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與自然和諧共生現代化的理論指向與實踐路徑

[關鍵詞]人與自然和諧共生；中國式現代化；理論指向；實踐路徑

[中圖分類號]D60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672-2426（2023）11-0003-10

黨的二十大報告明確指出，以中國式現代化全面推進中華民族偉大復興的宏偉藍圖，其中既將人與自然和諧共生現代化作為中國式現代化的重要特征之一，又將促進人與自然和諧共生現代化作為中國式現代化的本質要求之一，蘊含著獨特的生態觀。因此，人與自然和諧共生現代化是中國式現代化整體范疇中的重要組成部分。依據馬克思主義基本原理中理論與實踐、真理與價值辯證統一的機理，人與自然和諧共生現代化是中國共產黨從新中國成立以來，特別是黨的十八大以來領導人民探索社會主義現代化建設的實踐而進行的理論創新，既在理論和實踐兩個層面追求和發展了真理，又蘊含著滿足人民發展需要的時代價值，同時能夠反作用于實踐，為繼續推進中國式現代化提供科學實踐指南和有效目標規約。在理論分析、價值分析、實踐分析三重維度中理解和把握人與自然和諧共生現代化，能夠從生態層面為中國式現代化的偉大實踐提供學理支撐和發展指引。

一、人與自然和諧共生現代化的理論指向

人與自然和諧共生現代化是中國共產黨與時俱進的戰略部署，更是習近平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思想最新發展的理論成果。理論的提出通常兼具解釋性維度和目標性維度，解釋性維度即對理論本身內容的建構和呈現，目標性維度即內嵌于理論之中的問題導向和目標導向。在兩種維度的融合之中對人與自然和諧共生現代化進行學理分析，是明確其科學性、針對性、指向性的必要視角。

（一）耦合融通：將協調人與自然關系嵌入現代化進程的中國智慧

人與自然和諧共生現代化屬于復合概念，關涉了人與自然關系和現代化兩個層面的基本問題。從人與自然關系而言，由于“我們連同我們的肉、血和頭腦都是屬于自然界和存在于自然界之中的”，一部人類社會發展史就是一部人與自然關系演變史。從現代化而言，現代化以工業化為核心，是人類社會由農業文明邁向工業文明、由不發達狀態走向發達狀態的必經階段。學界通常將工業革命視為世界現代化進程的發端，“工業革命以來的變化是跳躍而加速的”，人類社會的整體結構發生日新月異的變革，使之成為人類歷史上的一次重大躍升。在現代工業和科學技術的賦能之下，人類擺脫了迷信和受制于自然的狀態，物質生產實踐極大豐富，人類與自然的互動形式更為多樣，對自然的影響也更為深刻。資本主義現代化開創了世界現代化的先河，且長期在世界現代化格局中占據主導地位，但在其中人的活動受到資本支配，自然僅僅被視為資本增值的工具，人類本質力量的增強并沒有發揮主體的正向能動性作用，而是引發了人對自然的無限度攫取和破壞，使得人與自然關系這一歷經數萬年演變的永恒主題在現代化階段成為尤為突出和尖銳的矛盾。

新的問題亟待新的理論，人與自然和諧共生現代化在中國式現代化視域下人與自然關系的維度中從三個層次完成理論建構。第一，歸置人與自然的地位和關系是其理論基礎。面對資本主義現代化造成的人與自然關系失衡，習近平總書記創造性提出人與自然生命共同體理念，明確了人與自然之間相依相生、共存共榮的緊密聯系，超越了極端人類中心主義和極端生態中心主義各執一端的“中心之爭”，為人與自然和諧共生現代化奠定了生態本體論基礎。第二，洞悉人與自然之間存在共生利益是其理論內核。現代化是追求發展的代名詞，但并非只有統治自然才能換取人類社會的進步，也并非只有“去現代化”才能協調人與自然關系。在人與自然相互和諧的狀態中，人類能夠將自然財富轉化為社會財富、經濟財富，使良好生態環境成為提高生產力水平的推動因素，從而形成高晶質生態環境支撐高質量發展的共生利益。第三，豐富中國式現代化的內涵是其理論旨歸。現代化的內涵在人類二百余年的探索中不斷拓寬，但在生態層面卻長期有所缺失。中國共產黨提出“協同推進新型工業化、城鎮化、信息化、農業現代化和綠色化”的發展戰略，以高度的生態自覺和獨具的中國智慧實現人與自然和諧共生與現代化的協調并重，使得中國式現代化的內涵更為充實、立體、全面。因此，人與自然和諧共生現代化是實現社會主義建設規律和人類社會發展規律相契合的理論命題，其理論指向在于將協調入

