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年黨史視野下重走長征路及其價值意蘊

基金項目：

本文系國家社科基金特別委托項目“紅軍長征史”（21@ZH048）、陜西省哲學社會科學基金項目“延安時期陜甘寧邊區黨的統戰工作歷史經驗研究”（2021B009）的階段性成果。

作者簡介：

裴恒濤，西安科技大學馬克思主義學院教授，碩士生導師。

摘 要：在中國共產黨百年黨史視野中，長征具有獨特的地位。由于長征和長征精神的無窮魅力，不同國籍、不同行業的人以各種方式重走長征路。重走長征路意義深遠，深化了對長征歷史的認識，傳承了偉大長征精神，增強了文化自信，為實現中華民族偉大復興提供永恒精神力量，為實現第二個百年奮斗目標提供思路方法啟迪。

關鍵詞：建黨百年；長征精神；新長征

［中圖分類號］D231

［文獻標識碼］ A

［文章編號］ 2097-2210（2023）01-0069-11

1921年中國共產黨的成立開啟了中國革命新篇章，中國革命的面貌煥然一新。百余年來，中國共產黨不忘初心、牢記使命，領導人民進行革命與建設，從長征到新長征，從新民主主義革命到中國特色社會主義進入新時代，披荊斬棘，一路走來。作為影響中國革命進程和具有世界影響的長征，充分彰顯了中國共產黨在新民主主義革命時期“浴血奮戰，百折不撓”［1］的奮斗精神，成為揭示中國共產黨百年奮斗取得重大成就及寶貴經驗的重要基因密碼，吸引了無數人重走長征路。近年來關于重走長征路的研究也開始引起學界關注，或者總體上介紹重走長征路的代表人物及歷程［2］，或者從不同學科角度對重走長征路這種文化現象進行闡釋，如從新聞學的角度分析新聞界作為長征集體記憶的重要力量如何形塑文化權威。［3］本文試圖從百年黨史的視野，對重走長征路進行宏觀的思考，拋磚引玉，以此深化和拓展長征學相關問題的研究。

一、永恒的精神魅力：為何重走長征路

紅軍長征鑄造了偉大的長征精神，創造了偉大的長征文化，成為中國共產黨百年革命文化的璀璨奪目篇章，也成為走好新的長征路的不懈精神動力，成為無數人重走長征路的永恒魅力之所在。

（一）歷史邏輯：基于長征展現的偉大意義和永恒魅力

長征是“使毛澤東及其共產黨人贏得了中國”［4］的重要密碼之一，也是中國共產黨人的精神史詩的重要象征。張聞天在回憶長征時說：“為什么二萬五千里長征能夠有這樣偉大的影響力呢？原因就在于中國共產黨在這次長征中充分的表現出了它為實現自己的理想而犧牲奮斗與堅持到底的精神。沒有這種精神，就是一千里的長征也是不可能的。”［5］長征是中華民族的一段光輝歷史記憶，也是一代人的集體記憶。參加長征成為書寫老一輩無產階級革命家的濃墨重彩一筆。正如重走長征路的老紅軍劉國保指出：“長征是我這輩子最重要的經歷，我永遠銘記在心中，我也為自己是個長征人而驕傲。”［6］長征在老紅軍鐘炳昌的革命生涯中是最為難忘的一頁，每當談起這段充滿傳奇色彩的經歷，鐘炳昌總是發自肺腑地說：“跟著黨走，革命到底！”［7］

長征精神體現在跨越時空、經典流傳甚至不斷涌現的長征文藝和長征故事當中，成為滋養民族精神和社會主義先進文化的最好營養劑。正如習近平總書記指出：“偉大長征精神，作為中國共產黨人紅色基因和精神族譜的重要組成部分，已經深深融入中華民族的血脈和靈魂，成為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的豐富滋養。”［8］紅軍長征留有許多值得后人敬仰的紅色遺址和歷史資料，如血戰湘江戰斗遺址、遵義會議舊址、冕寧彝海結盟紀念碑、瀘定鐵索橋遺址、臘子口戰斗遺址、甘肅會寧、寧夏將臺堡會師紀念地等等。一個個紅色遺址，如永恒的豐碑，樹立于祖國的大江南北，見證著一段段真實感人的革命歷史故事。長征時及長征后，人們還創作了很多與紅軍長征相關的文藝作品，如，長征詩歌《憶秦娥·婁山關》《七律·長征》《長征組歌》，長征故事“半條棉被”“老山界”“九個炊事員”，長征小說《放眼看長征》《遵義1935》，長征繪畫《地球的紅飄帶》《長征畫集》，長征話劇影視《萬水千山》《長征》《十送紅軍》《絕命后衛師》《偉大的轉折》等等，展現了中國共產黨人文化創造與文化自信。

