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中國式的現代化”到“中國式現代化”

主持人語：

中國式現代化是科學社會主義的最新重大成果，是新時代黨的理論的創新典范，是強國建設、民族復興的唯一正確道路。習近平總書記在黨的二十大報告中指出：“從現在起，中國共產黨的中心任務就是團結帶領全國各族人民全面建成社會主義現代化強國、實現第二個百年奮斗目標，以中國式現代化全面推進中華民族偉大復興。” 密切結合實際，認真學習貫徹黨的二十大和習近平總書記重要講話精神，正確理解和大力推進中國式現代化，是當前我們各項工作的中心任務。為此，本刊“習近平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思想研究”欄目特推出三篇論文，圍繞中國式現代化思想的發展歷程、中國式現代化的多樣敘事特征，以及中國式現代化進程中的人民城市建設，多角度對中國式現代化展開討論和研究。

摘要：

“中國式的現代化”具有其“特別性”。它生發于改革開放初期的特定歷史環境下，具體使用于1979年至1984年這一時間段的現代化相關政治話語中，是立足于20世紀六七十年代動蕩挫折后我國堅定追求現代化的具體戰略，強調我國現代化建設的中國特色與中國實際。“中國式的現代化”是鄧小平現代化思想的重要組成部分，彰顯著改革開放初期我國現代化謹慎探索的發展態度、實事求是與立足自身的原則遵循、調整起步的戰略規劃與理論發展。而歷經四十多年的現代化實踐與理論拓展，中國式現代化的提出標志著新時代新征程我國現代化開啟了新局面，體現為自信自立的科學態度、自我發展與世界視野的價值融合、偉大成就的現實取得與理論體系的成功構建。可以說，從“中國式的現代化”到“中國式現代化”的升級轉換，在發展態度、發展視野、現實與理論成就方面體現了我國現代化進程的時代性躍升。從“中國式的現代化”到“中國式現代化”，“的”字的刪除、這一話語的變動與轉化彰顯了我國現代化思想在理論層面的成熟與自信，表明了在實踐層面中國式現代化已處于我國現代化的成熟點與人類現代化的轉折點。

關鍵詞：鄧小平；中國式的現代化；新時代；中國式現代化

中圖分類號：D60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673-8268（2024）04-0014-08

概念界定與話語設定是規定理論范疇的兩大根本維度，厘清具體理論的基本內涵與話語表達的特殊性和歷史性是進行理論研究的根本前提，其中相似理論更存在厘清概念與闡釋話語演變的必要性。“中國式的現代化”與“中國式現代化”僅一字之差，但二者的特定背景內涵與守正創新的演化歷程展現了理論的差異性與發展性。在尚未清晰、規范且學理性地界定兩個理論之前，以二者為論證支撐來開展學術研究，可能會影響研究的準確性。目前，學界仍存在二者混用的問題，一是對“中國式的現代化”的內涵把握與理論地位界定有待進一步挖掘，二是對“中國式現代化”出場時代的必要性剖析不足，從而導致對“中國式的現代化”與“中國式現代化”二者關系理解的不明晰。

一、問題緣起

目前，中國式現代化研究熱潮的興起帶動了學界對中國共產黨人的現代化思想及其與中國式現代化關系闡釋的新一輪研究。其中，由于話語表達的相似性與理解的模糊性，加之在“中國式現代化”被明確提出以后，學界關于“中國式的現代化”與“中國式現代化”的殊異性與繼承性剖析尚顯不足，導致二者常作為“同義詞”被交替混用于現代化的研究論證中。一是在論證改革開放時期的現代化建設時，以“中國式現代化”闡釋與界定“中國式的現代化”內容。如強調改革開放時期“實現經濟現代化成為中國式現代化的主要任務”［1］。二是在闡釋現代化的具象化研究中，交替混用了“中國式現代化”與“中國式的現代化”。如在分析“中國式現代化的主體力量是人民”這一命題時，強調“中國式現代化的主體力量是人民”，“中國式的現代化建設，只有在人民群眾的大力支持和堅決擁護中才能真正得以實現”［2］。三是對于以“歷史反思”形式把握“中國式的現代化”與“中國式現代化”在思想發展脈絡中的關系研究時，將二者關系簡單等同。如基于對兩個理論的關系把握，認為“中國式現代化”的提出時間和“中國式的現代化”的提出時間一致，強調中國式現代化道路的提出始于改革開放之初［3］。需要明確的是，雖從理論的話語呈現上來看，“中國式的現代化”與“中國式現代化”的差別僅在“的”字的刪除，但話語的任何變動都是對實踐要求的直接反映，我國現代化話語的演變也反映著中國共產黨人現代化思想的賡續發展。二者作為我國現代化在不同時期的思想理念與戰略設定，不僅需要我們從守正創新的思想史角度對其邏輯關系加以闡釋，更需要基于理論范疇的生成依據、出場條件、目標指向等規范科學地剖析其具體內涵。中國式現代化的歷史性創生歷經了“現代化在中國——有中國特色的社會主義現代化探索——中國式現代化”的發展歷程，“中國式現代化”是對“四個現代化”“中國式的現代化”的重大創新突破，是新時代以來不斷推進馬克思主義中國化時代化的重大創新成果［4］。因而，對于這一歷程的認知與把握，不能采用簡單向后思索的方式將之前的現代化思想與路徑界定為中國式現代化這一時代成果的前提基礎與歷史準備，更不能將二者簡單等同。

