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關鍵詞:金融發展;海洋產業結構升級;海洋科技創新;中介效應
0 引言
自21世紀以來,我國積極開拓海洋戰略空間,統籌推進各類涉海工程建設,海洋產業的規模和門類不斷壯大,海洋經濟綜合實力穩步提升。據統計,2020年我國海洋生產總值超過8萬億元,約占經濟總量的10%,拉動經濟增長0.7個百分點,海洋經濟已成為我國經濟高質量發展的重要支撐。黨和政府十分重視我國海洋事業的發展,做出建設海洋強國等一系列重大戰略部署。《全國海洋經濟發展“十四五”規劃》強調堅持系統理念,優化海洋經濟空間布局,加快構建現代海洋產業體系,走依海富國、以海強國、人海和諧、合作共贏的發展道路。海洋產業結構反映海洋資源開發利用過程中各產業構成的比例關系,是衡量海洋經濟發展效益的重要指標,海洋產業結構的高級化、知識化升級有助于合理配置稀缺的海洋資源,是實現海洋經濟高質量發展、建設海洋強國的必由之路。
近年來,隨著我國海洋經濟的穩健發展,海洋產業結構也不斷調整優化,海洋三次產業產值比已由2005年的9.9∶46.9∶43.2調整到2019年的4.8∶34.6∶60.6,基本形成“三、二、一”的海洋產業布局,總體趨于合理化。目前我國海洋產業結構存在的問題主要包括:海洋傳統產業單一、粗放的發展方式尚未根本扭轉,資源利用率較低;海洋高新技術產業發展緩慢且不充分,海洋科技成果的產出轉化率較低;沿海地區的海洋產業結構出現同構化、低度化問題,嚴重制約海洋經濟的可持續發展。因此,研究助推海洋產業結構轉型升級具有重要的科學價值和現實意義。熊彼特“創造性破壞”理論強調,技術創新能夠破壞原有的經濟結構而建立新的結構均衡,進而驅動產業結構升級,創新和資本在這一過程中發揮關鍵作用[1]。同樣地,海洋產業結構升級也離不開科技創新的有效驅動和金融資本的大力支持。
隨著“金融強海”戰略的提出,不少學者圍繞金融與海洋經濟的關系展開研究。許林等[2]借助灰色關聯模型,提出中國沿海區域金融發展與海洋經濟增長呈現顯著的正相關關系;趙昕等[3]將金融業進行細分,發現銀行信貸和保險行業有利于海洋經濟增長,股票市場對海洋經濟增長的抑制效應不顯著,總體來看金融業對海洋經濟的支持力度較弱。在金融與海洋產業的關系方面,寧凌等[4]實證發現海洋金融發展能夠支持海洋產業結構升級,且對東部、南部海洋經濟圈的支持力度明顯高于北部海洋經濟圈;李媛媛等[5]借助固定效應模型及LSDV 回歸方法,探究金融深化對我國海洋產業結構轉型的作用,結果表明對于大多數沿海地區來說,金融深化有助于海洋產業結構重心向第三產業轉移;張健[6]和Song等[7]主張金融業應朝著提高效率、優化結構的方向改革,以推動海洋產業更好更快發展。
一些學者認識到海洋科技創新對海洋產業發展的重要作用。吳梵等[8]借助面板門檻回歸模型,驗證海洋科技創新與海洋經濟增長的非線性關系,發現只有當海洋科技創新水平跨越門檻值時才會促進海洋經濟增長;王淑玲等[9]和劉波等[10]分別對青島市和江蘇省的海洋科技創新能力進行研究,發現其海洋科技創新生態體系都不完備,海洋企業技術研發的動力不足,科技成果的產出轉化率較低,無法有效支撐海洋新興產業的可持續發展;紀建悅等[11]認為偏向性技術進步可以改變海洋資源要素的相對成本,使海洋生產要素之間產生替代關系,進而帶動海洋產業結構朝著高級化、專業化方向發展;王華等[12]和Xiu等[13]提出要鼓勵金融業為海洋企業的研發活動提供資金支持,促進科技成果應用于生產,助推區域海洋產業的可持續發展。
綜上所述,現有研究多聚焦于金融發展或海洋科技創新對海洋產業結構升級的影響,但將三者納入同一分析框架的研究較少。鑒于此,本研究從理論層面探討金融發展、海洋科技創新與海洋產業結構升級之間的關系,以2005—2019年我國沿海11地區的面板數據為樣本,構建固定效應模型實證檢驗金融發展對海洋產業結構升級的影響及其區域差異,進而建立中介效應模型考察海洋科技創新在該影響機制中發揮的作用,旨在為我國海洋產業結構戰略轉型提供參考。
1 理論分析
