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美人工智能倫理治理的比較研究與啟示

摘要：人工智能產業已成為影響未來人類社會發展的決定性因素之一，建構與塑造具有特色和共識的人工智能倫理治理體系是各國合理良好發展人工智能技術的必要基礎。中美兩國于2021年前后，先后頒布了《新一代人工智能倫理規范》《人工智能權利法案概要》等多部具有目標指向性與政策指引性的人工智能倫理文件，旨在促進本國人工智能技術朝著正確的方向發展。兩國差異化的倫理嵌入導向，一定程度上影響人工智能等高新技術發展的路徑、狀態與水平。為適應我國科技發展新階段，研究人工智能倫理治理的國家差異具有實踐意義，其能為我國加快推進人工智能倫理治理體系建設、創造人工智能倫理治理的多元向善環境和建構中國人工智能倫理治理的國際話語權提供新思路。

關鍵詞：人工智能倫理；科技倫理治理；中美差異；倫理限度

中圖分類號：C9 " 文獻標識碼：A " 文章編號：1009-3605（2024）06-0035-09

當今時代，人工智能技術已多方位嵌入人類社會，深刻影響并變革著人類的生活方式與生產關系，同時也與未來人類社會關系和社會形態的發展存在密切關聯。搶占人工智能技術高地成為各國戰略共識，眾多國家對如何發展、怎樣發展人工智能報以極大關注，期望建構具備人工智能研發能力并產出社會經濟效益的產業研發體系。中美兩國是世界上對人工智能產業體系、創新能力和技術水平關注較多和布局較大的國家，也是當前風云莫測的國際環境中起到決定性作用的大國，雙方在人工智能技術上的布局與發展策略，是未來世界總體科技水平、世界政治格局的重要影響因素之一。中美兩國都長期關注人工智能發展問題，近年來頒布了一系列影響本國人工智能技術發展的公約或規范性的指導文件，旨在通過人工智能倫理治理來促進人工智能技術健康快速發展。基于中美雙方在總結過去相關政策文件的基礎上所頒布的最新規范性指引，一方面從基礎文本視角，解析中美兩國在發展人工智能技術上，有何種目標上、路徑上和思路上的不同以及可能呈現的結果；另一方面，透過兩國科技倫理治理上的各種差異，探討國外人工智能倫理治理的模式差異對我國人工智能倫理治理體系建設的啟示，同時結合我國科技發展策略與人工智能技術發展目標，以期為我國人工智能科技倫理治理體系的發展提供一定建議。

一、加強人工智能倫理治理成為全球發展大勢

20世紀中葉以來，倫理問題已逐漸成為各國發展科技時需要率先考慮的對象之一，其中嵌入差異化的倫理導向和不同文化屬性下社會認同基本體現在總體倫理治理策略上，而在科技領域則體現在特定領域的倫理治理政策之中。反過來看，科技倫理治理的總體策略不僅會影響社會公眾對待科技發展及其成果轉化的普遍觀點，實際也會影響一個國家科技發展的總體進度。當前階段，以創新為主的科技發展主要著力在高新領域，區別于傳統工業產業更具智能性和社會影響力，因此也對社會發展的形態更具倫理指引功能。另一方面，高新技術的影響力不再像傳統技術那樣具有后發影響性，而是能夠以極快速度對社會產生顛覆性改變，甚至關于其倫理挑戰的思考具有先發性。同時，科技倫理治理在科技發展中具有特殊性和差異性，需要綜合考慮多樣性、技術復雜性、全球性和跨文化性、潛在風險和后果、創新與保守之間的平衡以及法律和倫理的關系等因素。只有在充分考慮這些特殊性和差異性的基礎上，科技倫理治理才能夠更好地引導科技的發展，確保科技的應用符合社會的期望和道德標準。

2021年11月，聯合國教科文組織通過了首份關于人工智能倫理的全球協議《人工智能倫理問題建議書》（以下簡稱《建議書》），受到全球193個國家采用，其既是當前各國政府層面達成的最廣泛的共識，也是未來制定人工智能發展相關的具體國際法規和技術標準的官方規范之一。[1]在遵守和使用這項具有普遍共識的《建議書》時，值得思考的是：人工智能倫理治理是否需要達成一種全球共識？回答這個問題有助于社會公眾加深對全球性的人工智能倫理相關對策建議的認同。從技術哲學視角來看，人工智能技術無疑是當今世界最具現實影響力與未來引導性的技術產業體系。人工智能技術在不同范圍內不同程度的發展，既在中觀下影響一定領域，也在宏觀中產出現代技術的那種形而上學的思考與形而下的沖擊。以信息、算法和算力為基礎發展起來的人工智能技術，必然地融匯進全球化的洪流之中，也不可避免地影響著當前復雜多變的國際環境。對人工智能進行倫理規約，是各國、各地區針對其技術本身的影響效用總體謀劃的結果，但隨著弱人工智能逐漸迭代增強，強人工智能和超級人工智能即將走上歷史舞臺，技術影響范圍擴大和水平提高，使得生成一個能夠維護國家發展機會公平、構建新型國家關系、世界總體和平和社會基本和諧的技術框架，以期人工智能在合理范圍內以較快速度繼續發展，造福人類社會。具體看來，首先，人在各層面擁有平等的權利，故面對科技發展的正面、負面影響時，人類群體需要被具有普遍共識的公平正義對待；其次，各國均享有平等主權，所以在發展中應以相近的態度來對待科技發展，即便發達國家與發展中國家存在客觀差距，也應該在這種道德水平的原則上達成共識；最后，在人工智能、生物科學、航空航天等具體學科領域，具有共識的科技倫理治理原則，將有利于技術研究的進行和應用，減少不公平延伸進入現實。

