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女性主義角度談桐華網絡穿越小說《步步驚心》

自“清穿三座大山”（指《夢回大清》《步步驚心》《獨步天下》三部清朝穿越小說）出現之后，面向女性的網絡穿越小說的數量迅速增多并形成規模。面向女性的網絡小說，是以女性自身話語進行書寫的一種方式，而這種書寫所映射的是女性自身的欲望和訴求。本文從女性主義角度出發，根據桐華《步步驚心》這一網絡穿越小說，主要從女性意識建構、女性視角下的女性人物塑造兩方面分析作品中的女性訴求和女性心理，從而更加深入地了解面向女性的網絡穿越小說的價值。

一、面向女性的網絡穿越小說的生成

（一）互聯網的媒介特征

互聯網時代的到來使網絡成為人們獲取信息、進行溝通交流的重要平臺，這種媒介方式的轉變影響著人們日常生活的方方面面，如閱讀方式。在互聯網普及之前，紙質閱讀作為主流的閱讀方式給人們帶來了較好的閱讀體驗。隨著互聯網的普及，人們的生活方式發生變化，在閱讀方式上，人們選擇了相對方便的網絡閱讀，在很多場合都可以看到人們閱讀“可移動的電子書”，卻很少有人隨身攜帶紙質版的圖書。互聯網時代的到來使得人們在網絡上便可滿足閱讀需求，因此網絡閱讀在當下已經成為人們普遍的閱讀方式。

由紙質閱讀到網絡閱讀，閱讀方式的轉變也會使得文學界發生變化，比如，網絡文學隨著互聯網的發展應運而生。談到網絡文學，歐陽友權是這樣定義的：“就在紙介書寫文學日漸式微、文學經典和精英寫作走向邊緣化的文化轉型期，數字媒介和網絡載體的出現為困境中的文學找到了新的媒介載體和發展空間。”由此可見，互聯網的出現對網絡文學的發展產生了極其重要的影響。其中，網絡類型小說也依賴于互聯網的媒介特征蓬勃發展，本文所要討論的面向女性的網絡穿越小說就是在眾多類型小說中討論較多且熱度一直居高不下的一種類型。該類型在尊重部分史實的情況下，融合當下人們尤其是女性的生活元素和精神狀況，以女性自身話語進行書寫，并且在很大程度上投射了女性自身的欲望和訴求，具有極大的趣味性和思考性。

由于互聯網具有開放互動功能，讀者在閱讀網絡小說時能夠在互聯網平臺上即時反饋當下的閱讀感受，當然這其中也包含人們當下的精神訴求，這種即時的交流攜帶著極其豐富的時代信息。與傳統的小說形式相比，網絡小說以一種更有活力的姿態為中國文學注入了新鮮血液。

（二）女性意識的覺醒

隨著社會的進步與發展，當下的每一個人似乎都有來自不同方面的不得不背負的心理壓力。在日常的社會生活中，女性的主體意識也長期處于被壓抑的狀態。因此在很大程度上，她們的精神需求是需要被關注和滿足的。

人們會借網絡的虛擬性來滿足自己的想象空間，并且會根據自己的現實狀況建構一個全新的虛擬空間，這個全新的虛擬空間是當下人們“理想化的現實”，是相對完美的。人們根據自己的現實經歷塑造了這個虛擬空間，讓每一個人都能感同身受，產生共鳴。面向女性的網絡穿越小說正是借助了這種虛擬空間，通過穿越的途徑使平凡的、普通的女性去異時空經歷具有歷史意義的事件，去實現自己在現實生活中沒有施展的抱負，去遇見自己心目中美好的感情等。網絡穿越小說中的種種美好的經歷，反映了當代女性對自己理想生活的規劃與向往，同時與她們正在經歷的現實生活形成了鮮明對比。在閱讀這種類型小說的過程中，絕大部分人都會代入情境，其情感和欲望都會在異時空中進行碰撞，在那里得到滿足，從而獲得精神上的快感，這正是網絡穿越小說的獨特魅力。

