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物致知與心、物相接

【摘 要】漆畫是指一切運用漆性物質的繪畫，它具有色深、厚重、凝重的特點。湯志義視大漆為活的生命形態(tài)，在緩慢的工序中貫注持恒的感覺留下時間的印跡不斷走向純粹的境界。古往今來人們吟詠無際的歲月在他的作品中成為可視的永恒。

【關鍵詞】大漆；東方意蘊；藝術特點

【中圖分類號】J213.9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7—4198（2024）06—179—03

一、與漆結緣與由漆化境

（一）“工匠精神”的藝術家

湯志義，是抽象漆畫的領軍人物且對漆藝的貢獻巨大。曾獲中華人民共和國第十屆全國美術作品展覽金獎和第十二屆全國美術作品展覽綜合材料繪畫提名獎等榮譽，并主編了全國高校教材。

（二）材有質、工有巧

“大漆長于黑，卻短于彩”這是湯志義一直探索和實踐的方向，他不是徘徊在材料顏色純度和種類上而是把當代視角引入到傳統(tǒng)的漆畫里。大漆作為漆畫的主要材料，“漆”從“畫”的描繪功能中拓展開來進入到與人的身體體驗和觀念意識有著更加直接聯(lián)系。換言之，視覺描繪工具并不能代表“漆”，因為包含了創(chuàng)造者的個人情感、體驗和作者對自己與周圍世界的認知和判斷。人們對于漆藝色彩的認知漆的構成只有紅、黑、金能代表髹漆的審美特征與藝術韻味，但是湯志義從構圖、色彩的純度等方面進行創(chuàng)新創(chuàng)造了漆畫的“新面貌”。

（三）“物性”與“意蘊”

東方意蘊力圖呈現東方對于“物性”之于繪畫語境里的表達，探究“物”作為藝術的審美屬性以及作為其對藝術本質語言理解的思考，“物性”從具體的事物中渾然而出，成為了一種超越性精神存在——既是中國古典詩學范疇的當代演繹，又是當代精神的一種東方表達[1]。物質是認識世界的開始也是認識世界的最終歸宿，所以在這個世界里物與認識總在不斷更迭中循環(huán)往復。

所謂大漆大者，大而深厚，涵詠萬千。漆畫既能代表悠久厚重的古代藝術風范又能代表當代中國文化、中國精神的畫種并且材質、色澤、韻味上獨具東方藝術特色。它不僅是古老的繪畫形式也是集繪畫與工藝美術于一體的畫種。東方意蘊是歷史的傳承，作為當代中國民族文化藝術和繪畫藝術的重要組成部分，漆畫承擔著繁榮東方文化和中國傳統(tǒng)藝術的歷史責任，集中東方藝術家的智慧和力量打造東方漆畫世界[2]。

大漆具有溫潤、華麗、婉約、神秘、厚重和深邃等材質特點。漆畫本體語言視覺審美效果在材質、色澤、韻味上獨具東方藝術特色，既能代表悠久厚重的古代藝術風范又能代表當代中國文化、中國精神的畫種。隨著中國現代漆畫藝術發(fā)展進程的不斷深入，以其獨特魅力和藝術表現在藝術市場上成為備受人們青睞。他通過天然生漆在材料和工具上所具有的特性創(chuàng)造出多種多樣的藝術效果，有漆作畫、漆雕刻、漆器等。

二、探索題材與語言的韻味

（一）漆中蓮意

湯志義在“蓮蓬”系列中嘗試在傳統(tǒng)的漆藝世界里探索大漆在當代語境的全新表達，好像是在聽他講述生命輪回的內心獨白。這源于他對“蓮”背后蘊含的優(yōu)秀傳統(tǒng)文化意義的認知，蓮在釋放自己生命能量后形成蓮蓬，碧綠的蓮蓬代表新生命的起點。蓮，具有清凈無染的性格也有“重生”的含義與生命的謝幕，雖然生命的謝幕有多種形式但蓮蓬的形式卻是一種美麗的神的形式。