（二）理論邏輯：新長征路的不竭精神動力

長征演化出新長征，成為中國革命前進道路的象征，成為新時代堅持和發展中國特色社會主義道路的精神動力。毛澤東在黨的七屆二中全會上指出“奪取全國勝利，這只是萬里長征走完了第一步”，“中國的革命是偉大的，但革命以后的路程更長，工作更偉大，更艱苦”。［9］新中國成立后，經過幾代人的接續奮斗，中國邁上了建設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新長征之路。習近平總書記強調“每一代人有每一代人的長征路，每一代人都要走好自己的長征路”“長征永遠在路上。一個不記得來路的民族，是沒有出路的民族”。［10］長征精神激勵了一代代人為革命和建設事業奮斗。正如江澤民所指出的：“長征精神，是中華民族百折不撓、自強不息的民族精神的最高體現，是保證我們革命和建設事業從勝利走向勝利的強大精神力量。”［11］習近平總書記亦指出，偉大長征精神是“鼓舞和激勵中國人民不斷攻堅克難、從勝利走向勝利的強大精神動力”［12］。

長征不僅是中華民族的千古絕唱，也是人類共同的精神財富，在世界各地亦產生了廣泛影響，吸引越來越多的外國人研究長征，重走長征路。20世紀“沒有什么比長征更令人神往和更為深遠的影響世界前途的事件了”［13］。習近平總書記在紀念長征勝利80周年大會講話中指出：“80年來，世界范圍內關于紅軍長征的報道和研究層出不窮，慕名前來尋訪長征路的人絡繹不絕。國際社會越來越多的人認為，紅軍長征是20世紀最能影響世界前途的重要事件之一。”［14］跨越國界的長征精神是吸引海外人士重走長征路的重要因素，正如重走長征路的澳大利亞私人出版商魏華德所說，“讓我的家人對長征感興趣的，是紅軍的精神和力量。我們都覺得那是世界歷史上一段令人難以置信的神話”［15］。

（三）實踐邏輯：經濟基礎的支撐和尋求精神家園

改革開放之前，中國大多數人收入不高，缺乏重走長征路的財力物力，中國各地的基礎設施建設不足，交通、食宿、通訊等十分落后，影響了人們的出行。紅軍長征途經地區大多在中國的大西南、大西北，地廣人稀，山川阻隔，交通不便，基礎設施更為落后，這就使得重走長征路變得更為艱難。從改革開放之初西方學者索爾茲伯里、中國記者羅開富的重走長征路的敘述中，可以明顯感受到當時長征沿線經濟社會發展落后，雖然過去幾十年，很多當年紅軍長征走過的地方，依然交通閉塞，通訊不暢。正如索爾茲伯里所說，“只有到實地旅行才能感受到毛澤東及其男女戰士所經受的艱難困苦。那些地方至今還是窮鄉僻壤，沒有城市，沒有外賓，村村鎮鎮中沒有人記得曾有外國人來訪過”［16］。改革開放以來，特別是黨的十八大以來，在中國共產黨的領導下，中國人民實現了從富起來到強起來的飛躍，人民的生活水平大大提高，祖國各地經濟社會發展日新月異，長征沿線各地交通通信等基礎設施建設飛躍發展。筆者近年來也曾多次到長征沿線的瑞金、桂林、黎平、鎮遠、遵義、瀘定、阿壩、臘子口、哈達鋪、會寧、將臺堡、延安等地參觀考察，深刻感受到了這些地方民用機場、高速公路、星級賓館等基礎設施建設飛速發展，紅色文化景區建設日臻完善，這就為國民重走長征路提供了雄厚的經濟基礎和濃厚的文化氛圍。隨著國民物質文化生活水平的提高，人們對精神文化層面的追求與日俱增，希望從重走長征路中學習當年紅軍攻堅克難、艱苦奮斗的精神。據文化和旅游部消息，2020年我國紅色旅游出游人數超過1億人次，整個“十三五”期間，紅色旅游出游人數保持穩定增長，在國內旅游市場中維持在11％的市場份額。［17］

