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摘要:NFT數字藝術品作為一種新生事物,其交易十分火爆,但其中鑄造者、購買者和NFT交易平臺都存在不同程度的侵權風險。NFT數字藝術品實現交易流通的底層邏輯在于區塊鏈加智能合約的組合。對于NFT數字藝術品的法律定性,“物權說”“債權說”“加密數字憑證說”等學說各行其道,但“物權說”無法對“物權法定”的基本原則進行解釋,“債權說”過度關注智能合約在NFT數字藝術品交易過程發揮的“合同”作用,忽視了持有者獲得的是一項財產性權益。而“加密數字憑證說”難以涵攝NFT數字藝術品價值性和可交易性的基本屬性。NFT數字藝術品無法滿足獨創性的要求,故非《著作權法》意義上的作品,因而應當被認定為網絡虛擬財產。由于NFT數字藝術品鑄造及交易便利且侵權成本低,加之“避風港”規則的失靈,鑄造者在鑄造以及后續交易中可能因未獲取原藝術品著作權人授權許可而侵犯其復制權、信息網絡傳播權,購買者也會因購買侵權NFT后在平臺上展示而涉嫌侵犯信息網絡傳播權,而交易平臺則可能因未盡到必要的注意義務而承擔幫助侵權責任。要改善NFT數字藝術品交易領域的著作權侵權亂象,需要從不同角度出發,構建侵權監測和侵權舉報系統,做好內容監管;以注意義務限制“避風港”規則的濫用,促進交易合規;完善NFT數字藝術品著作權侵權的救濟路徑,避免損失擴大。
關鍵詞:NFT;網絡虛擬財產;著作權;避風港;侵權
中圖分類號:D923.41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673-8268(2024)04-0067-10
一、引言
2022年4月,由杭州互聯網法院審理的“NFT侵權第一案”即“胖虎打疫苗案”一審宣判落下帷幕,一時引發熱議。該案原告深圳某文化創意有限公司對名為“我不是胖虎”的系列美術作品享有獨占的著作權財產性權利及維權權利,而被告平臺上出現了以未經授權許可的“我不是胖虎”系列中的插圖為內容的“胖虎打疫苗”NFT(該NFT為被告平臺用戶鑄造并發布)。法院認定,用戶未經原告許可而通過被告平臺交易“胖虎打疫苗”NFT的行為侵害原告的信息網絡傳播權,其交易不適用“權利用盡”原則參見杭州互聯網法院(2022)浙0192民初1008號民事判決書。。作為我國NFT侵權領域的“第一案”,杭州互聯網法院對其作的判決顯然具有非同尋常的意義,并為之后的類案判決作出了表率。但其中部分裁判要點的說理并不能說服公眾,學界對此也是觀點各異。
下文將以該案判決為切口,探究NFT數字藝術品的法律定性及相關權屬問題,結合其運行機制分析NFT數字藝術品交易在著作權法上的適用,并對NFT數字藝術品交易環節中可能涉及到的著作權侵權責任進行分析,最后針對NFT數字藝術品交易中存在的著作權侵權問題提出相應的解決對策,以求促進藝術文化市場的良性有序發展。
二、NFT數字藝術品概述
(一)NFT數字藝術品的概念及類別
NFT,英文全稱為“Non-Fungible Token”,常譯為非同質化通證或非同質化代幣,是存儲于區塊鏈的元數據,不能被切割、更換和復制,是一種唯一的數字表示。廣義上的NFT分別起源于以太坊和基于比特幣的染色幣,而狹義上的NFT則是根據以太坊智能合約的系列標準發展而來,ERC方案ERC方案指以太坊征求意見提案,即Ethereum Request for Comment的簡稱。是目前NFT的主流方案。ERC系列標準為以太坊智能合約規定了不同接口,不同接口及其組合可以實現通證的不同功能,與NFT有關的ERC主要包括ERC-721、ERC-998、ERC-1155等,其中,ERC-721真正奠定了“NFT”的概念及地位[1]。
NFT的應用場景有很多,2023年1月1日生效的第12版《尼斯分類》將NFT歸到第9類,包含了術語“經NFT認證的可下載的數字文件”,以及“使用區塊鏈技術處理加密資產交易的可下載的計算機軟件”和“用于接收和消費加密資產的可下載的密碼鑰匙”,還包括了“虛擬現實瀏覽器”和“虛擬鍵盤投影設備”。歐盟知識產權局(EUIPO)據此發布的新版審查指南指出,“虛擬商品”一詞缺乏明確性和準確性,必須進一步作出規定,而“NFT”一詞本身是不可接受的,必須進一步說明與之相關的項目[2]。下文所提及的NFT均指NFT數字藝術品。
根據NFT的創作內容來源,可以將NFT分為兩類:一是基于原有藝術品制作的NFT,這類NFT將現存的藝術品以區塊鏈的方式進行加密,形成具備唯一性的標識符,指向特定藝術品的存儲位置;二是原生數字藝術品NFT,這類NFT本身便是利用區塊鏈底層技術與智能合約制作形成,天然適配NFT的規則,典型的例子就是Crypto Punks(加密朋克)。