在晉代、宋朝蓮的含義進一步延伸與傳統(tǒng)文人的心性修養(yǎng)與人格塑造相結合成為儒家士大夫修身養(yǎng)性的標準及人格象征?！巴ね糁玻宦恢Α?、“出淤泥而不染”的高潔品質的象征，蓮花便多了“花中君子”之說?！吧徟睢毕盗杏盟伧壑旌褪G作為背景，用彰髹的手法表現荷葉的肌理效果而彰髹的流光呈現荷葉葉脈的斑駁與荷葉上的光影效果。《香遠·紅蓮2》和《香遠·紅蓮4》色彩種類并不多，背景是傳統(tǒng)漆藝的大紅色，蓮蓬是黑色、金色與蓮徑用純黑素髹，蓮葉用金色和犀牛皮結合使得荷葉與畫中瓶身上的亮面與之呼應。兩幅作品以紅色作為背景色，不僅體現了漆器“丹漆不文”的審美特征，也體現了紅色作為中國傳統(tǒng)“五正色”之一的深層文化含義[4]。湯志義的《蓮蓬系列》作品傳達孤寂的抒情和少許的神秘感，同時展現出了“艷”與“寂”的漆語美。他巧妙地結合色彩、形狀和紋理等元素創(chuàng)造出了中國紅、金、黑和綠等不同顏色的漆藝品充滿了傳統(tǒng)中國漆稔熟的當代性把握。在這些作品中“艷”是漆的一種別樣的美，它是燦爛的華美和張揚的精美。而當湯志義賦予蓮蓬特殊的含義時這種“艷”便有了全新的內涵，凋敗的艷麗不僅體現了一種有力量的存在也是一種厚重的生命呈現。“寂”是漆的另一種雅致的美，這種美是不動聲色的、傳神的常常令人怦然心動?？傮w而言，《蓮蓬系列》作品是湯志義對傳統(tǒng)漆藝的當代性詮釋，既隨心所欲又自然天成地把孤寂的抒情性、少許的神秘感、艷麗與寂靜的美妙結合在一起展現出獨特的意蘊與內涵。

（二）惠風和暢

惠安女是福建地域風貌的特色文化，她們身上具有的生命意義和民族魅力的外在服飾美都很容易成為漆畫家們的創(chuàng)作形象，并且正是題材的可面性及民族獨特性才使得惠安女題材的漆畫創(chuàng)作帶有藝術的視覺效應，使畫面更加具有獨特的韻味和符合當下人們對于美的審美需求?；莅才毺氐男蜗笫莾仍诿琅c外在美的統(tǒng)一結合，她們自身凝結的歷史文化內涵和東方意蘊是漆藝術家追求的審美價值。生長在海濱的惠安女在生命進程中逐漸凝聚著閩南地區(qū)人民作為“海的兒女”的諸多優(yōu)點，是閩南地區(qū)人民的一個精神縮影，擁有人的品格中很多美好的品質，她們在辛苦的生活中書寫著自己的人生畫卷并完成了幸福美滿家園的締造。

湯志義的作品中突顯回歸自然和質樸單純的牧歌時代，一方面與他的生活經歷有關，另一方面發(fā)現了這些題材可以被大漆完美的呈現。他從《漁舟飄至》開始用輕松明快的色調取代了沉重憂傷的調子，為后續(xù)的《惠女》系列做出大膽嘗試?！杜夯ㄉ钐帯凤@露愛情的纏綿，充滿了一種浪漫、樂觀的氣氛表現了他的意識與生命的感悟，還代表了一種潛在的、活躍的、向上的以及無法預示的力量。在《陽光下》《惠女·忘憂》《潮歌》《陽光下》等作品中感受到惠安女的形象發(fā)生了變化，表現現代青春女子在沙灘上歡聲雀躍和走入藕花深處詮釋了“低頭弄蓮子，蓮子淸如水”，“爭渡，爭渡，驚起一灘歐鷺”的景象。

（三）漆出河流

中國的漆藝術蘊涵著中華文化的義理與東方美學的靈韻，展現了寓美于用的古典生活方式。《河流》系列是湯志義抽象漆畫創(chuàng)作的開始，也是傳統(tǒng)漆畫向當代藝術的轉換，他借助漆材為媒介將感性提煉和升華創(chuàng)作出完美的生命表述。大漆的特殊肌理表現出河流的波濤洶涌、橫無際崖外還呈現出早晨霞光映照下的河流和黃昏晚霞閃爍下的河流，用紅色、金色、綠色、描繪河流的無常和生命力。

