聯動多地域演藝市場，推動中國歌劇市場繁榮

這幾年，由于眾所周知的原因，國家大劇院上演的西方經典歌劇都是清一色的中國演員。6 月13 日至17 日在國家大劇院歌劇院上演的普契尼歌劇《托斯卡》，京城觀眾再一次看到了“洋面孔”，國際組演員的再度回歸讓大家看到了兩位國際歌劇高手的分量。尤其是那位扮演大反派的斯卡爾皮亞一角的安布羅焦· 馬埃斯特里，那副讓所有演員甚至樂隊都感到“碾壓”的大嗓門聽起來好過癮啊！這位老戲骨在舞臺上不經意的吃吃喝喝將一個內心奸詐色膽包天的警察局長演繹得淋漓盡致。當然，與國際組兩位外國歌唱家搭檔的韓蓬、劉乃奇、關致京等中國歌劇演員也同樣表現出毫不遜色的演技與唱功，讓我們也為他們叫好喝彩！

事實上，這個由國家大劇院、上海歌劇院和陜西大劇院聯合制作的《托斯卡》版本始于2022 年12 月，亮相國家大劇院建院15 周年直播周，據說那次線上首演的全網點擊量超過2000 萬次，可見這部戲的深入人心。今年2 月，《托斯卡》由上海歌劇院線下首演于上海大劇院舞臺；6 月再度亮相國家大劇院，7 月走進陜西大劇院。前幾天，從西安那邊傳來消息，《托斯卡》已經圓滿完成了此次的巡演。北京、上海、西安三地聯動，這是國家大劇院首次以首席聯合制作方的方式與上海歌劇院、陜西大劇院聯合制作一部歌劇，三家劇院以此開啟彼此之間更為深層次的藝術交流。國家大劇院副院長趙鐵春表示，這種模式既是對世界劇院北京論壇精神的響應，同時也整合了各方優勢資源。

按照以往的慣例，但凡國家大劇院的西方經典歌劇一般都會設國際和國內兩個班底。畢竟是西方經典，有幾張“洋面孔”會讓人覺得原汁原味，而且國際組一般都是國際大腕。三年了，國內歌劇舞臺上沒見過一張“洋面孔”，此番算是“開開洋葷”。這一次登臺的兩位國際大腕名字聽起來有點陌生，沒有以往諸如多明戈、里奧· 努齊那樣響亮的名字，不過舞臺上他們的表現卻是令人驚嘆叫好。先說說女高音莫妮卡· 扎內廷，盡管從資料上說她此前曾多次飾演托斯卡一角，但此次是第一次登上國家大劇院的舞臺。西方歌劇經典作品中作曲家筆下的女主一般都是美女，特別是托斯卡這樣的角色，她是被畫家卡瓦拉多西愛著的美人兒，是一位入畫的美女。她的扮演者扎內廷無論是從氣質和長相上，幾乎都符合大眾對于這位熱情似火心存嫉妒而又堅強剛烈的美女歌唱家的想象。她演唱的經典名段“為藝術為愛情”，唱功也是非常了得，演繹起來細膩溫婉走心動人，極具戲劇感染力。

這個版本的《托斯卡》恐怕最讓大家眼前一亮的就是那位身材高大威猛的男中音歌唱家安布羅焦· 馬埃斯特里，他是國際舞臺上最受歡迎的男中音之一，只不過也是第一次亮相國家大劇院的舞臺。

來過國家大劇院的國際男中音不少，但是像這么大號的大嗓門也是少見。這個“壞蛋”的第一次出場一開嗓就讓大家耳膜震動了一下，感覺上這家伙簡直是帶著一個巨大的音響上臺的。他的共鳴腔極具震撼力，一張嘴不費吹灰之力，就可以讓自己的聲音輕輕松松地直達劇場的最后一排。無論他身材的高度還是聲音的高度，都足以讓臺上的每一個演員感到震懾，感覺上兩個男高音加在一起都很難與之抗衡，甚至他的大嗓門有時候聽起來可以壓倒樂隊的音量。除了聲音的震撼力，馬埃斯特里的演技也是十分了得，臺上的一舉一動儼然一個老戲骨。這個角色的貪婪邪惡狂妄，還有利用手中公權以勢壓人的令人膽寒被他演繹得恰到好處，而從細微處表現人物性格更是這位老戲骨的令人叫絕之處。看一下他的表現：他將托斯卡的畫家情人卡瓦拉多西以通匪的罪名抓起來，看似是一個警察局長分內的事情，實際上他是想假公濟私地借著這件事向他日思夜想得到的托斯卡施壓，讓她接受自己的淫威。在等待托斯卡到來的時候，他有些惴惴不安地走來走去，原本是要請托斯卡吃飯，但卻一個人把兩個盤子里的食物都“霍霍”了。在與托斯卡對峙的過程中，他時不時地從桌上裝著食物的杯盤中隨手抓出來放進口中，隨后在水盆中洗洗手繼續吃東西；有時候又把手邊兒杯中的紅酒，端起來胡亂地喝下去。這些看似不經意的小動作，其實都是在掩飾自己的內心的慌亂和不安，更是在一個自己喜歡的美女面前表現自己的道貌岸然。最后，在托斯卡聽到自己的愛人無法忍受酷刑而慘叫，只好從口頭屈從這個淫棍之后，這個壞蛋便撕掉所有的偽裝意圖對托斯卡圖謀不軌。馬埃斯特里將這位色厲內荏外強中干的大反派演繹得入木三分，活脫脫地立在舞臺上。難怪這個角色的B 角、中國男中音張揚此前曾說：“當年在意大利上學時，我就想跟隨馬埃斯特里大師學習，但一直沒有機會實現。”這一次，對于張揚來說顯然相當于一次上大師課的機會。

