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策驅動與市場力量協同賦能體育產業結構升級的機制與路徑

關鍵詞：體育消費試點城市；體育產業結構升級；體育產業；市場力量

黨的二十大報告提出：“著力擴大內需，增強消費對經濟發展的基礎性作用和投資對優化供給結構的關鍵作用”。2024年3月，十四屆全國人大二次會議通過的《政府工作報告》提出，促進消費穩定增長，從增加收入、優化供給、減少限制性措施等方面綜合施策，激發消費潛能；培育壯大新型消費，實施數字消費、綠色消費、健康消費促進政策，積極培育智能家居、文娛旅游、體育賽事、國貨“潮品”等新的消費增長點。體育產業作為五大幸福產業之一，產業鏈條長，產業關聯廣，具有較高的乘數效應。體育消費的提升，不僅是人民物質文化水平的不斷提高的重要體現，也是促進經濟發展的有效舉措。

2014年底，國務院印發的《關于加快發展體育產業促進體育消費的若干意見》首次提出，推動體育產業成為經濟轉型升級的重要力量。此后我國體育產業發展進入快車道，產業規模從2015年的1.7萬億元，增長到2022年的3.3萬億，增加值從占同期國內生產總值的0.8%增加至1.08%，增速遠高于同期GDP增速。然而我國體育產業高質量發展在供需兩側都存在短板。在供給側方面，體育產業有待于進一步培育新質生產力，提升產業高級化水平；在需求側方面，體育消費潛力還有待于進一步釋放。除此之外，體育產業供需適配程度還有一定提升空間。

2020年，國家體育總局出臺了國家體育消費試點城市相關政策，目的在于推動試點城市的體育消費機制創新、政策創新、模式創新、產品創新，為促進體育消費探索更多經驗、做出更大貢獻。面對體育消費政策的實施，學界的有關主題研究多為定性研究，定量研究較少，研究視角也多是從政策工具的組合、政策的著力點等對試點城市的體育產業發展進行了討論。顯然，關于政策的效益評估，以及一些需要學術界進行學理解讀的問題并未得到具有解釋力的回答：一是體育消費試點城市政策是否促進了試點城市的體育產業和消費；二是政策的效果究竟如何，能夠在多大的程度上促進體育產業升級；三是政策的作用效果受到哪些因素的影響，如何更好地發揮政策對體育產業高質量發展的引領作用。

回答上述問題還需要嚴謹的定量研究，特別是在體育強國建設的宏偉背景下，建立并使用系統、規范、科學的體育與社會調查數據尤為必要。本文的數據收集得到全國體育與社會調查（CNSSS）研究項目前期預調查階段的數據收集工作的支持?；诖?，本文使用2015-2022年城市層面的面板數據，結合工商注冊數據，嘗試從宏觀層面系統評估體育消費試點城市對體育產業結構升級的作用效果，并進一步探索政策實施進程中的問題以及影響政策作用的因素。

本文的貢獻在于：第一，對全國280個城市超過2億條工商注冊數據分類篩選出超過130萬家體育企業，并將體育企業分為制造業和服務業企業，首次采用計量經濟學的方法，對體育消費試點城市政策的體育產業結構升級效果進行了系統全面的評估；第二，對影響政策作用效果的因素進行了探索，為政府因地制宜地發展體育產業和刺激體育消費提供堅實的理論基礎；第三，為后續定量性研究、實證性研究提供可資借鑒的研究范式。

1理論基礎與研究假設

1.1產業結構理論與政策驅動效益

產業結構演變規律表明，隨著經濟發展和技術進步，產業結構逐漸從低級形態向高級形態演進。產業結構演進通常遵循以下3個階段：（1）農業主導階段。在經濟發展的初期，農業是主要的產業部門，經濟結構相對簡單，經濟活動主要圍繞農業生產展開，農業占據國民經濟的主導地位。（2）工業化階段。隨著工業化進程的加速推進，制造業迅速崛起并且成為推動經濟增長的主要力量，大規模的工廠生產模式取代了傳統的手工作坊，技術進步與創新、資本積累成為推動工業發展的關鍵因素，產業結構開始向第二產業傾斜，制造業的比重逐漸上升，成為國民經濟的主導產業。（3）服務業階段。何德旭等研究指出，當經濟發展達到一定水平后，知識經濟的興起、信息技術的廣泛應用以及消費需求的多樣化發展共同推動了產業結構向更高層次的演進，第三產業成為經濟發展的新引擎，服務業在促進就業、滿足消費需求、提高生活質量等方面發揮著日益重要的作用，產業結構進一步轉型升級。