除對二者差別的模糊消解外，對二者的混用還體現在對鄧小平現代化思想的剖析之中。一是學界歷來有將鄧小平所提出的“中國式的現代化”理解為“中國式現代化”的觀點，而問題在于鄧小平從未提及“中國式現代化”。一些學者在闡釋改革開放時期的現代化建設時，將“中國式的現代化”與“中國式現代化”用作可以進行同義替換的一對概念，認為“鄧小平提出中國式現代化”［5］“并開辟了‘中國式現代化’道路，而且具體詮釋了‘中國式現代化’的內涵”［6］；在論證改革開放時期推進現代化的具體舉措時強調，“走中國式的現代化道路，還要注意處理好科學技術與工農業生產之間的關系”［7］10，“走中國式現代化道路，還要注意處理新舊、內外的關系”［7］11。總之，強調“中國式現代化”理論是鄧小平理論的重要構成部分［8］。二是將“中國式的現代化”看作鄧小平現代化思想的本質內容，從而將“中國式的現代化”提升至“有中國特色的社會主義”現代化的高度，并在此基礎上從理論的守正創新角度解讀其與中國式現代化的邏輯關系。這種觀點認為鄧小平的“中國式的現代化理論”是其發展理論的實質，“中國式的現代化理論”“也就是建設有中國特色的社會主義理論”［9］，甚至認為“中國式的現代化”“是鄧小平理論的核心內容”［10］。“中國式的現代化”是鄧小平在改革開放初期，即1978年到1984年這一特定時間段在其政治話語中所使用的指導當時我國現代化建設的思想理論，是在權衡特定國際環境條件與我國現代化實際現狀下提出的推進我國現代化建設的新論斷。而鄧小平的發展思想或現代化思想的核心內容，在于其探索并創造性地提出了“有中國特色的社會主義道路”。

二、“中國式的現代化”的思想定位

“中國式的現代化”是鄧小平現代化思想的重要概念，是鄧小平現代化思想生成與壯大的理論基石，但將其界定為鄧小平現代化思想或發展思想的核心本質則缺乏依據與支撐。“中國式的現代化”作為改革開放初期的新概念新論斷出場，具有其“特別性”，主要體現在其生發于特殊的國內外環境，應用于特指的階段時期，蘊含著特定的現代化內涵。

