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層治理共同體的理論意蘊與現實運行邏輯

摘要：建設基層治理共同體是推進基層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現代化建設的重要內容，也是黨和國家對社會善治提出的新愿景。本文基于馬克思“真正的共同體”理論視角，對基層治理共同體的范疇內涵與理論意蘊進行厘定與剖析，并結合實際案例，進一步闡釋其現實運行邏輯。馬克思“真正的共同體”理論揭示了基層治理共同體的三重面向：“共同需要”的滿足是共同體形成的物質基礎；文化意識認同是凝聚共同體的價值動力；公共空間是社會關系再生產的實踐場所。在現實運行邏輯層面，“共有公用”的物質基礎能夠滿足“共同需要”，使“人人有責”集體行動成為可能；社區文化認同是“人人盡責”共同行動的精神動力；空間改造可以重構社會網絡，增進社會團結。

關鍵詞：基層治理共同體 真正的共同體 共同需要 文化認同 公共空間

基層治理是國家治理的基石，統籌推進鄉鎮（街道）和城鄉社區治理，是實現基層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現代化的基礎工程，也是中國式現代化的重要組成部分。2021 年4 月，中共中央、國務院印發《關于加強基層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現代化建設的意見》，提出要建設“人人有責、人人盡責、人人享有的基層治理共同體”，用15 年左右時間基本實現基層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現代化。可以說，基層治理共同體的構建既是實現基層治理現代化的必要手段，也是基層治理現代化目標的階段性呈現。

作為良政善治愿景的基層治理共同體應該如何實現？這不僅是理論問題，也是探索中國式基層治理現代化必須回答的現實問題。馬克思主義理論是我們立黨立國的根本指導思想，而共同體又是馬克思社會哲學最重要的概念之一，能夠為中國的基層治理實踐提供科學的理論框架和現實指引。本文將立足馬克思共同體理論原點，對基層治理共同體的范疇內涵與理論意蘊進行厘定與剖析，揭示基層治理共同體的理論面向，并結合實際案例對其現實運行邏輯進行進一步闡釋。

一、基層治理共同體的理論本源與范疇內涵

（一）馬克思“真正的共同體”理論

在現代社會學語境下，共同體指涉一種同本共生的倫理生活。啟蒙時代的思想家普遍重視共同體的契約屬性與權力象征，進入十九世紀，共同體發生了語義轉向，被看作現代性侵蝕下的一種傳統結社模式。滕尼斯首次對“共同體”與“社會”進行了類型上的剝離—有機的、持久的、自然的生活共同體，與機械聚合的、短暫發生的現代社會關系之間的對立（斐迪南·滕尼斯，2019）。而事實上，滕尼斯對共同體的思考，很大程度上受到了馬克思“真正的共同體”理論的影響。

馬恩論著中的共同體內涵，是一種基于生產活動之上的社會關系呈現（林青，2022），包含著歷史尺度下不同文明的形態。馬克思關于“共同體”問題的探討，也是在否定之否定的邏輯框架下展開的（趙永帥，2023）。以馬克思所處的資本主義社會回望自然經濟文明，共同體意指以氏族和部落為代表的自然共同體；隨著資本主義文明的出現，“國家”成為一個階級統治另一個階級的工具，是“虛假的共同體”；馬克思對于資本主義社會危機的思考，引發了他對未來建立“真正的共同體”的構想。“真正的共同體”是將個體從階級關系中解脫出來，并組成自由人聯合體的社會形態，是實現了物質分配公平和價值觀念融合的理想社會。①

在馬克思看來，共同體問題是由物質基礎、經濟基礎所決定的，其實質在于現實生活中人們對生產資料的占有方式所蘊含的沖突和矛盾關系（吳宏政、劉靜涵，2019）。共同體的物質條件決定著其承載的價值觀念和空間結構；而空間的變遷為共同體的物質發展變革提供了機會，同時也制約和影響著人們的觀念；價值觀念又加強了物質利益關系的結構，并鞏固了空間的營造策略。②馬克思在揭露資本主義所有制形式所導致的普遍的生產過剩時指出，供給與需求之間的錯位本身就證明了資本主義社會是以不平衡、不協調的利益分配為前提的。③它不僅對原始共同體的群體再生產屬性具有相當的破壞力，更突顯出資本主義國家作為一種虛假共同體的根本性限度。在私有制條件下，愈發精細化的現代社會分工將共同體內部成員的角色禁錮起來，使得階級成為束縛個體自由發展的牢籠，剝奪個體的物質所有，并衍生出尖銳的階級對立關系。④這種物質利益對立的關系會衍生出異化的價值觀念，而異化的觀念將持續割裂和削弱人們作為社會整體占有社會產品的權利。馬克思指出，資本主義社會看似發揚“個體自由”的高尚理念，實質上卻利用這種虛假的觀念使得社會成員產生自身“享有自由權力”的錯覺。⑤這加劇了物質利益分配的不合理，并在這個過程中侵蝕著共同體存在的合法性，不利于社會成員形成真正意義上的具有內生動力的認同。事實上，資本為實現其擴張，力求擴大不必要的需求和消費，甚至不惜為過剩的生產締造出種種“觀念”，為壟斷與剝削披上正當性的外衣，讓人類勞動成為一種“異化力量”，損害下游工人的根本利益。