與自然關系嵌入中國式現代化的框架之中，回答了人口規模巨大的國家在推進現代化建設的同時平衡人與自然關系何以可能以及何以可為的問題。

（二）利益兼顧：立足現實發展與立志千秋偉業相統籌的中國方案

黨的二十大報告明確了現階段中國共產黨的中心任務，其中包含中國式現代化和中華民族偉大復興的雙重敘事。中國共產黨作為使命型政黨、責任型政黨，始終將實現中華民族偉大復興作為歷史使命。這一目標的實現需要以辯證思維、戰略思維協調階段性和長遠性的關系，應對不同階段的任務和問題。改革開放和社會主義現代化建設時期為中華民族偉大復興提供了快速發展的物質條件，但由于對高消耗、粗放型發展方式的依賴，加之產業結構失衡、技術革新動力不足和唯GDP（國內生產總值）發展觀的滋生蔓延，環境污染逐漸顯現。德國社會學家烏爾里希·貝克（Ulrich Beck）曾基于工業社會的發展提出風險社會理論，生態風險是其中之一。“風險既是現實的，也是非現實的。”生態風險既表現為水污染、空氣污染等可感知的危害，也表現為現代化過程中點滴積累且終將引發生態危機的潛在可能，必須高度重視生態風險的現實表征和未來轉化。基于對發展階段的考量和對生態環境的關注，習近平總書記在2018年全國生態環境保護大會上作出“生態文明建設正處于壓力疊加、負重前行的關鍵期”的重要判斷。

新的時代呼喚新的理論，習近平總書記指出：“我們不能吃祖宗飯、斷子孫路，用破壞性方式搞發展。”人與自然和諧共生現代化蘊含著辯證唯物主義、歷史唯物主義的世界觀和方法論，在三重時間維度的統一中完成理論建構。第一，對現存事物辯證歷史性的審視是其歷史維度。全面建成社會主義現代化強國、實現第二個百年奮斗目標是實現中華民族偉大復興的階段性過程、任務和新的起點，中華民族偉大復興的千秋偉業仍需要在緊密銜接的各個階段中久久為功地持續推進。不同發展階段之間具有深層次的連續性和繼承性，每個階段“都遇到前一代傳給后一代的大量生產力、資金和環境”，受到當代人實踐活動改造的生態環境也終將成為后一代人的發展前提。人與自然和諧共生現代化包含著運動、變化而非靜止、僵化的思維方式，將當前發展階段和生態環境視作辯證的歷史性存在。第二，對發展制約的破解是其現實維度。“理論在一個國家實現的程度，總是取決于理論滿足這個國家需要的程度。”人與自然和諧共生現代化的提出滿足我國人口規模巨大和資源約束趨緊的現實國情。我們應站在人與自然和諧共生的高度謀劃發展，償還過往積累的生態欠賬，突破經濟發展的環境約束和生態瓶頸，從而增強發展的后勁和潛力。第三，對永續發展的考量是其未來維度。自然資源用之不覺、失之難續，當代人在推進中國式現代化的同時必須履行好肩負的生態義務，避免生態環境風險隱患的積累，為子孫后代留下山清水秀的生態空間，為中華民族偉大復興筑牢堅實的生態根基。因此，人與自然和諧共生現代化是立足現實、著眼未來的理論命題，其理論指向在于兼顧眼前利益與長遠利益，回答了如何既滿足中國式現代化的發展需要又為實現中華民族偉大復興奠基立業的重大問題。