(二)NFT數字藝術品的底層邏輯:區塊鏈+智能合約
NFT借助區塊鏈技術對數字資產進行確權,以智能合約更改擁有者信息的形式實現數字資產的所有權在線轉移,同時通過區塊鏈技術記錄交易流轉過程,其不可篡改性成為數字資產真實性的有效證明[3]。
其一,NFT數字藝術品是通過區塊鏈技術將特定的圖片、畫作等NFT化形成的。NFT數字藝術品本身是一組依托于區塊鏈技術進行儲存的元數據,將上述特定內容映射到“鏈上”,內容與載體相結合因而成為可以在網絡世界中流通的“虛擬商品”。在“胖虎打疫苗案”中,法院認為NFT數字藝術品是以NFT的形式存在的數字作品的復制件,并被特定化為一件“數字商品”。NFT鑄造過程中存在對作品的上傳行為,該行為也使得鑄造者終端設備中存儲的數字作品被同步復制到網絡服務器中。但在鏈外存儲的情況下,NFT所代表的元數據僅僅是一個指向作品或其復制件存儲位置的鏈接[4],而僅僅在鏈上儲存的特殊情形下,NFT元數據才能大致與作品或其復制件畫上等號。NFT數字藝術品實質上只是一組依托區塊鏈技術儲存的元數據,并不能當然等同于作品本身或其復制件。目前,國內的NFT交易平臺大多使用聯盟鏈或私鏈,由于將NFT數字藝術品儲存于鏈上的成本高昂,因而多采用鏈外存儲的方式。普通民眾想要欣賞把玩自己所購買的NFT時,需要根據平臺出具的區塊鏈查證信息找到相應NFT數字藝術品的哈希值,然后到特定地址查證才能獲得其所提供的相應服務。
其二,智能合約具有自動執行、不可篡改的特點[5],是實現NFT數字藝術品交易流轉的關鍵一環。以智能合約鑄造NFT一般包括四個步驟:一是使用以太坊合約標準(例如前述提到的ERC-721標準協議)編輯基本的NFT合約;二是調用智能合約完成NFT鑄造,同時指令將該鑄造完成的NFT關聯到某一用戶地址,通過這一鑄造過程,每一個新鑄造的NFT將根據合約被賦予自己的通證編碼(token ID)并記錄其權屬;三是添加元數據,這一步是NFT產生真實價值的核心,元數據的主要功能是對一個特定的token ID提供描述性的信息,通過在智能合約中提供的專門鏈接實現同NFT的綁定;四是其他權利內容的添加。區塊鏈的分布式加密賬本技術是實現NFT數字藝術品穩定性的基礎,而智能合約的持續追蹤功能是保障NFT數字藝術品可追溯的前提,正因如此,NFT獨特的資產確權功能才得以實現。
(三)NFT數字藝術品的法律定性
對于NFT數字藝術品的法律性質,學者們眾說紛紜?!拔餀嗾f”“債權說”“加密數字憑證說”等多種學說混雜,難有定論。
1.不同學說質評
主張“物權說”的學者認為,區塊鏈原生數字資產與網絡游戲道具等債權性質的傳統網絡虛擬財產和數據存在根本區別,區塊鏈系統賦予的諸多新特征使其具有排他支配的可能性,符合物權特征。因此,現階段區塊鏈原生數字資產應被視為物權客體,按照物權規則予以保護[6]。而“債權說”主張:NFT數字藝術品的交易形成了一種合同關系,NFT數字藝術品在“鑄造”時就會生成帶有智能合約的憑證,且在交易成功后智能合約會將購買者記錄為憑證的擁有者,該憑證在民法上的性質正是購買者對“鑄造者”享有上述債權的依據,即債權憑證[7]。還有學者認為,可以根據NFT的技術本質,將其定性為一種加密數字憑證,將作為載體的標記與其上附加的價值及產品分離,使其獲得獨立于數字代幣及其他加密資產的法律定位[8]。但“物權說”無法滿足“物權法定”這一基本原則,NFT數字藝術品在類型上無法被納入法律規定的動產或不動產,在內容上無法解釋智能合約的“超法律”的基本特性[9]。而“債權說”過于看重NFT數字藝術品交易中智能合約所發揮的“合同”作用,而忽視了實質上購買者所獲得的是一項財產權益,且不論這項財產權益的具體內容為何。債權的內容是給付,而購買者獲得的是NFT數字藝術品一開始就標榜的“唯一性”所有權,而不是請求平臺轉讓該NFT數字藝術品所有權的權利。此外,將NFT數字藝術品定性為加密數字憑證,難以涵攝其基本屬性,單純的數字憑證很難說具有價值性和可交易性,正如藝術品的鑒定證書一樣,僅能證明其真偽而并不能完全取代藝術品,更不能獲得其價值從而進行流轉。除此之外,加密數字憑證在我國法律上無適配機制,是一種學者自創的客體,對其需另建法律框架予以規制。在由立法論轉向解釋論的今天,不應將全部希望寄托于另立新法,而應當從現有的法律制度中尋求新興事物的適配路徑。
2.NFT數字藝術品應被定性為網絡虛擬財產
NFT以數據代碼形式存在于虛擬空間且具備價值時,已經具有數字商品屬性,也符合虛擬財產的基本特征,應當落入虛擬財產的保護范疇[10]。通過研究發現,將NFT數字藝術品定性為虛擬財產更為適宜。
