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以文為源物化了的武術,兼具地域特色與文化使命。不同地域的文化氣息對于地域武術形態風格影響顯著。中原文化作為中國傳統文化的主體與精神原點,因其而生的中原武術展現出門派合流、多元融合、共生發展的狀態。少林與太極以其海納百川的氣概和文化柔緩的形式基調,展現出中原“利于百物”而又不事張揚的品格。
一、文化視角中的“中原”
自史而來的文化傳承。文化視角是一種高度綜合的、整體的研究視角,對于一個具體的研究對象而言,文化視角往往著力于解析它與所屬民族的文化品格和文化精神的對應同構關系。有學者認為,文化是人類物質文明和精神文明的象征物的總和,這些象征物有符號系統、有物質的、有精神的,也有制度的、行為習慣的。因此從文化視角審視中原就需要對中原象征物進行整體觀照和深層次掃描,并對其精神品格進行高度概括。
以武為鑒的文化賞析。武術,這一文化外在具體表現的象征物,其不僅包含物質文明的傳承亦蘊含著精神文明的延續。全景式掃描武術文化以點帶面使中原的概念更加清晰。同時通過對武術中具有普世價值的民族精神進行觀照,其“由技人道”背后所象征著的,以人為本的天人合一觀,剛健有為、中庸尚和的處世哲學,以及愛國愛家、尊禮重教、堅忍不拔的人格追求,顯然是更值得我們關切的內容。
(一)“中原”地域界定與地域文化概念
首先,“中原”一詞最早出見于西周時期的《詩經》,其《詩經·小雅·吉日》中“瞻彼中原,其祁孔有”;《詩經·小雅·小宛》中復有“中原有菽,庶民采之”。但其中含義并非今日所指中原,而是指平坦的原野,這里的“中原”取義為“原中:原野之中”,并非特指某一地理區域。
其次,“中原”一詞有廣義與狹義之分。廣義上的“中原”基本以李民先生的概括為最全面、最明確,即包含河南全省、山東省中西部、河北省中南部、山西省中南部、陜西省關中平原、皖北、蘇北、甘肅省部分地區以及豫、鄂二省相鄰地帶;狹義上的“中原”在《中原文化大典·通論》中有言:“狹義的中原,主要指今河南行政區域。具體范圍,北到安陽一帶,東抵豫東及魯西南部分地區,南至淮河沿岸,西南至南陽盆地,西達潼關以東。”
再者,從文化發生的角度來看中原文化,其自發生起,因自然環境的多樣性而呈現豐富的多元狀態,從新石器時代的六大文化區,到晚周各具特色的區域文化已大體形成。其中“地域”作為一個具有人文屬性的詞語,除了指明自然地理環境之外,更主要的是意指在某種政治、經濟、文化、制度影響下形成的具有自身獨特屬性的“人化”了的地理空間。
(二)中原文化的正統性
中原文化的正統性是因其帶有官方文化特點。首先夏、商、周、東漢、曹魏、西晉、北魏、隋、唐、五代、北宋的都城均在洛陽、安陽、開封,中原地區長期是全國的政治中心。其次春秋戰國時期,圍繞中原連綿不斷的“逐鹿”之戰說明了中原周圍地區對中原政治中心地位和正統文化地位的認同。并且歷代不僅以政治中心為基奠大力發展中原文化,同時中原亦占據政治中心的優勢不斷吸納各地域文化并進行融合,隨后以行政和教化的手段向其他地區推廣。因此在文化創新、文化融合和文化傳播上中原都有著獨特的優勢,這就使得中原文化能夠輕易地取得先進和正統的地位。
另一支持則是周秦諸子大部分出自中原,不出自中原的其活動區域也在中原。如孔子生于魯國,而儒家學說見于齊魯但獨尊于中原王朝漢朝等。最重要的是他們的學術著作向來被稱為中國文化的元典,他們的思想規定了中國文化在其后的發展方向;而中原文化被稱為中國文化的正統,也正是在于中原文化是春秋戰國以后歷代王朝遵奉的文化淵源。
再說一場持續千年的“夷夏之辨”,肇始于中原崛起和華夷格局動蕩的兩周時期,在魏晉時期,“五胡亂華”達到鼎盛,終結于明太祖朱元璋,其有言:“華夷無間,姓氏雖異,撫字如一。”至于清朝雍正帝:“堯舜以來中外一家之統也…大小文武,中外一家之人也…禮樂征伐中外一家之政也。”至此,“夷夏之辨”在封建時代才畫上了句號。在這場曠世持久的辯論中,其核心就是奉中原文化為正統,周邊文化為非正統。然早在中原文化崛起為華夏文化中心之前,華夷界限并不存在,其表現為多元化的文化格局,然詩書禮法樂度等文化成果的標榜,華夏正統論與優越感也因此而生。其實縱觀中原文化,其多元化、特色發展化和多文明體共生互惠發展的演進生發狀態,才是真正的中原文化,不應因被其表象的“中原文化”所束縛,它更像是一種源頭,其對于華夏文化的意義就如同黃河謂之母親河。
(三)中原文化的連續性
中原文化的連續性是由考古發掘所證實。如圖顯示,一脈相承的史前中原文明,塑造了中原地區夏、商兩代長達1000余年的政治中心地位,并在千余年的歷史演變成為后世最正統的文化標準,而文化標準的形成進一步促進統治者將這一文化標準作為統一的文化政策實施于政治教化中,文化隨之持久地延續下去。從圖中可以看出中原文化具有其他地域文化無法具備的連續性,其傳承脈絡異常清晰。