（三）胸懷天下：共建美麗中國與清潔美麗世界相統一的中國理念

現代化與全球化相伴而生，現代化的深入發展使人類進入了相互聯系、相互制約的世界歷史進程。生態環境在空間層面具有天然的互連互通性，具備更為緊密且內在國有的全球化趨勢，主要體現在兩種內在統一的關系之中。其一，個體國家與整體世界的內在統一。個體國家在現代化過程中造成的環境污染能夠突破地域邊界，依靠自然界的運動規律實現自由流動，日本核污染水排海給海洋生態帶來的巨大危害便是例證。在生態危機持續加深的困境而前，世界上的所有國家成為一損俱損的風險共同體。其二，施污者與受污者的內在統一。環境污染具有極強的“回旋鏢效應”，盡管部分發達國家將高污染、高耗能產業轉移至其他發展中國家，使自身暫時免受環境污染的危害，但隨著時間的推移，自然界的運動和循環最終必然使施污者轉化為受污者，承擔自身不可持續性現代化路徑造成的惡果。中國式現代化意味著十四億多人口整體邁入現代化社會，超過已經實現現代化國家的人口總和，是影響國內和全球生態環境的重要變量。因此，習近平總書記提出“努力建設人與自然和諧共生的美麗中國，為共建清潔美麗世界作出更大貢獻”的發展目標。

新的目標催生新的理論，習近平總書記指出：“中國式現代化必須走人與自然和諧共生的新路。這是對我們自己負責，也是對世界負責。”人與自然和諧共生現代化蘊含著胸懷天下的世界觀和方法論，在兩重空間維度的交疊中完成理論建構。第一，聚焦國家發展是其個體空間場域。人與自然和諧共生現代化將尊重自然、順應自然、保護自然作為原則遵循和內在要求，將良好生態環境作為普惠性成果，進而使得美麗中國成為應然前景，完成了“現代化≠環境污染”的理論詮釋。第二，觀照世界前途是其整體空間場域。人與自然和諧共生現代化貫穿著人類命運共同體理念，以不同國家、不同地區的人民是命運相連、利益相關、休戚與共的整體性存在為前提，倡導和引領共建清潔美麗世界，共同破解生態危機的全球性難題，保護人類賴以生存的地球家園，維護全人類的共同利益。因此，人與自然和諧共生現代化是為人民謀幸福、為民族謀復興、為人類謀進步、為世界謀大同相統一的理論命題，其理論指向在于從生態層面探索一條既造福自身又惠及全人類的現代化道路，回答了如何在世界現代化浪潮和中國式現代化深入推進的背景下實現本國乃至全球生態環境根本好轉的問題。

（四）文明轉向：建設生態文明與創造人類文明新形態的中國主張

文明是人類在認識和改造世界過程中創造的成果總和，標志著人類社會的進步，文明形態則是對不同時間、空間之中所形成文明的總體呈現和類別劃分。現代化作為人類社會的一次深度且劇烈的變革，加速了文明的創造、積累和文明形態的演進，塑造了與過往文明具有顯著區別的現代化文明。兩方國家是現代化進程的先行者，在生產力和科學技術層面創造了工業文明，在生產關系和社會制度層面創造了資本主義文明，兩種文明疊加而成的文明形態成為現代化文明的最初展現，但資本主義工業文明中人與自然關系的嚴重失衡使其文明結構有所缺失而深陷困境。現代化文明的樣態不是唯一的，而是多樣的，資本主義工業文明既不代表現代化文明的全貌，也不意味現代化文明的終結，而是昭示著人類文明的未來轉向。基于此，習近平總書記指出：“我們堅持和發展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推動物質文明、政治文明、精神文明、社會文明、生態文明協調發展，創造了中國式現代化新道路，創造了人類文明新形態。”

新的文明需要新的理論，人與自然和諧共生現代化在文明論的高度從三個層次完成理論建構。第一，“生態興則文明興，生態衰則文明衰”是其文明論前提。文明的興起、興盛、延續都需要良好生態環境作為載體支撐，任何以生態之衰換取一時之興的文明都會喪失發展的空間和根基，最終會曇花一現，人與自然和諧共生現代化在理論層面包含著對生態與文明之間互證互成、密不可分關系的深刻洞察。第二，建設生態文明是其文明論內核。人類在反思資本主義工業文明弊端的同時，對生態文明的關注和呼喚與日俱增。盡管學界對生態文明的歷史方位存在“文明新形態論”“文明基礎論”“工業文明依附論”等不同界定，但不可否認其核心在于實現人與自然和諧共生，以達到人類文明的新高度。人與自然和諧共生現代化與生態文明本質相契合，既不是對工業文明的拋棄和全盤否定，也不是對農業文明甚至原始文明的復歸，而是在中國式現代化背景下開辟人與自然和諧共生的新境界，建設社會主義生態文明，豐富現代化文明的樣貌和結構。第三，創造人類文明新形態是其文明論旨歸。中國式現代化本質要求的落腳點和歸宿在于創造人類文明新形態，生態文明是人類文明新形態必不可少的重要構件和創新意義的重要印證。在文明論視角下，人與自然和諧共生現代化與生態文明直接對應，也便成為人類文明新形態整體建構的關鍵一環。因此，人與自然和諧共生現代化是對資本主義工業文明揚棄、超越、創新的理論命題，其理論指向在于實現人類文明形態的生態轉向，回答了面對資本主義工業文明造成的生態之殤，人類文明應當向何處去的問題。