1.1 金融發展對海洋產業結構升級的直接影響
金融發展能夠通過資金供給、資本導向以及風險管理三大機制助推海洋產業結構升級。①與陸域產業相比,海洋產業面臨災害風險高、資源開發投入大、投資回收期長等多重不利因素,致使我國海洋產業發展存在金融資金投入不足的問題。金融業的健康可持續發展可以破解我國海洋產業發展面臨的“金融抑制”問題,金融中介機構可以將分散的社會閑置資金聚集成資本,增加海洋產業的資金供給,為海洋產業提供良好的發展條件。②海洋產業結構升級的本質是海洋資源要素逐漸向高附加值、技術資本密集的海洋新興產業轉移和聚集的動態過程。金融業可以利用信息優勢評估各類海洋產業的成長空間,優先投資于資本回報率高的海洋新興產業,同時減少對海洋夕陽產業的投資,通過改變資本流向實現海洋資源要素的優化配置,助推海洋新興產業擴大生產規模和實現快速發展,同時迫使海洋傳統產業進行戰略革新,驅動海洋產業結構朝著集約化、高附加值方向轉型。③作為新興的戰略性領域,我國海洋產業目前仍處于發展初期,其風險高、收益難以預測的特點讓大多數投資者望而卻步。金融具有風險管理的職能,可以通過分散化投資、加強信息披露等手段降低投資風險。此外,金融中介機構提供的各類保險業務可以大幅度降低各類海洋項目的投資風險,在維護投資方利益的基礎上大幅度提升海洋產業的投資水平,為海洋產業結構升級提供長效支持。
綜上所述,本研究提出假設1,即金融發展能夠促進海洋產業結構升級。
1.2 海洋科技創新的中介效應
金融發展還可通過促進海洋科技創新,間接助推海洋產業結構升級。①金融發展能夠促進海洋科技創新。海洋科技創新的復雜性、長期性和不確定性等屬性決定其需要大量穩定的資金作為支持,完善的金融體系能夠拓寬海洋企業的融資渠道,降低其融資成本,鼓勵其開展技術研發。同時,隨著金融深化和金融效率的提升,尤其是人工智能、云計算、分布式技術帶來的數字金融發展大大降低信息不對稱,有利于甄選出具有投資價值的海洋科技研發項目,提升海洋科技創新的質量和效率。此外,海洋科技研發過程一直存在風險,而金融具有風險轉移的功能,保險業的發展可以控制并降低海洋科技研發活動的風險,從而鼓勵海洋科技研發、應用和推廣。②海洋科技創新能夠推動海洋產業結構升級。一方面,海洋科技創新通過提升物質技術條件、優化海洋資源配置、改進管理技術等途徑優化海洋企業落后的生產方式,助推海洋企業轉型升級,提高整體海洋產業的技術含量;另一方面,海洋科技創新推動海洋新興產業及其上下游產業的共同發展,促進各類海洋產業之間的互相調整,形成良性循環,推動海洋產業整體朝著專業化、集約化方向發展。
綜上所述,本研究提出假設2,即海洋科技創新在金融發展推動海洋產業結構升級的過程中發揮中介作用。
1.3 理論框架
金融發展通過提升資金供給水平、優化金融資本配置以及降低海洋產業投資風險,直接促進海洋產業結構升級。此外,金融發展還可通過促進海洋科技創新,間接助推海洋產業結構升級(圖1)。
2 研究設計
2.1 樣本和變量
本研究以我國沿海11地區為研究區域,時間跨度為2005—2019年,數據主要來源于歷年《中國海洋統計年鑒》《中國金融年鑒》和各地區統計年鑒,部分缺失數據采用插值法補充完整。為消除可能存在的異方差,對絕對值指標(海洋科技創新、海洋生產總值)取對數處理,對其他相對值指標不作處理。
2.1.1 被解釋變量
海洋產業結構升級表現為資本、勞動力等海洋生產要素逐步從海洋第一產業轉移至海洋第二、第三產業,海洋新興產業快速發展,整體海洋產業朝著集約化、高端化發展?;诖耍狙芯拷梃b干春暉等[14]的做法,對海洋第一、第二和第三產業賦予不同的權重,構建海洋產業結構升級指數(MIS):
MIS的取值范圍為[1,3],其值越大表明海洋產業結構升級程度越高。
2.1.2 解釋變量
參照張雪芳等[15]的研究,構建涵蓋金融發展規模、效率和結構3個維度的金融發展指標,并運用熵值法測算沿海地區的金融發展水平(FD)。其中,金融發展規模以金融機構存貸款余額與名義GDP的比值表征,金融發展效率以金融機構存貸比表征,金融發展結構以直接融資額與間接融資額的比值表征。
2.1.3 中介變量