而在真正的共同體中，階級沖突和對立會在社會產品、社會財產的公共化中逐漸消亡。但這并不意味著對個人財產的剝奪以及個體獨立性的剝奪。相反，合理分配制度下充足的物質基礎將帶來集體意識的重建與社會沖突的減少。真正的共同體意識的整合，并不倚仗外力的脅迫和扭曲，而是消滅了社會剝削、社會對立之后的觀念上的自然而然的歸屬與統合。①這種和諧的、滿足人們美好需求的社會環境才是每個人自由發展的根本保障。

此外，共同體的空間布局決定著人們的慣習、生活方式，甚至經濟關系。這項發現早在馬克思探討封建制度的時候就有所體現：中世紀逐漸衰落的羅馬帝國生產力遭到極大破壞，農業、工商業衰敗，城鄉人口逐漸減少，這樣的空間條件為建立一種以公社共同體為基礎的封建制度提供了土壤；而隨著封建制度不斷發展，由鄉村流入繁華城市的農奴不斷增加，又再次改變了城鄉空間格局，進而造成了城鄉分割，甚至城鄉對立。②馬克思主義空間觀的繼承者列斐伏爾認為，空間是社會變遷的依托工具，是一種動態的、有為的關系結構。每一項空間策略都是有目的的，它可以同時做到迫使工人外移、抬高中心區域價值、聯合精英階層（HenriLefebvre，1991）。大衛·哈維進一步指出，空間生產是積累和社會再生產總體上的活躍環節（大衛·哈維，2017）。與馬克思的宏觀空間視野不同，滕尼斯共同體是相對微觀和具體的，具有十分鮮明的地緣屬性，是連結經濟物資與情感精神的重要基礎：固定的勞動空間與居住空間影響著土地、工具、財產等物質的分配以及生活慣習調控下的價值觀念形成。這種基于地緣空間的共同生活的組織是經濟性的，即共同體式的（共產主義的），共同體的生活是對共同財產的占有和享受（滕尼斯，2019）。而隨著地緣共同體的發展，逐漸形成基于共同價值觀的精神共同體。滕尼斯將價值觀念上的整合稱作“共同領會”，認為它是共同體特有的意志，將一個整體里的各個成員團結到了一起（滕尼斯，2019）。它也是一種共同體范圍內被默認的規范，調控著人們的共同生產生活方式。但這種“共同領會”仍是階段性的，當現代社會侵入傳統生活方式，觀念的瓦解也就成為必然。但不可否認的是，作為價值基礎的觀念對社會制度和社會關系仍具有能動作用。

馬克思為“真正的共同體”勾勒了一個以人為本、資源公平分配、社會成員自由發展和團結共治的理想圖景。馬克思也將他的治理理念充分寓含于“真正的共同體”理論中，包含著對物質條件、價值觀念和空間體系的系統治理與重構，二者的有機結合，為完善和優化基層治理的中國方案提供了堅實的理論指導，也為基層治理共同體的概念解讀和實踐探索明確了方向。可以說，我國建設基層治理共同體的政策思路是以構建“真正的共同體”為最終目標的，始終體現著以人為本的發展思想和實踐邏輯。

（二）從共同體到基層治理共同體

在中國，“共同體”這一概念最初出現在黨和政府的政策文件中，主要意指地緣空間意義上的社區。2000 年，在《民政部關于在全國推進城市社區建設的意見》中，社區被定義為“聚居在一定地域范圍內的人們所組成的社會生活共同體”，這一概念吸納了滕尼斯“共同體以地緣空間為基礎”的觀點。2007 年黨的十七大報告和2009 年《民政部關于進一步推進和諧社區建設工作的意見》進一步對“社會生活共同體”進行了解讀，提出“把城鄉社區建設成為管理有序、服務完善、文明祥和的社會生活共同體”。

2017 年以來，“共同體”理念逐漸被應用于社會治理范疇。“治理”就是指通過制定政策或機制設計，將包括政府在內的多元主體納入參與和決策的環節，保障社會秩序與集體行動（格里·斯托克、華夏風，1999），社會治理則是將這種機制應用于社會公共事務的領域。2019 年，習近平總書記在中央政法工作會議上提出“要完善基層群眾自治機制，調動城鄉群眾、企事業單位、社會組織自主自治的積極性，打造人人有責、人人盡責的社會治理共同體”① ，指明社會治理共同體面向的是基層、依靠的是基層，并且要解決“現實的利益問題”。

基層治理主要以鄉鎮（街道）和城鄉社區為基本場域，特別是城鄉社區，作為人們生活中利益交匯的主要場所，是各種社會動員、組織和服務的重要切入點。可以說，“基層治理共同體”是“社會治理共同體”的微觀呈現。因此，基層治理共同體也可以理解為“基層的社會治理共同體”。

