顯示出超常性。基于紅軍長征在四川的敵情、我情、地勢、軍心、民心等主客觀因素交互作用,變化多端,風險很大,在決策時常常是把常規思維與超常規思維有機統一起來,在戰略上重視必然性與偶然性的相互作用,在戰略轉折的關節上釋放出超強戰略決策力。
(一)在分析形勢把握方向上,堅持循常思維與超常思維相結合,身在崇山峻嶺,志在世界“同此涼熱”,認清歷史規律和發展大勢,掌握戰略全局的主動權
戰略決策力,最重要的是要在正確分析形勢的基礎上,正確把握戰略方向,掌握戰略全局的主動權。長征在四川的重大戰略決策,對于長征戰略指導思想、戰略重點的確立與轉移,起著承前啟后的關鍵作用。紅軍長征途經四川,“大渡橋橫鐵索寒”,“萬水千山只等閑”,行軍于崇山峻嶺之中,按常理很難把握戰略全局。但是,以毛澤東為代表的中共中央和中革軍委始終不忘救國救民的初心使命,不僅正確分析敵我生死較量的戰爭形勢,而且密切關注日本帝國主義侵略中國的形勢發展,用一種循常思維與超常思維相結合的方式,分析形勢,把握全局。1935年6月15日,中央紅軍與紅四方面軍會師后,根據日本帝國主義侵華形勢發展,中華蘇維埃共和國中央政府和中國工農紅軍革命軍事委員會立即公開發表了《為反對日本并吞華北與蔣介石賣國宣言》,明確指出,繼續宣布對日作戰。1935年6月26日召開的兩河口會議,正確分析了抗日斗爭的形勢發展和中國革命形勢,提出把紅軍戰略退卻逐步轉向戰略反攻,確定北上抗日救國戰略方針,這是常規思維與超常思維有機統一的杰作。毛澤東在長征途中寫的《念奴嬌·昆侖》,提出:“安得倚天抽寶劍,把汝裁為三截?一截遺歐,一截贈美,一截還東國。太平世界,環球同此涼熱。”[5]這是馬克思主義世界眼光和超常思維方式的一種藝術表達,是馬克思主義戰略家在長征中正確把握歷史發展大勢和戰略全局的生動寫照。
(二)在戰略戰術上,堅持循常思維與超常思維相結合,“偏要走敵人認為不敢走的道路”,出其不意,克敵制勝
劉伯承在《回顧長征》中對“四渡赤水”的超常思維和靈活的戰略戰術,作了生動的描述。他說:“遵義會議以后,我軍一反以前的情況,好像忽然獲得了新的生命,迂回曲折,穿插于敵人之間,以為我向東卻又向西,以為我渡江北上卻又遠途回擊,處處主動,生龍活虎,左右敵人。”[6]楊成武在回憶過草地決策時寫道:毛主席說“我們只有前進,敵人判斷我們會東出四川,不敢冒險走橫跨草地,北出陜、甘的這一著棋。但是,敵人是永遠摸不到我們的底的,我們偏要走敵人認為不敢走的道路”[7]。從戰略決策思維的角度來看,無論是四渡赤水的決策,還是過草地的決策,都是循常思維與超常思維相結合的產物,既在意料之中,又在意料之外;既是符合運動戰規律的戰略戰術,也是巧用天時、地利、人和的超常規戰略謀劃。
(三)在戰略指導思想上,堅持循常思維與超常思維相結合,轉變教條主義的軍事指導思想,一切從實際出發,一切依靠人民群眾,從根本上實現了黨的戰略指導思想的轉移
戰略指導方針正確與否,關系著戰爭的全局,影響著長征戰略轉移的成敗。紅軍長征是因實施錯誤的戰略指導方針而被迫采取的戰略退卻。遵義會議以后,土城戰斗失利,中央紅軍進入四川,當時黨和紅軍面臨的中心問題,是怎樣戰勝川、滇、黔的敵軍。為戰勝這些幾倍于我軍的強大敵軍,紅軍的戰略指導思想,必須從“短促突擊”的陣地戰指導原則,迅速轉變到靈活機動的運動戰指導原則上來。毛澤東在指揮四渡赤水戰役時,遵循運動戰的規律,把循常思維與超常思維結合起來,一切從實際出發,審時度勢,趨利避害,有時向東,有時向西,有時走大路,有時走小路,有時走老路,有時走新路,正確處理好“走”與“打”的相互關系,在戰略方向不變的情況下,根據戰場形勢的變化,隨時變換作戰方向,不斷迷惑和調動敵軍,創造戰機,改變被動局面,在運動戰中消滅敵人。可是,有的紅軍指戰員不理解,甚至誤解這種超常思維和靈活戰術,最后在斗爭和實踐中統一認識,實現戰略指導思想的根本轉變。實踐證明,毛澤東關于長征的戰略指導思想是完全正確的,從根本上實現了戰略指導思想上的轉移和戰略決策力的飛躍,是取得長征偉大勝利的行動指南和根本保證。
