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創醫療生活備用金機制助解監護難題

朱陸奇

“浦檢察官，居委會給老楊辦了上海市老年卡，殘聯還給他更換了新的殘疾證。”上海市徐匯區檢察院第五檢察部的浦亮檢察官，接到了精神障礙患者楊某甲近日生活情況的反饋。

楊某甲是一位年近七旬的上海市徐匯區居民，自1996年11月12日起，他因不幸罹患精神分裂癥而一直在上海市精神衛生中心（下稱“精衛中心”）住院治療，至今已有27年時間。起初，楊某甲有醫保卡、退休金、殘疾人補貼等收入，每月會固定打在他自己的銀行卡里，這些錢不僅能夠覆蓋他平時的醫療費，還能支撐他的日常開銷。經過長期治療，楊某甲的病情日漸趨于穩定，身體狀況也挺不錯，治療效果好的時候，他還能獨立在院內社區自由活動，正常與他人溝通交流，不過根據司法鑒定，他仍屬于限制民事行為能力人。

失位七年的監護人

然而，2015年7月，由于一場突發的疾病，楊某甲出現了高熱、嘔吐等癥狀。精衛中心醫護人員緊急致電楊某甲居住在外地的監護人、親弟弟楊某乙，希望他這位楊某甲唯一還在世的親人，能來探望一下哥哥。由于身體狀況急轉直下，楊某甲把本來放在醫院由自己保管的身份證、社保卡，以及每月能夠固定領取退休金、殘疾人補貼的多張銀行卡，都交給了楊某乙。

可誰知，楊某乙自此以后不僅再也沒有來精衛中心看望過親哥哥楊某甲，還拒絕使用其代為保管的社保金、退休金等屬于楊某甲的財產，來繼續繳納相關治療費用，并在之后長達7年的時間內，拒絕履行監護人的一切責任。2021年，精衛中心工作人員曾專門趕赴楊某乙所在的省市，找他當面談話，希望其能夠履行監護人義務，但最終也無濟于事。

原本，楊某甲的退休工資和相關社保，是能夠覆蓋其治療費用的，但由于監護人拿著病患的多張銀行卡拒不支付醫療費，導致楊某甲明明有錢看病，卻陷入只能一直拖欠大額醫療及護理費的窘境。此外，楊某甲的的生活質量也隨之大幅下降，衣服已經破了好幾個大洞，特別是在多次清洗后，如果再放進水里漂一漂就會直接爛掉。醫生于心不忍，就把自己的日常衣服給楊某甲穿。

精衛中心的工作人員表示，衣服可以送，甚至醫療費也能由醫院先行墊付，但更重要的問題是，楊某甲已年近七旬，隨著年齡的不斷增長，他遭遇重大、突發疾病的可能性也日漸增大。假如再遇到危急情況，將有可能涉及轉院、急救、后續治療等醫療流程，但這些都是需要監護人同意才可進行的，一旦哪個流程因監護人不同意而導致卡頓、停滯，危及的可能就是楊某甲的健康乃至生命。

唯一的監護人不作為，使得無父無母也無配偶子嗣的楊某甲陷入了危困。替楊某甲換一個監護人？但是在沒有其他近親屬的情況下，又可以找誰呢？就算真的成功換了監護人，如果楊某乙拒不交出楊某甲的證件、銀行卡，又該怎么解決呢？如何妥善處理這些問題，對于上海市精神衛生中心這樣一家醫療機構而言，顯然是難以獨立完成的任務。

檢察支持起訴解危困

“檢察院有民事檢察支持起訴制度，或許能幫忙解決這些問題。”一名律師在聽說精衛中心遇到的難題后，建議精衛中心將楊某甲面臨的困境作為民事支持起訴的線索，移送給上海市徐匯區人民檢察院。

收到線索后，承辦檢察官浦亮迅速對接各方進行情況核實，找到了問題的癥結所在：需要幫助患有精神分裂癥的楊某甲找一個既符合法律規定，又愿意承擔責任的新監護人。

根據楊某乙確實系楊某甲唯一的近親屬，且怠于履行監護人職責的事實，浦亮檢察官想到了“治療”楊某甲困境的“靈丹妙藥”——指定監護。根據《中華人民共和國民法典》第三十一條、第三十六條的規定，在監護人怠于履行監護職責，導致被監護人處于危困狀態的情況下，有關個人、組織可以向法院申請指定監護。徐匯區人民檢察院主動聯系了相關街道，街道工作人員愿意積極配合，聯系了楊某甲戶籍所在地的居民委員會。經溝通，居委會表示愿意擔任楊某甲的監護人，但對后續司法程序能否順利進行產生了畏難情緒，提出因缺乏相關法律知識，需要檢察機關在后續司法程序中支持起訴。

