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重融合 多重抒發 多重體現

前幾日在冰城哈爾濱觀賞了一部新作品，它是由哈爾濱音樂學院原創、榮獲國家藝術基金2022 年度資助項目的清唱劇《冰凌花——永遠的趙一曼》。這是一部用清唱劇形式表現民族英雄趙一曼的交響化作品，它融政治性、藝術性、教育性為一身，以打動人心的音樂手法及活生生的藝術形象，在人們的面前豎立起了一座高大完美的英雄豐碑。

該作品由著名劇作家費守疆編劇作詞，哈爾濱音樂學院作曲系主任張磊作曲，著名指揮家、哈爾濱音樂學院管弦系主任朱其元攜青年指揮家林勁松、叢高博指揮，哈爾濱音樂學院聲樂教師、學生及學生合唱團演唱，哈爾濱音樂學院（以下簡稱“哈音”）交響樂團演奏。

我受“哈音”之邀，于6 月26 日赴哈爾濱觀看了該劇的演出，看后對“哈音”全體參演人員的積極表現印象深刻，對作曲家張磊的音樂頗感興趣，對劇作家費守疆的劇本和詞作感同身受。當然，最重要的，還是對“哈音”人緬懷英雄，忠誠于黨的精神所感動。

《冰凌花》是一部具有相對完整性的音樂戲劇，在其九個樂章中，分別表現了戲劇中“出走”“惜別”“留念”“強盜入侵”“冰凌花”“不屈”“星夜”“血濃于水”“就義”的情節，而這也正是作品中九個樂章的小標題。劇作家在這里，通過各樂章音樂結構的特點，以主要人物與合唱團（群眾角色）的互動、主要人物與交響樂團（音樂總角色）的互動、主要人物與主要人物之間的互動的多重融合，將作品的核心內容，即對趙一曼這樣一位偉大的民族英雄的頌揚，進行了多重抒發和多重表現的展示。

《冰凌花》的唱詞寫得簡練明了，民族性、通俗性、戲劇性兼而有之，還有著概括情節的簡潔性，而一些富有地域性的特征化語言，更是一種具有特殊效果的表達方式，它在塑造人物，表現英雄個性方面顯得意義重大。

作曲家張磊是“哈音”的一位杰出的教授和學科帶頭人，他畢業于上海音樂學院，創作過交響樂《莫日根》、大提琴與鋼琴《楊白勞主題變奏曲》、大提琴四重奏《嘎達梅林》、合唱《黑土的靈氣》等作品，榮獲過多個國家級獎項。此次創作《冰凌花》，張磊將《冰凌花》看作是自己創作生涯中的標志性作品，力爭以最準確、最貼切、最富感染力的音樂，將趙一曼這位具有崇高理想的英雄人物塑造得鮮明、可信而又偉大。

實踐證明，張磊的創作達到了目的，他的音樂從始至終貫穿著一種力量、氣魄和信念。在作品的9 個樂章中，一個英雄性的主線隱含在其中，它與民歌、戲曲因素在風格轉化方面的“混搭”，與動態、交響在戲劇性方面的合一，都顯示出了巧妙的構思和實用性很強的效果。而在一些音樂性格突出的詠嘆調（如后四個樂章中趙一曼的詠嘆調，前三個樂章中母親、趙一曼、陳達邦的詠嘆調等）中，作曲家都用了很大心思琢磨與研究，最后寫出的唱段充滿個性，它們在敘述中包含著民族性，在張揚中體現著中國氣質，實屬真正的中國特色詠嘆調。

《冰凌花》的音樂總體聽起來比較流暢，各樂章間的起承轉合十分自然，其中合唱部分（混聲合唱）分量頗重，在作品中起到了輔助、傳接、渲染和升華的作用，亦與交響樂團一起，達到了“混成”的交響化效果。除此之外，劇中的重唱（二重、三重）、對唱及女聲、男聲合唱，也都有著各自的獨立個性和氣質（與人物、事件相符），且在最終的整體風格上達到了統一。

張磊是一位很有才華的作曲家，他基本功扎實，專業功底深厚，在創作《冰凌花》時，他很擅長將不同風格的音樂元素融匯其中，從而達到藝術上的象征性效果。他不僅為趙一曼、陳達邦等人物的音樂安排了東北民歌及地方戲曲的音調元素，還為一些特殊地理、特殊情節安排了濃郁的地域性音樂。

例如第二樂章“惜別”，這是一段趙一曼在蘇聯留學時，與丈夫陳達邦相識相別的情景描寫。在這段音樂中，張磊運用了具有俄羅斯風格的旋律及和聲手法，以旋律小調的深情色彩和憂慮風格，盡訴了這對革命情人之間的深情厚誼及甜蜜愛情。而在第四樂章“強盜入侵”和第六樂章“不屈”中間，張磊又以風格明顯的日本“都節調式”，表現出了日本軍官陰險、狹隘、狡詐、兇惡的丑惡形象。

