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字化動力下中國藝術市場的創新發展

2023-12-29 00:00:00戴婷婷

中國美術 2023年2期

[摘要] 數字化是中國藝術市場發展的創新驅動力，也是中國藝術市場體系轉型的重要催化劑。當下，從藝術品的生產、創作至展示、鑒賞，乃至收藏與流通等，均受到數字技術影響。它讓傳統市場形態跨越時間與空間的界限，實現交易與流通的實時運轉，也為藝術市場的規范性、統一性發展提供了新的路徑。數字化動力正在為中國藝術市場的現代化發展持續賦能。

[關鍵詞] 藝術市場數字化藝術品流通

一、數字化發展現狀

隨著新一輪科技革命和產業革命的到來，尤其是大數據、人工智能、移動互聯網、云計算、5G等新一代信息技術的廣泛應用，人類社會進入數字經濟時代。當前，數字化建設已成為中國式現代化的重要組成部分。國家“十四五”規劃明確作出“加快數字化發展”[1]的重要部署，指出要迎接數字時代，激活數據要素潛能，推進網絡強國建設，加快建設數字經濟、數字社會、數字政府，以數字化轉型整體驅動生產方式、生活方式和治理方式的變革。黨的二十大報告中也多次提到“數字”二字，其中關于“加快建設數字中國”的要求更是言簡意賅。

數字經濟作為引領未來的新型經濟形態，也已成為推動經濟社會發展、影響國際競爭格局的重要力量。[2]中國信息通信研究院發布的《全球數字經濟白皮書（2022年）》顯示，2021年全球47個國家的數字經濟增加值規模達到了38.1萬億美元，同比增長15.6%，占GDP比重為45.0%。其中，中國數字經濟規模達到7.1萬億美元，占47個國家總量的18%以上，僅次于美國，居世界第二位。[3]十年內，我國數字經濟占GDP比重由21.6%提升至39.8%，成為推動我國經濟發展的主要引擎之一。[4]

數字技術帶來的服務普惠、便捷，正加速推動我國居民生活方式的變革。《數字中國發展報告（2021年）》顯示，我國已建成全球規模最大、技術領先的網絡基礎設施。至2021年底，我國建成142.5萬個5G基站，總量占全球5G基站數目的60%以上，5G用戶達到3.55億戶，千兆用戶規模達3456萬戶，行政村、脫貧村通寬帶率達100%。《中國互聯網絡發展狀況統計報告》顯示，2017年到2021年，我國網民規模從7.72億增長至10.32億，互聯網普及率提升至73%，特別是農村地區的互聯網普及率提升至57.6%，這讓大眾生活方式發生顯著變化。在線教育、遠程醫療、靈活就業、公共服務均等化在大眾生活中得以實現。數字化技術的應用能較大程度上滿足居民生活之需，讓大眾的獲得感、幸福感、安全感進一步提升。

數字化動力是中國藝術市場體系轉型的重要催化劑，持續在為中國藝術市場的發展賦能。當下，從藝術品的生產、創作至展示、鑒賞，乃至收藏與流通等，均受到數字技術的影響，這讓藝術品的形態更為多元，傳播與保存的渠道更為便捷、豐富。比如，VR、AR技術帶來的沉浸式、參與式體驗讓大眾足不出戶即能觀看展覽，隨時隨地感受藝術之美，了解藝術品背后的故事，從而潛移默化地保持甚至增進藏家與藝術品之間的距離，降低鑒藏門檻，吸引“千禧一代”參與藝術品收藏。在數字技術的加持之下，大量新型數字藝術品、藝術衍生品應運而生，并通過數字化平臺進行展陳與交易，受到諸多年輕藏家與藝術愛好者的青睞。數字化平臺也由線下交易的輔助形式，逐漸變為藝術品交易的重要載體。數字技術與藝術市場的結合，消弭了不同平臺的界限，改變了藝術品流通軌跡，將藏家需求作為最終流向，優化了信息聚集與碰撞方式。通過數字技術、信息技術的應用，更為廣闊的媒體平臺被搭建起來，令藝術品的傳播路徑與消費方式發生了巨大變化。可以說，數字經濟的發展與數字化生活方式的應用為數字技術與藝術市場的結合奠定了重要基礎，使得中國藝術市場的數字化發展成為一種必然趨勢。

二、數字化對中國藝術市場發展的推動

習近平總書記強調，要推動文化產業高質量發展，健全現代文化產業體系和市場體系，推動各類文化市場主體發展壯大，培育新型文化業態和文化消費模式，以高質量文化供給增強人們的文化獲得感、幸福感。[5]數字化作為創新驅動力，深入藝術品創作、交易、鑒藏等多個領域，有助于改變傳統藝術市場的形態，健全現代市場體系。