實際上，在政府正式提出這一理念之前，我國學界就已經對此概念開展了相關探討，大多將治理與共同體這兩個概念進行直接耦合。黨的十九屆四中全會后，學者們更多地沿用“社會治理共同體”這一表達，即使在探討具體問題時也指向的是“基層”社會治理共同體。此外，也有學者采用“基層社會治理共同體”“鄉村治理共同體”“社區治理共同體”等，總體來說都在論述人人有責、人人盡責、人人享有的社會治理共同體在基層何以呈現、何以可能、何以可為。因此，基層治理共同體這一表達顯然更能照映當前社會治理在基層實現創新的需求。

有學者認為，社會治理共同體應該是指治理參與者之間，在共同的利益限制下，基于信任或共同理念而形成的協同合作關系（王思斌，2020），對共同體賦予了“多元共治”的含義。而政府更是在治理共同體的建構中承擔主導作用，對治理參與者，包括社會組織、企業、居民組織等進行清晰的權責界定，從而建立協作關系（公維友、劉云，2014）。這類研究認為，可以通過利益關系上的協調與妥協，實現基層治理組織者、參與者之間的緊密互動與和諧合作。也有學者主張從社會基本單元培育基層社會組織，把居民組織起來共同建設幸福家園，建立理想的社區生活（丁元竹，2020）。社會治理共同體就是通過需求機制、價值追求機制、空間機會機制、心理內化機制等作用，形成的“日常生活共同體”（王春光，2021）。這一理念的提出，意在面向草根社會、市民社會呼喚公民意識、建立公共領域（洪波，2018）。在農村社區，農民陷入原子化社會關系后，公共性的培育變得十分艱難，基層治理面臨較大的挑戰，新公共文化建設能夠彌合這種脆弱的社區社會關系（黃家亮，2014）。有學者認為情感在基層治理共同體的構建中起到關鍵作用，通過情感治理可打通個體與群體之間的關系，鞏固非正式規則對社會關系連結的效用（文宏、林仁鎮，2022）。也可通過對社區空間進行規劃和營造，再造集體精神，構建社會治理共同體（蔡靜誠、熊琳，2020）。

綜上可以看出，雖然“社會生活共同體”“社會治理共同體”“基層治理共同體”是三種不同的表達，但其內核都沒有脫離經典共同體理論所關注的要素：建立在物質基礎上的利益關系；建立在價值基礎上的觀念取向；建立在基層場域的空間實體。因此，基層治理共同體是以馬克思共同體理論為內核的。其中，“基層”與“治理”都強調了對居民、基層組織參與治理環節的吸納，而非排斥。在治理層面，強調了政府在社會公共事務治理中的主導作用以及和社會機構的協同作用，這比較符合中國國情。作為一個整體概念，基層治理共同體可以被界定為：多元治理主體面向基層社會關系，通過社會治理實踐和一系列機制創新，在包括鄉鎮（街道）和城鄉社區在內的基層場域形成的生活共同體。基層治理共同體既依靠政府的政策實踐，也依靠基層群眾的集體行動，最終形成總體社會關系的融洽與團結。

二、基層治理共同體的三重面向

從經典理論可知，共同體的物質條件決定了它所承載的價值觀念，價值觀念又對物質基礎具有能動作用，而空間的變遷則對共同體的經濟關系和社會觀念的重構創造了條件。這三重面向對當代中國的基層治理共同體構建，提供了重要的理論框架參考。

（一）“共同需要”的滿足是基層治理共同體形成的物質基礎

“解決最現實的利益問題”，首先在于構建穩固的物質基礎，核心在于滿足人們的共同需要。從人與人之間的經濟關系出發，“需要”的產生激發了人們改變現狀的意愿。因此，共同需要是激發居民參與公共事務的基本動力，催生了居民維護家園、建設家園的共同體意識。在從事合作生產、進行共同活動的過程中，公共資源的有限性又進一步提升了滿足共同需要的復雜性。

“共同需要”具有“根本性”。馬克思將人的需要劃分為生存需要、享受需要和發展需要等（王偉光，1999）。個體需要的滿足建立在根本性共同需要的滿足之上。人們結社成群的基礎是因為要達成某些根本性訴求，例如共同的生存需要。在基層范圍內，居民的生存需要包括對居住的需求、飲食的需求、出行的需求、就醫的需求等，民生保障和公共服務為滿足這些需要提供了條件。

“共同需要”具有“多維性”。雖然共同需要區別于個體需要，具有一致性特征，但它仍與人們的具體生活體驗密切相關，因而不可避免帶有多重面向。比如，人的需要既有自然性，又有社會性。基層治理不但要提供牢靠的物質保障，也要重視物質分配的公平性，不能忽視共同需要所具備的社會關系屬性。另外，很多時候人們會出于自身客觀條件的限制，無法意識到潛藏需要的真實維度。比如，一個社會群體如果一直維持較低水準的經濟生活，就很難激活除了生存保障以外的其他維度的共同需要，這將造成成員的認同感進一步降低，逐漸喪失共同發展的動力，更無法激發共同體意識。

