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華光礁I號”沉船看南宋德化外銷瓷研究

摘要：瓷器一直被看作中國文化的象征，而外銷瓷則是中國陶瓷的核心組成部分，承載著深刻的藝術和歷史文化內涵。在宋代，隨著商品經濟的繁榮、手工業技術的進步、科學技術的發展以及國家對外貿易政策的開放，中國瓷器的對外貿易得到了全方位發展。宋代是中國瓷器的繁榮時期，它在中國陶瓷歷史上，特別是銷售方面，占據了不可忽視的地位。尤其是在中國的東南沿海地區，陶瓷窯業蓬勃發展，生產的瓷器大多為出口而制。南宋時期，德化外銷瓷成為研究的焦點。許多瓷器在抵達目的地之前就沉入海底，而沉船中保存了許多珍貴的文物。“華光礁I號”是我國在遠海海域發現的第一艘古代沉船，是一項寶貴的水下文化遺產。大量南宋瓷器從水中被打撈出來，其中，德化窯的產品是外銷瓷的重要代表。這些器物豐富多樣，造型精美，對研究南宋德化外銷瓷具有極其重要的意義。

關鍵詞：外銷瓷；南宋德化瓷；華光礁

一、華光礁沉船概況

華光礁，曾被稱為覓出礁，坐落在西沙群島的中部南部。礁石露出形成了一個東西向長16海里、南北向寬5海里的湖泊，深度為20米，當地漁民通常稱之為“大筐”。礁的背面設有一個狹窄的出水道，而南面則有兩條較寬的水道，為船舶提供了一個避風的進出通道。華光礁北側的水道非常狹窄，稍大一些的船舶難以通過，而南側的兩個水道則相對較淺，而且曲折蜿蜒。

對于那些沒有機械驅動，完全依賴人力和風帆的南行古代帆船而言，在南海冬季，逆風穿越南側的曲折水道進入華光礁躲避風暴是相當困難的。“華光礁Ⅰ號”的沉船位置位于礁盤內，靠近礁盤的西北方向，離礁盤外圍最近的地方約為50米。在高潮時，礁盤上的珊瑚群部分會浮出水面，而在低潮時則隱藏在水下。基于這些信息，我們可以推測“華光礁Ⅰ號”是在這里觸礁并沉沒的。“華光礁Ⅰ號”這艘沉船被淺埋在珊瑚砂中，僅有其木制船體的底部結構還殘存于水下，未發現任何上層甲板的蹤跡，所有文物都集中在一起。考古專家根據這一情況推斷，沉沒的船只不太可能是在礁盤內遭遇事故或被風浪沖入淺水區域的。同時，也排除了船只從礁盤內航行到此處停泊的可能性。

更確切地說，船只在靠近礁盤時可能因駕駛或操作失誤，被巨浪抬起并在礁盤內的珊瑚砂中擱淺，導致船體破損。華光礁沉船是我國首次在遠海發現的古代船體，覆蓋面積約180平方米，剩余長度約20米，寬度約6米，舷深3～4米，排水量超過60噸。出水文物近萬件，主要來自福建泉州地區窯址，還有龍泉窯和景德鎮窯制品。青白瓷數量最多，其次是青瓷，醬褐釉最少。器皿種類繁多，采用多種裝飾技巧，主要紋飾包括荷花、牡丹等。這艘宋代商船原計劃從泉州港出發，攜帶大量南宋外銷瓷器，可能在西沙群島遭遇意外而沉沒，沿著海上絲綢之路航線向西航行，目的地可能是東南亞或更遠的地方。

船上匯集了南宋時期多個出口窯口的商品，進一步證實了泉州在南宋時代是中國海外交通和貿易的主要集散地，負責將各地貨物運到這里進行裝船和海外銷售。大部分出水的瓷器主要是日常生活用品，如德化瓷，用于海外市場的日常飲食和生活，如碗、碟、盤、罐等。特別受歡迎的是伊斯蘭風格的纏枝花、卷草紋粉盒、執壺和車持等特殊產品。這批外銷瓷器滿足了東南亞以及其他伊斯蘭化國家的獨特需求，并在國際市場上獲得熱烈反響。