（一）藝術品交易的數字化發展

近年來，數字技術在經濟、文化及大眾生活中發揮了重要作用，對藝術市場也產生了重要影響，尤其是近年來受各種社會環境的影響，藝術市場的數字化發展迫在眉睫。藝術品線下展陳與交易形態逐步改變，藝術市場各板塊的運行方式也在不斷調整，畫廊業、會展業、拍賣業等積極開展線上業務、拓展數字空間，實現了數字化生存之路的聯合探索。

2017年前后，以卓納、高古軒為代表的國際畫廊開啟線上展廳，展出藝術品的高清影像，并公開其價格、銷售情況等。受其影響，國內部分畫廊也漸次采取該方式進行營銷。相較于傳統的展覽方式，畫廊所建立的數字空間，可作為實體展覽的延伸，為藏家和觀者提供更為便捷的服務，因而愈來愈受到大眾甚至專業人士的關注。不過，真正成熟的線上藝術品交易模式尚處于摸索之中。

除畫廊外，藝術品博覽會也紛紛開啟線上模式：2020年，“藝術廈門”啟動線上博覽會；“北京當代藝術博覽會”采用線上與線下相結合的方式；“設計上海”通過“云游盛會”“云端探店”等直播形式，多方位展示其場館及博覽會內容。此外，在藝App還發起并主辦了“2020春季·Collect+藝術周”活動，集合大中華區31家重要畫廊、26家美術館、24家拍賣行及60家媒體、品牌與機構，打造出中國首個“云端藝術周”。這預示著國內藝術市場經過一段時間的“各自為戰”后，開始進行全面數字化探索。[6]同年，已宣布取消的“香港巴塞爾”開啟線上展廳，來自31個國家及地區的235個國際畫廊展出2100件作品，這是首個具有較大國際影響力的全球線上藝術品博覽會，引發“線上藝博會”熱潮。大部分畫廊也是首次在虛擬空間中進行展示與銷售，可見不同市場板塊間的交互也會對畫廊業的數字化轉型產生輻射作用。[7]

相較于一級市場，二級市場的數字化發展已成為行業共識。數字技術的應用促成了藝術品拍賣形式的改變，也突破了市場空間的限制。2020年以來，國內各大拍賣行開啟拍賣標的的線上征集，中國嘉德國際拍賣有限公司（以下簡稱“中國嘉德”）、北京榮寶拍賣有限公司、北京永樂國際拍賣有限公司（以下簡稱“北京永樂”）、上海嘉禾拍賣有限公司、西泠印社拍賣有限公司等拍賣企業紛紛開啟藝術品線上拍賣。例如，中國嘉德在2020年共舉辦11場線上拍賣會，成交額達1.8億元，其線上業務主要包括實時網絡鏡頭（同步拍）與 E-BIDDING（網絡拍賣），并且E-BIDDING已同春秋大拍、四季拍賣會共同構成其新的拍賣體系。[8]北京永樂則同“藝典中國”平臺結合，開啟“直播+拍賣”的交易模式。“藝典中國”平臺自身也舉辦了“藝典夜場——現當代藝術”直播拍賣活動，總成交額超過740萬元，成交率達95%，成為其創建以來成交額最高的拍賣場次。

不僅在中國，全球藝術品拍賣市場也面臨著數字化問題。數據顯示，2018年，蘇富比拍賣行線上拍賣藝術品數量約占總量的37%，成交額達2.2億美元，較此前上升24%。2019年，富藝斯線上拍賣總成交額達7500萬美元，較2018年增長50%。[9]2020年，佳士得拍賣行舉行現當代藝術品拍賣會，通過網絡直播技術，在中國香港、法國巴黎、英國倫敦、美國紐約四地進行聯合拍賣，實現市場交易的無縫銜接，滿足了全球藏家的競拍需求。拍場上還首次出現了混合現實影像作品，AR、VR等新技術應用于線上預展，增強了藏家的互動感，有效促進了藝術品交易。[10]

近三年來，藝術品交易的數字化轉型發展較快。一方面，線上藝術品交易迅速發展，多數經營主體都通過微信小程序、App、網站等建立起數字化平臺，在藝術品交易形式與交易品種方面推陳出新。另一方面，相應的監管舉措也隨之實施，如在政策支持下，網絡拍賣標的的審核機制不斷簡化。在未來，加快藝術市場監管數字化、智能化轉型，完善數字安全與治理體系，營造開放、健康、安全的藝術市場數字生態成為監管部門關注的重點。