《中華人民共和國民法典》第127條明確規定:“法律對數據、網絡虛擬財產的保護有規定的,依照其規定?!痹趯@一法律條文進行適用時,也有人認為,從實質上說,NFT數字藝術品可被歸類為數據。但NFT數字藝術品本身是一組元數據,即“數據的數據”,相較于純數據,NFT數字藝術品具有特殊的正如前述所說的稀缺性和可交易性特點,而數據一般是指由0和1組成的比特流,不具有獨特性和財產性[11]。而且,從相關利益主體來看,個人、組織和國家都能成為數據的利益主體,而NFT數字藝術品的受眾范圍相對較小,利益主體基本只涉及極少數個人和組織。因此,NFT數字藝術品不能被簡單歸類為數據。
而網絡虛擬財產是一種能為人所支配的價值性權利,是財產在虛擬網絡空間的表現形式;以數據形式呈現卻不能被隨意復制或創造,是網絡虛擬財產具備財產屬性的重要條件。這與NFT數字藝術品的價值內涵不謀而合,兩者均產生并存儲于虛擬網絡空間(網絡虛擬財產一般得以存儲的網絡平臺服務器,NFT數字藝術品得以儲存的區塊鏈,實質上均屬于網絡虛擬空間),基本特性也高度重合。而且,邊際效用價值論認為,商品的價值來自效用,人對商品的偏好與需求決定了商品價值。由于NFT數字藝術品交易市場火熱,大量用戶涌入各大交易平臺,NFT數字藝術品屢屢賣出天價,其所承載的數字內容的價值非數據可以比擬,而是可以作為一種數字資產進行流動,故將NFT數字藝術品歸類于網絡虛擬財產具有合理性。此外,NFT數字藝術品不同于傳統的數字作品(如電子書等),其交易實質是使購買者獲得一項財產性權益而不是授權許可,購買者可以將獲得的NFT數字藝術品進行轉讓。因此,在現有的法律制度框架下,應當將NFT數字藝術品歸為虛擬財產進行保護。
三、NFT數字藝術品交易中存在的著作權侵權問題
NFT的誕生和發展為作品的表達與傳播提供了新的形式,催生了新的作品類型與權利內容,從而影響著作權法規范的進一步完善。NFT數字藝術品在促成藝術市場革新和文化繁榮的同時,也隱藏著極大的風險。就連作品拍出天價的Beeple也認為,NFT交易是一種泡沫,過度炒作與金融化、非理性的追捧使得NFT數字藝術品交易嚴重偏離其真實價值,被不少投機主義者當作是一夜暴富的跳板。但除了市場投機逐利之外,NFT數字藝術品領域存在大量著作權侵權現象還有多方面因素的作用。
對于用戶來說,僅需要一臺能夠連接互聯網的機器便可以完成整個NFT數字藝術品交易;從鑄造、發售到交易完成,期間也只需要向NFT交易平臺支付一定的Gas費,便再無其他顯性成本。而NFT數字藝術品交易的匿名性和用戶的可直接參與性幾乎刨除了所有的隱性成本,使得人人都可以參與交易。加之缺乏相應的規則制約,違法成本低,致使整個侵權行為的成本極低,故而在巨額利益誘惑下,不少人選擇鋌而走險。此外,“避風港”規則的失靈使其演變成某些平臺承擔侵權賠償責任的擋箭牌,形成“先侵權、等通知,不通知、不負責,有通知、再移除、即免責”的侵權處理模式[12]。由于網絡時代背景下,侵權內容的傳播具有較強的時效性,且范圍廣、速度快,如果網絡服務提供平臺不能及時刪除侵權內容,將會對著作權人合法權益造成難以估量的損害。
NFT數字藝術品本質上不能完全等同于其映射的數字內容,而僅僅為一組元數據,除非另有約定,否則NFT數字藝術品的購買者僅能獲得該NFT的所有權,而不包括NFT所映射的數字內容的著作權及所有權。但NFT數字藝術品的鑄造發售與著作權保護息息相關,可能會受到著作權法的規制。NFT數字藝術品的交易主要涉及鑄造、發售、確權以及后續交易等環節,其交易流程如圖1所示。在NFT數字藝術品交易的眾多環節中,時有侵權行為出現,以下將進行解析。
(一)鑄造:對署名權、復制權以及信息網絡傳播權的侵犯
在NFT數字藝術品的鑄造環節,鑄造者以數字藝術品為內容,通過NFT交易平臺提供的技術服務,制造出符合標準的NFT數字藝術品。借助于平臺的力量,任何人都可以輕松“一鍵生成”NFT數字藝術品,從而進行發售和交易。這一環節極易發生著作權侵權行為,主要包括鑄造者未經許可擅自將他人作品鑄造為NFT藝術品以及對他人作品的剽竊。
1.未經許可擅自將他人作品鑄造為NFT藝術品
NFT數字藝術品的鑄造者在鑄造及發售之前,尤其是基于他人藝術品而鑄造NFT,需要獲得該藝術作品著作權人的授權許可。因而,未經原藝術作品著作權人許可而私自鑄造,并在NFT數字藝術品交易平臺上發售,構成著作權侵權。