二、德化窯發展概況

德化縣是我國南方古代瓷器產區之一，自唐宋以來持續發展，產品種類繁多，質量上乘，廣受國內外歡迎。青釉瓷、青瓷白釉瓷（映青）、白釉瓷、青花瓷等都有國際市場。窯址主要在德化縣東、南、北地區，特別是縣城附近。已發現42處宋元時期窯址，分布在17個城市。這些窯以燒白瓷為主，也生產青瓷。此處總計發現28處窯址，出土了諸多古代出口瓷器產品。如蓋德的萬平倉出土的軍用文物，器形獨特，釉色多為青灰或青白。

這些軍持與華光礁沉船中出水的軍持吻合，都屬于宋元時期外銷瓷的主要產品。因此可以證明自宋代以來，德化生產的瓷器就已遠銷國外，尤其是白釉瓷器，在國際上享有盛譽。

《中國美術》一書描述道：“德化窯以其特出的白瓷而著稱。過去，外國人稱之為‘不蘭克帝支那’（Blane de China，即‘中國白’），這是中國瓷器中的上品。與其他東方瓷器截然不同。其質地滑膩如乳，宛如象牙，釉面瑩潤且厚，與瓷體緊密貼合，光澤如同絹布，仿佛軟瓷的光彩。”①《馬可波羅行紀》中記載其產品最早的外銷情況，其中這樣描述：“我們了解到刺桐城附近有一座名為迪云州（Tinujuy，馮注為德化）的城市。那里生產的碗和磁器數量眾多又精美。除了這個港口外，其他港口都沒有生產這種物品，而且購買價格非常低廉。”②近年來，國外的考古發現也有力地證明了德化窯爐產品的規模。例如在印度尼西亞南蘇拉威西島發現德化白釉瓷器。根據東南亞的考古資料，這些被稱為“華南窯”的產品可以確認是德化生產的。在印度尼西亞雅加達博物館的阿拉伯文書籍中，記錄了一件白底青花大盤和一件中等白地青花碗藏品。一些著作中的圖錄顯示，該窯的產品甚至遠銷非洲和歐洲。因此，德化窯在泉州乃至全國都是非常重要的古代外銷窯場。

三、“海上絲綢之路”推動了德化瓷外銷市場的繁榮

“海上絲綢之路”不僅為中西文化交流作出了巨大貢獻，同時也為中國陶瓷的對外發展提供了便利條件。從華光礁沉船中出土的物品可以看出，陶瓷是主要的貿易產品之一，德化瓷器大多出口到世界各地。德化瓷已經成為“海上絲綢之路”上的重要出口產品，海外市場是其主攻方向。隨著“海上絲綢之路”的暢通，不僅瓷器本身，精湛的技藝也傳播到世界各地，為德化瓷文化打通了國際通道。

（一）由“華光礁Ⅰ號”沉船所見的德化瓷市場需求

從華光礁沉船出土的瓷器來看，船上有大量軍持。這些軍持是為滿足海外市場需要而特制的。僧侶出行時會攜帶，用于飲水和洗手。由于其腹部大、頸部束緊且長，能裝較多水，便于攜帶。韓懷準先生指出，除僧侶外，帆船上的乘客也會攜帶，儲存淡水滿足日常所需。長途貨船上除了船員外，還有商人、搬運工、隨從等，都需要大量軍持。隨著佛教在東南亞傳播，軍持需求增加。伊斯蘭教傳入后，需求更大。天方朝覲時，人們也會備多個軍持。軍持在東南亞一直備受珍視③。

新加坡研究稱古代東南亞人等待中國船只交換我國運載的貨物，需要瓷器器皿因人而異，但碗、盤、瓶、儲水容器等居多，其中大盤需求最多，因為東南亞的亞洲宴會通常都是在地板上舉行的。過去常用葵花葉、樹葉、竹制品、貝類等作為食品容器。器具使用后應扔掉，不能重復使用。購買中國瓷器后，將大盤食物放在地板上。食物是用手吃的，盤子的大小決定了客人的數量。由于大盤子集中在少數人手里，普通人只能借用，宴會結束后歸還。為了應對日常生活，對大盤子和碗的需求更大④，福建窯廠抓住市場需求，生產大碗、盤，這在德化窯較為常見。從華光礁沉船出水瓷器中可以看出，福建德化產品占有重要地位。貿易沿線國家隨處可見德化產品。僅華光礁一號沉船就出水了數千個水粉盒，種類繁多，可滿足多樣化的市場需求。僅德化粉盒的盒蓋上就有數百種圖案⑤，由此可見其市場需求之大。

