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 《我們對于一棵古松的三種態度》是美學史上的名篇,里面所講的道理不僅對美學,而且對哲學乃至整個人文科學都有啟發。在這篇文章中,朱光潛先生以一棵古松為例,論述了我們面對事物通常具有的三種態度,即實用的、科學的、美感的。這三種態度對應于真、善、美三種價值。 然而,事實上,面對事物,面對他者,還應該有一種“權利”的視角,即對對方存在的權利予以承認的態度,莊子、巴赫金、里根等人可以說是這方面的思想家代表。相對于真善美,權利、尊重、意義等價值或許可以借用一個傳統詞語表述:“雅”,即“雅量”之“雅”,一種包容、承認、尊重“他者”之“雅”。一言以蔽之,面對事物,如同面對一棵古松,可以有四種態度:實用的、科學的、美感的、權利的態度,它們對應著真、善、美雅四種價值。
關鍵詞 《我們對于一棵古松的三種態度》;第四種態度;真善美;權利;雅量
態度總是涉及一個主體,它是主體面對其他事物,面對他者的一種思維、情感、價值評判方式。美學家朱光潛先生對此有深入的思考和精彩的闡發。他的《我們對于一棵古松的三種態度》[1]是美學史上的名篇,里面所講的道理不僅對美學,而且對哲學乃至整個人文科學都有啟發。
一、朱光潛面對事物的三種態度說
朱光潛先生的《我們對于一棵古松的三種態度》,是中國現代美學史上的一篇名作,它不僅是我國大陸很多中學生輔助教材的常選篇目,而且在我國臺灣地區,也是一篇“被納入中學生國文科教材,且廣為流傳的經典文章”[2]。在這篇文章中,朱光潛先生以一棵古松為例,論述了人類面對事物通常具有的三種態度,即“實用的、科學的、美感的”。
朱光潛先生通過園中一棵古松,向我們生動地論述了我們的主觀和客觀世界里的事物發生關系的實際情形。他首先指出我們對于事物的知覺并不完全是客觀的,“各人所見到的物的形象都帶有幾分主觀的色彩”。
我們各人又因為受到自己成長的環境、處境、職業等造成的不同“心習”的影響,在面對同一個事物,比如園中的一棵古松時,總是不自覺地以自己“心習”的有色眼鏡來觀照這一外物。假如這個人是一位木材商人,他往往首先會注意這棵古松能有什么用途,比如可以用來蓋房子、做家具,或是派上別的什么用途,它能賣個什么價錢,等等,這都是圍繞著實用目的來看待這棵古松的。假如這個人是一位植物學家,他可能會更留意這棵古松的植物學特征,看它的形、葉等和其他松樹有什么分別,它應該屬于什么科、目,它為什么能長到這么老,等等,因為科學家有一雙學者的敏銳眼光,他善于從科學的角度來觀照、分析事物。而假如這是一位畫家,他往往“只管審美,他所知覺到的只是一棵蒼翠勁拔的古樹”,“他只在聚精會神地觀賞它的蒼翠的顏色,它的盤屈如龍蛇的線紋及它的昂然高舉、不受屈撓的氣概”。如此,三種角色代表了三種心習、眼光,也即人們面對一棵古松的三種態度。
當然,這三種角色也并非絕對對立或互不相容,三種角色只是典型地代表了我們看待事物的三種態度,這三種態度其實也可以發生在一個人的身上,只是因為心習等的影響,一個人可能更容易表現出某種態度、傾向。
這三種態度究竟還有什么分別?朱先生又作了進一步論述。他指出,“做人的第一件大事就是維持生活”,因而事物對人的意義,首先與人“維持生活”的需要有關。“意義大半都起于實用”,而科學的態度,“純粹是客觀的,是把自己的成見和情感完全丟開,專以‘無所為而為’的精神去探求真理”,尋求事物間的關系、做事的條理,找出因果,確定事物的特征與產生的偶然性等。實用的、科學的目光,都不只停留在古松本身,而是關聯到其他事物或抽象理念。而審美的態度則不一樣,這種態度是“專注在所觀事物本身上面的”,從心理與思維特點上說,“脫凈了意志和抽象思考”,完全只是運用“直覺”。