海洋科技創新是海洋產業結構持續升級的核心動力。現有文獻大多采用海洋科研經費投入衡量海洋科技創新水平,但未能真正體現海洋科技成果的產出轉化水平。因此,本研究基于海洋科技創新產出的視角,借鑒杜軍等[16]的做法,以海洋科技專利授權數近似表征海洋科技創新水平(MTI)。
2.1.4 控制變量
考慮到影響海洋產業結構升級的因素是多方面的,參考楊林等[17]和紀建悅等[18]的研究,本研究在模型中引入海洋經濟發展水平(MEC)、對外開放程度(OPEN)、政府干預狀況(GOV)以及人力資本水平(EDU)作為控制變量。其中,海洋經濟發展水平以沿海地區人均海洋生產總值表征,對外開放程度以沿海地區實際使用的外商直接投資占GDP的比重表征,政府干預狀況以沿海地區政府財政支出占GDP的比重表征,人力資本水平以沿海地區居民的平均受教育年限表征。
2.2 實證模型
2.2.1 基準模型
為檢驗假設1,即金融發展能夠促進海洋產業結構升級,本研究在控制海洋經濟發展水平、對外開放程度、政府干預狀況和人力資本水平4個變量的基礎上,構建固定效應模型:
式中:i 表示地區;t 表示時期;Ctrl表示控制變量;α 表示常數項;β 表示金融發展對海洋產業結構升級的回歸系數;γ 表示控制變量對海洋產業結構升級的回歸系數;μi 表示個體固定效應;εit 表示隨機擾動項。
2.2.2 中介效應模型
為檢驗假設2,即海洋科技創新在金融發展推動海洋產業結構升級的過程中發揮中介作用,本研究在基準模型的基礎上構建中介效應模型:
式中:c 表示金融發展對海洋產業結構升級的總效應;a 表示金融發展對海洋科技創新的間接效應;b表示海洋科技創新對海洋產業結構升級的間接效應;c' 表示在控制海洋科技創新的基礎上,金融發展對海洋產業結構升級的直接效應。
參照溫忠麟等[19]的中介效應檢驗方法,首先驗證回歸系數c 的顯著性,若c 顯著,繼續驗證回歸系數a 的顯著性,若a 顯著,則驗證回歸系數c' 和b的顯著性。若c 、a 和b 均顯著,則中介效應存在;在此基礎上,若c' 顯著,則為部分中介效應,否則為完全中介效應。
3 實證分析
3.1 描述性統計
各變量的描述性統計如表1所示。
由表1可以看出,海洋產業結構升級指數的最大值和最小值分別為2.672和2.052,表明各沿海地區的海洋產業結構存在一定的差別,但整體來看海洋產業結構較為合理;金融發展水平的平均值為0.236,表明沿海地區的金融發展水平仍有待進一步提升;海洋科技創新水平的最大值和最小值分別8.814和0.405,標準差為1.628,表明各沿海地區的海洋科技創新水平存在較大差距。此外,從控制變量來看,各沿海地區的人力資本水平差距較大,政府干預狀況差距較小。
3.2 單位根檢驗
為避免偽回歸,在運用面板數據進行回歸分析之前,首先借助單位根檢驗來確保數據的平穩性。經檢驗,各變量的ADF值均在1%水平下顯著,表明所有變量均不存在單位根,序列是平穩的(表2)。
3.3 基準回歸
Hausman檢驗結果表明,固定效應模型是最合適的估計方法。同時,為佐證回歸結果的穩健性,本研究將混合回歸與隨機效應回歸的結果一并列出(表3)。
金融發展水平在3種模型中的回歸系數均顯著為正,表明金融發展能夠促進海洋產業結構升級;金融發展水平的固定效應回歸系數為0.110且通過10%的顯著性檢驗,表明金融發展對海洋產業結構升級具有顯著的促進作用,具體表現為金融發展水平每提升1個單位,海洋產業結構升級指數相應提升0.110個單位,該回歸結果驗證假設1。
在控制變量方面,海洋經濟發展水平的回歸系數均顯著為正,表明海洋經濟發展能夠助推海洋產業結構升級;對外開放程度的回歸系數均顯著為正,表明對外開放程度的提高有利于外資投入、區域合作等,能夠改善海洋產業發展的外部環境,進而促進海洋產業結構升級;政府干預狀況的回歸系數均顯著為正,原因在于政府干預能夠促進海洋產業相關基礎設施的建設,為海洋產業結構升級提供有力支撐;人力資本水平的回歸系數均顯著為正,表明高素質人才是推動海洋產業結構升級的重要動力。
3.4 異質性檢驗