二、人工智能倫理治理的中美差異

2017年7月，國務院印發《新一代人工智能發展規劃》（以下簡稱《發展規劃》），提出在大力發展人工智能的同時，要高度重視其可能帶來的風險挑戰，明確將制定人工智能法律法規和倫理規范作為促進人工智能發展的保障措施。科技部遵循《發展規劃》于2019年2月成立國家新一代人工智能治理專業委員會，同年6月國家新一代人工智能治理專業委員會發布了《新一代人工智能治理原則——發展負責任的人工智能》（以下簡稱《治理原則》），提出了人工智能治理的框架和行動指南。后于2021年9月，其又發布了《新一代人工智能倫理規范》（以下簡稱《倫理規范》），積極引導人工智能研發與應用活動。三份文件在人工智能倫理治理內容上層層遞進，初步形成了當前我國人工智能倫理治理原則法規體系的宏觀、中觀、微觀部分。

2022年10月，美國白宮發布《人工智能權利法案藍圖》（以下簡稱《法案藍圖》），旨在建立和部署符合民主價值、保護公民權利、公民自由和隱私的自動化系統。2023年3月，美國人工智能國家安全委員會發布《人工智能委員會報告》（以下簡稱《委員會報告》），提出構建人工智能監管治理框架，抓住人工智能技術廣泛應用的窗口期，并解決關鍵風險與威脅，從而發揮人工智能的巨大潛在利益。同年5月，白宮發布《國家人工智能研發戰略計劃》（以下簡稱《戰略計劃》），其是針對2016版、2019版人工智能研發戰略計劃的更新，對調整和完善人工智能發展戰略提出了最新要求。《法案藍圖》《委員會報告》和《戰略計劃》的內容共同構成美國近年來發展人工智能、進行人工智能倫理治理的理論基礎和基本要求體系。

（一）治理規范的基礎定義與內容差異

《發展規劃》是我國在人工智能迅猛發展的時代背景下，為搶抓人工智能發展的重大戰略機遇、建設創新型國家和世界科技強國提出的具有前瞻性的發展計劃。規劃從宏觀層面制定了“三步走”戰略目標，把2020、2025和2030年作為我國發展人工智能技術產業的重要節點，同時從中觀層面切入，力求構建開放協同的人工智能科技創新體系、培育高端高效的智能經濟、建設安全便捷的智能社會、加強人工智能領域軍民合作、構建安全高效的智能化基礎設施體系和前瞻布局新一代人工智能重大項目。《治理原則》突出負責任的發展這一主題，使得人工智能發展與治理相互協調，促進我國人工智能事業與社會經濟發展相適應，文中闡述了和諧友好、公平公正、包容共享、尊重隱私、安全可控、共擔責任、開放協作、敏捷治理八條原則。《倫理規范》旨在將倫理道德融入人工智能全生命周期，為從事人工智能相關活動的自然人、法人和其他相關機構等提供倫理指引。[2]規范中要求人工智能各類活動應遵循：增進人類福祉；促進公平公正；保護隱私安全；確保可控可信；強化責任擔當；提升倫理素養。[3]而人工智能特定活動則應該遵守管理規范、研發規范、供應規范和使用規范等規范細則。