“現有的監護人拒不配合，后續司法程序確實相對復雜。”浦亮檢察官介紹說，“第一，由于楊某甲是成年人，因此首先需要法院宣告其是無民事行為能力或限制民事行為能力人；第二，需要證明楊某甲符合指定監護條件。”理清思路后，居委會拋開疑慮，在人民檢察院的支持下，向人民法院提起訴訟。

2022年11月，經司法鑒定，楊某甲系限制民事行為能力人；同年12月，居委會正式向徐匯區人民法院提起申請宣告楊某甲為限制民事行為能力人的訴訟，徐匯區人民檢察院依據《中華人民共和國民事訴訟法》第十五條之規定，受理本案并于同月14日發出支持起訴書。同年12月21日，徐匯區人民法院依法作出一審民事判決，判決楊某甲為限制民事行為能力人。

2023年3月，居委會向徐匯區人民法院提起申請確定監護人的訴訟，徐匯區人民檢察院于同月6日發出支持起訴書。徐匯區人民法院依法作出一審民事判決，判決指定居委會為楊某甲的監護人。

率先建立機制傳遞法律溫情

雖然經法院通知后，楊某甲的弟弟楊某乙仍未到庭，但親情的缺失已經被法律的溫情填補。然而，楊某甲的困境雖然暫時得以緩解，可是要當好這樣的監護人、守護者，不是一天兩天的事兒，也不是一年兩年的事兒，這樣動輒一生的守護，需要行之有效的機制來切實保障。

2023年6月30日，徐匯區人民檢察院聯合上海市精神衛生中心、徐匯區公證處、相關居民委員會，專門就關于楊某甲支持起訴案相關財產權益保障問題，聯合制定、簽署了工作方案。居委會擔任楊某甲監護人之后，在司法機關的幫助下，依法幫助楊某甲補辦銀行卡，找回了屬于他的財產。為了確保楊某甲的合法權益在今后都能夠得到保障，該工作方案率先建立了精神障礙患者大額財產作為醫療備用金在公證處提存、小額活期財產由監護人委托醫院代管的財產保障模式，確保楊某甲今后領到的每一筆退休金和補貼，都能夠用在他自己身上。

①檢察官與相關行政單位溝通協調?

?②簽署《關于共同保障精神障礙患者合法權益的工作機制》?

③檢察官與居委一同幫當事人補銀行卡

同日，為進一步落實人民至上的工作理念，守護更多像楊某甲一樣處于危困的弱勢群體，取得辦理一案、治理一片的最佳辦案效果，徐匯區人民檢察院積極能動履職，與上海市精神衛生中心、徐匯區司法局、徐匯區衛生健康委員會、徐匯區殘疾人聯合會共同簽署了《關于共同保障精神障礙患者合法權益的工作機制》，從受理范圍、申請流程、受理流程、支持起訴、財產管理、協作互助、檔案管理等多個方面，詳細規定了轄區內如若出現類似問題的解決辦法，用實實在在、切實管用的機制，守護弱勢群體合法權益，傳遞法律的溫情。徐匯區人民檢察院將依法綜合運用四大檢察職能，做好機制的保障工作，并將在各方的努力和支持下，就保護弱勢群體合法權益進行溝通協調，不斷對機制進行修訂與延伸，實現更優質、更全面的社會治理效果。

上海市人大代表王承對本起支持起訴案例、會議簽署的工作機制等方面進行了點評，他表示，這次案例也為推廣到其他特殊人群提供了很好的范本，如老齡化背景下的老年人權益保護等問題，都可以由相關機制進行延伸，同時也為提升上海特大型城市的高效能治理和進一步保護弱勢群體，起到了很好的推動作用。王承代表還建議對于精神障礙患者權益受到侵害的情況采取一定措施，保障機制順利運行，并在本機制后續的實施過程中，對于出現的新問題及時進行完善，形成效果更好的機制進行推廣。

已然把醫院當成家的楊某甲，可能并不完全清楚外面的世界因他發生了什么改變，但他知道的是，現在手里頭有錢了，不僅重新實現了“水果零食自由”，自己的事今后也有人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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