產業結構的演進過程極為復雜，受到多種因素共同作用，目前的產業經濟學研究主要從經濟發展、社會需求、資源供給、技術進步和政策環境等5個方面展開討論。至于政策對產業結構演進的影響，研究認為，合理的產業政策可以加速產業結構向高級化發展，并且有助于提高產業的整體競爭力和可持續發展能力。基于上述理論梳理，本文從產業經濟學理論的5個方面對體育消費試點城市政策的驅動效應展開理論分析。

首先，產業結構升級與經濟發展密切相關。配第一克拉克定律指出，隨著經濟的發展，勞動力會從第一產業（農業）轉移到第二產業（工業），再轉移到第三產業（服務業），這一過程伴隨著產業結構的升級和經濟的增長。羅斯托在其著名的《經濟成長的階段》一書中提出了經濟成長的6個階段理論，強調了產業結構隨著經濟成長的不同階段而發生變化，并且只有經濟發展到一定程度，產業結構才能進一步深化升級。經濟發展為產業結構升級提供了必要的物質基礎和市場空間，在經濟增長的過程中，產業結構會逐漸從低附加值向高附加值轉變，這種轉變不僅意味著產業內部的技術革新和產品升級，還涉及到產業之間的融合與重組。從經濟發展的視角看，體育消費試點城市政策，包括鼓勵居民參與體育活動、舉辦體育賽事、建設體育設施等方式，通過激勵體育消費有可能會創造有利的市場條件和經濟激勵，促進體育產業及相關產業的發展，促使體育企業創業、擴大生產和服務，進而影響體育產業的結構和質量。

其次，社會需求的變化對產業結構調整的重要牽引力。消費者需求的變化通過影響市場的供需關系，進而對產業結構的形成和發展產生潛在作用。當社會需求發生變化時，企業為了適應市場需求，往往會調整其生產和經營策略，從而引發產業結構的變動。體育消費試點城市政策的目標任務之一是加快推動體育消費提檔升級，通過引領體育用品消費新體驗和健康消費新風尚、打造體育消費新場景等一系列措施，將會刺激居民的體育消費需求，特別是對高技術、高附加值的產品與服務的需求增長，可以有效引導體育產業結構向更高層次發展。

再者，資源供給是產業形成與發展的基礎條件。自然資源、人力資源、資本資源等是產業活動的基本要素，資源供給直接影響著產業的形成、發展和競爭力。在此理論視角下，體育消費試點城市通過統籌體育資源，提升體育資源的配置能力，加強體育部門與發改、財政、文旅、規劃、建設管理等部門的溝通協同，將會增強體育企業、體育院校等主體之間資源共建共享，從而促進體育產業結構升級。另外，體育消費試點城市也可能通過促進體育賽事活動的舉辦，增加社會資本的積累，如提高公民的體育意識和社會凝聚力，而社會資本的增加有助于形成良好的體育文化氛圍，為體育產業的結構升級與高質量發展提供堅實的社會基礎。

此外，技術進步對產業結構升級的驅動力。技術創新理論認為，技術進步是以范式的形式出現的，每個范式都代表著一種新的技術體系和產業結構。劉新爭等研究認為，隨著技術范式的更迭，產業結構也會發生相應的升級和變革。技術與制度是否協同匹配直接影響產業轉型升級的水平和速度。體育消費試點城市政策可以通過財政支持、稅收優惠、市場準入、研發資助等手段，支持體育產業的研發項目和創新活動，幫助企業降低研發成本，對體育產業的關鍵技術研究和應用示范項目給予資助，支持企業與高校、研究機構的合作，吸引和培養體育科技領域的專業人才，支持體育產業的技術創新和應用，從而帶動體育產業轉型升級。

最后，政策環境與產業結構升級的保障作用。新制度經濟學強調制度因素在經濟發展中的作用，產業結構升級需要相應的制度環境支持，如產權保護、合同執行、市場監管等。由此可以推測，體育消費試點城市政策作為一項旨在促進全民健身和體育消費、推動體育產業高質量發展的產業政策，會帶動各試點城市出臺具體的實施措施，如建立健全體育產業的監管機制，規范市場秩序，保障消費者權益，營造公平競爭的市場環境，以及加強體育產業知識產權的保護，打擊侵權行為，保護創新成果，激發體育產業的創新活力，為產業結構升級提供良好的制度環境。