二、壯闊多元的時代畫卷：重走長征路的歷史掃描

不同民族、不同國籍、不同階層的人士沿著當年紅軍的足跡，以各種方式，重走長征路，不僅是對歷史的紀念和緬懷，更是去感受紅軍無可比擬的挑戰人類極限的英雄壯舉。

（一）重走長征路的百年歷程概況

從20世紀30年代開始，人們就被紅軍長征所吸引，開始了重走長征路的各種活動，大致經歷了以下三個階段。

1.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之前

20世紀30年代，進步知識分子薛紹銘、新聞記者范長江、國際友人斯諾在長征進行中已經開啟了尋訪長征路的歷程，他們的著作《黔滇川旅行記》《中國的西北角》《西行漫記》等，從不同的側面，真實反映了紅軍長征的偉大壯舉。民國進步知識分子薛紹銘在紅軍長征期間，于1935年游歷考察了貴州、云南、四川各地，其考察路線不少與紅軍長征經過的線路重合，再加上紅軍長征剛剛經過這些地方，所以在薛紹銘的著作中反映了不少長征沿線的社會政治經濟狀況，以及紅軍在沿途民眾中的積極影響。特別是作者從側面反映了紅軍在長征途中張貼宣傳標語，攻克婁山關，奪取遵義的情況，“遵義曾兩次被共黨攻陷，共黨所至之處，墻上路旁，隨處都是石灰水所寫之標語”，肯定紅軍“紀律尚佳，無燒殺之事”。［18］這些是對紅軍長征正面客觀的早期報道。幾乎同時，范長江以《大公報》特約通訊員的名義，對紅軍長征在西北的情況進行了及時追蹤。紅軍開始長征之后，范長江為了深入了解紅軍北上抗日對于整個中國政治動向的影響，走出書齋，以驚人的勇氣，從1935年7月到1936年5月到四川、陜西、甘肅、青海、內蒙古等廣大地區去采訪，全程4000里，歷時10個月。范長江將旅途通訊陸續寄到《大公報》發表，第一次公開如實地報道了紅軍長征，如反映紅軍在四川宣傳動員群眾的場景，“徐向前到中壩時，每日皆開大會，講演各種事情”，“徐走后，在中壩北門外立了一塊大石碑，兩面共鐫了八個大字，一面是‘平分土地’，一面是‘赤化全川’，記者過中壩時，此碑尚未拔去”。［19］在陜甘邊的考察中，范長江也反映了國民黨軍追堵紅軍長征的不得人心，“政府軍追過環縣以北后，此寥若晨星之民眾，皆避不見面，使政府軍之飲水糧秣，皆無法解決，道路亦無人引導，陷于進退失據之苦境中”［20］。這些報道增進了人們對紅軍長征的正確認識。美國新聞記者埃德加·斯諾則是中央紅軍結束長征后第一個到陜北采訪紅軍長征、重走紅軍西征道路的西方人士。1936年6月，斯諾由北平出發，經過西安，冒著生命危險，進入陜甘寧邊區，然后長途跋涉，到達寧夏南部的預旺堡，實地考察了紅軍長征、西征在陜甘寧邊區的不少道路。