二、人與自然和諧共生現代化的時代價值

時代價值反映了客體在特定時代條件下滿足主體需要的意義關系。人與自然和諧共生現代化既是中國共產黨基于時代背景而提出的理論命題，也是中國共產黨領導社會主義現代化建設的實踐探索。從理論層面和實踐層面雙重審視人與自然和諧共生現代化的時代價值，才能全面把握其生成和發展的重大意義。

（一）基于馬克思主義自然觀推進理論創新

黨的二十大報告指出：“不斷譜寫馬克思主義中國化時代化新篇章，是當代中國共產黨人的莊嚴歷史責任。”人與自然和諧共生現代化作為中國共產黨的重要理論創新，遵循這一根本方向的指引，推進了馬克思主義中國化時代化進程。首先，人與自然和諧共生現代化是將馬克思主義自然觀同中國式現代化面臨的人口規模巨大、資源約束趨緊、生態環境脆弱等具體實際相結合，同中華優秀傳統文化中天人合一、萬物并育等思想精華相結合而得出的理論命題。“兩個結合”的生成路徑既使得馬克思主義自然觀在中國大地落地生根，符合中國發展實際，為人民群眾所認同、所喜愛、所擁有；又使得馬克思主義自然觀與中國式現代化的時代背景相融相生，煥發時代生機活力，引領時代發展方向。其次，人與自然和諧共生現代化是中國共產黨以鮮明的問題導向和自信自立的精神晶格，直面推進中國式現代化進程中協調入與自然關系的現實問題而提出的，既堅守馬克思主義基本原理之“正”，又開創馬克思主義中國化時代化之“新”。這一理論命題秉持人民至上的基本立場和胸懷天下的價值取向，既滿足人民群眾“求發展”和“求生態”相統一的意愿，又關懷人類前途命運，同時以系統觀念處理當前與長遠、中國與世界、經濟社會發展與生態環境保護等重大關系。因此，人與自然和諧共生現代化蘊含著習近平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思想的立場觀點方法，是滿足新時代理論創新要求的典型，在世界觀和方法論層面對開辟馬克思主義中國化時代化新境界具有借鑒性和示范性的意義。最后，人與自然和諧共生現代化作為習近平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思想的重要理論命題，是馬克思主義中國化時代化的最新理論成果之一，也是新時代中國共產黨為堅持和發展馬克思主義作出的新貢獻，回應和解答了中國之問、世界之問、時代之問、人民之問，豐富了馬克思主義中國化時代化的理論寶庫。

（二）助推中國式現代化理論體系和話語體系構建

由于世界各國現代化發展進程的差異，存在先發型現代化國家和后發型現代化國家之分。西方國家憑借先發優勢率先形成了完備的現代化理論體系和強勢的現代化話語體系，從而制造了“現代化=兩方化”的幻覺和迷信，在國際社會占據話語主導權，極易對后發型現代化國家形成束縛，構建中國式現代化理論體系和話語體系是規避這一問題的時代要求。