基于上述的理論分析與推測，本文提出假設：

假設1：體育消費試點城市政策能夠通過刺激消費，進而促進體育產業結構升級。

1.2政策驅動、市場力量與體育產業結構升級

已有研究表明，以試點城市為代表的政府產業政策具有良好的政策效果。楊仁發等基于國家創新型試點城市政策，以2005-2016年滬深兩市A股上市公司為樣本的研究發現，創新型試點城市的設立顯著提升了當地的創新指數，特別是對創新資源更聚集的大城市作用效果更為明顯；而在同一城市內，對中小企業、高新技術企業、民營控股企業等更具備創新潛力、缺乏創新資源的企業的提升更為顯著。試點城市類政策能夠較好地發揮作用主要有以下2個方面的原因：首先，產業政策出臺需要緩解市場失靈問題。市場機制在資源配置中起著基礎性作用，但在信息不對稱、外部性、公共品供給不足等情況下，單純依靠市場力量無法實現資源的最優配置，即市場失靈。產業政策作為一種政府干預手段，當市場無法有效解決某些問題時，政府通過產業政策來引導和調控經濟活動，以實現更高效的資源配置和更可持續的經濟發展。體育產業作為一個典型的正外部性朝陽產業，其發展不僅能夠帶來經濟效益，還能產生廣泛的社會效益，包括改善身心健康、增加居民幸福感、提高社會凝集力、促進社會資本形成等。而這些正外部性影響并未完全體現在市場價格中，市場可能因為無法充分捕捉到這些外部性而導致企業投資不足和資源錯配。在這種情況下，政府可以通過制定和實施體育產業政策，提供一系列激勵措施來彌補市場失靈，促進體育產業的健康發展。其次，產業政策的出臺需要適應市場規律。制度經濟學理論認為，政府政策與市場機制之間存在著復雜的互動關系，政府政策應當在尊重市場規律的基礎上，實施合理的方針和政策干預。青木昌彥的市場增進論強調，政府的經濟政策應當以市場為導向，通過制度和政策的支持來增強市場的內在動力和創新能力，而不是通過直接干預來取代市場的功能。政府與市場之間應該是互補而非對立的關系，政府的作用是通過適當的制度安排和政策工具來促進市場的健康發展。

體育消費試點城市政策旨在推動體育消費機制創新、政策創新、模式創新、產品創新，努力釋放體育消費潛力，擴大體育消費規模，提升體育消費層次，以促進體育產業的高質量發展。體育消費試點城市政策通過稅收減免、財政補貼、土地使用優惠等，釋放明確的政策信號，旨在激勵市場力量參與到體育產業的發展中。該政策要達到促進體育產業發展的預期效果，需要市場力量有效地響應政府的產業政策信號，即市場機制對政策機制起到互補增強作用。

一是企業層面的響應與互補。在體育消費試點政策的推動下，企業作為產品與服務的供給端，需要敏銳地捕捉和響應政府的體育產業政策信號。體育企業通過市場機制的運作，能夠將政策激勵轉化為具體的市場行動，致力于提高體育產品與服務增量提質，從而實現政策機制與市場機制的互補增強。首先，企業會充分利用體育消費試點城市政策提供的稅收優惠、財政補貼等激勵措施，降低運營成本，提高盈利能力。這些政策優惠可以為企業提供更多的資源來進行研發創新和市場拓展，從而推動體育產業的技術進步和產品多樣化。其次，企業會根據政策導向，調整自身的經營策略和業務模式。例如：政策可能鼓勵發展體育旅游、體育培訓等新興業態，企業可以據此開發新的產品和服務，滿足消費者的多元化需求。此外，企業還將積極參與到政策的實施過程中，與政府部門建立緊密的合作關系。通過參與政策的制定和反饋，企業可以更好地理解政策意圖，同時也能夠將自己的需求和建議反映給政府，促進政策的不斷完善。