2.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之后到改革開放之前

隨著中華人民共和國的成立，中國共產黨領導的新民主主義革命取得了勝利。中國共產黨領導人民掌握全國政權，被壓迫的各族群眾翻身解放成為新中國的主人。隨著中華人民共和國的成立，承載著中國革命象征和榮光的紅軍長征及長征精神被有組織的多層面的傳頌。隨著話劇《萬水千山》、大型聲樂《長征大合唱》、長征組歌《紅軍不怕遠征難》、交響樂《長征》、音樂舞蹈史詩《東方紅》、革命回憶錄《星火燎原》，以及毛澤東相關長征詩詞等紅色經典文藝作品的傳播，人們對長征沿線相關紅色遺址開始了解，于都河、遵義、赤水河、大渡河、瀘定橋、雪山、草地、臘子口、六盤山、吳起鎮等紅軍長征的遺址遺跡逐漸成為長征的紅色經典地理符號，隨著在這些地方相應的重要文化遺址場館的建設，重走長征的重要線路以便征集長征文物成為重走長征路的發端。如1952年11月，遵義會議紀念建設委員會委派周鞏在遵義地區長征沿線搜集革命文物，其按照長征時紅軍所走的道路，進行走訪考察，其重走方式及路程正如周鞏回憶，“除一部分路程是乘船車外，步行的路程共計二千一百三十多華里，用的時間是五十五天”［21］。為了藝術呈現紅軍長征的歷史，教育和鼓舞群眾，1955年5月至11月，董希文等三位畫家為準備創作反映這一偉大歷史階段的作品，跋涉萬里沿著紅軍長征路線寫生，體會了長征路的艱辛，特別是從遵義到臘子口，“這是長征路線中最艱苦的，從貴州遵義迄甘南的臘子口一段，真是一道關隘接連一道關隘，而無一不艱苦萬分”［22］。此外，一些親歷長征的老一輩無產階級革命家、老紅軍也利用各種機會，重走長征路，重溫長征情。如1958年11月，遵義會議參加者，鄧小平和楊尚昆參觀遵義會議會址，并證實了遵義會議會址的認定準確無誤。［23］

3.改革開放以來

改革開放后，隨著關于革命史特別是長征的回憶、研究的興起，掀起了重走長征路的熱潮。20世紀80年代，大批關于長征的革命回憶錄、傳記相繼問世，如劉伯承的《回顧長征》、徐向前的《歷史的回顧》、伍修權的《我的征程》，以及《彭德懷自述》、《聶榮臻回憶錄》、《李堅真回憶錄》等。一些重返領導崗位的老干部重走長征路，如1985年9月至10月，時任中共中央總書記的胡耀邦視察阿壩州小金、馬爾康、紅原、松潘等縣，重走長征在四川期間的雪山草地之路，勉勵老區群眾發揚紅軍革命精神，攀登四個現代化建設新高峰，使偏僻山鄉的干部群眾深受鼓舞。［24］基于長征的偉大意義和無窮魅力，特別是改革開放開啟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的“新長征”之路的鼓舞，如1979年在共青團中央的推動下，“新長征突擊手”榮譽稱號成為當時的熱門詞匯，吸引了改革開放以來不同國度、不同階層的人重走長征路，形成了重走長征路的空前盛況。類型可分為旅游式、體驗式、創作式、慰問式等幾種。［25］有的重走、再走、多次走；有的依靠步行、蓄力、現代交通工具，或混合使用；有的連續不斷走完全程，有的斷斷續續接力完成。正如石仲泉指出：“這些年，走長征路的人越來越多。從走的人的情況看，有新聞記者和文藝工作者，有老紅軍和老紅軍的后代，有機關干部和黨史工作者，有大學生和香港與內地貧困地區自愿服務的募捐人員，有農民和個體戶，有團體也有個人，有中國人也有外國人等。”［26］

（二）重走長征路的群體掃描

無數后人以各自獨特的方式重走長征，追尋前輩的足跡，感悟地球上最美的紅飄帶，不斷書寫著新長征路上的精彩華章。以下擷取重走長征路的部分群體代表，概述他們重走長征路的動機、歷程和收獲。