朱先生總結道:“實用的態度以善為最高目的,科學的態度以真為最高目的,美感的態度以美為最高目的。”“人性本來是多方的,需要也是多方的。真善美三者俱備才可以算是完全的人。”“真和美的需要也是人生中的一種饑渴,精神上的饑渴。”朱先生進一步認為:“更高尚的企求,美就是其中之一。‘生命’是與‘活動’同義的,活動愈自由生命也就愈有意義。”“人的美感的活動全是無所為而為……在無所為而為的活動中,人是自己心靈的主宰。”這就指出了審美象征著人的自由和最高尚的追求,進而提出“美是事物的最有價值的一面,美感的經驗是人生中最有價值的一面”。
作為美學家,朱光潛先生以開闊的視野給我們描述了美感、美的位置和特點,而且給出了如何分辨三種態度的方法,實際上也是給我們描述出了我們和事物之間如何相處的三種態度及其在思維、評價上的特點。這三種態度并不是隨意的列舉,而是具有嚴密的整體考量與分類基礎的。三種態度說具有形而上的、開闊深刻的哲學意蘊。它們對應著我們人類普遍認同、追求的三種價值目標——真、善、美。因此,這三種態度也是我們面對事物的三種價值觀。盡管,也許這篇文章中的“善”與我們日常所說的“善”可否等同似乎還值得進一步辨析。
然而,我們面對事物是否只有這三種態度和三種價值觀呢?這是我們要進一步追問的。
二、我們面對一棵古松的第四種態度
其實在這篇文章前面的論述中,朱光潛先生在無意中給我們留下了“突破”三種態度說的可能性。他說:“真善美都是人所定的價值,不是事物所本有的特質。”“離開人的觀點而言,事物都混然無別,善惡、真偽、美丑就漫無意義。真善美都含有若干主觀的成分。”這里說得很清楚,“真善美”都是我們對于對象、對于事物的態度、評價、認知,是從我們作為主體的觀點而言,從我們作為主體的觀點出發的,這些“真善美”的評價,是我們站在自己作為主體的角度對事物、對客體的評價或者說態度,如果我們只是注意到我們這些評價、態度、認知,無疑就忽略、遺忘了事物本身和客體本身的內在意義、內在價值。面對事物,特別是面對有生命的事物,我們還應該有一種態度,即站在事物、對象本身的立場來看待的態度。這種態度,其實也是放棄我們作為主體從自己的觀點出發去看待事物的態度,也即懸置、放棄“真善美”的標準的一種態度,這是一種新的價值態度、評價意識、認知方式。
那么,放棄、懸置了真善美,還有什么價值態度呢?比如,面對一棵古松,我們除了從科學、實用、美學的角度給出真善美的態度和價值評判之外,還能從什么出發點來展開一種新的價值態度呢?
其實還有一種態度,即從權利的觀點出發而具有的、對待他者的尊重的態度。對一棵古松,除了從研究的角度出發對它抱以科學的態度進行觀照以外——這是我們面對一切存在物都可以抱有的態度,它要是沒有什么實用價值、也不美,那么,它就一無是處了嗎?它就失去存在的權利了嗎?實際上并不是這樣。一般來說,我們仍然應該對這棵古松抱有尊重的態度,尊重它存在的權利。有時還會因為它的長壽而對它抱以欣賞、贊美。要注意的是,這里對它的贊美、欣賞并不是因為它“美”。
其實,包括朱光潛先生在內,雖然說的是對于一棵古松的態度,但無疑這里存在一定的隱喻性修辭,即古松不過是一個喻體,它可以指代一切存在物,特別是人。那么我們可以直接以“人”為對象來展開思考,假如我們面對一個“人”,除了科學的態度以外,假如這個人從我們的主觀出發來看,我們不知道他是否善美,或者,甚至知道他不善不美(假如他并沒有觸犯法律,也沒有冒犯他人的話),我們是否就應該否定、剝奪他存在的權利,而不對他抱以尊重的態度?