正如莊子所說：“天地有大美而不言”，老子說“大音希聲，大象無形”，這是美學思考和哲學思考在最根本問題上達到的交融，“美”、“聲”、“形”都是超越感官的。[1]在作品《黃昏的河》中用獨具特色的大漆顏色歌頌了他心目中的黃昏霞光映照下的河流，自由自在、隨心所欲地使用大漆色彩和色調來書寫內心的河流是他對于大漆藝術語言的獨到理解抒發(fā)了河流令人驚奇的金色和綠色與對河流無常的超越和對自己生命力的掌握。湯志義認為河流難以把握的時間之流體現了世間萬物生生不息的過程。從《上善若水》《時光如流岸在心中》《問斜陽》《岸在心中》《九曲印象》《藍色月光》等中感受到漆如水一般至善至柔至物，將河流的微則無聲、巨則洶涌表現得淋漓盡致并以漆為榮且述說著歲月如水蘊涵著中國古典優(yōu)秀傳統(tǒng)文化和自己的對話。

在《霞光印象》借助夢幻般的流光異彩來折射人性的光輝和用河流表現他的人生經歷。“站在更高的山巔俯瞰”從《河流之九》發(fā)生了變化，湯志義面對變動不居的河流不僅選擇把握而且嘗試用獨有的方式表現心目中河流泛起的漣漪?！吧w將自其變者而觀之，則天地曾不能以一瞬；自其不變者而觀之，則物與我皆無盡也?！睆淖兓慕嵌瓤刺斓厝f物時刻在變從不變角度看瞬間也是永恒。面對河流湯志義已開始選擇“自其不變者而觀之”，并且“游于萬化之途，萬物萬化亦與之萬化”湯志義的最終目的是努力呈現一個澄鮮活潑卻又亙古如斯的美麗圖景。

三、探索作品意蘊的表達

（一）主體意識與個性的表達

蘇珊朗格在《情感與形式》曾經提出“藝術是人類情感的符號形式的創(chuàng)造”。[5]她認為藝術是人類情感特殊的表象性符號，藝術創(chuàng)作是從抽象的過程中表達主觀經驗、生命模式和人類情感傳達出獨特的、給人以美的享受的表現形式。湯志義藝術作品特點主要分為題材的獨特性、繪畫語言的多樣性、畫面表現形式的個性化。他是一位善于從平凡中發(fā)現美、從普通中挖掘美、從平凡中創(chuàng)造美的藝術家，通過繪畫獨特的藝術語言表達自己對生活、社會、自然和人生的深刻感悟并把自己在生活中的所思所想通過繪畫的藝術形式表現出來。

“手藝活”又指“藝術創(chuàng)造”；既指技術性表現，又指精神性表現[3]。漆作為一種古老的材料，是一種易保存、著色、打磨和繪畫的材料是其它繪畫材料無可比擬的獨特優(yōu)勢，這也正是漆畫在中國現代藝術領域占有重要地位和起到了承上啟下作用的原因。湯志義的抽象漆畫細察或遠觀都可以感受到深藏在畫面之中的節(jié)奏和韻律，他的繪畫作品中最鮮明的特點就是主體意識和自我表現與令人信服地領略到他呼之欲出的創(chuàng)作熱情和生命激情，他把繪畫創(chuàng)作作為一種獨立的藝術形式，表現出自己強烈的自我意識和自我表現，傳達對生活、自然、社會和人類深沉的愛與深深的眷戀。

（二）審美觀念與藝術語言

藝術語言、審美觀念是一個同質過程。既沒有無藝術語言的審美觀念也沒有無審美觀念的藝術語言，并且藝術語言和審美觀念總是處于一個層面之上。湯志義在漆藝的追溯中他不倦探索和不懈挖掘使自己的藝術觀念升華實現傳統(tǒng)漆畫的本質提升。優(yōu)秀傳統(tǒng)文化的精神取向和其他藝術種類的審美精髓是湯志義當代文化意義和語境下的審美價值，使得他手中的材料和工具有一種靈性與繪畫形式語言展現出獨特的藝術魅力。