我國海岸線綿長,各沿海地區的金融發展環境、海洋產業發展模式等不同,導致金融發展對海洋產業結構升級的助推力度可能存在差異。因此,本研究依據《全國海洋經濟發展規劃綱要》,將研究區域劃分為環渤海地區、長三角地區和泛珠三角地區,借助固定效應回歸方法考察三大沿海地區金融發展對海洋產業結構升級影響的差異性(表4)。
三大沿海地區金融發展對海洋產業結構升級的影響存在差異性。環渤海地區金融發展水平的回歸系數為-0.074,且未通過顯著性檢驗,表明金融發展無法支持海洋產業結構升級;長三角地區和泛珠三角地區金融發展水平的回歸系數分別為0.012和0.192,且均通過顯著性檢驗,表明金融發展能夠支持海洋產業結構升級,且泛珠三角地區的金融支持強度明顯高于長三角地區。這可能是由于環渤海地區的金融體系發展不平衡,缺乏系統的發展規劃以及相應的基礎設施,資金利用效率較低,金融與海洋產業的良性互動程度不足,導致金融發展無法為海洋產業結構升級提供有效支撐;相比之下,長三角地區和泛珠三角地區金融業的運行效率較高,創新型海洋類金融產品比較豐富,海洋產業的融資渠道較為暢通,保障金融發展為海洋產業結構升級提供有力支撐。
3.5 中介效應檢驗
由基準回歸可知,金融發展能夠促進海洋產業結構升級。本研究進一步借助中介效應模型,探究金融發展促進海洋產業結構升級在多大程度上依賴海洋科技創新。海洋科技創新對金融發展與海洋產業結構升級的中介效應檢驗結果如表5所示。
由第一列可知,金融發展有效支持海洋產業結構升級,表現為金融發展水平每提升1個單位,海洋產業結構升級指數相應提升0.110個單位。由第二列可知,金融發展顯著促進海洋科技創新,表現為金融發展水平每提升1個單位,海洋科技創新水平相應提升1.026個單位。由第三列可知,在加入海洋科技創新的中介變量后,海洋科技創新能夠顯著促進海洋產業結構升級,表現為海洋科技創新水平每提升1個單位,海洋產業結構升級指數相應提升0.072個單位;金融發展對海洋產業結構升級仍具有顯著的促進作用,但系數由0.110下降至0.036,表明海洋科技創新在金融發展對海洋產業結構升級的影響機制中發揮部分中介效應,中介效應值為(1.026×0.072)/0.110≈0.671。該檢驗結果驗證假設2,即金融發展可以通過促進海洋科技創新帶動海洋產業結構升級。
4 結語
本研究以2005—2019年我國沿海11地區的面板數據為樣本,構建固定效應模型實證檢驗金融發展對海洋產業結構升級的影響及其區域差異,進而建立中介效應模型考察海洋科技創新在該影響機制中發揮的作用。研究結果表明:從沿海地區整體來看,金融發展對海洋產業結構升級具有顯著的促進作用;從分區域來看,金融發展能夠支持長三角地區和泛珠三角地區的海洋產業結構升級,且泛珠三角地區的金融支持強度明顯大于長三角地區,但無法支持環渤海地區的海洋產業結構升級;進一步分析發現,海洋科技創新在金融發展推動海洋產業結構升級的過程中發揮中介作用,中介效應值為0.671,即金融發展可以通過促進海洋科技創新帶動海洋產業結構升級。
基于上述結論,本研究提出3 點發展建議。①持續推進“金融強海”政策,充分發揮金融業對海洋產業結構升級的正向驅動效應。暢通海洋產業的融資渠道,創新符合海洋產業特色的“藍色信貸”工具,為各類海洋企業提供更優質、更專業的金融服務;積極推出海上石油勘探開發險、海上平臺公眾責任險等“藍色保險”產品,防范和化解各類海洋風險,為海洋產業的良性運轉提供保障。②進一步結合地方的海洋資源優勢和海洋產業發展戰略,合理構建涉海金融支持體系。積極探索地方海洋產業發展的規律特點,了解各類海洋產業的金融需求,為不同海洋產業提供有針對性的資金、技術支持;配合當地的海洋產業政策,引導資金流向事關海洋未來發展的重大項目,使金融資源配置更契合海洋產業高質量發展戰略。③構建高質量海洋科技創新體系,為海洋產業結構升級提供內在動力。加大對海洋科技創新的投資力度,鼓勵海洋企業進行自主創新,同時積極引進國外海洋先進技術,促進海洋科技成果向海洋生產力轉化,為海洋產業結構升級提供長效支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