“共同需要”具有“嬗變性”。共同需要并非一成不變，需要的增長與社會關系的生產之間存在一種彼此作用的互構關系。①古代自然共同體通過樸素勞動建立的公共財產用于公共儲備，既是成員對抗外界的聯合，也是人們賴以生存的保障。這一時期的共同需要是同質的、穩定的和以生存為取向的。勞動者以“維持各個所有者及其家庭以及整個共同體的生存”為勞動目的。“公社成員不是通過創造財富的勞動協作來再生產自己，而是通過為了對內對外方面保持聯合體這種共同利益所進行的勞動協作來再生產自己。”②隨著生產力發展水平提高，原始形式的共同體利益格局隨之解體，私有財產分化了原始需要的結構，關于共同需要的價值觀念也隨之發生變化。而近代由于機器體系的大規模生產，產品同生產者的直接需要也毫無關聯了③，社會的共同需要再一次發生了改變。

當下，基層社會的共同需要復雜多元，社會資源總量有限，用于滿足需要的公共產品也具有稀缺性。公平合理的分配制度有助于凝聚基層社會的力量，加快提高生產力和生活質量（程恩富、劉偉，2012）。必須通過適當的制度安排增加公共產品的供給類別，提升其均等化和可及性。大衛·哈維在《馬克思與〈資本論〉》中提到，資金分配的所有參與者都會對其中的部分權益提出要求（大衛·哈維，2018）。因此，必須加快推進民主政治的制度化、規范化和程序化，確保公共決策能夠真實反映基層群眾生活的共同需要，使更多的社會資源用于公共產品的供給。④

（二）文化認同是凝聚基層治理共同體的價值基礎

基層治理共同體語境下的價值基礎，是一種內生于人類實踐活動的集體性觀念，并在具體的生活實踐中指導人們共同行動的取向。其內在本質是人的創造性實踐勞動（左亞文，2010）。基層治理共同體所承載的文化認同，指向了一種經歷了政策實踐考驗的意識形態上的認同。文化認同不僅僅是實踐創造出來的成果，也可以成為滋養實踐的物質基礎。“理論一經掌握群眾，也會變成物質力量。”⑤在基層治理過程中，只有徹底抓住事物根本規律的理論，才能說服群眾，才有可能形成具備實踐能力的文化力量，進而生成物質力量。

基層社會的文化認同是在物質利益關系的磨合與轉型中形成的。文化意識是實踐的結果，更是執掌行動航線的舵。自發的共同體意識建立在規范與秩序的基礎上。失去了意識層面的凝聚力，集體行動很容易流于渙散，基層治理中的社會動員也將缺乏動力。文化觀念或意識形態是在不斷積累和沉淀中逐漸發展演化的，其對實踐的指導和影響也是隨著時間的變化而發生改變的。社會規范與社會秩序的建立，必須考慮到歷史文化的影響，否則集體觀念將陷入虛無的“唯意識形態”漩渦中去。

文化認同是國家治理體系與治理能力現代化的價值歸屬（祁志偉、張婷，2020），是支撐基層社會成員身份認同的力量，也是共同體意義上社會凝聚力的感性體現。文化觀念的同一性有助于社會成員達成關于如何展開共同生產生活的共識。當代基層治理共同體的重要特征之一，即強調能夠調動人民群眾的主觀能動性，以進行社會有機體的自我調節。也就是人人都將共同體的存在和發展看作自身持續發展的重要前提，因而主動在個體差異的“不可通約性”中尋求包容和有序。這就牽涉到政府和社會組織等向基層治理領域投入的資源，與人民群眾參與公共事務、維護自身權益意愿之間的對接與耦合。如果基層群眾不能從意識層面發揮對社會治理的主體性作用，那么即使公共部門投放再多的公共資源，共同體成員之間都很難在真正意義上形成有效的團結機制。

（三）公共空間為基層治理共同體提供實踐場所

空間反映著人們共同生產生活的歷史過程，可以被其內部發生的活動所激活（米歇爾·德·塞托，2015）。居民的居住空間往往決定著其觀念的嬗變。布局合理的社區公共空間為居民增強交往頻度提供了可能，從而改變原子化的社會關系，提升居民參與公共事務、建立公共話語的意愿和慣習，塑造一種“人人有責”的觀念意識。公共空間的生產還受到資本邏輯的支配，呈現出極強的經濟屬性，對提升基層社會福利、完善服務都起到一定的作用。

恩格斯對住宅問題的論述也印證了實踐活動與空間格局之間的關聯，他犀利地揭露了德國從手工業小生產向大工業過渡時期所經歷的“住房短缺”：一方面大批農村工人涌入工業中心的大城市；另一方面老城區的格局，包括城市道路交通，已不再適應大工業時期的生產生活環境，工人的住房和社區受到嚴重擠壓，公共領域也急劇壓縮。然而，“資本即使能夠辦到，也不愿意消除住房短缺，這一點現在已經完全弄清了。于是只剩下其他兩個出路：“工人自助和國家幫助”①。住宅空間的分化與公共空間的流失加深了群體之間的割裂與階級張力，使得城市空間內部的社會主體趨于碎片化。各方主體的公共利益無法達到平衡，公共話語無法有效形成，共同體就不再是“精神家園”的代名詞，更不要奢望實現社會整合與社會團結。這充分說明，公共空間不是抽象的，空間生產是具體的人類活動，也是基層治理共同體作為物質存在的必要條件。

