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字賦能 促進高質量充分就業

在中國就業促進會近期主辦的數字經濟與就業座談會上，平臺企業代表分享了各自平臺數字就業最新實踐和前沿觀察思考，與會專家對數字經濟就業發展的方略、問題和路徑進行深入研討，人社部司局同志結合自身業務職能與發展數字經濟就業的關系介紹相關工作的安排和進展。代表們的發言各有側重、系統深入、亮點紛呈，且極具啟發性，本刊節選刊發部分與會代表的精彩發言，供讀者學習參考。

智源研究院理事長李妍菲：認識數字經濟對就業的創造和替代作用，促進良性發展

當前，數字經濟催生出大量新產業、新業態、新商業模式，創造了大量新職業、新專業、新崗位。數字經濟與實體經濟深度融合，通過數字產業協同發展提升生產效率、促進規模擴張，賦予傳統職業和崗位新內涵，如網絡醫生、網約車司機等，不僅增加了就業崗位，也最大化提升了勞動者的選擇自由度，為不同群體實現就業提供了更多的可能性。

數字經濟對于就業具有替代效應不可忽視。馬克思提出，機器不僅僅是工人強有力的競爭對手，而且總是置工人于失業的邊緣。在就業創造效應持續釋放的同時，數字經濟的替代效應也不斷顯現。這種替代效應在推動就業轉化升級的同時，也會帶來結構性失業的風險。

促進數字經濟與就業的良性發展。數字經濟在促進就業的過程中，也存在一些亟待解決的問題。比如，數字人才供給缺口大、新業態就業群體勞動權益保障不足、適應勞動者流動性和就業方式多樣化的就業服務有待完善等。

因此，一方面，在推動數字產業加快發展中，應加大數字人才培養力度。大力發展大數據、云計算、人工智能等新興產業，做大做強平臺企業，不斷催生數字化生產新業態新模式，培育經濟新增長點，創造更多新興就業機會。推動大數據、人工智能和實體經濟深度融合，促進傳統產業數字化轉型，帶動更多勞動者轉崗提質就業。加強數字人才力量建設，在普通教育學段貫通推進數字知識和技能教育，建立健全多層次、多類型數字人才培養體系。加強女性等在數字領域就業不足的弱勢群體的教育培訓，鼓勵民營機構和非盈利組織參與，幫助工業時代的勞動者適應數字技術的工作環境。

另一方面，健全符合數字經濟規律的就業保障體系，加強數字化就業服務平臺建設。通過立法明確新就業形態勞動者的勞動關系認定機制，完善其勞動權益保障辦法，健全適應數字就業特點的社會保險制度，強化新就業形態社會保障。要將保障勞動者權益作為企業的社會責任。實踐證明，凡是以損害勞動者權益為代價的企業生產經營，全是不可長久的。

數字經濟與就業的融合發展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情，理順數字經濟與就業的良性發展關系是一個長期而艱巨的工作。我們要抓住數字經濟與就業發展這一歷史時機，揚長避短，有所作為。

淘天集團研究院院長徐飛：對電商發展最新觀察、分析和建議

基于平臺數據，我們觀察到的一些最新情況，包括供給側、中小企業的運行情況，需求側、消費市場特別是線上消費的表現。從向好的方面來看，有兩點重要變化：一是企業發展勢頭明顯回暖。二是企業信心更足、預期更穩。這種變化具體體現在兩方面，一是當前的經營行為更積極，二是對未來形勢的判斷和計劃也更樂觀。經營行為看，招工、擴產、采購都在復蘇；對未來的判斷和計劃看，企業對接下來市場需求進一步改善的信心比較足。

從困難的方面來看，有三個突出問題：一是庫存高企、產品積壓占款壓力大。一季度，在企業的各項成本費用當中，讓企業感到壓力最大、負擔最重的，第一是房租（51.6%）、第二就是庫存（48.8%），第三、第四才是原材料（44.5%）和人力（43.7%）。也就是說，當前庫存成本對企業的負擔，已經超過了原材料和人力這兩個傳統大項，這是值得注意的一個新情況。另外我們詢問了企業的現金流情況，雖然總體上較去年四季度有所改善，但仍有半數以上企業表示現金流不足以支撐3個月的運營。其中最重要的原因也是庫存占款（65.4%）。二是需求不旺、新訂單減少。我們向企業詢問了疫情放開以來經營的恢復情況，25%表示有明顯好轉，其余75%企業表示沒有明顯好轉、或者甚至繼續惡化。這些企業中有83%（6864家）認為，沒有好轉的最重要原因，是需求不足、新訂單減少。三是增收不增利，低價“搶單”時有發生。國家統計局數據顯示，1—2月全國規模以上工業企業利潤同比下降了22.9%。從部分企業對問卷開放問題的反饋來看，企業復工后，需要通過產能滿負荷運行，來降低單位生產成本，而內需和外需的增長均乏力，因此造成了去庫存壓力不斷加大，為實現交易只能采取低價競爭策略，導致攤薄了利潤、企業陷入惡性循環，也損傷了行業生態。