首先，“中國式的現代化”于改革開放初期提出，正是這一偉大轉折時期的現代化矛盾催生了“中國式的現代化”。第一，這一時期國際現代化“日新月異”，而我國現代化一度停滯后才剛剛緩慢起步，世界現代化快速發展與我國現代化極度滯后的矛盾要求以“中國式的現代化”明確我國現代化與世界現代化的發展差異。改革開放初期，鄧小平放眼世界以“日新月異”概括了世界現代化的迅猛發展態勢，他認為在我國現代化遭遇“文革”動蕩而陷入停滯的這十幾年，“世界經濟和科技的進步，不是按年來計算，甚至于不是按月來計算，而是按天來計算”［11］232。其實，歷經國家工業化和社會主義改造同時并舉的過渡時期，到社會主義制度的確立為我國現代化建設提供了根本制度保障，我國在“六十年代初期同世界上有差距，但不太大”［11］231-232。而“1960年代后半期，中國大概比它帝制結束以來的任何時期都更為內向……甚至到了1976年……中國的出口仍然只占世界出口總量的0.7%”［12］，“文化大革命”對生產生活的影響直接導致我國現代化進程一度停滯不前并落后于世界。因此，在改革開放政策的統攝下，我國現代化建設既要把握世界的現代化發展水平，也要著眼于中國式的現代化滯后現實，規劃中國式的建設路徑。第二，這一時期我國仍沿循“四個現代化”的“強國”目標與發展戰略，而對于剛剛從震蕩中走出、重新開啟全新建設的現代化，其實際進程則遠落后于這一目標的戰略設定。為了解決我國現代化高遠的目標、清晰的戰略與現代化實際進程未趕上戰略規劃之間的矛盾，必須以“中國式的現代化”科學設定改革開放時期的現代化戰略規劃與目標。1975年，鄧小平在繼承“四個現代化”戰略思想的基礎上，明確了我國改革開放時期的發展大局，即“第一步到一九八○年，建成一個獨立的比較完整的工業體系和國民經濟體系；第二步到二十世紀末，……把我國建設成為具有現代農業、現代工業、現代國防和現代科學技術的社會主義強國”［11］4。但是，由于改革開放前十幾年我國現代化建設嚴重受挫，因此改革開放起步時期我國現代化水平遠落后于“兩步走”的規劃要求。正是在此基礎上，鄧小平看到了實現四個現代化的艱巨性，強調即使“我們就是實現了四個現代化，工農業產品的產量和國民收入按人口平均來算，還是比較低的”［11］112。可以說，這一時期我國的現代化進度與具體目標設定要求立足于“中國式的”現代化滯后的實際情況。第三，這一時期世界現代化進程的快速推進不斷豐富了現代化理論，而我國對現代化的認知與把握由于現代化現實進程的緩滯卻未有較大提升，我國現代化理論的滯后與世界現代化理論快速發展的矛盾要求以“中國式的現代化”指導我國現代化科學奮起，從而豐富對現代化的具體認知。現代化是不斷超越傳統的，是追求“現代”目標的“化”傳統的動態進程。相應地，現代化理論的發展也應是一個不斷豐富與成熟的時代化過程。歷經三次現代化浪潮，現代化理論在世界范圍內逐步豐富與成熟。而我國“四個現代化”思想自1964年正式提出，直到改革開放初期仍遵循當時所設定的具體路徑與目標指向，尚未從20世紀60年代前半期到70年代中后期的具體現代化實際中生發出時代化的理論指南。改革開放初期，我國開啟了探索馬克思主義與中國具體實際第二次結合的新發展階段，“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現代化”進程的推進相應地推動了“中國式的現代化”的理論出場，為我國現代化建設重新起步提供了具體而科學的理論指南。世界現代化新進展不斷催生著現代化新概念，而我國則必須遵循從現代化建設實際中凝練出的“中國式的現代化”理論，逐步構建起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現代化。

其次，“中國式的現代化”的生成條件決定了其具有特殊的應用時域，其在政治話語中的出場時間是改革開放初期至黨的十二大之后兩年，即1979年至1984年。1979年3月21日，鄧小平在會見英中文化協會執行委員會代表團時，提出了“中國式的四個現代化”［13］496，首次用“中國式的”來界定我國現代化；同年3月23日，在中共中央政治局會議上，他將“中國式的四個現代化”簡化為“中國式的現代化”［13］497，首次明確提出了“中國式的現代化”。自此，“中國式的現代化”成為我國改革開放初期現代化建設中產生的新概念，在之后的一段時間內，“中國式的現代化”成為我國現代化建設的根本理論指導。直到1984年3月25日，鄧小平在會見日本首相中曾根康弘時，最后一次明確使用并闡釋了“中國式的現代化”，他指出“這個小康社會，叫做中國式的現代化”［14］54。而在此之后，“中國式的現代化”逐漸淡出現代化相關政治話語視野，對于我國的現代化建設基本不再使用“中國式的現代化”的理論界定。可以說，“中國式的現代化”于1979年提出是我國立足改革開放初期清算與抑制追求急躁冒進式的發展路線，應對對外開放后西方現代化的沖擊，強調獨立自主開啟社會主義建設新時期的直接對策，是我國實事求是、全心全意地搞現代化建設的“新的歷史發展階段的開端”［11］159。歷經1979年至1984年的五年現代化建設，我國現代化發展逐步回暖且可以科學預見小康社會實現的可能性。正如鄧小平所說：“從這五年看起來，這個目標不會落空。”［14］53-54可以說，正是改革開放初期的五年發展奠定了中國式的現代化即“小康之家”的實現前提，因而，在此現實基礎上，“中國式的現代化”的理論表達逐漸淡出政治話語。20世紀80年代中期以后，鄧小平基于對現代化社會主義方向的強調，更多使用的是“社會主義現代化”這個提法［15］。