二是消費者層面的響應與互補。消費者作為市場的需求端，其消費行為和偏好對體育產業的發展同樣具有重要影響。體育消費試點政策通過提供消費券、打造新消費場景等措施，旨在激發消費者的體育消費需求，能夠有效促進經濟增長，從而實現市場機制對政策機制的互補增強。首先，消費者會積極響應政策提供的消費激勵，增加對體育產品和服務的購買。這種消費行為的增加不僅能夠直接拉動體育產業的經濟增長，還能夠通過市場反饋機制影響企業的生產和經營決策，促使企業提供更多高質量的體育產品和服務。其次，消費者在享受政策帶來的消費便利的同時，也會關注自身的消費權益和市場秩序。通過參與消費者權益保護活動，消費者可以推動市場環境的改善，為體育產業的健康發展創造有利條件。此外，消費者還將通過自身的消費選擇和評價，為市場提供真實、有效的信息反饋。這種信息反饋可以幫助企業更好地了解市場需求，優化產品和服務供給，從而提高整個體育產業的市場效率和競爭力。

因此，企業可以通過創新產品和服務來吸引消費者，而消費者則通過增加體育消費來響應政策激勵。供需適配所產生的市場力量與產業政策的協同效應不僅能夠擴大體育消費規模，還能夠促進體育產業的結構優化和質量提升。市場機制在此過程中起到了補充和增強政策機制的作用，推動體育產業內部結構調整，提高體育產業的整體質量和效益，最終實現產業結構升級。

基于此，本文提出假設：

假設2：體育消費試點城市政策通過優化供需結構而生發的市場力量，對體育產業結構的升級產生積極效應。

2研究設計

2.1模型設定

基于2015-2022年中國280個城市的面板數據，本文使用雙重差分法（difference-in-difference，DID）考察中國體育消費試點城市政策對體育產業結構升級的影響，基本計量模型設定如下：

2.2變量說明及數據來源

體育產業結構升級（upgrade，用U表示）。配第一克拉克定律揭示了社會經濟發展與產業結構調整之間的聯系，隨著社會經濟發展，勞動力會逐漸從第一產業過渡到第二產業，再從第二產業過渡到第三產業，在這個過程中產業結構的高級化表現為非農產業的比重上升。需要說明的是，20世紀70年代信息技術實現歷史性突破發展，產生了以信息和知識為基礎的經濟形態，改變了生產方式和消費模式，進而對社會經濟結構產生了深遠的影響，第三產業的增長率快速超過了第二產業。信息經濟帶動了第三產業迅速發展，服務業成為經濟增長的重要驅動力。因此，使用第三產業與第二產業的比值可以較為合理地反映產業結構高度，當該比值上升，則意味著產業結構實現了升級?；诖?，參考李虹和鄒慶、焦勇的方法，本文使用城市的第三產業體育企業數量與第二產業體育企業數量之比來衡量城市體育產業結構升級。

體育消費試點城市政策沖擊的虛擬變量（policy，用P表示）。國家體育總局在2020年公布了首批40個國家體育消費試點城市名單，本文依據該名單構建核心解釋變量。Pt表示城市c在t年是否創建體育消費試點城市的時間虛擬變量，如果該城市為體育消費試點城市，則從2020年及之后年份的P取值均為1，否則為0；如果該城市不是體育消費試點城市，則P取值始終為0。

控制變量（control，用C表示）。本文參考李虹和鄒慶、孫偉增等的研究，選取如下影響城市體育產業結構升級的控制變量：（1）城市整體的產業結構升級指數，使用三大產業產值比重的簡單加權法進行計算；（2）城市的財政支持，使用地方財政一般預算支出占GDP的比重進行衡量；（3）城市的經濟發展程度，使用城市GDP的對數值進行衡量；（4）城市的社會消費水平，使用城市的社會消費品零售總額占GDP的比重進行衡量；（5）城市的金融支持，使用城市的銀行網點數量對數值進行衡量。

本文的主要數據來源如下：（1）體育消費試點城市名單來源于國家體育總局，本文進行手工搜集整理。（2）城市的體育服務業和制造業企業數量來源于中國工商注冊企業數據庫，該數據庫是中國國家工商行政管理總局建立的一個大型數據庫，收錄了中國所有注冊企業的信息，包括企業的名稱、地址、注冊日期、公司類型、行業類別、注冊資本、經營范圍等內容。本文根據行業類型和經營范圍篩選出第三產業和第二產業體育企業，進而整理得到每個城市每年的第三產業和第二產業體育企業數量。（3）控制變量中的數據則來源于歷年《中國城市統計年鑒》。

