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澤東關于調查研究推動黨的作風建設的理論與實踐

[內容提要] 中國共產黨的調查研究工作既是工作方法也是作風建設的重要途徑。調查研究工作的這一性質源于歷史上毛澤東對踐行實事求是的探索：為了反對主觀主義，毛澤東在古田會議中提出開展“社會經濟的調查和研究”，推動調查研究從工作方法轉變為紅軍政治工作的重要內容；為了反對教條主義，毛澤東號召全黨在延安整風中開展“調查會”，推動調查研究成為推動全黨思想統一的重要抓手；為了反對官僚主義，毛澤東提出群眾路線的認識論，號召領導干部進行“蹲點”，調查研究進一步豐富了防止官僚主義的功能。這一歷史進程證明，踐行實事求是，反對主觀主義、教條主義、官僚主義是毛澤東推動黨的調查研究工作發展、完善的動力。實事求是思想路線是中國共產黨調查研究工作不同于其他社會科學調研形式的理論內核，是構成新時代以調查研究推動黨的作風建設的理論依據。

[關鍵詞] 毛澤東；調查研究；作風建設；“調查會”

[作者簡介] 路子達，法學博士，清華大學馬克思主義學院助理教授。

調查研究是中國共產黨在革命、建設、改革的百年探索中歸納出的行之有效的工作方法。而從黨的建設角度看，調查研究更是推動黨的作風建設的重要實踐舉措。習近平總書記明確指出：“大興調查研究之風是克服形式主義、官僚主義的有效辦法。”[ 1]調查研究作為一種掌握現實的工作方法，緣何能夠發揮“克服形式主義、官僚主義”的功能？這一問題，可以從歷史上毛澤東對調查研究的探索中獲得一定解答。

在新民主主義革命、社會主義革命和建設時期，毛澤東對調查研究開展了理論與實踐層面的探索。在這一過程中，調查研究從毛澤東個人的工作方法上升為全黨的工作方法，調查研究的功能也從一種科學決策的工作方法逐漸轉變為推動黨的作風建設甚至統一全黨思想、意志的重要途徑。具體而言，在不同歷史階段，踐行實事求是同時意味著反對主觀主義、教條主義、官僚主義。作為踐行實事求是重要途徑的調查研究，在反對主觀主義、教條主義、官僚主義的過程中也逐漸發展、完善，成為推動黨的作風建設的重要途徑。這是今天中國共產黨的調查研究能夠推動作風建設、克服形式主義和官僚主義的歷史源泉。

一、 “社會經濟的調查和研究”：以調查研究反對主觀主義

調查研究實質上就是踐行實事求是思想路線的一種思路和方法。中國共產黨的調查研究工作也是在毛澤東根據中國實際探索革命道路的過程中形成的。從歷史上看， 1 9 2 9年古田會議將調查研究納入紅軍黨組織的政治工作，開啟了調查研究的制度化進程。調查研究自此從毛澤東個人的工作方法上升成為中國共產黨自身建設的途徑。

在大革命時期，毛澤東就展開了深入的調查研究。1 9 2 7年，針對中共漢口特別會議對農民運動的否定，毛澤東在湘潭、湘鄉、衡山、醴陵、長沙郊區等地開展了詳盡的農村調查，起草了《湖南農民運動考察報告》。毛澤東指出：“農民在幾個月內做到了孫中山先生想要做而沒有做到的事，這是好得很?！盵 2] 1 5 - 1 6從而正確判斷了農民運動的革命力量。大革命失敗后，毛澤東在領導土地革命和軍事斗爭的同時不斷進行調查研究，先后開展了“寧岡調查”“永新調查”以及“尋烏調查”。盡管這些調查研究是毛澤東個人主導的，但通過這些實踐，毛澤東積累了大量關于中國國情的新認識。