眼下中小企業面臨的三大主要挑戰——“庫存高、新單少、利潤薄”，其實根源都在需求不足。因此我們建議：

一是通過更多給予居民部分補貼、為居民增收減負，來增強消費意愿、提振消費信心，為中小企業創造更多的需求，激勵企業復工達產。

二是根據經濟發展和消費者消費支出增長需求，放寬線上快捷支付限額和跨境電商零售進口限額，促進消費升級和高端消費回流。

青團社創始人鄧建波：消除政策痛點" "促進靈活就業

青團社成立于2013年，從成立的第一天開始，就集中精力做好一件事：幫企業與用戶在靈活用工與靈活就業上做好匹配，助推靈活就業人員共同富裕。在過去十年里，幫助靈活就業人群匹配工作崗位七億次，成為目前全國最大的靈活就業平臺。

由此也提出一些政策痛點及建議：

一是稅制安排不合理，靈工報稅標準低，稅率扭曲。目前靈活用工按勞務所得扣繳個人所得稅，收入累計超800元后即按照20%稅率繳納個稅。盡管在個稅匯算清繳時可進行退稅處理，但需要靈工個人下載注冊個稅APP，并綁定銀行卡，操作麻煩；同時稅務部門致電靈工進行退稅溝通，工作量大，實質上造成了退稅難、“收入低、稅率高”問題。建議穩步推進靈工稅收制度改革，加快推行按工資收入繳納個稅的試點。

二是證件管理不可靠，辦證流程繁瑣，造假現象難防。以餐飲和酒店等行業中靈活就業人員必須配備的健康證為例：線下辦理健康證需要先赴醫院體檢，并等候若干工作日后再次赴醫院取證。這對于靈活就業人員而言要付出極高的成本，也極大地降低了其辦證和求職意愿。同時，辦證繁瑣和費用較高也導致證件造假現象較多。而通過線上辦證能夠減少跑腿次數和縮短辦證時間，同時從根本上解決造假問題，但通過行業自身推動與醫院等機構的合作困難重重。建議加強部門協同，深化數字平臺與政府部門合作，推動數字化辦證、線上職業認證等領域機構間常態合作機制。

三是靈活就業人群社保覆蓋不足，保險操作成本高，用工主體不愿購買。靈活就業群體的勞動保障和養老保險等社會保障水平較低，覆蓋范圍不足。一方面，由于工作的靈活性和流動性，企業與勞動者之間的勞動關系認定成為較大困擾，企業主動給員工參保的動力不足。另一方面，受限于城鄉戶籍制度，異地工作的靈活就業群體難以享受到城市居民同等的公共服務，導致了主動、持續參保的意愿不高。同時，目前靈工保險產品存在供需兩弱的問題。需求方面，用工企業購買保險的保費成本本身并不高，但由于靈工流動大、數量多，線下的信息錄入、傳輸等操作成本較大，導致用工主體缺乏購買保險的動力。供給方面，適合靈工的產品供給仍有進一步增長空間，目前只有工傷險可獨立購買，但只能線下購買，且購買程序繁瑣。建議加強關注靈活就業人群的保障問題，豐富靈活就業人群和新市民的保障渠道和手段，如促進數字平臺與保險公司等方面的合作，研究出臺支持政策，鼓勵用工企業利用數字化手段購買靈工保險，多措并舉緩解靈活就業社保難題。

四是用工過程不規范，缺少合同保障。目前仍然有大量靈活用工未簽訂相關合同，導致靈活就業人員的合法權益無法得到有效保障，各地靈活用工經常出現不按約定支付工資、人身財產損失得不到合法賠償等現象。電子合同能夠有效解決上述問題，但其應用推廣較慢，政策支持力度需加強。建議加快推動靈活用工的電子合同簽訂和備案，利用數字平臺、區塊鏈等技術降低電子合同簽訂的成本和風險。

勞科院研究室主任陳云：認真思考數字化發展帶來的新機遇新挑戰

數字化發展，已經并將繼續為勞動世界帶來新的機遇、新挑戰，需要認真思考如何努力應對。強調幾點：

一是關于價值觀認同的問題。不管是自身的發展，還是與外部世界的競爭，在很大程度上是與價值觀有關的。從長遠看，要行穩致遠、守正創新，除了技術進步，發展理念、價值觀念和制度創新對數字化及相關的勞動問題的發展和解決，都起著關鍵的甚至決定性的作用。所謂守正，守的就是價值觀、是初心使命的正。因此在有些問題上需要統一思想認識，是與非、好與壞、權利和義務等都需要在此基礎上去認知、評判、選擇和規范。包括大家都說到的勞動權益保障問題，對于各方主體而言是不是你的責任、多大的責任，這些都需要首先解決一個價值觀認同的問題。