答案應該是尊重他的存在權利,以尊重的態度、哪怕是敬而遠之的態度對待他。這態度應該與真、善、美無關,是我們面對事物的第四種“態度”。
這種“態度”,其實質是超越了我們作為主體的“觀點”“價值標準”,是一種承認對方的主體性的態度,因此也可以說,這是一種具有“主體間性”意識的、承認對方存在權利的尊重他者的態度。
三、事物存在的權利與自身的“內在價值”
朱光潛先生指出,我們各有“心習”,因此,我們面對事物如一棵古松,可以有不同的態度。但也正是因為我們往往只是依據自己的“心習”,自己的觀點、標準看待事物,往往遺忘了自己“心習”的局限、有限,更遺忘了彼此可能存在的差異,因此常常發生彼此間的沖突,甚至對他者的精神上的霸凌與傷害、冒犯,對他者權利的僭越。
莊子大概是中國文化語境中最早對此察覺,不斷反思、咀嚼和發出警告的哲人之一,甚至可以說莊子是對這一問題給人類帶來的痛苦、災難感受最為深切,向人類發出了最懇切的警告的哲人。在《莊子》中,他曾多次以樹木為喻體來談論這個問題。
《逍遙游》中莊子借助自己和惠子圍繞一棵大樹“樗”的討論,道出了對一棵樹可以有的、超出別人的“實用”目的來觀照的態度。惠子以對事物的“實用”態度來衡量“樗”這棵大樹,但莊子繞過惠子和世人對這棵樹的否定,恰恰看到了“樗”被他者的一般價值觀所遮蔽的、屬于它自己的內在價值:樹在他者的尺度之外,有自己的內在價值和存在意義。這不僅超越他者的眼光、觀點、目的,而且還指出了他者之用恰恰常常就是自我之禍這一深刻之見。
在《莊子》中還有多處文字,以樹木為喻講述了莊子否定他性價值觀的偏狹、肯定事物自身價值的思想,這里值得特別討論的是《莊子·人間世》中借助“櫟社樹”所做的寓言:一位匠人遇到一棵從實用的角度而言一無可取的櫟社樹,并表達了自己對這棵樹的輕蔑態度。這段寓言再次凸顯了對以他性,即他者的評價標準——實用眼光——來評價事物的態度。這段寓言進一步做了深化的地方在于,除了否定他者實用眼光、肯定事物自身存在價值之外,還巧妙揭示了在與他者相處中,對一個事物來說,如何保護自己生存的一個秘密或關鍵——讓自己得到他者的尊重,即自己的權利得到他者的尊重!如果說他者從自身利益、目的出發的“實用”之眼、實用標準,不僅常常導致對另一個主體的僭越,而且常常傷害、危及另一個主體的生命的話,那么,保證自我權利、自我生命被他者所尊重,恰恰是不受他者僭越、傷害的關鍵,或者說秘密所在。
莊子關于櫟社樹的寓言正揭示了我們面對“一棵古松”,即面對一個事物應有的第四種態度的實質:尊重事物存在的權利,尊重事物自身的內在價值!
