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代金碧山水畫色彩語言在當代的研究與應用

摘要：金碧山水作為一種特殊的青綠山水的表現形式，其以獨特的藝術語言展現出了傳統山水畫的別樣韻味，憑借富有張力的色彩搭配表現了中國傳統色彩的獨特藝術魅力。本文對唐代金碧山水畫在當代的意義與應用方面進行研究，發現其重要價值在于色彩語言所蘊含的文化內涵。深入挖掘金碧山水的色彩語言，對于中國當代繪畫具有重要的應用價值，有助于豐富當代文化產業的內涵，進行傳統藝術語言表達方式的時代性轉化。當代金碧山水重彩畫的應用既有濃郁的中華傳統文化底蘊，又具備新的時代語言功能，能夠展現當代中國人熱愛生活、尊重自然、追求個性和崇尚傳統的精神風貌。

關鍵詞：金碧山水；色彩語言；精神內涵；時代特征

唐代金碧山水畫是中國傳統青綠山水畫中十分重要的一部分，在歷史長河中形成了獨特的色彩體系和藝術風格，成為當代中國山水畫學習和研究中一項值得探析的課題。色彩跟隨歷史的發展在不斷變化，并不是單獨存在的，色彩的藝術語言和審美方向受到整個民族審美意識的制約與影響。唐代金碧山水畫所蘊含的色彩語言在一定程度上表現了中國人認知世界的方式，對歷代美術創作的審美及設計理念都產生了直接而深遠的影響。

一、在歷史淵源中解讀唐代金碧山水畫

兩漢時期，絲路文明的興盛促進了異域文化交流，佛教美術思想傳入中原，佛教繪畫給中國繪畫帶來了新的色彩認知。當時敦煌是佛教活動的中心，敦煌石窟壁畫的青綠色調影響了中原傳統繪畫，促進了青綠山水畫的產生，形成了繪畫技法中多為著色、少有水墨的基本創作特色和程式，為傳統金碧山水的形成與發展提供基礎，也為中國畫傳統色彩體系的建立創造了基礎[1]。受到佛教色彩觀的影響，唐代在宗教藝術方面常使用金色，金箔被廣泛應用于宗教壁畫中，整體色彩搭配較多，用色有富麗堂皇的感覺。能彰顯“富麗”的，多是濃彩加泥金的作品。唐代金碧山水以佛教美術色彩為主體，將西域的“濃烈”與中原的“淡雅”合二為一，又將儒家理論中“藝術活動是為了完善人格和愉悅性情”的理念融入山水丘壑和人物動態的塑造，使百姓的生活與自然山川美景交相輝映。這一系列操作使人們對于山水的認識也從實用角度轉向了精神層面，反映“道家和禪宗強調的是人與外界對象超功利的無為關系亦即審美關系，是內在的、實質的美，是藝術創造的非認識性的規律。”[2]將儒、道、佛美學觀念進行了有機融合，所創造的視覺效果與古人的審美追求完美契合，構建了中國傳統山水畫色彩絢爛的藝術面貌，開創了古代金碧山水畫具有濃厚裝飾味且工整富麗的繪畫風格。

中國傳統金碧山水的藝術風格之所以興盛于盛唐時期，與這一時期繁榮昌盛的社會風貌有關，這一時期的發展以強盛國力為基礎，以朝氣蓬勃的世俗地主階級知識分子為主體，營造了穩定的社會氛圍。金碧山水在審美風格和氣象上呈現出雄渾博大、典雅蘊藉的時代特征與畫家想要表達對于當時的大唐一派繁華景象的肯定和自豪的情感有關。同時，唐代對外開放的政策，帶來了豐富多彩的物質文明和精神文明。唐人在繼承漢魏繪畫成果的基礎上，充分汲取古今中外優秀藝術的元素，對色彩審美價值有更深入的理解與研究，使得傳統山水畫的色彩語言體系在唐代有了創新與完善，符合中國傳統審美的藝術融合，體現了濃郁的民族特色，以兼收并蓄、博采眾長的雍容氣度展現了大國風范。