2.3描述性統計

本文將不同來源的數據庫進行整理合并后，刪除關鍵變量確實的樣本后，共得到2015-2022年280個城市的2044條觀測值。表2展示了最終樣本的各變量描述性統計結果。在進行基準回歸之前，本文考察了變量間是否存在共線性問題，因為共線性會導致參數估計不準確、回歸系數的標準誤增大等。本文計算了變量之間的相關系數矩陣，該矩陣反映了變量間的關聯程度。

結果如表3所示，所有變量的相關系數均較小，絕大多數都低于0.6，這表明樣本數據中變量之間不存在嚴重的多重共線性問題。其次，本文進一步采用方差膨脹因子（VIF）指標來檢驗共線性，該指標用于量化自變量之間的相關性對回歸分析的影響。經過檢查分析后，本文的樣本數據VIF的平均值為3.350，遠低于通常認為的臨界值10，這一結果再次表明了本文樣本數據不存在多重共線性問題。以上結果表明，各變量之間無明顯的共線性，保證了基準模型的可靠性與回歸結果的可信度。

3實證結果

3.1基準回歸結果

本文采用雙向固定效應模型對式（1）進行回歸，檢驗體育消費試點城市政策對體育產業結構升級的凈效應，基準回歸結果見表4。其中，第（1）～（6）列的模型均控制城市固定效應和年份固定效應，依次加入經濟發展水平、財政支持、整體產業結構、社會消費、金融支持控制變量。從結果可知，所有模型中的核心解釋變量估計系數均顯著為正，說明體育消費試點城市政策顯著促進了試點城市的體育產業結構升級，假設1得以驗證。體育消費試點城市政策有效地推動了體育產業的結構調整和優化，促進了體育產業的高級化發展。

上述回歸結果反映的是當實施體育消費試點城市政策時，對體育產業結構升級的平均變化。然而，對不同的體育產業結構層次水平而言，體育消費試點城市政策的作用效應可能存在差異，因而也需要關注體育消費試點城市政策與體育產業結構升級的分位數的關系，進而能夠更加全面地描述政策對體育產業結構升級條件分布的情況。因此，本文進一步采用面板分位數回歸模型，研究多個分位點上的回歸關系，即檢驗在不同體育產業結構層次水平上，體育消費試點城市政策對于體育產業結構升級的影響差異。表5第（1）～（5）列分別匯報了基于10%、30%、50%、70%、90%等5個分位點的回歸結果，可以看出，在體育產業結構水平的10%～50%分位點上，核心解釋變量系數顯著為正，而對于50%～90%分位點，核心解釋變量系數不顯著。該結果表明在體育產業結構層次水平較低（即體育服務業發展較為落后）的城市，體育消費試點城市政策對體育產業結構升級的推動作用相對較強，而對體育產業結構層次水平較高（即體育服務業發展較為發達）的城市，該政策無明顯影響。

對該結果可能的解釋是在體育產業結構層次水平較低的城市，市場潛力未被充分挖掘，政策的著力點缺失，政策發揮作用的空間相對有限，導致政策效益較低。但在這些城市，由于體育服務業的發展空間較大，因而當有針對性地完善政策機制后，隨著服務業的不斷發展，政策對體育產業結構升級的推動作用將更為明顯；而隨著體育產業結構逐漸升級，體育服務業的發展也必將更為成熟，由此形成政策與市場的良性互動機制，能夠推動產業結構螺旋式提升。

3.2穩健性檢驗

3.2.1平行趨勢檢驗

平行趨勢假設是雙重差分法的一個關鍵前提假設，在本文的研究情境下，指的是在沒有實施體育消費試點政策的情況下，試點城市與非試點城市具有相同的體育產業結構發展趨勢。這個假設是雙重差分法有效性的基礎，因為其確保了除了政策干預之外的其他因素對試點城市與非試點城市的體育產業結構影響是相似的。為此，本文采用事件分析法進行平行趨勢檢驗，公式如下：

此外，從圖1也可以看出在政策實施之后，即2020年之后，核心解釋變量的估計系數顯著為正，表明體育消費試點城市政策在實施后對試點城市的體育產業結構升級產生了顯著的積極影響。