當代英國哲學家湯姆·里根在提出“生命主體”這個概念時也強調和突出了我們面對事物或他者時應該超越自身的觀點、自身的利益、自身的“有用”觀而從對象自身的生存、自身的價值訴求角度去理解、尊重對象的必須和必要。他指出:“一個生命主體,由一系列的特征,包括有信念、有欲望、記憶、感覺、自我意識、一種情感生活、對自己未來的感知,能夠開始行動去追求自己的目標,及在邏輯上獨立于其他人的利益和功利的存在。這樣一個人有著內在的價值,即他所具有的價值獨立于其他人的效用性。因為這個內在價值,一個生命主體有保護這個價值的權利和不受傷害的權利。其他的主體有責任來尊重這些權利……‘那些滿足了生命主體標準的人和動物本身,有一種與他物不同的價值——內在價值——他們不應被看作是或僅僅是作為物件來對待。’”簡單說來,就是“一個人有著內在的價值,即他所具有的價值獨立于其他人的效用性。因為這個內在價值,一個生命主體有保護這個價值的權利和不受傷害的權利。其他的主體有責任來尊重這些權利”。我們看到,問題的實質就在于,每一個生命存在者、每一個生命個體都有自己的存在權利和獨立、內在的價值,它們是“在邏輯上獨立于其他人的利益和功利的存在”。[1]這是我們面對事物、面對他者(包括面對動物等一切生命)時所應抱有的態度。
因為每個生命、每個主體都有自己存在的權利,有自己的內在價值和自己的價值觀,所以我們面對其他生命主體(即他者)時所要持有的態度首先應該是尊重,尊重他者存在的權利。他者除了有自己的內在價值之外,他對事物、世界也會有自己的觀點標準,這種觀點標準常常是不同于其他人的,因此我們彼此之間除了尊重,還應該相互“對話”。也正是在這個意義上,俄羅斯思想家巴赫金認為,生活、思想、藝術、語言的本質皆為“對話”。巴赫金正是“通過對對話的思考來探討人的本質和人的存在方式”的:生活的本質是對話。[2]巴赫金指出:“一切莫不都歸結于對話,歸結于對話式的對立,這是一切的中心。一切都是手段,對話才是目的。單一的聲音什么也結束不了,什么也解決不了。兩個聲音才是生命的最低條件,生存的最低條件。”[1]
因此,強調事物自身存在的權利、事物自身的內在價值和他者對對象自身的存在權利和內在價值尊重這一點上,從莊子到巴赫金再到里根,是一脈相承的。人類關于我們如何面對事物的態度的探求由來已久,從未中斷,而且在不同角度、不同路徑上進行著極為豐富與多樣的探究。
這些探究所啟示我們的正是權利的視角、尊重的態度。這就是我們在這里所說的面對一棵古松的第四種態度。當然,我們人類在很長的時間里,常常被從自我出發的孤立的“主體性”視角、“真善美”的公共性或他者性視角、訴求所遮蔽,忽略了對第四種視角與態度的正視、領會,而只有少數哲人對這一問題做出了正面、自覺的領會、闡發與警示。
四、第四種態度與其他三種態度的關系
第四種態度即權利視角下的尊重的態度,和“實用的、科學的、美感的”態度是什么關系?