理論體系是由特定的概念、命題、范疇聯結而成的有機系統，黨的二十大報告初步構建了中國式現代化的理論體系，其中從五個方面闡述了中國式現代化的“中國特色論”。人與自然和諧共生現代化正是“中國特色論”的構成要素之一，既不同于先污染后治理的西方傳統發展理論，也不同于后起于西方現代化過程之中、在資本主義制度框架之內尋求改良的生態現代化理論，而是對中國共產黨堅持科學社會主義基本原則，摒棄資本邏輯，實現經濟社會發展和生態環境保護雙贏的現代化模式的學理闡釋，具有獨立自主的特質。這一理論命題的時代價值在于從人與自然關系的維度促成中國式現代化理論體系的構建和范式轉換，將中國式現代化的發展優勢轉化為理論優勢，彰顯中國式現代化理論體系與西方現代化理論體系的顯著區別，從而堅定理論自信。

話語體系是對實踐發展、思想理論的外化和表達，人與自然和諧共生現代化作為極具中國特色、中國風格、中國氣派的原創性話語，是對美麗中國建設、社會主義生態文明建設、“綠水青山就是金山銀山”、綠色發展理念等中國式現代化實踐和理論進行高度凝練的統攝性表述。在中國式現代化深入推進，而“圍繞生態環境問題的大國博弈十分激烈”的時代背景下，這一原創性話語能夠將中國式現代化的發展優勢轉化為話語優勢，推動中國式現代化話語體系的構建和傳播，具有國內和國際的雙重時代價值。從國內視角而言，其時代價值在于加強人民群眾對中國式現代化生態導向的認知，從而凝聚奮斗共識，引導自覺行動。從國際視角而言，其時代價值在于充分彰顯中國式現代化的生態意蘊，消解國際社會對于中國式現代化的誤解和偏見，增強中國式現代化話語體系的影響力，有利于“講好中國故事、傳播好中國聲音，展現可信、可愛、可敬的中國形象”。

（三）保障人民群眾公平享有現代化建設成果

黨的二十大報告明確指出，全面建設社會主義現代化國家要“不斷實現發展為了人民、發展依靠人民、發展成果由人民共享，讓現代化建設成果更多更公平惠及全體人民”，蘊含著公平正義的導向和要求。人與自然和諧共生現代化的實踐則為人民群眾的生態權益提供全方位保障，從生態向度維護和促進了社會公平正義。第一，人與自然和諧共生現代化確保人民群眾平等利用生態資源。中國共產黨始終以實現好、維護好、發展好最廣大人民的根本利益作為推進人與自然和諧共生現代化的出發點和落腳點，堅持生態惠民、生態利民、生態為民，不允許任何個體或群體為滿足自身利益隨意攫取生態資源，同時“充分尊重、維護、實現公民的生態知情權、生態參與權、生態表達權、生態監督權以及生態資源利用權”，使得人民群眾成為人與自然和諧共生現代化的參與者、踐行者和受益者，其中貫穿著公平正義的原則。第二，人與自然和諧共生現代化確保人民群眾共享良好生態環境。德國社會學家烏爾里希·貝克和希臘政治哲學家塔基斯·福托鮑洛斯（Takis Fotopoulos）都曾指出資本主義現代化造成的生態危機具有明確的階級屬性，當生態危機沒有徹底威脅到人類生存時，資產階級比底層民眾擁有更多抵御環境污染、獲得適宜生存環境的機會和能力，使得貧困和環境污染同時集中于底層民眾之中，是不公平的社會關系在生態領域的延伸。反之，“良好的生態環境是最公平的公共產品，是最普惠的民生福祉”。人與自然和諧共生現代化極大程度減少和限制了現代化建設對生態環境的負面影響，使得“祖國天更藍、山更綠、水更清”，有力維護了代內生態公正和代際生態公正，確保全體人民能夠不分階層、不分群體地公平享有良好的生態環境，提高人民群眾獲得感、幸福感、安全感，在生態領域保障人民群眾的生活質量和發展權利，最終為實現人的自由全面發展強基賦能。