古田會議標志著調查研究正式成為中國共產黨的一項政治工作。1 9 2 9年1 2月，毛澤東領導紅四軍召開第九次代表大會，即古田會議，旨在解決軍內存在的單純軍事觀點和極端民主化等危險思想。會議明確提出“思想建黨、政治建軍”的原則，對紅四軍存在的錯誤思想提出對策，其中就包括解決主觀主義的問題。會議指出：“主觀主義，在某些黨員中濃厚地存在，這對分析政治形勢和指導工作，都非常不利。因為對于政治形勢的主觀主義的分析和對于工作的主觀主義的指導，其必然的結果，不是機會主義，就是盲動主義?！倍m正主觀主義思想的辦法，其一是馬克思主義的理論教育，“教育黨員用馬克思列寧主義的方法去作政治形勢的分析和階級勢力的估量，以代替主觀主義的分析和估量?！逼涠情_展調查研究，學會一切從實際出發。“使黨員注意社會經濟的調查和研究，由此來決定斗爭的策略和工作的方法，使同志們知道離開了實際情況的調查，就要墮入空想和盲動的深坑。”[ 3]

為將古田會議決議的精神落實為具體制度， 1 9 3 0年6月紅四軍政治部發布《紅軍第四軍各級政治工作綱領》，對軍隊政治部負責的調查研究工作作出詳細規定：“軍政治部負責制發社會經濟調查表，指導各部隊的實際調查方法，并督促各部隊做成統計，然后交由軍政治部做成總統計；縱隊政治部負責督促、指導各級工作人員，做實際社會調查工作，并督促其做出統計，匯交軍政治部做成總統計；支隊和大隊政治委員指揮官兵做社會調查，并把調查情況報上一級機關。”[ 4]自此，調查研究成為紅四軍黨組織的政治工作，從而正式從毛澤東個人的工作方法上升為黨的工作。此外這也證明，作為政治工作的調查研究自形成伊始就承擔了糾正黨員“主觀主義”、防止黨員“墮入空想和盲動的深坑”的任務。中國共產黨的調查研究工作初始即具備了黨的建設的功能與屬性。

在革命戰爭時期，毛澤東能夠推動調查研究進入各級黨組織，根本上是源于其蘊含的實事求是的科學精神。毛澤東認為，“要是不做調查研究工作，只憑想像和估計辦事，我們的工作就沒有基礎。”“我們講情況明，決心大，方法對，要有這三條?！薄坝辛撕玫姆结槨⒄撸闱闆r不明，決心不大，方法不對，還是等于沒有?！盵 5]調查研究是踐行實事求是、在實踐中檢驗和發展真理的重要途徑。調查研究成為黨的工作方法，為中國共產黨實事求是探索中國國情提供了科學且務實的認識工具。

而從實踐角度看，踐行實事求是在任何一個時代都不是一句空話。實事求是思想路線需要在甄別和反對各個時代的主觀主義思想過程中才能落到實處。這種主觀主義思想，在新民主主義革命時期即主要表現為教條主義的思想。

二、 “調查會”：以調查研究反對教條主義

踐行實事求是，在新民主主義革命時期突出地表現為反對黨內照搬照抄蘇聯經驗的教條主義思想。為了實現反對教條主義的目標，毛澤東在實踐方法層面提出以“調查會”為主要形式的調查研究，以統一全黨思想。經過延安整風，調查研究從反對主觀主義的政治教育手段進一步發展成為推動全黨改進工作作風的作風建設工具。

在蘇區時期，中國共產黨就因為照搬蘇聯革命經驗而出現過諸多問題。比如1 9 2 8年《井岡山土地法》提出“沒收一切土地歸蘇維埃所有”。這在一定程度上照搬了1 9 1 7年蘇俄《土地法令》“土地、森林、礦藏、水流等資源實行國有化”[ 6]，徹底廢除私有制的規定。《土地法令》對私有制的廢除不僅解除了蘇俄農民每年7億金盧布的地租，還免除了農民3 0億盧布用于贖地的債務，因此較好地實現了對農民積極性的調動。[ 7]然而，中國農民的生產情況，特別是負債狀況與蘇俄相距甚遠。毛澤東在后來的“尋烏調查”中才了解到，當地農民所背負的債務大多是借錢度荒的高利貸，而不是土地贖金。這是《井岡山土地法》等早期土地政策沒有徹底激發起群眾革命熱情的原因之一。在此之后，經過毛澤東進一步調查和政策調整，土地改革的動員作用才被進一步引發出來。中國共產黨早期關于土地問題的探索，顯示出反思蘇俄土地革命經驗的必要性。而在這一過程中，調查研究能夠發揮重要作用。