值得一提的是，在唐代并沒有記載“金碧”“青綠”等詞語，晚唐張彥遠的《歷代名畫記》記載：“近代之畫，煥爛而求備。”用“煥爛”一詞來描繪當時金碧山水的色彩絢麗濃烈。元代湯垕的《古今畫鑒·唐畫》中記載：“李思訓畫著色山水，用金碧輝映，為一家法。”直到明代，王紱《書畫傳習錄》卷四記載：“山人曰：‘金碧山水，始于唐之李將軍父子，而實本于展子虔也。’”這是在畫論中第一次提到“金碧山水”的說法，確立了金碧山水這一概念。

二、唐代金碧山水的色彩語言

元代饒自然《繪宗十二忌》記載：“金碧則下筆之時其石便帶皴法。當留白面，卻以螺青合綠染之，后再加以石青綠逐折染之，然后間有用石青綠皴者。樹葉多夾筆則以合綠染。再以石青綠綴。金泥則當于石腳沙嘴霞彩用之。此一家只宜朝暮及晴景，乃照耀陸離而明艷也。”其對金碧山水進行了概念的描述，可見在金碧山水繪畫中，最主要的設色是泥金、石青、石綠三種。“迭染”和“暈染”技法在唐代已逐漸成熟，“螺青合綠染之”“石青綠綴”使兩種顏色相互套疊、交融，形成豐富的色彩效果及和諧多變的青綠色調。在中國古代文化中，青色象征天空、水源和自然；在色譜中，青的主體部分屬于冷色，給人以安靜淡泊的感受，具有深沉的意味；綠色則代表生命、成長和希望，給人一種積極向上的心理感受，這樣的色彩語言保留了石青的深沉，融入了石綠的活力，既烘托出山水間悠遠的氛圍，又形成了富有生命力的色彩語言，有豐富的文化內涵。“以石青綠綴。金泥則當于石腳沙嘴霞彩用之”，在石青、石綠的色彩基礎上，在石腳、沙嘴、霞彩上使用石青綠綴金泥，一帶遠山，抹上泥金，表現陽光照射的燦爛之美。在日出、日落之時，山川仿佛被金色的光環所環繞，在逆光中，山石的輪廓被金色的光線勾勒得異常清晰，使得山石的形態更加鮮明，同時也散發出一種神秘而莊重的氣息。在霞光絢爛的時刻，山川仿佛被賦予了生命，它們在光線的照耀下，展現出一種動態的美感。那金色的光邊在不斷變化，時而明亮，時而柔和，仿佛能看到生命的旋律在跳動，使得金色在金碧山水中呈現具有神秘光澤的視覺效果，共同構成和諧統一的審美境界。以李思訓的代表作品《江帆樓閣圖》為例，整幅作品以石綠、石青進行點染，靈活使用粗細、轉折、頓挫等線條，在部分墨色轉折處勾勒金粉，通過色彩運用展現“青綠為質，金碧為紋”“陽面涂金，陰面加藍”的裝飾性趣味以及對山石質感、結構、陰陽的表達，為金碧山水營造了符合中國傳統美學理念的視覺魅力。

在故宮博物院收藏的（傳）李思訓《九成避暑圖》（圖1）中，海天一色，夕陽余暉，與山石、建筑、水流相互映襯，加以金泥精細地勾勒，如同陽光灑在每一個角落。在耀眼的陽光下，建筑物上的彩漆或琉璃等物質顯得格外醒目，呈現出強烈的光澤和反光效果，水流波浪在陽光的照耀下極具動態感。為了更好地呈現反光和光澤效果，可使用金泥來勾勒和點綴建筑物和水流波浪的輪廓和細節，使整個畫面變得生動和立體。這種“只宜朝暮及晴景”的“金碧山水”畫法，其初衷就是為了表現畫面中的光感，展現出金碧輝煌的視覺效果，使觀者仿佛置身于一個充滿光明的世界，盡顯古人的藝術智慧與審美情趣，包含了中國人的文化屬性和精神內涵，為中國古代傳統山水畫卷勾勒了一筆理想的色彩。因此，古人在描繪這樣的景致時，用金泥在畫紙上勾勒山石的邊緣和脈絡，以輝映霞光的絢爛之感，營造畫面的均衡之美，體現了古人對于自然與人文景觀的深刻理解與獨特感悟，對于自然和生命的敬畏與贊美。