（四）開辟世界現代化綠色發展新圖景新境界

西方發達國家普遍走過了一條先污染后治理、以污染換發展的現代化老路，雖然環境污染在人類歷史中時有發生，但此前零散性的環境污染在資本主義現代化時期上升為集中性、系統性的生態危機，震驚全球的“世界八大公害事件”便是例證。同時，資本主義制度具有無休止擴張的特征，“經濟剩余價值的積累由于根植于掠奪性的開發和競爭法則賦予的力量，必然要在越來越大的規模上進行”，生態危機已經成為資本主義現代化難以克服的突出弊端。從可持續發展角度而言，資本主義現代化老路不僅自身難以為繼，而且不具備為其他國家所參照的價值。人與自然和諧共生現代化是中國共產黨依靠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制度優勢帶領人民走出的現代化新路，確保現代化建設的推進與資源環境承載力相適應，具有“在發展中保護、在保護中發展”的顯著特征，提升了現代化建設布局謀篇的高度，彰顯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的強大生機活力。這一路徑選擇一方面滿足了當代中國“并聯式”發展的要求，協同推進現代化建設全局，不同于將生態環境保護作為對經濟發展滯后性補償的“串聯式”發展模式，極大程度節省了人力、物力、財力和時間；另一方面具有前瞻性和預防性的特點，以源頭治理克服“末端治理”的局限性，避免了現代化建設對生態環境的不可修復性破壞。人與自然和諧共生現代化向世界展現了“人不負青山，青山定不負人”的真理，打破資本主義現代化的單一發展路徑，開辟了世界現代化綠色發展的新圖景和新境界。此外，當今世界尚未實現現代化的國家仍然是大多數，選擇什么樣的現代化道路成為世界之問的題中應有之義。面對資本主義現代化造成的生態之痛，人與自然和諧共生現代化的成功實踐拓寬了以綠色發展實現現代化的路徑選擇，豐富了世界現代化發展的經驗寶庫，為廣大發展中國家提供可資借鑒的模式參照，具有世界歷史性的意義。

三、人與自然和諧共生現代化的實踐路徑

人與自然和諧共生現代化是既成性和發展性、現實性和未來性的集合體，仍然是一項“進行時”而非“完成時”的事業，具有光明的發展前景。中國共產黨帶領人民以科學發展理念為引領，以前期成就為借鑒，以現實困境為導向，接續探索人與自然和諧共生現代化的實踐路徑。

（一）堅持黨對人與自然和諧共生現代化的全面領導

習近平總書記明確指出：“我們推進的現代化，是中國共產黨領導的社會主義現代化。”中國共產黨的領導是人與自然和諧共生現代化的根本保證、最大優勢和最鮮明特征，將黨的領導貫穿全過程和各領域也是繼續推進人與自然和諧共生現代化的必由之路。一是要維護黨中央權威和集中統一領導，以加強人與自然和諧共生現代化的戰略定力。當前我國經濟發展正處于“三期疊加”的特殊階段，社會各界難免會產生“鋪攤子上項目、以犧牲環境換取經濟增長的念頭”。然而，人與自然和諧共生現代化不是一勞永逸的，如果因為各種雜音而動搖或遲滯，必然會使前期成果毀于一旦。因此，必須發揮中國共產黨作為“主心骨”和“定盤星”的作用，增強戰略的穩定性，在發展中牢牢守住生態保護紅線，“避免短期效應、著眼長遠效應，擺脫局部利益、追求公共利益”。同時，要保證全黨步調一致、行動統一，秉持一張藍圖繪到底的釘釘子精神推動中國式現代化朝著人與自然和諧共生現代化的方向持續發展。二是要發揮地方黨委的領導作用，以確保人與自然和諧共生現代化的貫徹執行力。科學的戰略部署與有效的貫徹落實相結合才能轉化為現實的工作成效，要依靠中國共產黨嚴密的組織體系，發揮省市縣三級地方黨委承上啟下的作用，層層傳遞、貫徹黨中央關于人與自然和諧共生現代化的決策部署。在具體工作中，要發揮地方黨委總攬全局、協調各方的領導作用，進一步落實黨政同責、一崗雙責的機制，壓實主體責任，確保各地能夠因地制宜地推動“五位一體”建設同人與自然和諧共生現代化的要求相適應。同時，要確立具有包容性而非唯指標化的“綠色考核體系”，培養一支生態文明建設鐵軍，為人與自然和諧共生現代化提供人才支撐。三是要發揮基層黨組織的戰斗堡壘作用，以提升人與自然和諧共生現代化的組織動員力。人與自然和諧共生現代化是一項系統性、全局性的工作，需要各領域貢獻力量、相互配合、協同推進。基層黨組織作為黨在社會基層組織中的戰斗堡壘，能夠使黨的領導在基層社會全覆蓋，要充分發揮基層黨組織密切聯系群眾的優勢，依據自身的地位、功能、特點和任務，有針對性地通過政策宣傳、思想引領等方式提升組織動員力，進而凝聚社會意志和共識，將人與自然和諧共生現代化的主張轉化為各行各業人民群眾的自覺行動和有效舉措。