中原文化能保持連續性的另一個重要原因是由于文化本身的進步與強大,所以在外族入侵中原時,中原文化也不曾斷絕。事實也證明,中原文化并沒有因為封建政權的更替而毀滅,如拓跋氏入主中原反而主動漢化,進行“改姓氏、定族姓”等移風易俗的改革。此后女真人、蒙古人和滿族人也先后入主中原,有些還采取壓迫政策和民族歧視手段,但最終都選擇接受。
在生產力不發達的遠古時代,自然環境是制約文明的連續發展的重要因素,這種制約力量往往決定了原生文化的存續能力。相對于我國其他地區,中原地區有著較為優越的自然環境,這使得中原文化不僅能在這里較早地生成,也使其具有能夠形成連綿不斷的存續和發展能力,這也是舊石器時代文化、新石器時代文化在我國境內曾星羅棋布,但最終只有少數地區存續并發展的原因,中原文化是這些少數當中的一支。
二、中原地域武術文化典型特征
中原地域武術以“三教共弘,多元合一”的龐大中原文化底蘊為支撐。而中原文化作為中國傳統文化的主體部分在兩漢時期成型并穩定下來,經學在這一時期定型并取得獨尊地位,對于中國傳統文化形成有重要影響的佛學在這一時期傳人并逐漸鋪展開來,道教文化也在這一時期基本形成。而當文化主體框架一旦搭建或者核心價值觀念一旦形成,文化就會變成一種模式影響社會生活的方方面面,且這種影響是長期的,甚至是持續增強的。
(一)文哲以技顯的中原武術
中原武術以少林與太極為代表,兩者一陰一陽互為表象,太極的柔化與少林的亢勇展現著《黃帝內經》的陰陽平衡之說,兩者作為中原文化的一種名片廣為傳播,兩者的窮極變反擬萬物情狀,又何嘗不是《易傳》變化觀和生發論的具體物象的展現。
一說太極,拳想入門先說立身中正,即以身形的中正,而后得安詳舒暢的身體覺感,讓人循序漸進的思明何謂“中庸”,這又何嘗不是對孔子“中庸之道”辯證思維哲學的繼承;其次太極拳,行走坐臥之間無不體現著對“原天地之美”藝術精神境界的追求,這又何嘗不是對莊子由技人道而后天地共美的哲學繼承。
再言少林,其激烈拳勢的背后是動極生靜,通過禪坐和正念等內心功法的修煉,在思“天”探“命”的過程中明心見性,同時在融人中原的過程中融合并展現出儒家重視倫理的價值取向;其次少林作為中國化的產物接受了玄學和儒家人生哲理熏陶,在自我調整的過程中更加親和本土文化,并獨特的展現出佛不曾具備的具有中國文化特色的銳意進取的精神屬性和剛健有為的處世方式。
如上種種時刻向后來者表達著,文哲以技顯得中原武術作為一種媒介,一種實現“知行合一”的獨屬于中國人的修煉方式,影響著我們社會生活的方方面面。
(二)“天人不二”的武術追求
《呂氏春秋·有始覽》:“天地萬物,一人之身。此謂之大同。”盤古以身化天地萬物的觀念為后來中國哲學“天人合一”思想的產生提供了思想源泉;《呂氏春秋·不二》中有言:“老聃貴柔。”即道似微弱,然不知疲倦,持續不斷,而后自然而然生養萬物,說明了“柔弱”與“堅強”同為一體。因此可知“合一”重在融合,即兩個東西合為一體;“不二”強調統一,即兩者本一體。前者多以一元論看待事物,注重個體,非此即彼,文化上以神本位為主導,注重精神。而后者則是不二論,注重事物之間的關系,講究互動,強調人與自然的和諧統一。
再來看“天人不二”所強調的是,人是本體(天)的一部分,并具有本體的特征,重視兩者之間的同構關系。因此武術作為文化的物化之一,其以所屬地域文化為定式不斷演化產生出不定型的武術種類。然不論如何發展變化,其主體功能是通過強化人主體的覺、感、悟,清晰、具體發現人與人以及人與以天為代表的一切外物所存在的聯系,并在“貴柔守雌”這一最貼合道動規律的行動指南下鍛身修心,以武為途明謙讓知進退。
無論何種武術藝術形象,不在于其單體形態,而在于背后不同文化體系的有機組合;不在于微觀之處的技術動作,而在于宏觀的文化特色;不在于從哪里而來,而在于能否為人所用,于人有益。正如少林其拳法孔武有力,剛勁勇猛不適于年長者,然其背后通過禪修靜坐尋求頓悟與一闡提反而是極為適合年長者復歸本根的修煉方式;又如太極拳,行拳綿軟,姿態佝僂,然而綿軟的背后是對于力量不多不少恰到好處的微妙控制,佝僂的內里是含胸拔背舌搭鵲橋,是百會與會陰一線,是周天循環的身形要求。
三、總結
對于武術文化研究來說,將支撐武術形態發展演變背后的文學體系進行分類整理,并在以朝代為區間的范圍限定內,探究什么的生存環境與孕育了如此形態的武術是極有意義的。并且在新時代背景下,以武術為媒介串聯起中國優秀傳統文化,對于構建國家話語體系,維護中國文化安全,增強國家文化軟實力具有重要意義。
(作者為鄭州大學在讀研究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