（二）海外貿易對德化瓷影響的雙重性

海外貿易的繁榮促進了中西文化的深入交流，各國陶瓷文化的互動得到廣泛發展。中國瓷器的廣泛傳播和出口對各國產生了影響，如東南亞各國將德化瓷塑作為祭祀用品和崇拜對象。同時，海外貿易也影響了德化瓷的題材創新，德化窯生產了大量以外國人物為主題的作品，使藝術家技藝更加精湛，創作理念更加開放自由。

1.改善和豐富了海外人民的物質生活

在中國瓷器大規模銷往東南亞之前，東南亞國家的人吃飯時很少使用餐具。《諸蕃志》有明確記載，登流眉條載：“飲食以葵葉為碗，不施起筋，掬而食之。”蘇吉丹條載：“飲食不用器皿，緘樹葉以從事，食已則棄之。”⑥在渤泥條同樣記載沒有器皿，用竹編、貝當作器皿盛食物，用完丟棄。《東西洋考》卷四中有一條記載是“初盛食，以蕉葉為盤。及通中國，乃漸用磁器”⑦，這說明東南亞國家在與中國進行貿易往來之后才開始使用陶瓷器皿制作飲食。瓷器的進口改變了人們長期以來的飲食習慣。德化窯的大碗、大盤很受歡迎，一些粗瓷被運往東南亞也深刻影響了當地百姓的生活。

2.推動制瓷技術的傳播

瓷器生產技術的傳播影響了輸入地區的制瓷技術。我國瓷器不能滿足日本需求。南宋時，加藤四郎在福建學習陶瓷技術后返回日本，在瀨戶窯燒制出“瀨戶燒”，引領日本陶瓷發展。加藤四郎被稱為“道祖”。鈴木三代《窯》中指出，德化窯最早且最著名，影響了日本的窯爐設計和建造，被視為竄窯的始祖⑧。

四、海上絲綢之路德化瓷產生的積極作用

德化出口瓷器在中外制瓷史上占據重要地位，南宋時期出口量大，為中國古代陶瓷對外貿易作出了重要貢獻。政策支持、造船業發展及指南針使用為出口提供保障。泉州大商人和皇室成員參與，德化瓷業得以拓展銷售渠道和籌集資金。工匠生產異域風格器皿滿足國際市場需求。德化瓷器分類和裝飾促進其發展。宋元時期德化陶瓷已遠銷世界各地。國際市場需求、政府政策、德化制陶條件及窯爐規模改進推動出口發展。船舶承載著中國瓷器外銷歷史，展現了中國文化傳播、民族意識及社會生產力發展的歷程。

基金項目

2023年度海南省哲學社會科學規劃課題“中國海上陶瓷之路出水瓷器研究”（項目編號：HNSK（YB）23-22）。

作者簡介

劉超，男，漢族，河北人，碩士研究生，研究方向為美術學。

注釋

①[意]S.W.波西爾：《中國美術》卷下，戴岳譯，1934年第36-37頁。

②[意]馬可波羅口述，魯思梯謙筆錄：《馬可波羅行紀》，陳開俊等譯，福建科學技術出版社，1981年。

③徐本章，葉文程：《略談德化窯的古外銷》《軍持德化瓷研究文集》，華星出版社，1993年第341-343頁。

④邱新民：《東南亞文化交通史》，新加坡亞洲研究學會·文學書屋，1984年第198頁。

⑤福建省博物館：《德化窯》，文物出版社，1990年第97-107頁。

⑥（宋）趙汝適：《諸蕃志校釋》，楊博文校釋，中華書局，2000年第61-62頁。

⑦（明）張燮：《東西洋考》，謝方點校，中華書局，2000年。

⑧林文明：《泉州陶瓷外銷問題的探討》，《海交史研究》，1986年第1期第82-87，100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