三、唐代金碧山水的色彩在當代的應用與發展

經濟全球化的發展促進了各國之間的藝術文化交流，加速了國際藝術形式的更迭。在這個大背景下，中國傳統藝術語言需要不斷適應各種變化，讓中國的經典文化符號和元素以新的方式走上時代舞臺。金碧山水畫在當代的應用價值已不僅局限于藝術領域，服裝設計、室內裝飾、產品包裝、電影動漫等領域都可借鑒金碧山水畫的色彩語言和藝術風格，并將其與具有現代元素的思想意識相融合，為當代設計注入新的活力，提供豐富的視覺元素，同時這也表明中國年輕人對傳統文化的重新認識與重視。

十四運會和殘特奧會頒獎禮儀服裝就運用了“青山綠水”的概念（圖2），金碧山水的綠色為主色調，款式中西合璧，呈現出中華民族引以為傲的盛唐氣象及博大的家國情懷，意欲表現秦嶺山巒疊翠、金碧青綠的和諧生態，對傳統旗袍進行創新演繹。金碧的山嶺映襯“綠水青山就是金山銀山”，寓意人與自然和諧發展。在2022年的冬奧會中，中國選手王詩玥和柳鑫宇在參加花滑團體賽冰舞自由舞比賽時，男伴是山，女伴是水，在青綠色的服飾上勾勒中國古典金碧山水紋樣，產生視覺上的提亮效果，看起來更加立體、飽滿，刷新了世界對于冰上運動的審美認識。這樣柔美大氣的“青綠”表演展現的是別致的雅，將山巒和江河的魅力向世界展示，體現了獨特的中國審美。

《長安三萬里》《姜子牙》等新國潮動畫電影的配色大多運用了金碧山水色調，將色彩理念與當代媒體藝術相融合，使濃重的歷史情感通過金碧輝煌、色彩絢爛的視覺效果與動畫相結合而表達出來。電影講述的傳統故事與色彩有機組合、交織，追求的是具有中國特色的民族風格。張藝謀導演在電影《英雄》中，用色彩把要講的故事一層層地剝離出來，用大面積的青綠色把觀眾帶入影片，表達道義俠氣。《長安十二時辰》更是把青綠配色用到極致，只有金碧山水的色彩語言能表達這樣偏柔和、溫潤或深或淺的青綠色。由此可見，影視作品所講述的傳統故事與代表中國的傳統色彩有機組合，能烘托中國典雅大氣的美，呈現畫面色彩的豐富性與厚重感，表現中國傳統色彩美學的獨創性。

四、結語

唐代金碧山水色彩語言在當今的應用是一個解構又重構的過程，這些色彩元素不僅具有濃郁的中國文化特色，還能與現代元素相結合，呈現出時尚、獨特的視覺效果。在當今飛速發展的信息化時代，傳統色彩觀在當今藝術領域仍然閃耀著獨特的價值與魅力。在當代設計中，想要融入傳統的色彩語言，不僅要理解色彩的傳統意義，還要與時代所衍生的意義進行結合并加以理解。傳統繪畫色彩語言的傳承與時代性轉化，既是對傳統的肯定，也是對傳統藝術的理想實踐。我們既要有對傳統藝術風格的發揚和尊敬，又要在藝術的再創造中追求開放多元，把現當代的色彩語言轉變成具有傳統文化的內涵與底蘊的美。唐代金碧山水畫所表達的色彩語言盡管只是整個傳統繪畫體系構建中極小的一個方面，但包含的是唐朝人民對國家繁榮昌盛的一種自豪與肯定。總而言之，留存千年的唐代金碧山水色彩語言在今天依舊煥發生機。

作者簡介

趙修怡，女，漢族，山東泰安人，研究方向為中國畫。

參考文獻

[1]郭林吉.青山綻新顏—青綠山水畫實踐探索[J].美與時代，2021（3）：60-61.

[2]嚴支勝.中國傳統美學中的“道”“禪”相通現象[J].藝術探索，2007（12）：160-16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