四、在決策方式上堅持個人智慧與集體領導的有機統一
紅軍長征的重大戰略決策,有一個鮮明的基本特征,就是在決策方式上堅持個人智慧與集體領導的有機統一。這對于保證戰略決策力的時效性和完善性,維護毛澤東在黨和紅軍中的領導地位,加強黨的全面領導,取得長征的偉大勝利,具有非常重要的意義。
(一)在重大戰略決策上,堅持集中統一,全力支持以毛澤東為代表的黨中央和中革軍委的統一領導,統一指揮,加強黨的全面領導
在戰爭實踐中,戰爭形勢瞬息萬變,把審機決斷的個體決策與集體商討的群體決策有機統一起來,這往往是一道需要用心思正確處理好的難題。在長征中的戰略決策中,以毛澤東為代表的黨中央和中革軍委正確處理個體決策與群體決策的關系,在重大決策的事前與事中,充分醞釀,充分討論,鼓勵獨立思考,各展其才,既發揮個人智慧,又發揮集體優勢。在作重大戰略決策時,堅持實行民主集中,集體決策,在戰略方向、戰略方針、戰略目標上必須統一認識,統一部署,統一行動,統一領導。中央政治局在四川境內召開的會理會議、兩河口會議都是堅持集體領導,發揮集體智慧,在重要時刻作出的關鍵決策。特別是在兩大主力紅軍會師后召開的兩河口會議上,既有周恩來代表中央所作的關于戰略方針的主題報告,又有與會人員的踴躍發言、熱烈討論。其間,毛澤東就北上創建陜甘根據地問題作中心發言,再討論,形成共識。在此基礎上,進行集中總結,并由張聞天擬定會議的幾項重要決定。為了貫徹落實兩河口會議確定的北上抗日救國方針,爭取紅四方面軍與紅一方面軍共同北上,連續召開了11次中共中央政治局擴大會議、政治局會議、政治局常委會議、政治局常委擴大會議,充分發揮集體決策的作用,全力支持以毛澤東為代表的黨中央和中革軍委的統一領導,統一指揮,堅決貫徹執行北上抗日救國戰略方針。
(二)在戰斗戰術的決策和指揮上,授權自主決策,獨立作戰,發揮“各自為戰、人自為戰”的積極性和創造性,以個人負責與集體領導相結合決策方式,使黨的重大戰略決策內化于心外化于形,落實見效
戰場指揮,有時卻要機斷專行,捕捉戰機,在戰斗戰術的決策和指揮上,不能事事集體討論決策,必要時應對下屬充分信任、充分授權,見機行事。中央政治局擴大會議在會理作出繼續北上與紅四方面軍會合的決策,并決定由紅一軍團第一師第一團和一個工兵排組成中央紅軍先遣隊,由熟悉四川情況的劉伯承任司令員,聶榮臻任政治委員,其任務是逢敵開路,遇河搭橋,打開通道,保證中央紅軍主力安全順利通過。素有“軍神”之稱的劉伯承充分發揮個人的軍事智慧和指揮才能,同文武兼備且擅長思想政治工作的聶榮臻協作配合,根據實際情況,作出了一系列執行中央戰略決策、能跳出數十萬敵人圍堵追截圈子的關鍵決策,諸如:運籌統戰策略,出其不意取冕寧;歃血為盟,順利通過彝區;解救彝族“人質”,組織越西彝族群眾參加紅軍;佯攻大樹堡,強渡大渡河,勇奪瀘定橋,取得了戰略轉移中具有決定意義的勝利。
紅軍長征的重大戰略決策,大都是在危機叢生、變局頻發的條件下,在毛澤東核心領導地位和指揮權威逐步樹立,在紅軍長征逐步實現戰略重點轉移的過程中,所作出的一系列重大決策。在決策方式上如何正確處理好個體決策與群體決策的關系,堅持個人智慧與集體領導的有機統一的自覺和制度,也是逐步形成的。在遵義會議之后,在決策攻打打鼓新場時,還曾發生過以少數服從多數的投票方式來決定戰斗戰術問題。在實踐中逐步認識到個體決策與群體決策都不可忽視,兩者不可偏廢,必須把堅持個人智慧與集體領導有機統一起來,并逐步形成制度,在重大決策上應堅持集體領導集體決策。紅軍到達毛爾蓋后,在沙窩召開的政治局常委會上,毛澤東指出:不能定期召開常委會議問題,在遵義會議時就已經提出批評,但直到現在也未能發生作用。每周召開一次會,要預告議事日程。會議根據毛澤東的意見,決定常委會每周至少召開一次會議,并定為制度。[8]在重大決策程序上,逐步形成發揮個人負責與集體領導相結合的集體領導制度,增強戰略決策力和戰略執行力,推動重大戰略決策的全面執行落實。
五、在決策實施上堅持原則堅定性與機動靈活性的有機統一