1.尋找革命初心：老紅軍和紅軍后代重走長征路

一些參加過長征的老紅軍是重走長征路的積極踐行者。如老紅軍、紅軍作家陳靖將軍曾于1986年9月4日至1988年6月4日、1989年至1990年、1990年至1992年春三次重走長征路。勝利完成重走長征路的陳靖，將一路感受編輯成20多萬字的《重走長征路》，由長征出版社1990年出版。陳靖被稱為“三親”老紅軍，即“親自走完長征路、親自重走長征路、親自動筆寫長征”。［27］老紅軍劉國保以高齡重走長征路。劉國保以91歲高齡，在紀念中國工農紅軍長征勝利70周年之際，從2005年11月21日從長征出發地贛南踏上征途，至2006年3月5日歷時三個多月走完了長征路，成為全國重走長征路中年齡最大的人。

老紅軍后代重走長征路。2006年7月23日，由延安時期五大書記、長征重要領導人、開國元帥、大將等老一輩無產階級革命家的子女發起的“情系長征路——開國元勛子女重走長征路”活動在長征的出發地之一瑞金啟程。此次重走長征路主要沿紅一方面軍的長征路線，以及部分紅二、紅四方面軍的長征路線，途經福建、江西、廣東、湖南、廣西、貴州、云南、四川、甘肅、寧夏、陜西等11個省（市、區）的100多個縣市，歷時1個多月，行程8000余公里，在國內產生了重要影響。

2.認識中國革命：外國人重走長征路

美國新聞記者作家哈里森·索爾茲伯里夫婦，受斯諾的名著《紅星照耀中國》的影響，于1984年4至6月，在中國人民革命軍事博物館館長秦興漢將軍等的陪同下，沿著當年中央紅軍的長征路線重走長征路，途中也涉足了紅二、六軍團和紅四方面軍戰斗過的部分地區。其后哈里森·索爾茲伯里撰寫名著《長征——前所未聞的故事》，他的妻子夏洛特·索爾茲伯里也寫了《長征日記—中國史詩》，該書以日記的形式，記錄了她在隨丈夫重走長征路上的見聞與感受，成為描述長征的又一部值得一讀的著作。夏洛特·索爾茲伯里從西方婦女的視角出發，對長征進行了獨特的思考，正如作者寫到的“長征的意義，我是深刻地領會到了。如果不是沿著長征的路走一遍，沒有見到那些開會的地方、戰場、長征中跨越過的高山、草地、江河，沒有和一些幸存者交談，決不可能做到這一點”［28］。

兩位英國年輕人李愛德和馬普安于2002年10月16日從江西于都縣出發，以步行的方式，用384天，走了他們的6294公里新長征路程。2005年他們在長江文藝出版社出版《兩個人的長征》一書，同年又以畫冊形式在五洲傳播出版社出版了《紅色之旅：384天重走長征路》。澳大利亞最大的私人出版商威爾頓國際集團CEO魏華德、70歲的以色列老兵武大衛等也重走了長征路。

3.瞻望社會變遷：中國記者重走長征路

《經濟日報》記者羅開富從1984年10月16日開始，嚴格按照當年紅軍長征的相同路線用了368天，日均行走75里路，行程27600里，原路走完長征全程。他每天寫一篇報道稿、記一篇日記，后編輯而成《紅軍長征追蹤（上、下）》一書出版。在新中國成立70周年、紅軍長征出發80周年之際，2019年6月18日至8月18日，中央宣傳部組織開展“壯麗70年 奮斗新時代——記者再走長征路”主題采訪活動。《人民日報》《光明日報》《中國經濟報》等1300多名記者進行了主題采訪活動，他們沿著當年紅軍長征的路線，用兩個月的時間，以記者的視角，感受歷史、觸碰歷史、宣傳歷史，通過采訪革命先烈后代，挖掘動人故事，各路記者累計跨越16000余公里，推出了10000余篇鮮活生動、形式多樣的報道，網上總閱讀量近20億萬次，社會反響強烈，有效傳播了長征史和長征精神。

4.還原歷史現場：黨史專家重走長征路

中共中央黨史研究室原副主任石仲泉重走長征路，在此基礎上撰寫《長征行》，成為還原長征中重要歷史人物與事件的經典著作。石仲泉重走長征路，斷續走了7年，不同其他人之處在于：其一，分段走，不是專門用很長時間從長征的出發地一直不停地走到長征的終點站。其二，主要以車代步，沒有采取單純徒步走路的方式。其三，以中央紅軍的長征路作為主要考察對象。其四，與地方黨史工作者一起考察。［29］