最后，“中國式的現代化”的生成條件與特殊的應用時域賦予了其特定的內涵。“中國式的”并不是“中國式的現代化”特有的范疇限定，鄧小平首次使用“中國式的”這一限定詞是在“中國式的現代化”提出之前，在1979年1月18日，鄧小平強調推進“加速科學技術現代化”要“搞出中國式的更好更新的東西”［13］473。而在“中國式的現代化”提出之后，鄧小平也多次使用了“中國式的四個現代化”“中國式的社會主義”等“中國式的”理論表達。可以說，“中國式的”是一種限定，強調我國發展的現實性與特殊性。從“中國式的”限定角度把握中國式的現代化，是我國堅定追求現代化并且實事求是地立足我國經歷20世紀六七十年代動蕩挫折后重啟現代化建設這一背景的具體戰略，強調我國現代化建設的中國特色與中國實際。一是“中國式的現代化”多次出現于鄧小平會見外國領導人或外國民間代表團體的重要講話之中。據統計，在1979年至1984年期間，鄧小平在10次講話中提及“中國式的現代化”16次，其中有10次是在與外國領導人或者相關團體組織交談時，用來闡釋我國現代化的基本屬性與戰略目標，表明我國現代化建設實際和發展水平與他國尤其是西方現代化的差異性，強調我國現代化的特殊性。二是強調“中國式的”發展本質與根本內涵即中國式的現代化的本質是中國式的四個現代化，即小康社會。三是明確了這一時期我國現代化建設的前提條件與目標設定，以及科學的衡量標準與戰略規劃。中國式的現代化的根本前提是“中國的特點”，即底子薄、人口多、耕地少［13］502。立足于這一特定現實，中國式的現代化具有相應的目標設定即小康之家。這一目標的可行性主要在于其科學的衡量標準上，從國民生產總值來說，就是年人均達到一千美元［14］226，體現在社會發展中即鄧小平以蘇州為例所提出的六條標準，“第一，人民的吃穿用問題解決了，基本生活有了保障；第二，住房問題解決了，人均達到二十平方米，因為土地不足，向空中發展，小城鎮和農村蓋二三層樓房的已經不少；第三，就業問題解決了，城鎮基本上沒有待業勞動者了；第四，人不再外流了，農村的人想往大城市跑的情況已經改變；第五，中小學教育普及了，教育、文化、體育和其他公共福利事業有能力自己安排了；第六，人們的精神面貌變化了，犯罪行為大大減少”［16］。中國式的現代化的實現是我國現代化戰略的階段目標，更是我國現代化建設的新起點，“還有第二個目標，要再花三十年到五十年達到”［14］90。

三、“中國式現代化”是“中國式的現代化”的思想升級

生發背景的特殊性、話語應用階段的特定性和具體內涵的特指性形成了“中國式的”現代化的限定條件，產生了“中國式的現代化”理論，其特定性支撐并彰顯著改革開放初期我國現代化謹慎探索的發展態度、實事求是與立足自身的原則遵循以及調整起步的戰略規劃與理論發展。而歷經四十多年的現代化實踐開拓與理論豐富，中國式現代化在新時代適時出場，“的”字的刪減、“中國式”現代化的成功創造標志著新時代新征程我國現代化開啟了新局面，也體現了自信自立的科學態度、自我發展與世界視野的價值融合、偉大成就的現實取得與理論體系的成功構建。可以說，從“中國式的現代化”到“中國式現代化”的升級轉換，在發展態度、發展視野、現實與理論成就方面顯示出我國現代化進程的時代性躍升。