戰略決策力的生命在于實施。在實施決策的過程中,必須堅持原則堅定性與機動靈活性的有機統一,這是長征重大戰略決策力的又一基本特征。
這個基本特征在北上抗日救國戰略方針的實施過程中,體現得更為充分。在兩河口會議上,周恩來在代表中央所作的關于目前戰略方針問題的報告中,特別強調北上抗日救國戰略方針實施中的原則堅定性與機動靈活性的問題,專門講了奪取北上勝利的三個條件:一是關于戰略方針和作戰問題。他指出:中共中央從遵義會議以后,已經認為目前不是保衛根據地,也不是進攻,是無后方的運動戰,在該地區是不可久留的,我們還是要轉移的。周恩來在這里從正面指出,北上與南下之爭,實際上不是一般的認識之爭,而是一個要不要進行戰略轉移的原則問題。二是關于高度機動問題。周恩來指出:現在敵先我部署,因此我們必須實行高度機動,使敵對我們的估計發生動搖,使其部署趕不上我們的行動,我們不要被敵牽制,要實行廣泛機動,不被敵人的行動所迷惑。三是關于堅決統一意志問題。周恩來明確指出:兩個方面軍部隊大,要指揮統一,特別堅決,同時遇到困難,如糧食、少數民族問題,需要有統一意志來克服。周恩來在報告中還特別強調:上述三個條件是最高原則,必須切實實現。[9]周恩來指出的三個條件的內涵和本質,就是在執行北上抗日救國戰略方針的過程中,必須堅持原則堅定性與機動靈活性的有機統一。中央政治局集體決定的北上戰略方針是事關戰略轉移的重大原則,是要堅決貫徹執行而不能動搖的,必須統一意志,排除困難和干擾,將戰略方針貫徹到底。在執行中要實行高度機動,靈活作戰,消滅敵人。以毛澤東為代表的黨中央始終堅持兩河口會議確定的戰略方針,在貫徹執行中把原則堅定性與靈活機動性結合起來,取得了過草地、奪包座的勝利。當出現張國燾反對北上戰略方針而堅持南下的錯誤時,中央為了爭取紅四方面軍共同北上,雖然采取了特殊忍耐、說服教育甚至在職務安排上妥協讓步的靈活步驟,但是,在堅決貫徹執行北上抗日戰略方針上,不讓步,不動搖,充分體現了在決策實施上原則堅定性與機動靈活性有機統一的基本特征。
長征中的戰略決策力,是馬克思主義戰略理論在危機叢生、變局頻發條件下的創造性運用,顯示出運籌帷幄、決勝千里的領導偉力和永恒魅力。紅軍長征結束后,毛澤東從戰略全局和戰略理論的高度對馬克思主義基本原理與中國革命實踐的歷史經驗,特別是對長征中鍛造戰略決策力的實踐經驗進行了科學總結,先后發表了《中國革命的戰略問題》和《論反對日本帝國主義的策略》兩篇文章,系統地論述了馬克思主義戰略策略理論。毛澤東關于戰略策略的思想猶如一條生命線,貫穿于紅軍長征重大戰略決策之中,鑄就了強大的戰略決策力,為長征勝利提供了政治保證和力量支撐,充分體現了長征中的戰略決策思想與戰略決策力的全局性、根本性和創造性,充分展示出馬克思主義戰略策略思想的跨時空魅力。當今世界百年未有之大變局加速演進,中華民族偉大復興進入不可逆轉的關鍵階段,世界之變,時代之變,歷史之變的特征更加突出,我們既面臨著不可多得的發展機遇,又面臨著各種風險挑戰,我們各級領導者應從長征戰略決策力的學習研究中學會把握戰略策略問題,善于從戰略上看問題,想問題,在制定領導工作思路、工作部署和政策措施時,自覺同黨的理論和路線方針政策對標對表,從全局、長遠、大勢上作出正確判斷和科學決策,努力提高戰略決策力和政治執行力,在新征程中奮力譜寫新篇章。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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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單孝虹)
基金項目:本文系國家社科基金西部項目 “偉大長征精神的巴蜀印記研究”(22XDJ010)的階段性成果。
作者簡介:李錫炎, 中共四川省委黨校(四川行政學院)原常務副校(院)長,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