《著作權法》意義上的侵權要求其對象滿足《著作權法》上“作品”的標準。NFT數字藝術品侵權認定需要注意兩方面。一方面,對于使用《著作權法》意義上的作品進行鑄造和銷售的,鑄造過程就是復制過程,鑄造者在NFT平臺銷售所鑄之NFT數字藝術品,涉及到向公眾提供數字藝術品,公眾可以在自己選定的時間和地點瀏覽該數字藝術品。此階段,鑄造者涉嫌侵犯數字藝術品著作權人的復制權和信息網絡傳播權。另一方面,因計算機或人工智能“創作”出的“作品”在表現形式上與人創作作品并無二致,如果原生數字藝術品是人工智能自動生成,按照現行《著作權法》關于作品的規定則不屬于受《著作權法》保護的作品,那么,鑄造者使用這類作品不侵權。但是,如果數字藝術品是人操控計算機或人工智能生成,且操控者在數字藝術品的生成過程中操控且智力占主導地位,則這類數字藝術品仍屬于《著作權法》意義的作品。對于使用這類數字藝術品鑄造NFT的鑄造者,其鑄造和銷售行為可能侵犯該數字藝術品著作權人的復制權和信息網絡傳播權。因而可以考慮將人的智力對計算機生成數字作品過程的介入與干預程度作為認定是否構成《著作權法》意義上作品的重要因素[13],從而對原生數字藝術品NFT是否構成侵權作出認定。
此外,行為人在未獲得原作品著作權人授權的情況下,為了鑄造發售NFT數字藝術品獲利,往往選擇鋌而走險冒用原著作權人署名以提高其NFT數字藝術品的可信度和收藏價值,這可能構成《著作權法》中的“制作、出售假冒他人署名的作品”的侵權行為,并進一步涉嫌詐騙罪。
2.剽竊他人作品
在NFT數字藝術品走紅并掀起一股瘋狂的“收藏熱”之后,大量仿盤在NFT交易市場上肆意橫行,直接模仿爆火的NFT數字藝術品來營利,與已有NFT數字藝術品構成實質性相似,本質是剽竊或抄襲。以Larva Labs工作室推出的Crypto Punks為例,它由10 000個獨特的24×24像素藝術頭像組成,形象多變,廣受追捧。仿盤項目則通過鏡像翻轉等方式“復刻”出“盜版”,發售至NFT交易平臺并獲利。以COVID Punks為代表的仿盤從其項目本身特質來說,都是基于Crypto Punks項目而做出部分元素改變或添加以及在敘事性方面展開想象。但同時仿盤也做出了一些“微創新”調整,例如COVID Punk#2338是在Crypto Punk#7804的基礎上增加了其最顯著的口罩元素?,F階段的NFT市場并不規范,投機炒作的項目多,比如大量Crypto Punk和BAYC等項目的仿盤,其中,BAYC的社區運營在成功后,就被許多項目復制[14]。仿盤是在未經著作權人許可的情況下,對原作品進行微量調整,看似符合“合理使用少量、適當使用作品”的要求,但其中不容忽視的一個重要前提是,合理使用首先要求在利用原作品時應當指明作者姓名或名稱以及作品名稱。但剽竊行為的核心內涵在于“將他人作品當作自己作品”[15],況且在仿盤項目中也不存在《著作權法實施條例》第19條所說的“當事人另有約定或者由于作品使用方式的特性無法指明”的情形,因而無論仿盤對原作品使用的“量”有多小,都無法利用合理使用制度進行抗辯。剽竊首先侵犯的就是著作權人的署名權。對于利用鏡像翻轉等方式復刻出原作品的“盜版”的行為,應當認定為對著作權人的復制權構成侵犯。而類似COVID Punks這樣的仿盤,如果其基于Crypto Punks項目所做的“微調整”與原項目相比不具有獨創性,那這種行為實質上仍符合復制的特征,受到復制權控制,即常說的“改頭換面的抄襲”。此外,仿盤鑄造出來之后,必然伴隨著傳播出售的后續行為,將仿盤的圖像置于NFT交易平臺進行宣傳的行為構成對原著作權人的信息網絡傳播權的侵犯。
(二)發售:因未盡到合理注意義務而構成間接侵權
網絡服務提供者如OpenSea、國內的鯨探等為NFT數字藝術品提供了一個可供發售交易、交流互動的平臺。NFT數字藝術品交易作為一種新興的互聯網商業模式,與傳統版權行業的直接營利模式(售賣作品版權等)不同,目前并沒有被廣泛推行,只有少數收藏愛好者涉獵其中,對于普通公眾來說有一定的技術門檻,但其侵權風險卻依然存在。網絡服務提供者為鑄造者提供交易服務,為購買者提供區塊鏈儲存服務,通過NFT數字藝術品交易的Gas費獲利。如果網絡服務提供者利用自身平臺發布含有侵權內容的作品,則構成直接侵權。例如,新西蘭奧克蘭的貝斯手兼音樂制作人雅各布·帕克(Jacob Park)發現,一張帶有其頭像的專輯封面被非同質化代幣(NFT)平臺HitPiece轉化為NFT,并以100美元的價格出售。HitPiece平臺以售賣與知名音樂人有關的被轉化為NFT的圖像、名稱和專輯封面營利。問題在于,該平臺的這種做法并未征得音樂家和知識產權所有者的同意。隨后,這家NFT平臺向訪客發出“我們開始了對話,我們正在傾聽”的問候語。此后HitPiece網站于2022年2月2日被關閉[16]。
在多數情況下,網絡服務提供平臺僅構成間接侵權,即沒有履行應盡的注意義務,對鑄造者利用其網絡服務發布侵權內容的行為承擔間接責任。鑄造者在鑄造出符合要求的NFT后,在NFT交易平臺出售,平臺從中收取部分利益(即“Gas費”)。由于平臺在發售相關NFT時不可避免地會利用NFT所鏈接的作品進行宣傳和展示,使進入平臺的用戶能夠自由獲取相關作品信息,所以,如果沒有獲取原著作權人的授權,將涉嫌侵犯其信息網絡傳播權。在認定上傳數字藝術品并以此鑄造NFT數字藝術品的用戶構成侵權的前提下,平臺如果沒有盡到合理的審查義務,知道或者應當知道用戶侵犯他人著作權卻沒有采取相應的制止措施,則應認定平臺存在過錯,從而承擔幫助侵權責任。