基層治理共同體是具體的、實踐的，是以一定的治理空間（家庭、組織、村莊或社區）為載體的（郁建興、任杰，2020）。脫離了具體的公共空間，基層治理就失去了與群眾互動和交流的舞臺。基層治理共同體的構建，本質上也是公共空間的實質性擴張。公共空間具有能動性，也可以被看作是集體實踐活動的存在方式（張佳，2019）。空間的變革與社會形態的改變是一致的，譬如城市空間用資本的方式將城鄉、中心和邊緣、全球和區域聯系了起來（孫權勝，2021）。基層治理共同體的構建，實質上是在尋找一種基于社會主義空間實體的共生秩序。社會治理的空間對象既可以是市域空間、街道空間和社區空間，也可以是村落空間。社會空間的構建必須基于“人”的具體活動。因此，只有從人們日常生活實踐的微小空間進行生產與重構，才能建立一種良好的、符合現代生活方式的社會關系。

物質基礎、價值基礎和空間基礎三個面向之間的共性特征在于，通過吸納人民群眾的共建力量，來不斷深化和凝聚社會治理的共識，并促成人民對于共治與善治成果的共同享有。它們在實際運行中建立一種互構的關系：從共同需要的滿足到形成價值認同，再到公共空間形式上的生產和優化，不斷累進生成，最終實現基層治理共同體的穩定再生產。任何單一面向都無法構成理想的基層治理共同體形態，只有在現實層面遵循科學邏輯，整合這三重維度，才能構筑起穩定、和諧、有序的基層治理共同體。

三、基層治理共同體的現實運行邏輯

基層是最生動的社會橫切面，也是觀察基層治理共同體運行邏輯的關鍵視角。在現實層面，鄉鎮（街道）大多以資源統籌為主，而城鄉社區側重于基層社會成員的動員和組織，是基層治理實現“人人有責、人人盡責、人人享有”的基礎單元。

（一）“共同需要”的滿足是促成“人人有責”的物質基礎

在基層治理過程中，公共產品如果只依賴于政府部門的單向輸送，很難契合群眾共同需要的根本性、多維性和嬗變性，最終可能導致與人們的真實需求脫節。因此，應盡量動員基層群眾參與公共選擇過程，以最大限度地反映民意。那么如何才能讓人們參與到滿足共同需要的公共產品的生產、篩選和供給中去？這實際上指向了一個集體活動的制度化邏輯。本文認為，“共有公用”的物質基礎能夠激發成員對集體的公共參與認知，繼而強化其對集體的權責意識。“共有公用”包含兩層意義：一是“共有屬性”，強調這部分資產的所有制屬性是共同體成員共同所有；二是“公用屬性”，每個成員對公共財產享有平等處置權力，承擔共同責任和義務。“共有公用”形式下的共同體財產使用和處置由全體成員共同商議協定，以確保公共財產滿足成員的共同需要。

這種制度化邏輯在“村改居”社區中體現得尤為明顯。在自上而下的城市化運動中，一部分原村集體資產交由政府統一規劃管理，另一部分則由“村改居”后的社區進行管理，保留“村改居”社區一定經濟職能。基于共同利益取向的驅動，社區成員獲得了集體意識、集體行動的價值“正當性”。“村改居”社區在集體資產再生產、社區服務優化升級等方面都表現出更高的自由度、自主性和積極性，以北京市昌平區霍家營社區為例：

北京市昌平區霍家營社區是依托于原霍家營村建立起來的回遷小區，改造前身是典型的城鄉結合部農村，居住環境惡劣，基礎設施差。2007 年10 月開始整體拆遷，歷時9 年，2016年完成回遷。霍家營社區在保留集體土地所有制的基礎上，實行經濟合作社制度，承擔著經營集體資產、增加居民收入的職能。通過固定資產經營、土地流轉和資源融合等多種創收路徑，合理優化資源配置，不斷完善基礎設施，提高集體經濟收入。集體經濟合作社全年總收入在3600 萬元左右，是整個霍家營社區收入的主要來源。村里原住民共1200 余人，全部保留股民身份，均享有集體經濟的股權分紅權利。自2016 年起，每年投入社區服務建設的資金大概200 萬元，至今已持續投入6 年。資金主要用于社區工作人員的工資與補貼，社區服務的生產與供給，社區福利等。公共服務和社區福利的經費投入和預算支出情況對居民公開透明。同時也為居民積極爭取義務教育、社區醫院、交通設施配套等城市公共服務資源。①

“共有公用”的集體經濟發展模式，使社區居民收入來源穩定、生活富足、福利保障水平提高，產生了較強的獲得感、幸福感和安全感。集體歸屬感又促發了行動個體自主參與社區建設的決策、管理和監督，對于政府傳達的各項管理政策，居民也能夠更好地配合、協助和執行。居民們以社區為榮，共同維護家園形象，共同守護家園安全，形成了以服務帶動管理、以共享帶動共建共治的良性循環。