承認一個事物,特別是一個生命存在、一個生命主體的存在,承認他存在的權利,即要承認他擁有自己獨立的內在價值,這不依賴于他對別人即他者是否具有“實用的、科學的、美感的”價值。
“實用的、科學的、美感的”價值是一種認同性價值,即公共性價值,它們的公共性的范圍是多重的、有差異的。不同的主體、不同的群體和社會,會有不同的認同及價值評判標準,因此彼此之間實際上是一種對話關系。如同巴赫金所說,單一的聲音什么也結束不了,即使是其中的“美感”,雖然它強調個體性,強調審美主體自身的自由,但它是一種主體自我對其他事物的感性判斷,審美主體的“美感”對作為對象的事物或他者來說,是外在的、他性的,它不是立足于對象事物的自身,即他者自身或內在性訴求與價值標準。
因此,我們承認權利、承認事物自身內在價值、承認生命主體自身存在的權利,就是承認看待事物的第四種態度的存在,但這也并不因此否定公共性價值、主體間性價值即“實用的、科學的、美感的”價值的必然存在和其意義及存在的合法性。我們對第四種態度、價值的肯定,不是要否定真善美,步某些“否定性后現代”思潮的后塵,因為這些所謂“否定性后現代”往往“就是否定一切、解構一切”,而這顯然不僅與我們這里所考慮的問題、思路毫不相關,而且其本身就是偏狹、極端而缺失建設性的。[2]在這里,第四種態度和其他三種態度不是彼此否定或不相容的,而是相互補充、相輔相成的。
考慮到生命主體、生命個體乃至事物單體存在的優先性——存在-發生學意義上的優先性、基礎性,我們可以說,面對一棵古松的第四種態度、面對事物的第四種態度更為基本、更為基礎,因而也更為重要以外,我們站在主體間性的視野、站在社會存在的現實的視角看,“實用的、科學的、美感的”價值是更為高級、高尚的價值。這正如有的學者比較梁啟超和朱光潛美學思想時所指出的——“梁朱二人均從生命本體切入審美,重視審美對于人性提升的人文意義”[3]。事實上,重視人類的公共性訴求和人性的提升,是我們習慣性的、常規的思維與意識。而從根本、全面的維度來說,權利、尊重是基礎,實用、科學、審美則是更高的追求,代表著人類社會的發展、進步。
考慮到“實用的、科學的、美感的”價值按照傳統的表述大致對應于真、善、美的話,權利、尊重的價值或許可以借用一個傳統的詞語來表述:“雅”,但不是指“文雅”“高雅”之“雅”,而是指“雅量”之“雅”,即一種包容、承認、尊重“他者”之“雅”。
一言以蔽之,面對事物,如同面對一棵古松,我們可以有四種態度:實用的、科學的、美感的、權利的態度,它們對應著真、善、美雅四種價值。
現代社會是崇尚法治的社會,而法治社會即崇尚并建立在對生命個體、生命主體的權利的尊重之上。這與我們所探討的面對一棵古松的第四種態度相一致。
五、結語
作為美學家,朱光潛先生在對人類面對事物的幾種態度做了論述之后,尤其推崇審美和藝術創造,他把美的藝術和藝術創造看作人類最有意義的事物和活動,他說:“只有藝術作品真正是不朽的。”“悠悠的過去只是一片漆黑的天空,我們所以還能認識出來這漆黑的天空,全賴思想家和藝術家所散布的幾點星光。朋友,讓我們珍重這幾點星光!讓我們也努力散布幾點星光去照耀那和過去一般漆黑的未來!”站在主體間性的或社會的公共性立場看,朱光潛先生對思想家和藝術家、科學和藝術的高度推崇是可以理解的,因為它們在某種意義上代表了我們人類更高級、高尚的價值與訴求。
今天,我們或許可以說,美和藝術是令人神往的,但對事物的美的看法總是一種作為他者的我們對對象的看法,我們主體之間的看法往往會有差異,盡管我們在不斷的對話中會有越來越多的相互間的認同,但差異是永遠存在的,所以我們在追求這更高一層的認同的同時,一定不要忘記,事物自身的權利、內在的價值是我們應該首先尊重的,這不僅關涉他者,實際上也是在守衛我們自己的生命存在和權利,它關涉他者的自由與快樂,也事關我們自身的自由與快樂。其實,如果有越來越多的人自覺認識到這面對事物的第四種態度,那原本“和過去一般漆黑的未來”一定會越來越廣闊、清朗、光明。
這就是我們面對一棵古松的第四種態度,這就是為什么我們面對一棵古松會有、應有所謂的第四種態度的原因之所在。
本文系2024年7月14日在日本鹿兒島國際大學舉辦的“跨區域經濟社會與文學文化發展”國際學術會議上的演講稿。
【作者簡介】
張 靈:中國政法大學人文學院教授。
(責任編輯 牛寒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