（二）構建外部約束與內生動力并存的全民行動體系

人與自然和諧共生現代化是當今國家發展的時代主題，加之生態環境具有明顯的公共性，決定了全體人民群眾都是與之息息相關的參與者和踐行者，要堅持外部約束和內生動力相統一的原則，進一步鞏固和完善黨委領導下政府、企業、社會組織、公眾共同參與的全民行動體系。外部約束重在借助最嚴格制度和最嚴密法治，對人民群眾的行為選擇形成常態化外在壓力和約束。當前我國已經基本構建超生態文明制度體系和生態環境保護法律體系的“四梁八柱”，而常態化則要求使其成為穩定、全面，有效的規約。因此，相關職能機構要因時而進、因勢而新，推動制度體系、法律法規同人與自然和諧共生現代化過程中出現的新情況、新問題、新認知同步。一方面既要加強生態文明專項制度的設立和完善，又要探索生態文明建設同經濟、政治、文化、社會等系統的有機融合，將其上升為制度化成果，以實現對現代化建設的全方位內嵌，同時以系統性思維“規避生態文明制度間的抵牾并強化生態文明制度間的關聯效應”。另一方面要在深化對生態環境保護規律認知的基礎上，統籌法律法規的立改廢釋纂，不斷填補立法的空白領域，修改、廢除其中與現實發展相掣肘的內容，特別是加強環境法典的編纂研究，最終增強法律體系的時效性、全面性、協同性和可操作性。內生動力重在激發人民群眾樹立人與自然和諧共生的價值觀念和作出綠色行為選擇的自覺性、主動性，進而促進人的現代化。我國生態環境部將2020年至2023年六五環境日的主題分別確定為“美麗中國，我是行動者”“人與自然和諧共生”“共建清潔美麗世界”“建設人與自然和諧共生的現代化”。2023年十四屆全國人大常委會第三次會議決定將每年的8月15日設立為全國生態日，首個全國生態日的主題為“綠水青山就是金山銀山”，這一系列主題直接或間接同人與自然和諧共生現代化相關聯，營造了良好的社會氛圍。黨和國家既要充分借助重大紀念日等契機，也要不斷打造新的機遇，通過多種形式廣泛開展宣傳教育，讓人民群眾深刻體會到人與自然和諧共生現代化是可感、可知、可行的目標并使其蔚然成風。同時，要尊重人民群眾的主體地位和首創精神，暢通訴求表達、共同參與、共同協商、共同決策的渠道，鼓勵企業、社會組織和公眾推動人與自然和諧共生現代化的各類原創性做法和智慧，注重提煉、宣傳諸如塞罕壩精神的典型案例和精神以發揮示范引領作用，助推綠色生產方式和生活方式在全社會的形成。