（二）藝術創作的數字化轉型

有研究者指出，數字化是科技與藝術結合的縮影，具體包含兩種方式：其一是藝術借助科技，其二是科技附加于藝術創作和市場發展之中。未來，跨界融合才能促成整個藝術品市場的轉型、發展。而數字、科技與藝術的碰撞，也的確為藝術創作帶來契機，讓藝術作品呈現出新的面貌。

隨著虛擬現實、人工智能算法等技術的應用，藝術創作方式及藝術家身份都在向著數字化方向發展。在中國當代藝術領域，部分藝術家將創作實踐同數字化技術相結合，進行了大膽嘗試。藝術實踐不再只是圍繞藝術家工作室，還與計算機技術與實驗室聯系在一起。在國際藝術市場中，數字化作品也嶄露頭角。2018年，佳士得拍賣行的秋季拍賣會曾上拍作品《埃德蒙·貝拉米畫像》。該作即通過人工智能算法創作，運用AI技術，通過編寫代碼、設計算法進行計算而成。作品一經推出便受到不少藏家的青睞，最終以43.25萬美元成交。

除了創作方式外，藝術創作主體的身份也在發生轉變。國內部分有著數學、計算機、物理等學科背景的科學家開始進入創作領域，同藝術家共同完成藝術創作。在國際上，人工智能機器人也成為藝術創作者。2021年5月，“世界上第一個超逼真的人工智能機器人藝術家艾達（AiDa）”展覽開幕。機器人艾達運用不同算法處理其眼前的圖像信息，將預處理過的數字信息通過“機械手臂”轉為畫布上的物理坐標，繼而以機械性的算法完成自我畫像。這一嶄新創作身份的出現突破了傳統藝術創作的桎梏。[11]此外，層出不窮的藝術品線上平臺、數字媒體App等也極大幅度地拉近了藝術家與消費者、收藏家之間的距離，提升了藝術作品的傳播速度，降低了藝術作品的推廣成本，讓藝術家得以更加專注于自身創作。

（三）藝術品收藏的數字化轉型

在數字技術影響下，藝術品鑒賞形式、收藏方式與藏品形態都發生了轉變。

1.鑒賞形式的數字化

數字技術的應用讓藝術品的鑒定不再僅僅依靠目鑒而得、經驗定之，而是通過大數據資源的支撐，同專家鑒定相互結合、互為補充。以人工智能為代表的數字鑒定技術的廣泛應用也逐步受到國際藝術節及藝術品鑒定行業的認同。[12]AR、VR等新技術的應用讓藏家足不出戶即可了解知名畫廊、藝博會與拍賣行展出或銷售的藝術品，甚至可以通過視、聽、觸、感等方式形成新的鑒賞體驗。藏家的參與感、體驗感得到增強，交易主體、藝術品與藏家之間的互動關系得到增進，自然有助于加強藝術品交易的活躍度，同時拓展藝術消費與美育的廣度、深度。

2.收藏方式的數字化

數字技術的應用令藝術品的信息更加公開、透明，使藏家與感興趣的藝術作品之間可以實現精準匹配。在具體應用過程中，藝術品收藏、交易平臺將大量藏品信息進行整合，通過大數據分析、智能搜索、智能推薦、個性化推薦等方式，將藝術品精準推送至相關消費者，從而減少了收藏過程中的不確定因素，縮短了購藏周期，提升了藝術品收藏的可能性。而如線上導覽、虛擬AI展覽、數字媒體項目等形式新穎、充滿體驗感與參與感的展陳與收藏方式也吸引著年輕藏家的關注。各種時尚潮玩、數字藝術品等令“90后”“00后”成為市場中活躍的參與者。總而言之，數字技術的應用有助于提升大眾的藝術品消費力度，促進藝術市場的供需循環。

3.藏品形態的數字化

數字化與藝術藏品的結合相對較早。21世紀初，部分文博機構、藝術網站即在探索藏品的數字化保存。2008年，文化部（今文化和旅游部）文化市場發展中心還組建了“20世紀美術作品國家檔案”項目組，為齊白石、徐悲鴻、傅抱石、潘天壽、陳少梅、李苦禪、龐薰琹、靳尚誼等藝術名家的作品建立了數字檔案。近年來，NFT數字藏品出現，成為新興的藏品類別。2021年，國內外多家文博機構先后發行數字藏品。國內博物館推出的文物NFT作品一經上線便迅速售罄，而敦煌美術院還發行了全球首款動態NFT，豐富了NFT藝術品的表現形式。隨著數字藏品的發展，與之相匹配的新型藝術品交易中介也隨之產生。2021年，中國首家NFT畫廊——藝數力NFT數字畫廊于上海成立。2022年，據《全國博物館數字藏品及文博NFT（文創）發行月報》顯示，收藏中國、阿里拍賣、Hi元宇宙等已成為國內NFT平臺。[13]