3.2.2安慰劑檢驗

盡管在基準回歸模型中已經控制了多個可能影響城市體育產業結構的潛在因素，并且通過控制城市固定效應和年份固定效應來減少偏差，但仍然可能存在一些未被考慮到的遺漏變量，這些遺漏變量可能會對政策效果的評估產生干擾，從而影響研究結論的準確性。為此，本文采用安慰劑檢驗，隨機生成虛擬的核心解釋變量，重新進行回歸，得到虛擬的估計系數，對上述步驟重復500次。圖2展示了這500個虛擬的估計系數的概率密度分布，可以看出虛擬的估計系數集中分布于0附近，與本文基準回歸的真實系數存在較大差異。這表明本文核心結論具有穩健性，不會因為偶然因素或未觀察到的遺漏變量而受到影響。

3.2.3刪除特殊城市

由于直轄市和省會城市的行政級別較高，通常擁有更多的資源，包括財政資金、人力資源和基礎設施等，以及在政策響應和執行方面與其他城市有所不同，這可能會干擾體育消費試點城市政策對體育產業結構升級的效果評估。為此，本文刪除了直轄市和省會城市，利用調整后的樣本對式（1）重新進行回歸，結果如表6第（1）列，可以看出核心解釋變量的估計系數依舊顯著為正，說明本文研究結論比較穩健。

3.2.4政策時滯

在政策分析中，需要關注可能存在政策時滯的問題，由于市場適應、企業調整、消費者行為變化等調整存在粘性，導致從政策制定實施到政策效果顯現之間可能存在一段時間間隔。因此，潛在的政策時滯可能影響本文體育消費試點城市政策的產業結構升級效應的評估。本文將核心解釋變量滯后一期，即將體育消費試點城市政策的實施時間設定為2021年，重新回歸結果如表6第（2）列，可以看出核心解釋變量系數依舊顯著為正，說明在考慮政策時滯后，本文研究結論仍然成立。

3.2.5更換固定效應

在基準回歸模型的基礎上，本文進一步加入省份一年份交互固定效應，用以控制省份層面隨時間變化的不可觀測干擾因素，這些因素可能包括政策環境的變化、經濟條件的波動、社會消費趨勢的變化等?；貧w結果見表6第（3）列，體育消費試點城市政策的虛擬變量系數依舊顯著為正，說明在排除了更多宏觀層面的潛在因素干擾之后，本文核心結論依舊穩健。

3.3產業政策與市場力量的協同作用

上文已經基于雙重差分模型驗證了體育消費試點城市政策對體育產業結構升級的顯著驅動效應，并且研究結果還發現對于體育服務業發展較為落后的地區，該政策具有更強的體育產業結構升級效應。然而，上述研究內容僅從產業政策視角展開分析，除了政策本身的作用外，市場機制在推動體育產業結構升級中也起著重要作用。因此，接下來的研究將重點分析市場力量如何與體育消費試點城市政策相互作用，共同促進體育產業結構的優化和升級。

體育消費試點城市政策通過優化供需結構而生發的市場力量，對體育產業結構的升級產生積極效應，是本文的另外一個理論假設。為此，在基準模型式（1）的基礎上，添加市場化指數（market，用M表示），以考察市場力量是否對體育消費試點城市政策的產業結構升級效應起到強化作用。針對式（1）擴展后的回歸模型如下：

其中，體育消費試點城市政策與市場化指數的交乘項PxM作為核心解釋變量，如果系數顯著為正，則表明產業政策與市場力量對體育產業結構升級存在協同效應。

地區的市場化指數的測算方法見樊綱等的研究，數據來源于中國市場化指數數據庫。該指數用于衡量地區的市場化相對進程，由政府與市場關系、非國有經濟發展、產品市場的發育程度、要素市場的發育程度、市場中介組織的發育和法律制度環境等5個方面指數合成，每個方面指數各自反映市場化的一個特定方面。具體來看：（1）政府與市場的關系可以評估政府在經濟活動中的角色和干預程度，以及市場在資源配置中的決定性作用；（2）非國有經濟發展能夠衡量非國有經濟（包括私營企業和外資企業）的發展水平和活力；（3）產品市場的發育程度可以評估產品市場的開放程度和競爭狀況；（4）要素市場的發育程度能夠考察資本、勞動力、技術和信息等生產要素市場的發育情況；（5）市場中介組織的發育和法律制度環境能夠反映市場中介組織（如商會、行業協會、信用評級機構等）的作用和法律制度對市場活動的支持。