二是關于治理機制創新的問題。隨著數字化在不同階段的發展和影響，出現新的特征和問題，就需要在治理機制和政策方面去創新，不能總是舊瓶裝新酒、也不能削腳適履，數字化從根本上改變生產力和生產關系，其影響范圍之廣、變化速度之快、滲透程度之深、風險和不確定性之大，都是前所未有的。作為政策研究部門和政府職能部門可能要用更加創新、敏捷的研究方式和治理模式去認識和解決這些問題。在一些重大制度政策上也可能需要做出重大的改革創新，有的可能也只是需要做出適度的調整。比如剛才提到的靈活就業人員勞務所得的稅收問題、社會保險問題等等，都需要以創新去解決。包括其他一些具體的痛點堵點和難點問題。有些問題很早就已經提出來了，但在推進制度改革完善中還是面臨很多問題和阻力。在這方面需要下更大決心和功夫。

三是關于發展環境和生態的營造問題。即關于整體數字經濟發展的環境、發展生態營造的競爭力問題。最近調查青年就業的時候，發現一個問題，從青年人求職偏好變化看，以前青年人是喜歡創業“當老板”的、喜歡去外資企業、之后是喜歡去互聯網大廠，能拿到一個BAT的OFFER，就覺得很好很高興了，但現在青年人都更愿意考公務員、考編制。那么我們需要考慮的問題是為什么現在這些互聯網大廠就“不香了”呢？除了這些企業本身經營發展存在的問題，這可能也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青年人對整個市場發展的安全性和可持續性的一種擔心和憂慮。是對市場的不安全感和信心不足在他們職業觀上的一種體現。所以，需要我們下功夫研究如何去營造一個更加安全的、可持續的、有利于數字經濟健康發展和實現高質量數字就業的一個環境和生態。

人科院研究室主任田永坡：創新思維" "務實研究

在數字產業化和產業數字化過程中，就業崗位的增加和替代是不可避免的，需要我們創新研究方式和思維，更為精準地加以評估。關于技術進步和就業的關系的討論一直存在，總量影響在短期可能難以估算，但結構變化是肯定的；另外一個影響就是就業形式多樣化，用工管理數字化、工作任務安排數字化。

由此提出相關建議：

一是作為技術進步對勞動力市場影響的評估，特別是潛在風險和潛在機會，都要給予足夠的重視，同時可以考慮借助現代信息技術，推進相關工作。

二是要適應數字經濟發展帶來的需求，科學研判各類變化，加大數字人才的培養，豐富人才培養的各類途徑，切實提高全民的數字素養。但是在操作層面上存在需要解決的問題，例如數字化人才的具體能力和職業素養是什么，如何通過學校教育及各類培訓實現勞動者數字技能的提升，這是擺在社會各界面前亟需解決且可能持續存在的問題。

社科院法學研究所研究室副主任王天玉：數字時代勞動保障法治的新趨勢

結合研究和實踐，我認為勞動變革和制度變革處在互動之中，具體有以下幾點體會：一是平臺經濟催生新的就業模式。二是靈活就業漸成主流就業渠道。三是兩個并行的就業體系初見端倪，即剛剛所說的基于組織體的團體性就業和基于平臺的個體性就業，這兩種就業之間，已經形成了兩個并行的就業體系。四是兩個就業體系之間存在勞動力競爭。五是體系競爭將重塑制度體系與知識體系。

在這種體系分立和競爭的格局下。首先，就認識到不同的就業本質，承認新業態的“新”。當然它仍然是隨著現實發展不斷實踐和提煉。第二個，不同的制度設計，承認勞動法的“舊”。勞動法現在的局限已經有越來越清晰的認識，但是未來如何調整還需要研究。第三個，要從現有的二分制框架下的制度空白出發，給數字化靈活就業一個新的制度空間。我覺得要進行一個新的分類，在勞動法和民法之間建立一套新的規范。實質上，就是區分平臺內的企業用工和市場用工，規范平臺在其生態系統內壟斷的定價權，通過一系列的調整機制重新塑造權力結構，否定平臺因權力壟斷獲取的“經濟租”。

由此可知，平臺用工不僅挑戰了勞動二分法的制度框架，也沖擊了其內在的知識體系與思維方式。在二分法下，勞動法為主導的法律體系形成的思維慣性是“依據勞動法解決勞動問題”。這一觀念在普遍且穩定的組織化用工環境下是適當的，但我們還應認識到這種觀念是在傳統的勞動形態為基礎，構成勞動法邊界的內在約束。在平臺用工引發的勞動變革下，一套適應新就業形態、新勞動理念、新保障需求的規范體系必然要破繭而出。社會勞動形態在信息技術的驅動下愈加復雜多元，我們回應勞動保障需求的制度工具也需要不斷充實。在勞動三分法框架下，既有調整組織化勞動關系的勞動法，也有調整平臺化靈活就業的類雇員法（暫用名），旨在實現不同法律部門的分工協作。在立法條件成熟后，可將勞動法與類雇員法納入《勞動法典》，構建涵蓋全社會各類勞動行為的統一規范體系。在勞動二分法與三分法的爭論中，不應糾結于擴張勞動法的邊界，而應聚焦于擴張解決勞動問題的制度邊界，并擴張法學對勞動的知識邊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