可以說在這個被重新建構的理想化的虛擬空間里，女性充分展現了獨立自主意識，實現了自己的理想并找到了自己的價值，這在很大程度上滿足了女性的補償心理，讓當下社會中深受心理壓力與情感壓迫的女性找到了精神歸宿和情感寄托。

二、網絡小說文本的女性意識建構

埃萊娜·西蘇作為法國女性主義學派的代表人物之一，提出了“女性書寫”理論，以女性身體對外界的體驗為基礎進行書寫，從而喚醒一直以來被壓抑的女性意識。在傳統的文學寫作中，無論是女性的身體、形象，還是女性的意識，大多數都是由男性建構的，并且由于一直受到父權制社會的影響，文學作品中的女性形象也都是處于被審視的客觀對象的位置。她們被塑造的形象和意識并沒有體現女性的主體地位，也沒有凸顯她們是作為獨立的個體而存在的，尤其是當她們出現在男性書寫的作品中時，往往很少有正面的形象。她們的意識也都是依附于男性的，這種現象會讓人們對現實生活中的女性產生誤解，致使女性意識進一步被壓制與束縛，陷入惡性循環。以男性視角對女性進行描寫是無法代替女性真實的心理和主體意識的。因此，埃萊娜·西蘇認為女性應該掙脫父權制社會對其思想的控制，以女性話語進行寫作，使女性一直以來被壓抑的意識得到張揚，從而確立女性的主體地位。

回歸到網絡類型小說中，隨著網絡穿越小說創作的逐漸成熟，越來越多的女性作家加入“穿越”的隊伍中，大部分的女性創作者都是“80后”，桐華、顧漫都是這類小說的代表女作家。她們或多或少都有相似的經歷，并且她們通過對當下現實經歷的感慨去塑造一個個有思想的女性形象，在這些女性形象中寄托自己的情感，讓她們表達自己的心聲，去訴說當下女性的現狀，去張揚女性的主體意識。這些被塑造的女性形象是完全從女性視角出發的，不再依附男性而存在，她們有自己的判斷能力、有自己的獨立事業、有自己對愛情的追求，這些特征在一定程度上代表了女性主體意識的增強。不同于以往的穿越小說，在女性作家創作的作品中，男性形象逐漸成為被審視的對象，正是這種創作上的反差，使面向女性的網絡穿越小說吸引了大量女性讀者，也使女性主體意識成為人們關注、思考的對象。

以桐華的《步步驚心》為例，這是一部以書寫女性為主體的網絡穿越小說，小說中的馬爾泰·若曦具有當代女性的獨立意識，這種女性的獨立意識貫穿于小說的情節當中。她會通過自己的方式去幫助處在困境中的他人，在面對“事業”或者感情時，她也清楚地知道自己的需求，并且在權衡利弊之后做出了對自己最有利的選擇。她對待事情的態度與選擇真實地反映了當下女性內心的欲望和訴求。在父權制社會，這種在別人看來不符合倫理綱常的所謂“奇奇怪怪”的舉動也凸顯了她獨特的人格魅力。張小文通過穿越的形式，實現了心靈與肉體的“超脫”，她穿越到歷史中成為審美主體，去審視男性，女性意識在小說中逐漸顯現出來。面向女性的網絡穿越小說消解并反叛了男性權威，使被壓抑已久的女性本我重新得到張揚，大幅度提高了女性的社會地位。同時，在面向女性的網絡穿越小說中，作家經常使用第一人稱進行敘述，敘述視角的變化給讀者帶來了沉浸式的閱讀體驗，仿佛身臨其境，這也是這種類型小說深受女性讀者喜愛的原因。

三、《步步驚心》中的女性人物塑造

在《步步驚心》這部小說中，馬爾泰·若曦的形象是以第一人稱敘述的方式去呈現的，下面就從這個角度出發淺析這個人物的形象塑造。

（一）獨立意識的體現

張小文作為一個“小時代”的人物，熟知當下的社會生存法則，穿越到清朝后，她仍然以這一套生存法則來面對全然未知的人生，這種生存環境也決定了她的思想認知是相對理性且獨立的。