軍事科學院研究員陳宇是長征研究專家，在他的六十多本著作里，長征專著尤為引人矚目。同時，陳宇是個情系長征的人。作為軍人，他當戰士時走過長征路，之后他作為學者走過，作為普通人走過，作為探險者走過，作為挑戰者走過，與妻子一起走過，總共十次走過長征路。重走長征路的特點正如陳宇所說，“重走長征路，應該說用重訪比較合適一些，不少地段無法與當年紅軍長征路線重合，有的地段只能坐車。在我走的這幾次長征路中，要說每次全部走完是不可能的，因為有四路紅軍長征。但我這十次加起來，四路紅軍走過的路我都到過了，只是每次側重點不一樣”［30］。

5.致敬革命前輩：農民重走長征路

進入21世紀，改革開放富裕起來的農民有了時間和財力也重走長征路。吉林德惠農民史國利，從小對長征充滿向往，2001年7月1日，史國利從江西瑞金出發，按照中央紅軍的行軍路線，歷時219天，途經10個省、100個縣（市）、400個鄉（鎮），于2002年2月4日到達吳起鎮，完成了他夢想中的長征路。［31］

2011年5月，湖南溆浦農民舒采武帶上簡單的行囊，購買了一輛二手三輪腳踏車，印刷了《紅色革命教育》小冊子6000多本，從江西瑞金開始重走長征路，沿途免費發放。經過一年多的時間，其先后走過江西、貴州、四川、重慶等地，后來由于所有積蓄和借款已經用完，舒采武的重走長征路被迫中斷。［32］

貴州遵義農民夫婦羅建華、丁啟梅從2017年10月5日開始，一人騎馬，一人開車，穿著母親做的布鞋，沿著紅軍長征路線一路前行，歷經1年零9天，于2018年10月18日，勝利到達陜西省吳起鎮，完成了重走長征路，收獲了他們人生最寶貴的精神食糧。正如羅建華談到重走長征路的感受時動情所說的“紅軍長征的艱辛，我們是難以全部體驗的”“新中國來之不易，只要走一趟長征路，就能深切體會”。［33］

6.探尋商戰之道：商界人士重走長征路

長征是中國革命遭遇挫折時的被迫應對抉擇，因此長征中紅軍經受了強大敵人、嚴酷自然環境、內部復雜斗爭等多種考驗。長征路上黨領導紅軍敢于斗爭、善于斗爭，講究策略，不但克服了這些困難，化險為夷，而且轉敗為勝，實現了中國共產黨和中國革命的浴火重生。長征之路蘊含的政治智慧，吸引著商界精英重走長征路，把長征作為一部完整全面的企業戰略管理案例，從中吸取管理智慧。企業戰略管理專家莫少昆在2004年重走長征路，重點跋涉紅軍長征實現戰略轉折的烏江、遵義、赤水等線路，找到了長征歷史與現代企業管理相契合的關鍵詞，如戰略管理、危機管理、變革管理、領導之道、戰略聯盟、管理創新等。［34］

7.與時代同行：青少年網上重走長征路

隨著全媒體時代的到來，在傳統重走長征路的同時，利用網絡的虛擬空間進行長征路的體驗開始出現。網上重走長征路，通過視頻、音頻、圖片、動畫、文字等多媒體手段將長征過程重新繪制成歷時畫卷，或設置成游戲形式，將歷史場景串連起來，在當下的虛擬現實中再現，從而讓參與行走的網民在網上長征，親身體驗那段歷史。如2006年7月，中國教育電視臺推出“百萬青少年重走長征路”活動。主辦方在網上策劃制作出長征路線圖，將長征中發生的事件、故事等以各種驚險形象的游戲設置層層關卡，通過游戲形式吸引全國的青少年參與其中。參與者通過登錄中國教育電視臺網站“網上重走長征路”頁面，進行注冊可成為一名紅小鬼參與闖關活動。“紅小鬼闖關”共分為12關，每關另設一個附加關，征集與長征相關內容的故事、圖片、歌謠等，年代不限。全部答完可拿滿分，累計總分為25000分，寓意紅軍長征二萬五千里。［35］