基于式（3）檢驗產業政策與市場力量的協同作用，回歸結果如表7。第（1）列呈現了體育消費試點城市政策與市場化總指數交乘項的回歸結果，交乘項的估計系數顯著為正，表明地區的市場化水平提高有助于增強體育消費試點城市政策對體育產業結構升級的促進效應。這一發現具有重要的理論和實踐意義，市場化水平的提高能夠與體育消費試點城市政策形成協同效應，共同促進體育產業結構的升級；因而了更有效地推動體育產業結構升級，政策制定進程中不僅需要關注產業政策的制定和實施，還應該致力于提高地區的市場化水平，增強市場機制在資源配置中的作用，為體育產業的發展創造更加有利的市場條件，從而增強產業政策的效果，促進體育產業的高質量發展。

此外，本文還依次檢查了市場化指數的5項分指數是否也發揮對體育消費試點城市政策的協同作用。表7第（2）～（6）列分別報告了體育消費試點城市政策和政府與市場的關系、非國有經濟發展、產品市場的發育程度、要素市場的發育程度、市場中介組織的發育和法律制度環境等5項分指數的交乘項回歸結果，可以看出除了體育消費政策與要素市場的發育程度交乘項的估計系數不顯著，其余4項交乘項的估計系數均顯著為正。這結果表明，政府與市場的關系、非國有經濟發展、產品市場的發育程度以及市場中介組織的發育和法律制度環境這4個方面都能夠與體育消費試點城市政策形成協同效應，共同促進體育產業結構的升級。具體來說，政府與市場關系的改善可以為體育產業的發展創造更加有利的市場環境；非國有經濟的發展可以增強市場的競爭活力，推動體育產業的創新和變革；產品市場發育程度的提高可以增加體育產品自由進入與退出市場，增加產品市場競爭程度以及激發產品創新；市場中介組織的發育和法律制度環境的完善則可以為體育產業提供更加規范和有序的市場環境，保障各方的合法權益。要素市場的發育程度與政策實施沒有產生顯著的協同效應，這是需要更加深入探索的問題。

從政策制定和實施的角度看，以上分析結果表明，在推動體育產業結構升級的過程中，除了關注產業政策的制定和實施之外，還需要重視市場化改革的深化，通過改善市場環境和強化市場機制，來增強產業政策的實施效果，共同推動體育產業的轉型升級。

3.4異質性分析

數字經濟對體育產業的轉型升級產生了深遠的影響，數字化平臺的興起、數據驅動的決策、虛擬現實和增強現實技術的應用、智能化設備的普及、在線健身和培訓的興起以及電子競技的快速發展等推動了體育產業的創新發展和市場拓展。城市之間數字經濟發展程度不同，可能導致體育消費試點城市政策的效果在不同的城市之間存在差異。為此，本文通過分組回歸，探究體育消費試點城市政策在不同數字化水平的城市中體育產業結構升級效果的差異。

參考趙濤等的研究方法，測算每個城市的數字經濟發展指數，根據均值進行分組，城市均值高于總體均值的城市歸為數字經濟發展程度高組，否則為數字經濟發展程度低組。異質性檢驗結果如表8，第（1）列為數字經濟發展程度高組的回歸結果，可以看出核心解釋變量的估計系數不顯著，說明體育消費試點城市政策對數字經濟發展程度高的城市沒有起到體育產業結構升級的作用。第（2）列為數字經濟發展程度低組的回歸結果，可以看出核心解釋變量的估計系數顯著為正，說明該政策促進了數字經濟發展程度低的城市的體育產業結構升級。對該結果的解釋是，數字經濟發展程度高的城市可能已經在體育產業中廣泛應用了大數據分析、云計算等先進的數字技術，顯著促進了產業結構的升級，而數字經濟發展程度低的城市可能剛剛開始探索數字技術的應用，因而體育消費試點城市政策對數字經濟發展程度低的城市的體育產業轉型升級推動作用更為明顯。數據模型可以推測出2個方面的結論：一是，體育消費政策對數字經濟發展程度低的城市的產業結構升級產生積極推動作用；二是，體育消費政策對試點城市的數字經濟的驅動力存在不均衡現象，對高端的體育數字化發展的賦能不足，亟待多層次、針對性的體育消費政策的系統助力。