根據《最高人民法院關于審理侵害信息網絡傳播權民事糾紛案件適用法律若干問題的規定》第11條規定:“網絡服務提供者從網絡用戶提供的作品、表演、錄音錄像制品中直接獲得經濟利益的,人民法院應當認定其對該網絡用戶侵害信息網絡傳播權的行為負有較高的注意義務?!薄秴^塊鏈信息服務管理規定》第5條、第6條規定了區塊鏈信息服務提供者的信息內容安全管理責任以及應當具備的與其服務相適應的技術條件。NFT交易平臺作為網絡服務提供者,專門為NFT數字藝術品的鑄造、發售乃至后續的轉售交易提供服務,且以從中收取Gas費的形式直接獲得經濟利益,故應當具備高度的版權意識和較高的注意義務,具體體現為:NFT交易平臺應當為審查NFT數字藝術品鑄造和交易的合法性以及真實性即確保鑄造者享有對作品的著作權或取得著作權人授權許可而采取合理措施,避免侵權行為發生。且NFT交易平臺保存了包括NFT數字藝術品從鑄造到交易的所有流程的數據信息,對于審核在其平臺上鑄造發售的NFT數字藝術品是否存在侵權行為具備相當的控制優勢。此外,NFT數字藝術品尚屬小眾文化,并不會使NFT交易平臺因審核而產生巨額成本。
國外主要的NFT交易平臺如OpenSea、MintBase等支持用戶創建自己的NFT,并為其提供工具或教程。這種UGC(用戶生成內容)模式下的交易平臺,對發售方的準入門檻較低,產出的NFT數字藝術品質量良莠不齊,存在的著作權侵權風險也相對較大。在查閱其《用戶服務協議》后發現,國內的NFT交易平臺如鯨探等,主要提供數字藏品的發售、信息展示和銷售,并不能支持用戶自己創作和發售NFT,且入駐平臺的發售方多為各地博物館、美術館或個人藝術家授權的文創公司,個人用戶很難成為發售方并通過平臺發售NFT數字藝術品,故而存在的著作權侵權風險較小。未設置一定的前端審核以及未盡到事中和事后的合理監管導致了著作權侵權蔓延,給著作權人造成一定的損失,對此,平臺方應當承擔未盡到合理注意義務的間接侵權責任。在前述提及的“胖虎打疫苗案”中,法院就認定被告平臺作為網絡服務提供者未盡到必要的注意義務,應當承擔相應的幫助侵權責任。
(三)后續轉售:對信息網絡傳播權的侵犯
購買者在選定心儀的NFT數字藝術品后,根據平臺要求進行購買而獲得其所有權。以國內的鯨探為例,用戶支付成功后,平臺會出具用戶所購買的NFT藝術品的區塊鏈查證信息,包含藏品名稱、藏品哈希值、藏品編碼、創作者、發行方、發售平臺、收藏者以及作品介紹等。用戶可以根據哈希值找到自己所擁有的NFT數字藝術品的存儲位置,進行欣賞等后續操作,
NFT數字藝術品的擁有者可以將其進行二次出售、轉贈等。但就目前國內的NFT交易平臺來說,轉售等后續交易受到嚴格限制。以鯨探為例,其用戶在購買NFT數字藝術品之后,只有在滿足持有該NFT數字藝術品24小時后才能進行轉贈,而轉售、場外交易是被明令禁止的。
購買者通過支付一定對價獲得的是所選定的NFT數字藝術品的所有權,但并非其所映射的數字內容的版權。在這個意義上,可以類推為用戶買了一本書,其得到的是書這個商品的所有權,而不是書所承載的作品的版權。對于在某些允許轉售的NFT交易平臺上購買者進行的二次出售行為,由于在網絡環境中可以傳播的僅可能是作品本身,而不是作品原件、復制件的有體物,NFT數字藝術品具有無形性而不能夠歸入有體物的范疇,因此,提供作品(即NFT數字藝術品所映射的數字內容)的在線欣賞或下載的行為不屬于發行權規制的范圍(作品的發行行為需依賴有形載體來完成),更不能適用權利用盡原則。權利用盡原則僅適用于發行權,信息網絡傳播權不受權利用盡原則的限制。亦即,購買者對NFT數字藝術品所有權的獲得并不意味著其后續轉售行為不再受到著作權的約束。而且,在轉售時展示在平臺上的圖像是NFT數字藝術品所映射的作品的圖像,而非NFT數字藝術品的圖像,這兩者是內容與形式、表達與載體的關系。