“中國式的現代化”的謹慎探索與推進，為我國現代化建設奠定了科學且扎實的基礎，使中國式現代化在新時代新征程上呈現出自信自立的發展樣貌。“中國式的現代化”的提出與目標設定體現了以鄧小平同志為主要代表的中國共產黨人對我國現代化建設的嚴謹態度，具有退守性。改革開放初期，鄧小平在世界范圍內的現代化考察途中，多次以“我懂得什么是現代化了”“我看到現代化了”，表達自身對于世界現代化發展速度與規模的感嘆。在放眼世界的同時，鄧小平立足于我國“底子薄，人口多，耕地少”的基本現實，指明我國的現代化是“中國式的現代化”，即我國的現代化建設要立足基本國情、“就是把標準放低一點”［11］194的現代化。而中國式的現代化標準的設定更是體現了改革開放初期重新探索現代化建設的謹慎。從人均生產總值的數據來看，中國式的現代化的目標歷經三次較大幅度變動才得以確定，從最初“人均達到一千美元”［14］226到“爭取人均達到一千美元，最低達到八百美元”［13］785“人均達到八百至一千美元”［13］1158“人均國民生產總值將達到八百至一千美元，看來一千美元是有希望的”［14］255的動態范圍式設定，再到制定“三步走”戰略時的“本世紀末，再翻一番，人均達到一千美元”［14］226，歷經幾次變動與調整，最終科學設定了生產總值上的衡量標準，并將其界定為“小康水平”。20世紀末，我國基本實現了小康，完成了“三步走”戰略的第二步，為我國現代化進入21世紀奠定了堅實的歷史基礎。正是在這一“直接碰到的、既定的、從過去承繼下來的條件”［17］下，我國順利開啟了新世紀“全面建設小康社會、加快推進社會主義現代化的新的發展階段”［18］。從全面建設小康社會到全面建成小康社會，我國現代化建設取得了歷史性成就，并在順利實現第一個百年奮斗目標的基礎上，開啟了以中國式現代化全面推進中華民族偉大復興、以中華民族偉大復興為世界做出更多中國貢獻的新征程，“讓中華民族以更加昂揚的姿態屹立于世界民族之林”［19］。

中國式的現代化建設對實事求是與立足自身原則的強調，推動了我國現代化建設階段性目標的逐步實現，使中國式現代化闊步前進并具有世界視野。鄧小平立足于我國歷經波折重啟現代化建設的基本現實，明確指出實現四個現代化“是一件艱巨的事情”［11］111，“雄心壯志太大了不行，要實事求是”［14］161。正是在實現四個現代化宏偉目標與低水平建設實際的矛盾把握中，在遵循搞建設“要適合中國情況”［11］163的基本原則下，鄧小平提出首先要建設的是“標準放低一點”的四個現代化即“中國式的現代化”。在科學把握我國自身現代化低水平發展現實的基礎上，他指出這一時期我國“在無產階級國際主義義務方面，還不可能做得很多，貢獻還很小”［11］112，從而明確了改革開放新時期要全心全意搞建設、大力推進社會主義現代化建設的核心任務。鄧小平強調，在現代化建設中，在發展態度上要堅持“解放思想，開動腦筋，實事求是，團結一致向前看”［11］141的思想原則；在思想政治上要堅持四項基本原則；要堅持把全黨工作的重心轉到實現四個現代化的根本指導方針；要努力營造“又有集中又有民主，又有紀律又有自由，又有統一意志又有個人心情舒暢、生動活潑的政治局面”［11］145；要加速科學技術現代化等。正是“中國式的現代化”的適時提出與科學推進，使得我國現代化建設目標任務提前圓滿完成，圍繞黨的十三大制定的“三步走”戰略目標，“八五”期間，我國國民生產總值年均增長12.3%，1995年達到61 130億元，提前5年實現原定2000年國民生產總值比1980年翻兩番的目標［20］。而對于黨的十四屆五中全會所提出的，到2000年在我國人口將比1980年增長3億左右的情況下，實現人均國民生產總值比1980年翻兩番的這一目標，我國在1997年底提前3年實現［21］；對于“在下世紀用三十年到五十年再翻兩番，大體上達到人均四千美元”［14］226的目標，我國在2019年人均國內生產總值達到了70 892元，首次突破1萬美元大關。我國現代化階段性目標的逐步實現在現實基礎上支撐著新時代中國式現代化，同時，中國式現代化道路的開創又進一步重塑了我國現代化建設的戰略規劃。針對到21世紀中葉基本實現現代化［13］1214的原初規劃與目標，我國在順利全面建成小康社會的基礎上，將這一目標的實現時間提前至2035年，并明確了以中國式現代化全面推進中華民族偉大復興的使命任務。在這一新征程中，中國式現代化不僅擔負著實現強國目標的核心使命，而且承擔與踐行著社會主義大國的責任，致力于回答全世界共同面臨的“現代化之問”、解決人類文明發展共同面對的“現代化問題”，同時更以“典范”形式向世界貢獻我國現代化建設所凝鑄的中國智慧與中國經驗。