湯志義是中國現代漆畫新生代的代表之一，也是當代漆畫藝術的探索者和實踐者。他創(chuàng)作的漆畫雖使用的顏色都是傳統(tǒng)黑、紅、金，但色彩的運用吸取了諸如油畫、攝影等其他藝術門類在造型上的方法，脫離了傳統(tǒng)漆畫裝飾性、圖案性的窠臼[3]。湯志義的作品不僅有獨特的審美觀念而且在藝術表現手法上也形成了自己的風格。他執(zhí)著的毅力在傳統(tǒng)繪畫和現代藝術之間進行探索和實踐并將中國繪畫語言與西方繪畫語言結合起來，以中國畫的筆墨語言、工筆畫的造型意識、油畫的色彩表現力以及漆畫的裝飾趣味等進行了融合與創(chuàng)新創(chuàng)作出了大量優(yōu)秀作品，造就了他在漆畫藝術上獨樹一幟取得令人矚目的成就。

（三）創(chuàng)新意識與創(chuàng)作觀念的表達

立足傳統(tǒng)、探索創(chuàng)新注重研究當代中國美術發(fā)展趨勢和漆畫藝術的個性語言表達形式，他的作品追求思想內涵、藝術價值和文化內涵的統(tǒng)一并注重畫面意境的營造。他在創(chuàng)作中勇于開拓將傳統(tǒng)工藝美術與現代漆畫創(chuàng)作相結合而并形成自己的獨特風格和藝術特點。他注重精神境界和文化內涵的追求，繪畫語言和材料語言的研究、探索和實踐，不局限于材料運用層面而是以現代審美觀念去詮釋優(yōu)秀傳統(tǒng)文化精神內涵在語言表現形式上大膽創(chuàng)新、追求獨特，創(chuàng)作出出強烈的時代氣息和藝術魅力的作品。

湯志義說：“藝術創(chuàng)作是一個過程不是一個結果，創(chuàng)作是一種思想狀態(tài)和精神狀態(tài)?！彼晕幕摒B(yǎng)和思想修養(yǎng)是藝術家的立身之本。湯志義是一個純粹的畫家將藝術當成畢生追求的事業(yè)來對待。他認為藝術需要有三種元素分別是美、思想、精神境界，優(yōu)秀的藝術家應該具有高尚的品格、廣博的學識、博大的胸懷以及敏銳的洞察力和堅強的毅力這樣才能在藝術創(chuàng)作中有所建樹。

四、結語

東方尚自然，以人為本與自然和諧，共生共榮，互利平衡，大漆自然屬性與歷代哲匠的人文創(chuàng)造相融合，可造化神奇，托以心思，以抒廣志[3]。湯志義不斷探索和尋找最適合的材料和語言表達表現生命體驗，漆本身具有很強的可塑性和表現力是一種非常有潛力的藝術表現形式。他在藝術創(chuàng)作上有著很強的悟性，運用裝飾藝術的造型、油畫藝術的肌理、水墨畫的神韻、西方印象派對光與色是湯志義對中國漆畫的巨大貢獻。

參考文獻：

[1]李冰伊.福建漆畫作品中蘊含的東方意蘊[D].福州：福建師范大學，2019.

[2]李科杰.我國漆畫文化的發(fā)展與創(chuàng)新研究[J].大眾文藝，2018（13）.

[3]林公翔，湯志義.傳統(tǒng)漆藝的現代價值取向——對話湯志義[J].藝術.生活，2007（2）.

[4]鄭慶偉.香遠益清——評湯志義的“蓮蓬”系列漆畫創(chuàng)作[J].美術觀察，2022（10）.

[5]（美）朗格（Langer，S.K.）著.情感與形式[M].劉大基，等，譯.北京：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1986.

作者簡介：蔣娟（1999—），女，漢族，貴州貴州師范大學美術學院美術學專業(yè)在讀研究生，貴州師范大學漆藝創(chuàng)作與研究中心，研究方向為美術教育、漆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