對于大部分“入場”的購買者來說,NFT數字藝術品的第一性是投機性,更多是作為一種資產進行投資營利。NFT數字藝術品的擁有者可以將其進一步轉售給新的權利人,且NFT的交易借助區塊鏈進行,本質上是將數據內容通過數字賬本進行轉移,安全高效。對比傳統的藝術品交易,NFT數字藝術品的交易在理論上擺脫了市場中介的依賴,可以實現購買者與出售者之間的直接交易,降低交易成本和時間成本。但由于單個平臺的用戶數有限,如果想要盡快將持有的NFT數字藝術品進行轉售,購買者常常會選擇跨平臺交易,以增加曝光量來提高NFT數字藝術品的交易成交概率。就目前來說,多數平臺是不支持跨平臺交易的,但也有一些平臺例如歐易是支持跨平臺交易的,用戶在多平臺掛單NFT時,不可避免需要將NFT所鏈接的數字藝術品進行宣傳展示。而購買者的侵權風險在于:如果其購買的NFT數字藝術品被認定為侵權,購買者的后續轉售行為因其購買的NFT數字藝術品展示在平臺上,需承擔侵犯信息網絡傳播權責任。在禁止二次轉售的NFT交易平臺中(例如我國的多數數字藏品平臺),由于平臺沒有提供直接轉售的渠道,因此這類交易平臺的用戶通常是通過私下聯系、溝通好交易對價之后,利用平臺的“轉贈”實現“錢貨兩訖”,這在《用戶服務協議》中是明令禁止的。對此,平臺也有相應的處罰措施,應當認定此行為為違約行為,但因其不涉及在平臺上利用NFT數字藝術品所映射的作品進行展示,故不受著作權法律規制。
四、NFT數字藝術品交易中著作權侵權之規制
著作權制度的設計是利益平衡的要求,既要保護著作權法益,使源源不斷的作品得以產出;又要兼顧公共利益,實現促進文化和科技繁榮的立法目的,使知識產品進入自由領域供大眾利用,滿足創新發展的需求。從NFT數字藝術品的交易流程的角度出發,對于在鑄造階段出現的侵權問題應當做好內容監管;應以注意義務限制“避風港”規則的濫用,促使網絡服務提供者做到交易合規,減少間接侵權的發生;應守好NFT數字藝術品的最后一道防線,完善侵權的救濟路徑,避免侵權NFT的轉售傳播導致受損范圍擴大,規范NFT數字藝術品的交易行為以及做好流程監管。
(一)內容監管:侵權監測+侵權舉報
NFT交易平臺為用戶提供了便利的NFT數字藝術品鑄造服務,這也從側面提高了著作權侵權發生的風險。基于此現象,DeviantArt Protect系統應運而生。用戶可以將藝術作品的副本上傳到DeviantArt Protect上,并將其與幾個公共區塊鏈上鑄造的NFT數字藝術品圖像進行匹配。如果檢測到相同或接近相同的匹配,用戶將收到警報,并可以向OpenSea等主要的NFT交易市場發送刪除請求。DeviantArt為該平臺的用戶引入了保護機制,其上的所有圖片都會被自動監控三個月,而核心用戶的作品會被系統無限期地監控。到目前為止,DeviantArt聲稱已經從八個區塊鏈中索引了3.45億個NFT,并發出了24.5萬個關于可能被盜藝術品的警報。OpenSea也推出了自己的系統來檢測抄襲行為,掃描平臺上現有的NFT數字藝術品的重復部分[17]。預防著作權侵權行為的發生是治理侵權亂象的第一道防線。通過搭建侵權監測系統來對上傳到平臺的數字藝術品進行監測,可以及時采取措施制止侵權行為的發生,將損害降到最小。侵權監測系統的提出受到了版權強制性過濾機制的啟發,但其克服了版權強制性過濾機制剝奪著作權人意思自治的弊端,給予著作權人以選擇權。著作權法屬于私法,應當尊重著作權人的意思自治;權利人有行使權利的自由,也有放棄行使權利的自由。把放棄財產權作為選項,正是任何財產制度的一個核心特征。許多潛在的知識產權所有人放棄他們尚未成熟的權利主張,以支持共享性、協作式的參與,但是這不會削弱知識產權的初始合理性。相反,它恰恰是支持其合理性的[18]。侵權監測系統發揮的是提醒作用,并為著作權人提供侵權的初步證據,但權利的行使與否依然取決于著作權人。
高效便捷的侵權舉報系統能夠為遏制NFT數字藝術品領域內著作權侵權行為提供有效幫助。著作權人未必總能夠及時注意到他人對其著作權的侵犯,而活躍在這個領域內的用戶則相對來說是接觸侵權NFT更多的人群。NFT交易平臺提供的網絡社區可以實現一定程度上的信息共享、資源交互,而侵權舉報系統的設立可以借助用戶之間的自我監管實現對違法行為的快速反應和處理。侵權舉報系統的程序設置應當以著作權所包含的權項所控制的行為為依據,盡量細致地列舉可能出現的著作權侵權行為樣態,以提高用戶反饋侵權信息的效率。
(二)交易合規:以注意義務限制“避風港”規則的濫用
對于技術可以解決的問題,應當首先應用技術革新進行治理;而對于技術無法解決或者平臺沒有動力去解決的問題,則需啟用法律進行治理。在立法之初,為促進科技發展,法律僅規定了網絡服務提供者的一般注意義務,即網絡服務提供者在收到著作權人提供的證據及通知后,不承擔實質審查義務,只需及時將侵權內容刪除即可豁免自身責任。如今,信息網絡迅速發展,“避風港”規則徹底淪為了網絡服務提供者的免責條款。較低的注意義務已經不能滿足打擊著作權侵權的需要,應當結合現實發展情況對其科以新的注意義務。