我國現代化歷經多年的探索與開拓，在實踐上取得了偉大成就，在理論上初步構建了中國式現代化理論體系。改革開放后，全黨將工作重點轉移到社會主義現代化建設上來，“這是我國歷史上的一個偉大的轉折”［11］159；在進行了多年社會主義建設的基礎上開啟了中國式的現代化建設，“這是一個新的歷史發展階段的開端”［11］159，開啟了建設小康社會、構建有中國特色的社會主義的全新局面。1997年，在我國現代化實現人均國民生產總值翻兩番目標的基礎上，黨的十五大制定了實現小康社會的具體規劃，提出了新的“三步走”戰略。2002年，黨的十六大在新“三步走”戰略的基礎上，明確了建黨百年之際全面建設小康社會的新的目標要求，并確定了全面建設小康社會的基本內容與重要地位，強調“我們要在本世紀頭二十年，集中力量，全面建設惠及十幾億人口的更高水平的小康社會”，“經過這個階段的建設，再繼續奮斗幾十年，到本世紀中葉基本實現現代化，把我國建成富強民主文明的社會主義國家”［22］。黨的十七大進一步從“五位一體”的總體布局出發，提出了“實現全面建設小康社會奮斗目標的新要求”［23］15，即增強發展協調性、擴大社會主義民主、加強文化建設、加快發展社會事業、建設生態文明［23］15-16。黨的十八大則在新的歷史方位下，提出了全面建成小康社會的奮斗目標與全新要求。理論與話語表達的歷史性演進是對改革開放40多年來現代化建設快速發展的凝練概括。我國現代化建設成功創造了兩大奇跡，在新時代取得了歷史性成就與歷史性變革，成功開創了中國式現代化道路，為中國式現代化理論的生成提供了現實前提。習近平總書記明確指出了中國式現代化的本質要義、核心特征、戰略規劃等，在理論上初步構建了中國式現代化理論體系。

四、“的”字的刪減意味著什么

歷史的演化推進決定了理論層面的守正創新，“中國式現代化”的出場是“中國式的現代化”發展至新時代新征程的全新現代化樣式。中國式現代化“表明鄧小平所說的‘中國式的現代化’在實踐上的成功、在理論上的成型、在文化上的自信、在制度上的成熟”［24］。可以說，中國式現代化這一“重要理論成果作為黨的歷史的理論形態呈現”［25］，是對我國現代化推進至新時代新征程的理論概括，體現了歷史與邏輯的一致性。

從馬克思歷史邏輯觀角度來看，我國現代化經歷了自發和自覺兩大發展階段，這兩個階段的探索與推進皆凝鑄了具體的現代化理念。一是現代化的自發階段。現代化作為人類社會演進的必經階段，必然會出現在每個國家與地區追趕歷史潮流的進程之中。我國同樣如此。在西方現代化的沖擊下，救亡圖存的革命浪潮一度出現在對現代化的摸索中，“御夷圖強”“中體西用”“西化”“中西互補”等現代化思潮的涌現反映了這一階段現代化探索的盲目與倉促。二是中國共產黨的成立實現了主體對歷史與邏輯的辯證把握，將我國現代化推進至自覺階段，通過及時總結概括我國現代化建設的經驗教訓，構建了適合中國實際的現代化思想理論，并以其引領我國現代化持續開拓新局面。此外，在我國現代化經歷革命、建設、改革、全面深化改革的同時，中國共產黨人的現代化思想也實現了從“兩個現代化”“四個現代化”，到“中國式的現代化”“有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的現代化”，再到“中國式現代化”的不斷創新。