《冰凌花》的配器是嫻熟的，作品中的整體感顯得簡潔而緊湊，沒有過多的花哨效果。我個人感覺，張磊在這部作品中對木管樂器的使用很是講究，其中獨奏、重奏以及整個聲部組的音型傳遞及和聲感覺，都非常流暢且富有實效，而弦樂群的旋律走向與銅管組的織體連接，亦有著與劇情相適應的效果。

我本人是26 日觀劇的，這一天的演出由兩位年輕指揮家執棒，兩人差不多各指揮了半場，且都在演出中發揮了相對穩定的水平。林勁松畢業于德國卡爾斯魯厄音樂學院，現為“哈音”青年教師，他的指揮比較全面，在臺上顯得較為穩重，對樂團及合唱團的把控性也比較出色。叢高博也是“哈音”青年教師，他尤其擅長合唱指揮，是浙江音樂學院合唱學院的外聘教師，亦是上海音樂學院室內合唱團、上海科技大學合唱團、蘭州音樂廳合唱團等多個院校及演出單位的外聘指揮。叢高博的現場指揮比較精細，對合唱團的把控頗有獨到之處。

26 日的演出主要演員是B 角，演出場地也換成了哈爾濱工程大學的啟航劇場（15 日、16 日的首演我因故未能到場），為此，張磊曾不止一次地向我致歉。然而我卻另有考量，甚至對觀看B 角演出“求之不得”，因為我就是想通過這個偶然的機會，觀看并觀察一下“哈音”最真實的水平，看看他們的藝術厚度和儲備潛力究竟如何。

演出的結果是令我滿意的，對舞臺上以學生為主的B 角演員，我從內心感到敬佩和欣賞。這些學生演員過去都不曾上過舞臺，演出技巧和實踐經驗都很缺乏，然而他們始終以英雄的信念和高標準的藝術要求為思想支柱，在戲劇經驗豐富的導演陳曉光的精心輔導下，順利并完整地完成了演出任務。除因經驗不足略有遲疑和放不開手腳外（后面越演越好），其余表現均能夠令人感動和滿意。在這里，飾演趙一曼的米彩華、飾演母親的鄧穎、飾演陳達邦的郭宗涵、飾演韓勇義的于暢、飾演董憲勛的孟醒、飾演日軍官的趙全龍、飾演敘述人的丁新安，都向人們展現出良好的聲樂水平和表演能力。他們在演出中努力投入角色，以全神貫注的精力克服緊張情緒，最終使演出獲得了圓滿的成功。

清唱劇《冰凌花》是“哈音”全體師生奮斗數年所結出的藝術碩果，它的身上凝聚著全體“哈音”人的辛勤血汗。因此，將這部作品繼續修改完善，使其成為歌頌英雄形象的音樂精品，是以張磊等人為代表的“哈音”藝術家們的最終愿望。我在觀劇之后，也第一時間對創演者們提出了我的意見，希望他們再接再厲，根據業內外專家和廣大觀眾的意見繼續努力，將這部作品修改、提升到完善的程度。

我的具體意見是：根據作品的藝術現狀和實際作用，建議將其重新定位成歌劇，并希望劇作家能夠重新構思并完善劇本，增加必要的人物角色（如將敘述人變成劇中的中間型人物，并適當增加母親、韓勇義、董憲勛等輔助角色的戲份），在主要脈絡順暢的情況下，努力“填充”并“豐滿”故事情節的生動性、曲折性和真實性。現在的清唱劇“劇感”不強，現場的沖擊力和感染力都偏弱，因此在這方面亟需改進和提高。

再有，希望作曲家對音樂進行重新梳理和彌補創作，增添一些抒情性的“厚度”和有助于戲劇性發展的層次，并加強詠嘆調的戲劇力度，加大重唱的性格體現。最重要的是，要使劇中每個人物的音樂形象都“流動”并“立體”起來，使它們與劇情緊緊裹在一起，從而達到真正的、感人至深的效果。

另外，既然要改編成歌劇，那么音樂就要帶有整體的戲劇感和完整的推動力，從始至終處于積極的狀態中，要使音樂與戲劇融為一體，共同達到發展情節、塑造人物、揭示戲劇性高潮的目的。

當然，若把定位放在歌劇范疇，勢必還要增加舞美、燈光、服裝、多媒體等多種項目，這對于學院來說，經費投入是一個很大的問題。然而若想創作出一部具有政治引導性和藝術先進性的精品，加大投入、全力以赴、克服困難，是必須要進行的工作。

以上是我對清唱劇《冰凌花》提出的建議和寄予的希望。近年來抗日題材的原創歌劇出現不少，但以趙一曼這樣典型的民族女英雄為主題的歌劇還未出現。因此，我真誠地企盼“哈音”及東北的藝術家能夠勇挑重擔，完成并實現這個存在于人們心中的夙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