網絡服務提供者相對處于強勢地位,具有技術措施優勢和侵權控制的成本優勢。因此,根據私法利益填補的原則,法律保障應當適度向著作權人傾斜,要求平臺化被動為主動,加強審核監管,搭建事前審核義務與事后監管義務相結合的規制體系。對于原生數字藝術品NFT來說,要求NFT交易平臺逐一進行著作權審查需要付出高昂的技術成本,對其要求過高顯然不合理。這里的事前審查義務是主要針對基于原有藝術品制作的NFT來說的,由于原有藝術品制作的NFT大多涉及熱門藝術作品,極具標識性,因此一般網絡用戶很難成為其著作權人,構成侵權的可能性非常高。平臺在推廣此類NFT時應當格外注意其著作權問題,審查鑄造發售該類NFT數字藝術品的平臺注冊用戶的真實身份,是否為原作品的著作權人或是否獲得原作品著作權人的授權許可。由于此類侵權時效性較強,一旦侵權行為發生,其傳播速度之快、范圍之廣將會給著作權人造成極大的損失。除此之外,由于此類NFT的特殊性,在設置事后監管義務時,不能局限于“通知刪除”。NFT交易平臺在收到著作權人的通知后,由于NFT數字藝術品利用的區塊鏈技術具有不可篡改性,僅在平臺上刪除侵權內容已經無法起到停止侵害的法律效果?;蛘哒f,由于NFT數字藝術品的存儲特殊性而無法同步刪除區塊鏈中所有相關數據,在沒有更好處理辦法的情況下,這里的“刪除”應該被理解為在認定鑄造者上傳、鑄造并發售的NFT數字藝術品侵權之后將其打入黑洞,實現“永久消滅”的效果;同時,還應當采取必要的技術措施[19],防止其他用戶鑄造發售的具有該侵權內容的NFT上傳,避免侵權內容的再次流傳。只有這樣,NFT交易平臺才被視為履行了注意義務,適用免責抗辯條款。
事前審核義務與事后監管義務相結合的規制體系能夠較為合理地對著作權人與網絡服務提供者之間的權利義務進行再次分配,有效地遏制侵權發生。
(三)事后救濟:完善NFT數字藝術品侵權的救濟路徑
雖然我國沒有直接關于NFT數字藝術品的法律規范,但在既有的《著作權法》視野下,仍然可以對其侵權規制進行釋義與解構。由于NFT數字藝術品有其獨特的鑄造機制和存儲機制,在侵權行為發生時,對于停止侵害的方式需要針對其特性作出靈活選擇。僅就毀損而言,持有者難以對NFT數字藝術品進行毀損,尤其是依托ERC-1155協議標準運作的通證,除非最初的開發人員定期買回Token,否則會一直流通,對其無法直接銷毀[20]。在“胖虎打疫苗案”中,法院在認定平臺構成侵權的基礎上,因平臺無法徹底刪除涉案NFT數字藝術品及其相應數據,只得判令其通過斷開連接并將相關NFT打入“地址黑洞”來切斷后續轉讓,以達到停止侵權的法律效果。帶有雅各布·帕克頭像的專輯封面被Hit Piece平臺轉化為NFT之后,因Hit Piece平臺沒有獲得其授權而被關閉。實質上,這也是一種有效的停止侵權的方式。但將侵權NFT數字藝術品打入“地址黑洞”,只是限制公眾對于侵權NFT的訪問而非真正“刪除”侵權內容,僅是事后的一種補救措施,而且只針對個案產生效果,并不能夠起到控制侵權行為的作用。但直接關閉交易平臺的“懲罰”未免過于嚴厲,因為NFT數字藝術品作為一種新生事物,在萌芽之初便遭受如此打擊,不利于本國創新性發展和交易的延續。在不違背本國經濟發展的基本政策方針基礎上,對于新事物宜保持寬容態度,必要時進行規制即可,讓發展中產生的問題在接下來的發展中得以解決。
況且,NFT數字藝術品領域內侵權現象之廣泛以及重復侵權的存在,很容易使得上述停止侵害的措施陷入“打地鼠”的困境。有學者從NFT交易平臺的角度探討“轉通知”以及“控制用戶行為”的可操作性[21],認為“轉通知”更像是平臺方的一種形式義務,僅通知恐怕無法起到控制侵權的效果,真正的侵權人也不會因為這一則無關痛癢的通知而停止侵權行為;反倒是“控制用戶行為”更具科學性和合理性,這也是實踐中網絡服務提供者最常利用的方式,包括但不限于限制用戶使用該平臺提供的相關服務、降低其信用評級以及封禁賬號等。因此,應根據用戶涉嫌侵權的不同程度而適用不同的措施,從源頭上控制侵權行為的發生。
五、結語
著作權法可以稱得上是與技術革新關聯最密切的法律之一,新事物催生新規則。技術革新、科技進步象征著人類文明向前邁進。在元宇宙的大背景下,NFT是一顆璀璨的明珠,對數字版權保護的發展起到了十分重要的作用。NFT數字藝術品依托區塊鏈技術使得“人人都是藝術家”的構想具備了現實可能性,開創了未來的新美學;作為數字資產,其讓更多人擁有了虛擬世界內專屬的“原創收藏”。也有人將之視為新型詐騙的手段,使人們陷入投機的消費陷阱。但無論如何,不能因其造成的風險而否定其存在的積極價值。囿于技術困境和理論困境,對于NFT數字藝術品的法律定性、如何有效達到停止侵權的目的等問題的探討,仍需要進一步努力。其中,我們要關注網絡服務提供者也就是NFT交易平臺所發揮的重要作用。NFT數字藝術品交易的跨境性、匿名性使得糾紛發生時定位直接侵權人十分困難,而構成間接侵權的NFT交易平臺卻十分固定。因此,將規制的重點放在NFT交易平臺或許是一個在短期內迅速看到成效的做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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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opyright infringement and regulation of NFT digital artworks