2019 年，北京市開展垃圾分類管理，霍家營社區居民自愿到垃圾分類驛站進行“桶前值守”，監督垃圾投放情況，清潔垃圾驛站，甚至有些居民還將自家閑置的家具搬到驛站進行了布置。目前霍家營社區注冊志愿者已有400余人，在2020 年新冠肺炎疫情期間成為社區防疫的中堅力量。社區居民“全民皆兵”、嚴防死守，除了堅守大門的輪崗志愿者，只要居民發現有“翻墻”進入社區者，都會主動上報、自行圍堵。②

整體而言，集體經濟收益的增值與共享，為基層治理共同體提供了物質基礎；而基于共同需要滿足基礎上形成的“人人有責”的集體意識，又進一步凝聚成社區自治的強大驅動力。

與“村改居”社區不同，大部分城市社區并無集體經濟收入來源，社區服務主要依靠專項資源和資金下沉來實現，這也賦予了“共有公用”不同的內涵。“共有”并不僅僅指資金或資源所有權上的共同擁有，同時也意味著基于產權共有基礎上的共同使用。發揮“公用”的前提和基礎是“共議”。只有在共有、共議基礎上，才能形成公用。居民如果沒有機會參與到規劃、決策、管理和監督過程中，公用就無從實現。一方面，資金和項目可能并非居民所需；另一方面，政策執行缺乏監督，有可能偏離政策目標。另外，居民內部利益難以平衡統一、需求過于分散化，也會阻礙資金的有效和充分利用。為解決這些問題，成都市的公共服務資金依托于全市普遍建立的居民小組和社區兩級議事會，拓寬了公共參與的范圍，使財政資金真正下沉（肖林，2020）。可見，社區建設經費使用和管理制度是加強共同體物質基礎建設的關鍵。只有真正賦予公共財政資金“共有公用”的屬性，才能使“人人有責”深入民心，賦予集體意識和集體行動以正當性和可能性。

（二）文化認同是深化“人人盡責”的價值動力

如果說“共有公用”為“人人有責”共同體意識的形成提供了物質基礎，那么文化認同和情感歸屬，則是促成并強化“人人盡責”共同體形成的精神動力。“以文化人”不僅是我國實現禮治秩序的傳統路徑，也是符合歷史唯物主義文化實踐規律的科學理念。可以說，基層文化認同是居民精神需求的主要載體和重要依托，基層治理可以通過崇德向善的德治力量提升治理效能。

特別是在重視傳統文化的“村改居”社區，德治力量能夠對人們的行為進行潛移默化的規范和約束，實現社區的自我管理。“村改居”社區的特殊性在于其既受到現代城市文化的滲透，同時又扎根于傳統道德文化的土壤。因此，過度推行剛性的、不接地氣的治理規范很容易造成居民認同感的缺失和斷裂。剛柔并濟、德治與法治結合的文化建設手段能夠有效喚醒居民自治的活力，其普遍約束力與動員力量也更加強大。霍家營社區居委會牽頭全體居民商討制定了萬余字的《居民公約》，作為制度框架和行為準則，加之熟人社區重視“面子”的心理特征，培育出一套符合自身特色的社區自治機制。在正式規約與傳統文化的規范和指引下，霍家營社區通過以熟人社區的“面子”因素為動力的獎懲結合機制，促進了居民“人人盡責”的積極性。①

很多城市老舊小區同樣具備一定的在地文化基礎。在舊城區，社區文化承載著一代居民的共同記憶。文化記憶的激活和延續，使得社區居民的參與帶有一種天然的人情味，相互扶助的鄰里氛圍也有助于公共道德的建設。上海市靜安區共和新路街道以“弄堂文化”為根基，在當代大城市的陌生人社會中找回“熟人社區”氛圍。弄堂文化使得居民之間更易達成一種無須言說的、天然的價值共識。以鄰里關系為情感紐帶，動員社區黨員、居民骨干建立“自治管委會”和“家園工作室”，設立了《居民規約》，打造居民議事平臺，讓居民在文化認同與交流和溝通中建立起共建共治家園的集體意識。居民角色從單純的“居住者”變成實實在在的“管家”。②可以說，社區文化認同是基層治理共同體“人人盡責”的情感源起和堅實動力。誠然，基層治理過程中，物質資源、經濟基礎能夠解決硬性的基礎設施建設問題；但另一方面，過度的經濟開發和資源下沉也有可能解構或侵蝕基層社會力量。而無論是傳統文化還是現代文化，都是調節人與人之間、國家與社會之間關系的潤滑劑。以人文主義為核心的治理理念能夠將基層社會的煙火氣留在社區，降低自上而下的組織和動員成本，讓自下而上的社區參與更具生命力。

基層治理共同體不僅僅是付諸集體行動的機械運動，更是人們對于共同體力量的深刻認識，實現了責任意識的外顯與整合。共同的價值追求使人們的交往與合作不再是工具主義的利益交換，而是恪守價值準則的向善之舉，最終成為“人人盡責”的內驅力。