三、民族復興的不竭動力：重走長征路的意義

長征已成為中國百年革命的圖騰和象征，為一代一代的中國共產黨人提供克服困難不斷前進的不竭動力源。重走長征路不僅了解長征歷史，體驗紅軍長征走過的路線，同時也是長征精神的時代反映，甚至演化成了一種長征文化的表現形式，具有多重意義、多維價值。

（一）深化了對長征史的認識，推動深入研究長征

伴隨重走長征路，一些學者加深了對長征的認識，推出了有創建的研究成果。如，老紅軍、老作家陳靖將軍的三次重走長征路，“不僅基本上弄清和理順了條條長征路線的來龍去脈及相互關系，還發現了一些曾經長期被人忽視的問題，并獲得了大量鮮為人知的長征史料”，“成為長征史研究不可或缺的一部分”。［36］黨史專家石仲泉重走長征路，對一些重大歷史事件如遵義會議的歷史轉折作用有了新認識。石仲泉強調過去是孤零地講遵義會議的作用，實際上應該強調遵義會議前后系列會議的觀點，認為中央召開了一系列重要會議，在遵義會議前有通道會議、黎平會議、猴場會議；在遵義會議后有雞鳴三省會議、扎西會議、茍壩會議、會理會議等，中央召開的這些會議，從其在歷史上所起的作用來看，這是個系列會議。［37］四川黨史學者周軍重走長征路，重點考察紅軍爬雪山、過草地的線路，完成學術著作《紅軍長征過草地行軍路線詳考》及《紅軍長征過雪山行軍路線詳考》，對以往關于長征行軍路線圖多為單路行軍或直線的情況進行糾正，強調紅軍行進過程的特點主要是多路行進與路線迂回。［38］一些歷史與現實結合的介紹長征的圖書也因重走長征路而推出。如2006年在慶祝建黨85周年、紀念紅軍長征勝利70周年之際，中國地圖出版社推出了《重走長征路》地圖。此圖詳細介紹了紅軍長征路線，同時介紹了沿途城市、世界遺產、風景名勝等實用資訊，是歷史與現實的完美結合。

（二）傳承了寶貴的長征精神，有助于提振民族精神

偉大的長征創造了偉大的長征精神，重走長征路，是體驗長征精神的過程，同時又是發現長征精神、傳承長征精神的過程。有學者指出：“‘重走長征路’是一場以身體為媒介的紀念儀式操演。將‘重走’當作一種共享信仰和目標的行為時，群眾成員相同的操演行為積累了共同記憶，儀式的完成確證了身份的歸屬。”［39］重走長征路雖然不同于當年的紅軍長征，缺衣少糧少藥，又有國民黨及其地方軍閥部隊的圍、追、堵、截，但對于重走長征路的人而言，仍然是一種體力與意志的考驗，需要靠著長征精神才能完成重走長征路。如索爾茲伯里重走長征路，即體現了精神力量的指引，索爾茲伯里“以紅軍般的勇敢和堅毅，不顧年邁有病，懷揣心臟起搏器，帶著打字機，爬雪山，過草地，穿激流，登險峰，中途戰勝病痛折磨，堅持越過了萬水千山”［40］。重走長征路，多次接受采訪回顧長征路的羅開富感慨，“每一次回顧長征路，我都會覺得自己的靈魂受到凈化，從心底里感慨著：紅軍將士留給我們的寶貴財富——長征精神，它是我們前進中永遠的精神支柱”［41］。羅開富在重走長征路時，通過采訪而發現挖掘了不少感人的長征故事，如發生在湖南汝城“半條棉被”的故事，這個體現黨和人民群眾魚水深情的故事被廣為傳揚。重走長征路，為實現中華民族偉大復興提供永恒精神力量。習近平總書記多次強調，“人無精神則不立，國無精神則不強。精神是一個民族賴以長久生存的靈魂，唯有精神上達到一定的高度，這個民族才能在歷史的洪流中屹立不倒、奮勇向前”［42］。紅軍長征時期如此，重走長征路如此，實現中華民族偉大復興的新長征更是如此。當下和未來重走長征路的人越來越多，不論是步行，還是采取其他交通方式，不論是按原路連續走完長征路，還是帶著問題斷續走完長征路。這些都不是問題的關鍵。關鍵是重走長征路不能功利化和娛樂化，要帶著思考重走長征路，即要通過重走長征路，深刻理解思考長征精神的科學內涵和時代價值，要了解和思考紅軍長征沿途地區的社會變遷及背后的因素，為當下未來社會發展進步提供精神動力和智力支撐。正如重走長征路的羅東進所言，“我們老區現在遇到的一些困難，不亞于長征，如果各級領導沒有魄力，沒有橫下一條心來，沒有一種‘不畏艱難、不怕犧牲、艱苦奮斗、堅韌不拔’的長征精神，是很難帶領群眾解決老區面臨的困難的”［43］。帶著這些問題重走長征路，才能真正理解長征和長征精神，走好每一代人的長征路。