反對教條主義，就是毛澤東蘇區調研后的理論總結。1 9 3 0年毛澤東以多次蘇區調研為基礎，形成了對調查研究的理論總結：《反對本本主義》。“本本主義”就是教條主義。毛澤東提出“沒有調查，沒有發言權”的著名論斷，指出“調查就像‘十月懷胎’，解決問題就像‘一朝分娩’。調查就是解決問題?！盵 2] 1 1 0 - 1 1 1《反對本本主義》論證了調查研究對踐行實事求是、反對教條主義的重要意義，為將調查研究作為黨內作風建設的舉措提供了理論依據。

此外，《反對本本主義》詳細歸納了毛澤東所采用的“調查會”方法的基本原則，要點包括：其一，要開調查會作討論式的調查。“那種只隨便問一下子，不提出中心問題在會議席上經過辯論的方法，是不能抽出近于正確的結論的。”其二，要請能深切明了社會經濟情況的人參與調查會?！耙阅挲g說，老年人最好，因為他們有豐富的經驗，不但懂得現狀，而且明白因果。有斗爭經驗的青年人也要，因為他們有進步的思想，有銳利的觀察。以職業說，工人也要，農民也要，商人也要，知識分子也要，有時兵士也要，流氓也要?！逼淙?，調查會的人員規模視調查者的指揮能力而定。其四，調查會要定調查綱目。其五，調查研究，特別是初次調研務必要深入?！俺醮螐氖抡{查工作的人，要做一兩回深入的調查工作，就是要了解一處地方（例如一個農村、一個城市） ，或者一個問題（例如糧食問題、貨幣問題）的底里。深切地了解一處地方或者一個問題了，往后調查別處地方、別個問題，便容易找到門路了。”[ 2]

“調查會”的突出特點就是利用討論會的方式較好實現了質量與效率的兼顧?！罢{查會”可以通過選擇參會人員和引導會議討論提升調研的質量與效率：一方面，通過挑選關鍵的有代表性的人員參會，引導會議形成良好討論氣氛，保證調研質量；另一方面，有效控制會議規模，提高調研效率。“調查會”是在戰爭時期的條件下，根據地各級黨組織掌握現實情況的有效手段。

在延安整風中，毛澤東以《農村調查》序言、《改造我們的學習》等文章或報告多次申明調查研究、從實際出發制定方針政策的重要意義，號召全黨開展農村調查。1 9 4 1年5月，毛澤東作《改造我們的學習》的報告時指出：“對于國內和國際的各方面，對于國內和國際的政治、軍事、經濟、文化的任何一方面，我們所收集的材料還是零碎的，我們的研究工作還是沒有系統的。二十年來，一般地說，我們并沒有對于上述各方面作過系統的周密的收集材料加以研究的工作，缺乏調查研究客觀實際狀況的濃厚空氣?！]塞眼睛捉麻雀’，‘瞎子摸魚’，粗枝大葉，夸夸其談，滿足于一知半解，這種極壞的作風，這種完全違反馬克思列寧主義基本精神的作風，還在我黨許多同志中繼續存在著。馬克思、恩格斯、列寧、斯大林教導我們認真地研究情況，從客觀的真實的情況出發，而不是從主觀的愿望出發；我們的許多同志卻直接違反這一真理?！睂τ邳h內缺乏調查研究等問題的這一狀況，毛澤東尖銳指出：“如果不糾正這類缺點，就無法使我們的工作更進一步，就無法使我們在將馬克思列寧主義的普遍真理和中國革命的具體實踐互相結合的偉大事業中更進一步?！盵 8] 7 5 9