（三）形成高水平保護與高質量發展相輔相成的循環

生態環境高水平保護和經濟社會高質量發展相輔相成，如同車之兩輪、鳥之雙翼，存在深度耦合的可能性。繼續推進人與自然和諧共生現代化需要深刻理解并妥善處理這一核心問題，從而形成高水平保護支撐高質量發展，高質量發展助推高水平保護的良性循環。一是要提升生態環境治理現代化水平。面對生態環境的內在整體性，要從系統論視角出發推進生態環境高水平保護，既要以“謀一域”的思維解決突出生態環境問題，又要以“謀全局”的思維實現山水林田湖草沙一體化保護和系統治理，增強目標、部門、區域、政策的協同效應，并將綠色發展理念貫穿高質量發展全局，將全方位生態環境保護標準、底線落實到高質量發展過程中。在人工智能等先進技術高速發展的時代，要將其廣泛應用于生態環境監測、自然災害預測等領域以提升效率和準確性，使智能化管理為生態環境保護助力。此外，要尊重生態系統發展演化的客觀規律，發揮其自我調節、自我凈化的能力，因時因地制宜將自然恢復與人工修復相結合，避免過度人工干預對生態系統的反作用，合力提升生態系統的多樣性、穩定性、持續性，最終為高質量發展提供高晶質生態環境支撐。二是要通過生態環境保護形成新的經濟增長點。“生態環境保護的成敗歸根到底取決于經濟結構和經濟發展方式”，要把握生態環境高水平保護過程中激發的新需求，增強上下游相關配套產品的有效供給，助推綠色低碳循環發展經濟體系的形成。同時，要積極探索生態產品價值實現路徑，發揮由生態環境保護而新生的特色農業、旅游業等產業在帶動就業、增加收入特別是鄉村振興中的重要作用，延伸產業鏈條，培育經濟發展的新動能。在高質量發展成果顯現之后，還要利用增加財政投入等方式，推動生態環境保護工程和產業的進一步建設，形成二者的有效循環。三是要通過產業創新和升級發揮新質生產力的綠色化優勢。生產力是人類利用和改造自然的能力，也是與經濟發展直接相關的變量。“經濟高速增長由生產力數量決定，而經濟高質量發展則決定于生產力質量。”在新一輪科技革命和產業變革深入發展的時期，要以創新驅動引領高質量發展，以科技創新推動產業創新，激發各類主體特別是企業的創新活力，壯大新材料、新能源汽車等綠色環保戰略性新興產業，實現傳統產業的高端化、智能化、綠色化改造升級，建設現代化產業體系，加快形成與高度消耗能源資源的傳統生產力相區別的新質生產力，實現高水平保護和高質量發展的雙贏。

（四）以獨立自主為基點多措并舉實現“雙碳”目標

在全球氣候變化挑戰凸顯的背景下，2020年我國向國際社會作出實現“雙碳”目標的承諾，為人與自然和諧共生現代化提供了持續的動力牽引。但需要注意的是，當前我國仍未全面實現工業化和現代化，碳排放總量總體仍呈現增長趨勢，控制碳排放強度面臨壓力，一些別有用心的國家對“雙碳”目標加以歪曲，試圖使其成為制約和打壓我國發展的借口。針對這一陷阱，黨和國家要做好“雙碳”目標、人與自然和諧共生現代化的對外宣傳和對內闡釋工作，依據現實發展獨立自主地決定實現“雙碳”目標的路徑和方式、節奏和力度，以多措并舉實現穩步前行，決不被其他國家“牽著鼻子走”。一是要以科技創新引領能源結構優化。據國家能源局數據顯示，截至2023年上半年，全國可再生能源裝機量達到13.22億千瓦，對于實現“雙碳”目標具有里程碑意義。因此，要堅持先立后破的原則，加大對高校、科研機構的資金和綠色發展專項計劃的支持力度，“加快節能降碳先進技術研發和推廣應用”，既要推動煤炭的高效清潔利用，又要發揮風力、水力、核能、太陽能、潮汐能等新型能源的優勢，為人與自然和諧共生現代化構建清潔低碳安全高效的能源體系。二是要進一步發揮碳交易市場機制的引導和激勵作用。當前我國已經建成全球規模最大的碳交易市場，但行業覆蓋程度仍有欠缺，未來要逐步將鋼鐵、石化、建材、航空等各類高排放行業納入其中，有序擴大碳交易市場覆蓋范圍，同時豐富碳交易市場產品，完善制度機制，充分激發碳交易市場活力，倒逼企業進行產業轉型和技術升級。三是要提升生態系統的碳匯能力。碳中和是溫室氣體排放和吸收相平衡的相對狀態，在推動節能減排的各項措施之外，還要優化國土空間開發保護格局，堅持數量和質量并重持續開展大規模國土綠化行動，統籌布局和實施各類生態保護修復重大工程，不斷提升森林、草原、海洋、濕地、河湖、人工生態系統等多位一體的碳匯能力，使之與碳排放量相匹配。四是要依據各地產業結構、能源結構等差異制定精準化目標。地區發展的不平衡性決定了“雙碳”目標的落實既不能是簡單的數據加減和指標分解，也不能是無視差距的齊頭并進。要堅持有步驟、分階段、精準化的原則，深入調研掌握地方發展實情，制定具有靈活性、可執行性的目標，發揮約束力和能動性的雙向作用，確保各地經濟發展、民生保障與“雙碳”目標并行不悖，杜絕出現“拉閘限電”等“一刀切”的盲目舉措。

責任編輯 宋桂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