（三）公共空間是社會關系再生產的實踐載體

公共空間的生產是將個體納入集體的一個至關重要的環節。制度的建立、文化的傳播、經濟活動的開展都離不開公共空間的物理環境。然而，在城鎮化建設的過程中，大規模的拆建和遷移提升了人們的生活成本，造成了社會關系的離散與人們心態秩序的紊亂。可以說，空間的劇烈變遷使得人與人之間關系的原子化傾向越來越明顯，為基層社會的公共性實踐帶來了極大的挑戰。而在城鎮化建設的后半程，空間肌理的雕琢與精研成為修復社會公共生活的重要環節。事實上，公共空間的營造和改造過程中如果能讓居民參與，可以更好地以“非對抗”的形式將居民訴求寓于空間使用（崔寶琛、彭華民，2020）。近年來，我國城市建設非常重視公共空間生產與社區社會網絡構建的融合。

廣州永慶坊通過空間改造不僅實現了老城文化的回歸和煥新，更達成了居民參與度和社區凝聚力的有效提升。永慶坊位于廣州市荔灣區恩寧路，是廣州西關老城區的核心地帶，承載著老城文化和幾代人的共同記憶。但隨著城市空間的擴張，城市核心功能區向新城轉移，昔日繁華的永慶坊老城逐漸衰敗，成為“危房”。2018 年恩寧路開展了荔灣區政府主導的街區更新、空間改造工程，將永樂坊建成“修舊如舊、外古內新”的集傳統風貌與現代設施于一體的活力空間。在此過程中，通過搭建居民協商議事的公共平臺，讓相關利益人充分溝通，并對居民意見進行收集梳理，提交至政府相關部門作為決策參考，形成居民對公共空間改造的充分話語權，使其真正參與到共同體的建設與治理中去，最終共享空間營造成果。①

可以說，基層治理共同體就是在一個個局部空間的修復與再造中實現的。空間利益的爭執與磨合激發了社會共治的活力，圍繞空間美學形成的公共議題提升了人們參與公共事務治理的積極性。這種基于空間的共同實踐為社會不同群體的融合提供了扎實的基礎，同時也為政府、市場和社會之間的協作與互動創造機會，打造公益與效益并存的空間形態。在這一過程中，弱勢群體與亞文化群體的空間權利也需要得到關注與保護。公共空間的營造不應以犧牲邊緣社會群體的利益為代價。

此外，現代信息技術的發展使得空間的“脫域”成為可能。人們完全可以突破和超越地理空間的限制而找到與自己有相似價值訴求和興趣偏好的社群。這些最初只是基于某種共同精神文化訴求而在虛擬空間里聚集的群體，具備一定規模和影響力之后，也會衍生出文化功能以外的經濟功能甚至是政治功能。基層治理應順應社會發展的潮流，讓虛擬網絡空間成為基層治理實踐的輔助陣地與便捷化的操作平臺，拉近基層治理距離，為深入群眾內部、精準捕捉民意、契合群眾需求創造有效條件。

四、結語

從馬克思“真正共同體”的理論視角透視基層治理共同體的理論維度，大致可以分為三重面向：“共同需要”的滿足是基層治理共同體形成的物質基礎；文化認同是形成基層治理共同體的價值動力；公共空間則為基層治理共同體的形成提供了實踐場域。理論維度與基層治理實踐中的現實邏輯相互映照，為紓解運行困境和痛點難點提供科學指導。

首先，基層治理共同體形成的物質基礎在于滿足人們的“共同需要”。基層治理解決的大多是人們居住和生活的實際問題，廣泛的基層社會動員也應圍繞人們的“共同需要”展開。一旦動員目標和手段與人們的真實需要脫節，就無法形成基層治理合力。因此，必須重視人民群眾根本性、多維性和隨著時代發展而不斷變化的公共吁求，實現對“共同需要”的識別和滿足，在個體與整體之間建立真正緊密的物質利益上的連結。同時，在進行以滿足“共同需要”為取向的經濟活動中，應充分認識到人民群眾的主體性地位，提升其主體意識，讓廣大群眾參與到公共產品的生產、決策、使用和維護中，使得共同需要的根本性、多維性、嬗變性得到平衡和有效滿足。

第二，文化認同是基層治理共同體實現延續與傳承的價值動力。文化認同不僅決定著社會群體的價值選擇，同時也規范著人們的集體行動。基層治理中的文化力量必須是與在地文化深度契合的，它可以是傳統文化符號的延伸，也可以是一種文化工具的創新和建構（劉亞秋，2023）；可以是正式的制度供給，也可以是一種非正式的慣習培育。這些文化工具加深了個體對居住空間的情感，也為個體、組織的共同監督和管理提供了信念與依據。正如鮑曼所述，即便沒有“正式契約”的約束，人們的權利與義務仍將圍繞著“彼此幫助”的美好而純粹的期待而實行（Zygmunt Bauman，2001）。

第三，公共空間是實現基層治理共同體的實踐載體，也是物質基礎、價值基礎得以互構的物理條件。隨著現代化的不斷深入，空間體系為傳統的地域性基層治理提供了更多元化的范式。除了應用新媒體技術實現脫域治理以外，區域空間實體的內部塑造對基層治理共同體的運行至關重要。空間的修復為資源的優化、社會關系的重塑帶來可能，從而實現對基層社會成員的吸納和聚集。因此，在基層治理實踐中，公共空間的再造可與城市更新、美麗鄉村建設等空間治理實踐相結合，更好地順應居民的共同需要，實現良善文化的再生產。

綜上，三重面向共同構建了基層治理共同體在理論層面的應然邏輯，并與中國社會的基本國情和時代特征相結合，在理論層面回應了基層治理實踐的現實吁求，為找回新時代社會關系重構的落腳點、建立一個破除了價值虛無化的共同家園，奠定了無比堅實的意義之基。

參考文獻

[1] 徐斌， 鞏永丹. 馬克思共同體理論的

歷史邏輯及其當代表現[J]. 馬克思主義與現

實，2019（02）：62-68.