由此開始的延安整風在全黨范圍內對主觀主義、宗派主義和黨八股等錯誤進行了糾偏，肅清了黨內存在的“左”傾教條主義錯誤。在整風過程中，毛澤東提議：“向全黨提出系統地周密地研究周圍環境的任務。依據馬克思列寧主義的理論和方法，對敵友我三方的經濟、財政、政治、軍事、文化、黨務各方面的動態進行詳細的調查和研究的工作”，“就要使同志們懂得，沒有調查就沒有發言權”。[ 8] 8 0 21 9 4 1年8月，中共中央發出毛澤東起草的《關于調查研究的決定》和《關于實施調查研究的決定》，正式開啟了延安整風期間的全黨調研。在這期間，中共中央設立中央調查研究局，中共中央調查研究局內設調查局、政治研究室、黨務研究室，中共中央地方局及地方黨委設立調查研究室，作為調查研究工作的組織保障。全黨積極貫徹、全面調研，各根據地積極宣傳毛澤東“調查會”方法并組織本地調研，形成了《邊區的土地減租形式》《赤城五鄉的租佃關系》《冀熱邊社會狀況考察》等調研報告，并誕生了張聞天晉陜調研等著名的調查研究。[ 4] 8 2 - 1 0 4張聞天在經歷一年多時間的調查研究后感慨：“沖破了教條的囚籠。到廣闊的、生動的、充滿了光與熱的、自由的天地中去翱翔———這就是我出發歸來后所抱著的愉快心情。”“不再空談‘理論與實際的聯系’，首先要自己聯系起來試試看：不再空談‘以馬列主義的立場與方法來研究中國的實際’，首先要自己做一點這類‘研究’的小榜樣試試看。我想，這也許比一切關于這類辭句的空談的作用，要大的多！”[ 9]

延安整風中的這場全黨的農村調查，對于反對教條主義、樹立實事求是的思想路線，實現全黨思想統一起到了重要作用。馬克思主義普遍真理與中國具體實際的結合，前提是中國共產黨人能夠掌握現實。而掌握現實的有效手段，就是調查研究。因此在理論層面上，黨的調查研究工作也在這場反對教條主義、弘揚實事求是的全黨整風中再次變化。調查研究與推進馬克思主義中國化聯系在一起，從一種避免黨員陷入主觀主義思想的政治教育手段，發展成為推動全黨改進工作作風的實踐途徑。

三、 “蹲點”：以調查研究反對官僚主義

踐行實事求是，在社會主義建設時期突出地表現為反對黨內的官僚主義思想。為了針對黨員特別是領導干部實現反對官僚主義的目標，毛澤東在實踐層面進一步提出“蹲點”的調研形式?！按笈d調查研究之風”證明，在新中國成立、社會主義基本制度建立的環境下，脫離群眾就是脫離現實，踐行實事求是就需要反對官僚主義。因此，作為改進工作作風手段的調查研究進一步豐富了整治官僚主義作風的功能。

“蹲點”是毛澤東總結新中國成立后黨的建設實際，特別是社會主義建設過程中的曲折所暴露出的黨的自身建設的問題，改進革命時期“調查會”方法而發展出的一種新調查形式。1 9 5 8年“大躍進”和人民公社化運動造成嚴重經濟困難。1 9 5 8年1 1月有關部門估計全年糧食產量將達到8 5 0 0億斤。1 2月，中央正式宣布估產數字高達7 5 0 0億斤。后來核實1 9 5 8年糧食產量僅為3 9 5 3億斤，高估了3 5 4 7億斤。[ 1 0]這反映出黨在社會主義建設時期再度面臨嚴重的主觀主義、脫離實際的危險。面對如此形勢， 1 9 6 1年1月，毛澤東號召全黨廣泛開展調查研究，在社會主義制度已經建立的基礎上繼續發揚實事求是的作風：“這些年來，我們的同志調查研究工作不做了。要是不做調查研究工作，只憑想象和估計辦事，我們的工作就沒有基礎。所以，請同志們回去后大興調查研究之風，一切從實際出發，沒有把握就不要下決心?！盵 1 1]