三、數字化動力下中國藝術市場的發展趨勢

數字化動力是中國藝術市場發展的新動能，也是中國藝術市場體系轉型的關鍵力量。它讓傳統市場形態跨越時間與空間的界限，實現交易與流通的實時運轉，也為藝術市場的規范性、統一性發展提供了新的路徑。

（一）市場空間更具開放性

中國藝術市場正在向著數字化、網絡化、智能化的方向發展，新的藝術市場生態逐漸形成。數字技術不再是實體交易的輔助方式。依托數字技術，數字交易平臺建立起來，藝術品供給與需求主體以及藝術品一級、二級市場均依托其進行聯動，突破了時空的界限。以云直播、VR技術、AR技術為支撐，可進行藝術品線上展陳、營銷。藝術品拍賣中的同步拍賣系統讓網絡端用戶具備與現場同頻的競價速度，可以體驗同樣的拍賣氛圍，拍賣過程與競價結果也同樣具備公開、公平的特質，傳統拍賣會模式得以更新。可見，數字技術提升了市場的智能化水平，突破了地域條件、發展基礎的制約，實現了資源、要素的跨區域配置，構建了具有競爭力的市場結構。

線上與線下的市場空間也相互促進，形成更為開放、融通的市場形態。比如，中國嘉德開展網絡拍賣業務后，每場拍賣會新注冊的網絡客戶均超過了20%，不少線上新客戶通過同步拍賣轉移到線下，成為線下重要藏家。反過來，網絡藏家的數量自2019年以來也逐年遞增。可見，線上與線下拍賣主體實現了較好的轉化，形成了良性循環。[14]

（二）市場交易具有統一性

數字化動力為中國藝術市場的體系轉型帶來了機遇。藝術市場交易將呈現統一性發展趨勢，這一點主要體現在交易形態的統一性、保護與評價機制的統一性。

在數字經濟時代，大數據成為不可或缺的新型生產要素，蘊含著巨大價值。在藝術市場中，大數據資源快速融入生產、流通與消費各環節，令藝術品流通、資源流動有序開展，使藝術品交易實現跨界融合。包括古玩業、畫廊業、會展業、拍賣業等在內的各個藝術市場板塊運營由線下轉向線上，在競爭合作中協同發展。數字技術的應用也為新的藝術市場保護與評價機制的建立奠定基礎。比如，區塊鏈因其分布方式不可篡改，因而以密碼學為基礎形成的信賴機制，將能更好地進行藝術品保護。同時，區塊鏈及大數據、云計算等技術也將創造出新的評估機制，建立新的評估體系，在一定程度上解決藝術市場面臨的評估問題，[15]從而為藝術市場交易建立起統一的保障體系。

（本文系國家社科基金藝術學重大項目“中國藝術市場運行機制與制度創新研究”階段性成果，項目批準號：212D06。）

注釋

[1]參見《中共中央關于制定國民經濟和社會發展第十四個五年規劃和二〇三五年遠景目標的建議》。

[2]崔玉英.加快推進數字產業化和產業數字化[N].人民政協報，2021-8-17.

[3]參見中國信息通信研究院于2022年7月發布的《全球數字經濟白皮書（2022年）》。

[4]以數字中國建設推進中國式現代化——三論信息通信業學習貫徹黨的二十大精神[N].人民郵電報，2022-11-04.

[5]參見習近平總書記2018年8月21日出席全國宣傳思想工作會議時發表的重要講話。

[6]在技術上，此次藝術周主要依托在藝“Collect+”小程序平臺。這套技術能夠快速支持一個在線系統的搭建、進行美觀的UI設計、根據需求靈活調整界面，并且支持豐富的數據類型。另外，在藝旗下的在藝云技術服務有限公司解決了在線大額支付問題，可滿足單筆50萬元、單日3000萬元的交易額度。

[7]賀瑋.藝術產業數字化轉型的多方探索[N].中國美術報，2020-3-30（11）.

[8]安仁.藝術品網拍：無奈之舉還是行業必然[N].金融時報，2020-4-24（11）.

[9]同注[7]。

[10]李亦奕.后疫情時代：藝術品市場如何破題[N].中國文化報，2020-11-22（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