（三）有助于促進推動紅軍長征沿途地區發展

昔日紅軍長征走過的道路與扶貧開發、鄉村振興的主戰場具有高度的重合性。在今后的重走長征路上，就要善于從當年紅軍長征勝利之路中尋找智慧和方法，找到“逢山開路，遇水搭橋”的智謀，應對時代之問，化解時代難題。

80多年前紅軍長征經過的地方，大多位于中國西部，交通不便，經濟落后，少數民族眾多，有些地方甚至人跡罕至。長征之后，特別是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后，幾十年來，中國社會面貌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長征沿線地區也發生了重大歷史變遷，但與東部發達地區仍有巨大差距。重走長征路，宣傳和帶動了長征沿線旅游路線的開發。長征沿線一些地方把“重走長征路”打造成紅色旅游新品牌，推動了地方經濟社會的發展。如有學者指出，“重走長征路”可以給革命老區帶來客流、物流、資金流、信息流。依托紅色旅游景區開發及與其他優秀旅游產品的融合，為游客提供交通運輸、土特產銷售、餐飲住宿等服務，增加收入，拓展了紅色旅游的脫貧富民功能，有效促進了革命老區經濟社會發展。［44］紅軍長征經過的廣東東北部韶關的南雄市，對紅軍長征的部分原始線路進行還原，打造了途經“夾河口——坪田坳油山革命紀念碑——大嶺下會議舊址——凱旋門”這一長達20公里的“重走長征路”路線，并連續兩年舉辦紅色徒步體驗活動，收到了明顯的社會效益和經濟效益。據不完全統計，2017年到油山鎮參加南雄重走長征路的游客有3萬人次，2018年達到8萬人次，有力地促進了該鎮紅色旅游發展，帶旺了農土特產品的銷售和農家樂，為該鎮鄉村振興注入了強勁動力。［45］

（四）為實現第二個百年奮斗目標提供思路方法啟迪

長征路是紅軍用智慧和勇氣不斷攻堅克難之路。紅軍長征中依靠人民群眾，堅持群眾路線；團結廣大官兵，發揚民主，集中集體智慧；獨立自主，實事求是，把馬克思主義理論的普遍原理和長征沿線的具體國情相結合，不斷調整自己的戰略和策略；始終堅持黨的全面領導，建設堅強的中央領導集體；等等，最終找到了一條通往勝利的偉大道路。重走長征路就是要不斷尋求和探索當年黨領導紅軍過關奪隘、克敵制勝的基因密碼，方法路徑。當前中華民族偉大復興到了關鍵的歷史節點，正如習近平總書記在紀念改革開放40周年大會上指出的“我們現在所處的，是一個船到中流浪更急、人到半山路更陡的時候，是一個愈進愈難、愈進愈險而又不進則退、非進不可的時候”［46］。國際國內形勢復雜多變，各種困難問題不斷出現，如何實現經濟的平穩可持續發展；如何在鞏固全面建成小康社會之后實現鄉村振興，促進全體人民共同富裕；如何在復雜的國際形勢下保持中華民族偉大復興的歷史進程不被干擾等等，這都是新時代長征路上面臨的重大時代課題，都需要從紅軍長征中汲取智慧和勇氣來找到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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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白 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