作為穿越后的人物馬爾泰·若曦，她有獨立的意識。若曦是馬爾泰將軍的女兒，在古代社會中也有一定地位，但是仍被當時的父權制社會所束縛。當張小文以若曦的身份醒來，根據自己的觀察便知道姐姐若蘭是她在古代社會中唯一可以依靠之人。而若曦的性格與姐姐若蘭形成了鮮明對比。當若曦知道姐姐在王府中的處境之后，面對福晉明慧的刁難，她沒有像若蘭那樣隱忍退讓，而是選擇了出手反抗，挑戰了嫡福晉的地位。具有獨立意識的若曦并不畏懼福晉的身份地位，而是根據客觀事實站在了對的那一邊。之后在一次宮宴上，皇上當眾給十阿哥賜婚，這是若曦在古代社會第一次感到無比難過與失望，她無法接受她的朋友包括她自己的命運因為最高權威者的一句話而改變。讀者也能感受到無法享受生活的自由，也主宰不了自己命運的無力感。由此，若曦聯想到自己在這種父權制社會下也逃脫不了由他人掌控的命運，她感受到了失望與恐懼，同時更加堅定了不會屈服于命運的決心。塞外行圍的時候，太子向康熙帝討要若曦，為了不被賜婚給太子，若曦即使自知身體虛弱，仍用涼水澆身以致生病來“自救”。若曦雖有古代人的身份，但她是具有當代思想的女性，她不會允許任何人決定自己的命運、剝奪自己的自由，這在后面的小說情節中也有所體現。比如，在皇帝看重十四阿哥，想將若曦許配給十四阿哥時，若曦沒有違背自己的心意選擇拒絕皇帝，由此被貶到浣衣局。可見若曦想要追求自由與獨立的意識是堅定的，具有一定的反抗性質。

馬爾泰·若曦有獨立的事業。在未穿越之前，張小文有一份屬于自己的工作，所以在她的潛意識里，萬事都需要依靠自己的努力去獲得，即使穿越到古代也是如此。若曦和身邊的朋友都過著錦衣玉食的生活，但她并沒有因為這種安逸的生活而放棄努力。她入宮后不久便在御前奉茶，當了領頭宮女，平時對待人和事更是小心謹慎，沒有絲毫怠慢。她會察言觀色，根據康熙皇帝的喜好隨機應變，因此也快速討得了皇帝的欣賞喜愛。在這個過程當中，即使會遇到問題和困難，她也沒有第一時間依附別人，而是憑借自己的經驗判斷化解問題。這種面對問題時的獨立自主能力，與張小文在當代社會中的職場生存現狀是密不可分的。

面向女性的網絡穿越小說里的女主人公大多都是具有獨立意識且努力向上的女性形象，她們是自由的，不再被男性或是家庭禁錮。這種女性形象是當代女性的縮影，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當代女性自由且獨立的人格。

（二）感性意識的體現

面向女性的網絡穿越小說中的女主人公都會有一條完美的感情脈絡，無論是在愛情方面還是在友情方面。

在以女性為主角的穿越小說中，作家總會給予女性“完美”的愛情，桐華在這里塑造的若曦這一女性形象是敢愛敢恨、無所顧忌的。若曦希望有一段至純至善的愛情，即使她一早便知道八阿哥的悲慘結局，也想要和他在一起。若曦在入宮前一直住在八貝勒府中，這段時日，通過她與八爺的來往，兩人之間互生情愫。在蒙古草原上，若曦與八爺一起騎馬、看星星，想象著之后的生活；在帳篷里，若曦與八爺興致勃勃地談古說今，更加深入地了解彼此；在樹林里，若曦與八爺情難自禁地相吻相擁……即使若曦知道在十六年后八爺“九子奪嫡”時會面臨怎樣的結局，她還是愿意享受當下的快樂與幸福。面對愛情時，若曦是敢愛敢恨、不吝嗇表達、勇于追求幸福的，這在一定程度上暗含了當代女性對于情感的追求是真誠的、感性的、至純至