[2] 斐迪南·滕尼斯. 共同體與社會[M]. 張

巍卓譯，北京：商務印書館，2019.

[3] 林青. 馬克思恩格斯論“共同體”的緣

起、形式與重建——基于《德意志意識形態》

的文本考察[J]. 廈門大學學報（ 哲學社會科學

版），2022，72（05）：9-15.

[4] 趙永帥. 文明的趨向：馬克思共同體的

關系邏輯演繹[J]. 浙江社會科學，2023（02）：94-

101+158.

[5] 吳宏政， 劉靜涵. 馬克思論“真正的共

同體”的所有制基礎[J]. 吉林大學社會科學學

報，2019，59（02）：141-148+222.

[6]Henri Lefebvre. The Production of Space[M].

Translated by Donald Nicholson-Smith， Oxford：

Basil Blackwell Ltd.， 1991.

[7] 大衛·哈維. 資本的限度[M]. 張寅譯，

北京： 中信出版集團，2017.

[8] 格里· 斯托克， 華夏風. 作為理論的

治理： 五個論點[J]. 國際社會科學雜志（ 中文

版），1999（01）：19-30.

[9] 王思斌. 社會治理共同體建設與社會工

作的促進作用[J]. 社會工作，2020（02）：3-9+108.

[10] 公維友， 劉云. 當代中國政府主導下的

社會治理共同體建構理路探析[J]. 山東大學學

報（ 哲學社會科學版），2014，（03）：52-59.

[11] 丁元竹. 中文“社區”的由來與發展

及其啟示——紀念費孝通先生誕辰110 周年[J].

民族研究，2020（04）：20-29+138.

[12] 王春光. 社會治理“ 共同體化” 的

日常生活實踐機制和路徑[J]. 社會科學研

究，2021（04）：1-10.

[13] 洪波.“個體—共同體”關系的變遷與

社會治理模式的創新[J]. 浙江學刊，2018（02）：82-

89.

[14] 黃家亮. 基層社會治理轉型與新型鄉

村共同體的構建——我國農村社區建設的實踐

與反思（2003-2014）[J]. 社會建設，2014，1（01）：77-

87.

[15] 文宏， 林仁鎮. 城市基層治理共同體建

構中的情感生成邏輯——基于佛山市南海區的

實踐考察[J]. 探索，2022（05）：141-151.

[16] 蔡靜誠， 熊琳.“營造”社會治理共同

體——空間視角下的社區營造研究[J]. 社會主

義研究，2020（04）：103-110.

[17] 王偉光. 論人的需要和需要范疇[J]. 北

京社會科學，1999（02）：47-53.

[18] 程恩富， 劉偉. 社會主義共同富裕

的理論解讀與實踐剖析[J]. 馬克思主義研

究，2012（06）：41-47+159.

[19] 大衛·哈維. 馬克思與《資本論》[M].

周大昕譯， 北京： 中信出版社，2018.

[20] 左亞文. 馬克思文化觀的多維解讀[J].

學術研究，2010（03）：31-35+159.

[21] 祁志偉， 張婷. 加強社會治理共同體意

識[N]. 中國社會科學報，2020-11-11（05）.

[22] 郁建興， 任杰. 社會治理共同體及其實

現機制[J]. 政治學研究，2020（01）：45-56+125-126.

[23] 張佳. 資本批判與希望的空間：大衛

哈維的空間批判理論與歷史唯物主義研究[M].

北京： 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2019.

[24] 孫全勝. 論馬克思“空間生產”批判理論

[J]. 江漢大學學報（ 社會科學版），2021，38（02）：37-

49+126.

[25] 米歇爾·德·塞托. 日常生活實踐：

實踐的藝術[M]，方琳琳、黃春柳譯，南京：

南京大學出版社，2015.

[26] 肖林. 邁向“社區公共財政”？——城

市社區服務專項資金政策分析[J]. 社會發展研

究，2020，7（04）：81-104+239.

[27] 崔寶琛， 彭華民. 空間重構視角下“村

改居”社區治理[J]. 甘肅社會科學，2020（03）：76-

83.

[28] 劉亞秋. 基層社會治理何以有效——

項對社區在地文化的社會學分析[J]. 社會科學

輯刊，2023（01）：69-76+238.

[29]Zygmunt Bauman. Community： Seeking

Safety in an Insecure World[M]. Cambridge： Polity

Press， 20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