說是國際組，這次只有女歌唱家托斯卡和警察局長斯卡爾皮亞兩個角色是洋面孔，其余的角色都是同樣極具實力的中國歌唱家擔綱。在這部戲中，自然要說說扮演男一號卡瓦拉多西的男高音歌唱家韓蓬。記得我認識他是在2014 年他剛剛從國外載譽歸來，那是他與國家大劇院的第一次合作，劇目是大劇院歷時三年醞釀創作的民族歌劇《駱駝祥子》，作曲家是郭文景。在京城舞臺上首秀的韓蓬，帶來的是一個唱得好、演得好、身段靈活、活力四射的“胖祥子”，給京城觀眾留下深刻印象。韓蓬的名字起得好，“蓬勃”的蓬。從那兒以后，韓蓬的歌劇事業蓬勃發展，目前已是上海歌劇院乃至中國歌劇界的臺柱子。前陣子，韓蓬幾乎一直工作在國家大劇院，出演大劇院版歌劇《青春之歌》，在和慧的音樂會上與她合唱了《蝴蝶夫人》，這一次又進入了歌劇《托斯卡》的劇組。作為中國新生代男高音中的佼佼者，韓蓬年輕有實力有后勁。他的聲音溫暖富有磁性，極具戲劇情感。這部戲中，普契尼為男高音創作了多段膾炙人口的旋律，也讓韓蓬過足了癮。比如說第一幕開場，韓蓬以溫柔感人的聲音唱出了那首婦孺皆知的“奇妙的和諧”，將自己對于心中女神托斯卡繾綣纏綿的愛意展露得淋漓盡致，讓觀眾聽起來為之動容。第三幕的“星光燦爛”堪稱聲樂界最輝煌的詠嘆調之一，這是卡瓦拉多西在臨刑之前唱出的對人生苦短的慨嘆、對美好愛情的追憶，韓蓬將劇中人的內心刻畫表現得絲絲入扣、催人淚下。標槍運動員出身的韓蓬有著超強的肺活力，他曾經說過：“當過運動員，對唱歌劇特別有好處，身體好氣力足。”氣力十足，表演生動，再加上閱歷的增長，韓蓬對歌劇人物的塑造與描摹愈發地到位動人，從現場觀眾給予他的掌聲中也感覺得到。

另一位男高音劉乃奇的表現也是可圈可點，盡管他的唱段沒有那么多，但是他同樣優美的音色也是幾乎詮釋了每一句唱詞，將警察局長身邊一個狐假虎威、為虎作倀的小走卒不經意地塑造了出來。此外，關致京、王猛、陳雷等也各自完成了性格各異的劇中人，顯示了不俗的實力。

在國家大劇院上演的歌劇，樂團大多數時間是呂嘉指揮大劇院管弦樂團。不過這次突顯了三方合作的架構，為《托斯卡》保駕護航的是上海歌劇院院長、指揮家、鋼琴家許忠執棒的上海歌劇院交響樂團。許忠表示，劇院合作是未來的一個趨勢，集國內優秀的歌唱家和優質資源，聯動多地域演藝市場，打造規模更大、水準更高的大部頭劇目，不僅能為觀眾帶來更加新鮮、豐富的觀賞體驗，更將推動中國歌劇市場的欣欣向榮。當晚，這支樂團在許忠的指揮下，成為助力這部大戲成功的分量最重的角色。豐富且極具層次感的情感色彩，細膩而撩撥心弦的戲劇氛圍，極力彰顯出一支職業樂團應有的實力與魅力。

原本在我的《托斯卡》記憶中，舞美還是十幾年前的那個版本，舞臺中央一圈拾級而上的臺階，中間是那個高大的、手拿利刃的天使。而這一次的舞美同樣令人眼前一亮，舞臺上巨大的“托斯卡”原文中的首字母“T”，開篇時是一個透射著天空烏云和陽光的高墻，第二幕“T”又變成一個頂天立地的立柱，顯然那高墻與立柱在舞美設計師的心中有著特殊的寓意，絕不僅僅是一個字幕“T”的放大那么簡單。而第三幕高高的臺階延伸到舞臺深處，中間還是一個天使，那柄利劍沒有了，天使的眼睛透著恐懼，仿佛目睹著這個悲劇發生但又無能為力。

用導演阿蕾桑德拉· 潘澤沃爾塔的話說，她對這個新制作版本的初衷與布景設計師威廉· 奧蘭迪的愿望不謀而合，即“創造一個現代化布景的愿望，它的美學象征意義大于純粹的歷史。歌劇是一個幾乎可以稱之為永恒的歷史容器，它能夠容納人物的思想狀態和他們的心理發展”。總之，這富有想象力的舞美與普契尼美妙的音樂，就像劇中的那個經典詠嘆，彼此有著一種奇妙的和諧。此次《托斯卡》復排，除了國際組，著名歌唱家孫秀葦、王沖、張揚等組成的中國組也登臺演繹了這部經典。

這幾年，國際歌唱家沒有來大劇院演出，給我們自己的歌唱家更多的實踐機會。而國際組的回歸，在為中國觀眾帶來更多新鮮的藝術體驗之外，同時無疑也促進我們整體歌劇創作的提升。關鍵是，這是數年前國家大劇院歌劇創作的常態，這一次這種常態又回來了，相信大家又可以欣賞一部又一部經典大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