Abstract:
Non-fungible token digital artworks have become highly popular in transactions, yet they pose varying levels of infringement risks for creators, buyers, and NFT trading platforms. The circulation of NFTs relies on the integration of blockchain and smart contracts. The legal nature of NFT digital artworks is debated, with theories such as “property rights theory”, “credit rights theory”, and “encrypted digital certificate theory” each presenting limitations. The “property rights theory” fails to align with the principle of statutory property rights, while the “credit rights theory” overly emphasizes the contractual nature of smart contracts, overlooking the property rights aspect. The “encrypted digital certificate theory” does not fully capture the value and tradability attributes of NFTs. NFT digital artworks do not meet the originality requirement under copyright law and thus are not considered works in this context. Instead, they should be recognized as virtual property online. The ease of creating and trading NFTs, combined with low infringement costs and the inadequacies of the “safe harbor” rule, means that creators can infringe on reproduction and information network dissemination rights without proper authorization. Purchasers may also infringe by displaying NFTs on platforms, while trading platforms might be liable for assisting infringement if they fail to exercise due diligence. To address copyright infringement in NFT trading, it is essential to develop monitoring and reporting systems, enforce content supervision, limit the misuse of the “safe harbor” rule through due diligence, promote compliance with trading regulations, and enhance remedies for copyright infringements to prevent further losse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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