善的。

在小說中，作者也用了許多筆墨去展現若曦與他人的友情，如與十阿哥的友誼。若曦與十阿哥在性格上是有相似之處的，也只有在十阿哥面前，若曦才會展示天真活潑的那一面。若曦在與明玉較勁的那段時日會讓十阿哥幫自己出氣，做錯事之后又會對十阿哥低聲懇求，讓他幫忙遮掩；若曦還會在十阿哥生日的時候為其準備驚喜，精心布置場所、折了很多的千紙鶴、為他唱生日歌……從種種細節可以看出作為朋友的若曦對十阿哥有深厚的情誼。再比如與綠蕪的友誼。綠蕪雖為歌妓，但若曦并不像旁人那般介意她的身份，若曦會時常注意到綠蕪的情緒并鼓勵她要繼續做自己。這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當代女性對友情的訴求是真誠的、共勉互助的。

桐華借助若曦這一人物的性格特點，展現出當代女性不僅具有獨立人格，同時也有感性意識、有至善至純的一面。讀者從若曦身上能夠找到自己心目中理想的生活模式，充分表達了她們對事業、感情方面的訴求。

四、面向女性的網絡穿越小說的價值

面向女性的網絡穿越小說主要是女性作家在文本中通過“穿越”這種方式塑造出許多個性鮮明的女性形象，借由她們體現自己的意識，從而構建出自己的理想世界，同時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當代女性的意識形態與心理訴求。小說中的女性主體一次次參與到歷史事件當中，以第一視角展現了自己當下最真實的感受，將女性的主體意識、自我價值展現得淋漓盡致。

（一）歷史文化的繼承與延續

在面向女性的網絡穿越小說中，作者即使要展現女主人公所具有的當代女性意識，也是從歷史事實出發去講述故事，沒有因為個人意向改變歷史結果，充分尊重歷史事實。在小說情節的建構中，作家將古典詩詞、服飾文化、中醫文化等傳統文化因素融入具體情節中，因而讀者可以根據作者的情節安排更深入地了解古代社會風俗習慣、藝術形式、宗教思想等多方面的歷史文化內容。同時，作家在創作的過程中重新塑造歷史人物，把模糊的歷史細節充分展現出來，凸顯了傳統文化的當代意義。網絡穿越小說本身能夠對歷史文化進行補充和再現，為歷史文化的傳承注入新的生命力，進而能夠讓讀者更好地理解和領悟歷史。雖然網絡穿越小說大部分通過情節虛構的方式呈現歷史，但其能夠喚起人們對于歷史文化的興趣和關注，從而推動歷史文化的傳承和發展。網絡穿越小說是歷史文化的一種創新性繼承途徑，通過傳統文化因素與小說情節的融合，能夠讓人們更好地體驗歷史文化的精髓，同時為歷史文化的傳承和發展注入新的活力。

（二）女性個性與意識的張揚

這種類型小說的女性主體勇于反抗現有的不合理制度，并且勇于爭取與男性平等的社會權利，還原了現實社會中女性對獨立、自由和發展空間的追求，最大限度體現了女性群體所要求的主動權和話語權，使人們對女性有了全新的認識。在面向女性的網絡穿越小說中，一些在現實生活中平平無奇的女性，在偶然的情況下穿越到歷史時空中參與了一些重要的歷史事件，這種用穿越的方式去描寫女性在異時空的經歷在一定程度上往往具有虛擬性，是帶有創作者的主觀傾向的，現實生活中女性對個人價值的意愿與控訴在這個異時空中得以實現。換句話說，這種虛擬空間也是當代女性的“世外桃源”，使女性的個性與意識得到充分顯現。女性作家借助互聯網的開放互動性，在創作這種類型小說時掙脫現實壓力的束縛，大膽書寫自己真實的想法，彰顯了當代女性的獨立個性，體現出婦女從“話語貧乏”到“話語自由”的時代特征。

面向女性的網絡穿越小說承載著女性對個人價值的期望與心理認同，充分展現了當代女性的生活態度和心理需求，從女性主義的視角建構了女性的內心世界，這也是這類網絡小說的價值所在。

（渤海大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