在全黨調研的同時，毛澤東除親自調查以外，還派出三個調查組分赴浙江、湖南、廣東三省農村開展調查。這些調查結果表明，除經濟建設上的錯誤認識以外，“大躍進”造成嚴重經濟困難的另一個重要原因就是領導干部脫離群眾。以毛澤東秘書田家英在浙江杭州嘉善縣的調查為例。田家英依照毛澤東指示，調查“一個最好的生產隊，一個最壞的生產隊”。田家英概括生產情況最壞的生產隊：和合生產隊的經營狀況為“三瘦一漏”：人瘦、牛瘦、田瘦、船漏。造成這種狀況的重要原因之一是干部的“瞎指揮”。田家英經過調查，認為該生產隊有“五個瞎”問題：“瞎規定，不經過調查就規定；瞎統一，什么東西都來個一樣規格；為了實現瞎規定、瞎統一，就來了個瞎指揮；隨之而來的是瞎開支；下邊要抗，就來個瞎批判”。反觀最好的生產隊：富陽東洲公社五星生產隊，生產隊干部、黨員和部分老農協商一致，采取一套被稱為“防風林”的辦法，一方面，他們對糧食產量做兩本賬，抵制來自公社的瞎指揮。另一方面，他們在“防風林”的掩護下，繼承和發展了高級社以來深受群眾擁護的按勞分配、評工記分、“三包一獎”等政策和制度，較好地調動了群眾的生產勞動積極性，最終保證了農業生產的健康發展。[ 1 2]田家英的嘉善調查與“大興調查研究之風”中諸多的農村調查舉均反映出一個更深層次的問題：脫離群眾就是脫離現實。

基于“大興調查研究之風”的結果，針對諸多脫離群眾的狀況，毛澤東指出：“我們的干部中，自以為是的很不少。其原因之一，是不懂馬克思主義的認識論。因此，不厭其煩地宣傳這種認識論，是非常必要的。簡單地說，就是從群眾中來，到群眾中去。下決心長期蹲點，就能聽到群眾的呼聲，就能從實踐中逐步地認識客觀真理，變為主觀真理，然后再回到實踐中去，看是不是行得通。如果行不通，則必須重新向群眾的實踐請教?！盵 1 3] 1 6 8 - 1 6 9群眾路線既是一種工作作風，也是一種認識論。相對應地，調查研究也不應該僅僅是一種認識工具。新中國成立之后社會主義建設的曲折歷程證明，要掌握現實、使主觀符合客觀，調查研究更應當具備踐行群眾路線、反對官僚主義作風的功能。

為了更好發揮調查研究在推動全黨作風建設、貫徹執行人民公社調整方案（“農業六十條”）上的作用，毛澤東領導中央改進“調查會”方法，提出了“蹲點”的辦法?！岸c”即領導干部到某個基層單位參加實際工作，進行調查研究，實施具體指導，探索總結經驗。在“調查會”方法已經極為成熟的條件下，中央提出領導干部“蹲點”的新方法，就是因為新中國成立后實現實事求是的主要障礙已經從教條主義轉變為官僚主義。因此相比“調查會”，“蹲點”更聚焦黨員特別是領導干部的作風建設問題：其一，“蹲點”更強調領導干部本人的親身體驗。1 9 6 4年9月中央指出，“蹲點，必須真正蹲下去”，“要蹲在一個生產大隊，親自參加，親自動手，這樣，才能有親身體會、真情實感，才能取得直接的經驗”。[ 1 4]其二，“蹲點”更強調在參加基層工作中了解基層。其調查時間更長，工作安排上更加常態化。1 9 6 4年6月毛澤東批示吳冷西：“你應當下決心在今冬明春這段期間，在北京農村地區，或天津郊區蹲點，至少五個月。家里工作可以間或抽時間回來處理。從新華社和人民日報社抽出一批人和當地干部合組一個工作隊，包一個最壞的人民公社，一直把工作做完，以后并成為你們經常聯系的一個點?！盵 1 3] 7 9 - 8 01 1月中央軍委給毛澤東和中央的報告寫道：“軍委目前主要的工作之一是抓領導干部蹲點，要求師以上領導干部，都要分期分批下基層蹲點，每人每年一至二次，每次一個月左右?！避娢瘓蟾娴玫搅嗣珴蓶|的肯定。[ 1 3] 1 6 8