4結論與建議

4.1研究結論

本文研究體育消費政策與體育產業結構升級之間的關系，利用國家體育消費試點城市建設的政策推動作為刺激體育消費的準自然實驗，基于2015-2022年中國280個城市的面板數據，采用雙重差分模型實證評估了體育消費試點城市政策對體育產業結構升級的影響。研究發現，體育消費試點城市政策顯著促進了試點城市的體育產業結構升級，并且該結論經過一系列穩健性檢驗仍然成立。本文進一步考察了政策力量與市場力量的協同作用，發現隨著城市的市場化水平提高，能夠強化體育消費試點城市政策對體育產業結構的升級效果，并且從細分市場化水平的5個方面來看，政府與市場的關系、非國有經濟發展、市場中介組織的發育和法律制度環境是消費政策發揮政策效能的主要著力點和實施因素。異質性分析發現，體育消費試點城市政策的體育產業結構升級效應存在區域異質性，對于數字經濟發展程度較低的城市，該政策的體育產業結構升級效應更加明顯。同時，本研究也發現政策力量與市場力量在協同推進體育產業結構升級方面存在的問題，如要素市場發育的效能不足問題、政策對高端數字經濟的驅動不力的問題等。這些問題為政策制定提供了針對性的問題導向，也為后續研究提供了可資借鑒的主題框架。

4.2政策建議

基于本文的研究結論，提出如下政策建議：

第一，深化體育消費試點城市政策的實施。一是總結體育消費試點城市政策在制定和實施過程中在政府與市場關系的把握、非國有經濟發展的激勵、產品市場發育的推動、市場中介組織的發育和法律制度環境的完善4個方面的成功經驗，探討進一步優化要素市場發展的對策，在系統評估消費政策的基礎上完善政策工具；二是在完善政策工具的基礎上，基于本文結論所驗證的試點城市政策對體育消費和體育產業結構升級的積極推動作用的認識，建議循序漸進擴大試點范圍，將更多的城市納入體育消費試點范圍，以擴大政策的覆蓋面積和影響力；三是不斷豐富政策實施的手段，多元并舉提升政策影響，如通過發放體育消費券、建設體育消費新場景等措施激發居民的體育消費需求等；四是加強政策宣傳和解讀，加強對體育消費試點城市政策的宣傳和解讀，提高政策的知曉率和理解度，確保政策的有效實施；五是建立政策評估和反饋機制，定期對體育消費試點城市政策的實施效果進行評估，根據評估結果及時調整政策方向和力度，實現政策制定、政策評估、政策工具完善的閉環，促進政策目標的最大化。

第二，加強政策與市場的協同作用。一是建議相關管理機構繼續深化經濟體制改革，提高市場化水平，以增強體育消費試點城市政策對體育產業結構升級的促進作用；二是建議優化政府與市場的關系，政府應合理謹慎進行市場干預，更多地通過制定規則、提供服務和加強監管來引導市場發展，同時應鼓勵和支持民間投資和創業，激發市場活力；三是促進非國有經濟發展，為非國有經濟提供更加公平的競爭環境，通過減稅降費、優化審批流程等措施降低體育企業負擔，鼓勵體育企業創新和發展；四是完善產品市場和要素市場，建議推動體育產品市場和要素市場的自由化和規范化，打破地域和行業壁壘，促進資源的優化配置；五是培育市場中介組織，建議支持市場中介組織的發展，如商會、行業協會等，發揮其在體育產業的信息交流、行業自律等方面的作用；六是加強法治建設，完善法律法規體系，保護市場主體的合法權益，打擊違法違規行為，為體育產業的市場發展提供法治保障。

第三，針對不同區域制定差異化政策。一是考慮到體育消費試點城市政策的體育產業結構升級效應存在區域異質性，建議在制定政策時應充分考慮不同地區的實際情況，采取差異化策略。二是對于數字經濟發展程度較低的城市，建議加大扶持力度，通過提供財政補貼、稅收優惠等措施，降低企業成本，鼓勵體育企業投資和創新，促進體育產業轉型升級；而對于數字經濟發展程度較高的城市，建議進一步提升體育產業的數字化水平，支持企業利用大數據、云計算等技術進行產品和服務創新，提高體育產業的產品與服務的附加值，實現體育產業增量提質。三是根據各區域的資源稟賦、產業基礎和發展潛力，制定符合當地實際的體育產業發展規劃，推動區域協調發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