從“中國式的現代化”到“中國式現代化”的轉變升級在理論話語表達上似乎只是“的”字的刪減，但理論的發展同時也內蘊并昭示著歷史的演化進程，從理論話語的演變轉換角度出發，可以深刻把握中國式現代化的歷史必然性。首先，“式”可以理解為“邏輯”“規律”“范式”，“事物之‘式’使此事物不同于他事物，具有某類事物質的規定性，即事物的某種典型性”［26］。正如列寧所說，“最普遍的邏輯的‘式’”是“事物最普通的關系”，而不是空洞的、抽象的，是實踐基礎上的“式”，“人的實踐活動必須億萬次地使人的意識去重復不同的邏輯的式，以便這些式能夠獲得公理的意義”［27］，即普遍層面的意義。其次，“的”字意味著定語對主詞的修飾與限定，表明這一理論并不是一個完整的表達。雖然“式”強調本質層面的規律性意義，但“中國式的現代化”則由“的”字將其構思為了具有中國發展邏輯的現代化、現代化在中國或現代化呈現中國樣式，是普遍的現代化從一般到具體場域的特殊化過程。“中國式的”意味著是中國的而不是別國的，強調歷史性形成的中國現代化的特殊性內涵。而“的”字的刪減使得“中國式現代化”成為一個整體性而不是組合性理論，在話語表達與理論設定上完成了對于“式”所內蘊的邏輯層面的語法與內涵建構。最后，中國式現代化的整體性表達彰顯著我國現代化“思想理論成熟的自覺、自信，是站在人類文明轉型的新的起點和轉折點上，決意以更加合乎人類文明正道的邏輯，從根本上變革不合理的國際經濟、政治和思想文化秩序，以中國文化、中國精神、中國價值等所代表的中國邏輯，以中國為主體，創制和引領一種和平、公正的美麗新世界的努力”［28］1-2，表明“我們現在正處于中國現代化歷史發展中漸趨成熟的具有某種典型性的發展點上”［26］，已經處于人類現代化問題亟待解決并實現轉型的某種典型性的發展點上。質言之，中國式現代化的創生遵循了“普遍特殊個別普遍”的現代化思路，“中國式現代化”完成了“現代化的普遍內涵——現代化在我國的特殊內涵——社會主義現代化中國樣式的個別內涵”的第一層邏輯轉變，并基于此在推進與拓展進程中完成了“個別普遍”，即從我國現代化層面的中國邏輯到世界層面的為人類現代化做出中國貢獻的發展路向。

也就是說，對于中國式現代化的理解必須從“一般性”加以把握，其在遵循人類社會現代化建設一般規律的基礎上，凝聚了人類現代化的優秀文明成果、社會主義的價值理念以及中國的獨特現實與經驗智慧，形成了推動人類現代化的全新選擇。具體來看，體現在其價值理念的人本邏輯、建設原則的協調均衡、路徑設定的實事求是與獨立自主、發展態度的借鑒交流與和平共贏等。中國式現代化不僅為世界現代化提供了基于中國文化與國情的經驗智慧，更“站在人類文明進步的一邊”［29］，提供了人類文明現代化轉型的正統邏輯，即立足于世界歷史的一般規律，堅持和合與共的發展理念、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致力于推進“社會歷史進程中人類理論、歷史以及制度實踐的公共性本質、公共性品質和公共性境界的彰顯、敞開、提升和實現”［28］8。概言之，中國式現代化標志著新全球化時代人類發展、進步、文明的新階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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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rom “Chinese modernization” to “Chinese path to modernization”

Abstract：

The “Chinese modernization” is a distinct concept rooted in the historical context of China’s early reform and opening-up period， specifically between 1979 and 1984. This strategy emerged as China pursued modernization following the challenges of the 1960s and 1970s， emphasizing China’s unique characteristics and realities of modernization. It is integral to Deng Xiaoping’s modernization thought and serves as its theoretical foundation. This path illustrates a cautious development approach， adhering to the principle of seeking truth from facts and relying on self-sufficiency， alongside strategic planning and theoretical innovation during the early reform stages. After over 40 years of practical application and theoretical growth， the proposal of “Chinese path to modernization” marks a new era for China’s development. It embodies a scientific attitude of self-confidence and self-reliance， integrating self-development with a global perspective and successfully building theoretical frameworks. The transition from “Chinese modernization” to “Chinese path to modernization” signifies a significant advancement in China’s modernization process， reflecting a leap in development attitude， vision， and achievements. This linguistic and conceptual evolution highlights the maturity and confidence of China’s modernization theory， indicating that at the practical level， China’s modernization has reached a pivotal point in both national and global contexts.

Keywords：

Deng Xiaoping; Chinese modernization; new era; Chinese path to modernizatio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