在2 0世紀6 0年代的領導干部“蹲點”中，“蹲點”干部在調研基層的同時還需要領導工作隊進行“整訓”。這一時期的工作隊訓練，就成為推動黨的建設的主要途徑。由于中央及地方各級機關工作人員、軍隊干部、高校學生等各方面人員均需參與到社會主義教育之中，因此，一支工作隊可能是由多個級別、多個地區、多個工作方向的人員構成的。工作隊在開始工作之前需要統一進行“整訓”，集中學習中央相關文件，掌握工作方法。在農村或工廠對群眾進行密切調研之后，工作隊還需要以政策講解、參與勞動、編修“村史”等實際行動參與到基層一線的實際工作中。因此從整體上看，一次“蹲點”對工作隊員，即各級黨政機關工作人員來說也是一次理論學習和實踐教育。這也為“蹲點”干部深入了解各級機關如何理解和貫徹中央的方針政策提供了良好機會和環境。經過2 0世紀6 0年代大量黨員的“蹲點”調查、直接參與基層工作、貫徹“農業六十條”，全體黨員和農村群眾受到直觀的思想教育，全黨工作作風得到改善，計劃經濟時期的人民公社體制再也未受到糧食危機的沖擊。

至此，經過新民主主義革命、社會主義革命和建設時期毛澤東對調查研究理論與實踐的探索，中國共產黨調查研究工作的功能基本發展完備。調查研究從毛澤東個人的工作方法發展為一項作風建設的舉措，成為反對主觀主義、教條主義、官僚主義的重要途徑。毛澤東對調查研究的探索歷程顯示，中國共產黨調查研究工作的理論核心正是實事求是思想路線。在對抗主觀主義、教條主義和官僚主義的過程中，調查研究為推動全黨學習實事求是思想路線發揮了顯著的作用。習近平總書記強調：“調查研究是我們黨的傳家寶”[ 1 5]。從歷史回顧中，我們可以看到這一“傳家寶”實際上是中國共產黨在歷史長河中踐行實事求是思想路線的珍貴經驗總結。這一傳統不僅僅是黨的光榮歷史的一部分，更是指導當前和未來黨的建設、發展的寶貴遺產。

四、當代啟示：新時代調查研究推動黨的作風建設

毛澤東對調查研究的探索，展現出調查研究作為一種工作方法和認識工具，是幫助共產黨人掌握實情、扎根實際的關鍵手段；作為一種作風建設舉措，是反對主觀主義、教條主義與官僚主義，統一全黨思想的“傳家寶”。中國共產黨調查研究工作的雙重功能是其在歷史上的發展過程中產生的。這一過程，正是毛澤東領導中國共產黨人在革命、建設中探索如何踐行實事求是的過程，體現了毛澤東針對不同的時代課題踐行實事求是的“解題思路”。實事求是這一理論核心也是中國共產黨的調查研究工作不同于一般社會調查的根本因素。

新時代推進黨的建設偉大工程、深入推進黨的自我革命，仍然需要發揮調查研究的積極作用。黨的二十大報告提出：“黨風問題關系執政黨的生死存亡。弘揚黨的光榮傳統和優良作風，促進黨員干部特別是領導干部帶頭深入調查研究，撲下身子干實事、謀實招、求實效”[ 1 6]，強調了全面從嚴治黨新征程中以調查研究推動黨風建設這一重大課題。要真正實現“弘揚黨的光榮傳統和優良作風”，同時“撲下身子干實事、謀實招、求實效”，就要在思想上準確把握調查研究的理論內核。以實事求是思想路線為指引，調查研究才不會流于形式或者走樣變形，調查研究在掌握現實和作風建設上的積極作用才能充分發揮，更好地推動黨的事業不斷向前發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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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輯：張牧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