美國《戰略規劃》為人工智能研發劃定了近期與長期支持的戰略重點，以應對重要的技術和社會挑戰，其同時也要求對人工智能領域內的科學和技術差距應用聯邦研發投資來進行填補。文中闡述了：對人工智能研究進行長期投資；開發人機協作的有效辦法；理解并解決人工智能的道德、法律和社會影響；確保人工智能系統的安全保障；開發用于人工智能訓練和測試的共享公共數據集和環境；通過標準和基準來衡量和評估人工智能技術。[4]美國《法案藍圖》旨在建構一個保護美國公眾在人工智能時代各項權利的總體框架，以設計、使用和部署自動化系統的五項原則，從而在人工智能時代保護美國公眾。五項原則具體為：安全有效的系統；算法歧視保護；數據隱私；通知和解釋；人工替代、考慮和回退。[5]美國《委員會報告》是美國人工智能國家安全委員會（NSCAI）發布的最終版本研究報告，該報告就如何在人工智能時代保衛美國國家安全、美國如何在人工智能激烈競爭的時代贏得競爭并維持全球領導地位等方面展開了一系列論述[6]，并在報告最后詳細闡述了聯邦各機構今后改革的行動路線。報告要求美國應投入所需要的一切資源來保持創新領導地位，負責任地利用人工智能來捍衛自由人民和自由社會，并將全人類的利益推進科學前沿，在人工智能改變世界的進程中美國必須發揮帶頭作用。

（二）治理規范的適用范圍與目標指向性差異

《倫理規范》中提出，要將倫理規范融入到人工智能全生命流程，適用于從事人工智能管理、研發、供應、使用等相關活動的自然人、法人和其他相關機構等。反過來說，人工智能各類活動都應該遵循以上基本倫理規范，人工智能特定活動應遵守管理規范、研發規范、供應規范和使用規范。也就是說，《倫理規范》中對人工智能活動的承擔者和適用范疇都做了限定。管理活動是指人工智能相關的戰略規劃、政策法規和技術標準制定實施，資源配置以及監督審查等；研發活動主要指人工智能相關的科學研究、技術開發、產品研制等；供應活動主要指人工智能產品與服務相關的生產、運營、銷售等；使用活動主要指人工智能產品與服務相關的采購、消費、操作等。[7]其作為一種較為明確的、有相當參照意義的文件，明確地把有關人工智能的活動及活動參與的法人、自然人都納入到了受控范圍，這表明了我國在人工智能治理程式上有了很大完善與進步，從源頭上對人工智能活動進行了指導。

美國在《法案藍圖》中說明，美國在發展人工智能技術時，部分企業獨立進行了對關鍵決策的道德審查、部署前測試以及運行中的持續檢測，來保證人工智能以行之有效的安全狀態運行，但現有的保護措施仍舊比較匱乏，人工智能的技術領域或應用場景存在不均[7]。所以為了達到發展目標，增強民眾對自動化系統的信心，使得創新者們能夠在明晰的規則下讓新想法蓬勃發展，美國在當前人工智能倫理治理體系中并未明確說明其權利法案的適用對象，但從法案全文來看，其主要內容是將自主權、隱私權等屬于美國民眾的權利即同時可能被人工智能企業剝奪的那部分權利，重新交還于民眾。在這種基礎上，來保障人工智能產業的發展。從這種意義上來說，《法案藍圖》的適用對象是美國民眾，而行使者是美國政府和企業或研究機構。

（三）人工智能倫理治理的限度差異

中美雙方在倫理規范與原則上具有一定區別，這種差異帶來兩個方面的實際差別，一是有沒有把發展人工智能看作是一種人類的共同事業，二是有沒有主動承擔起培育公眾人工智能倫理素質的任務。具體來看《倫理規范》中明確提出：增進人類福祉，堅持以人為本，遵循人類共同價值觀，尊重人權和人類根本利益訴求，遵守國家或地區倫理道德。堅持公共利益優先，促進人機和諧友好，改善民生，增強獲得感幸福感，推動經濟、社會及生態可持續發展，共建人類命運共同體。該規范主要說明了三個觀點，一是尊重人權與人類利益訴求、人類共同的價值觀以及共同利益；二是人工智能發展需保持經濟與生態的可持續；三是尊重各國各地區的價值觀，在發展時兼顧各種問題。

《法案藍圖》中提到，其目的是使得在智能時代美國民眾的權利能夠得到保護，具體權利可以細化為隱私權、知情權等。從這個角度來看，美方的指導意見只局限于發展有利于本國國民的人工智能技術，雖然能保障其公民在本國范圍內達到盡可能的公平，如減少人工智能歧視、隱私泄露等，但其技術若進行對外出售、轉移，或是通過對外貿易、跨國集團使用等媒介，用在其他國家或地區，可能會恰巧進入該國未經審查的倫理領域，造成一種隱形的不公發生。所以，美國在發展人工智能產業，并將人工智能產品以各種媒介向國外傳播時，很有可能造成過去那種技術倫理傾銷的狀況。因為它本身就是立足于本國實際來搭建的倫理框架，視野較為狹窄。同時，美方雖然將權利行使能力賦予美國民眾，但并沒有主動承擔起教育國民的責任，而是將是否受到傷害的情境交由民眾自身決定。這實際上與資本主義國家和社會主義國家間的發展邏輯差異有關，中國作為共產黨領導的社會主義國家，重要目標是使得全體民眾擁有較高的倫理素養，依靠這種倫理素養在自身或外部條件下，對合理或不合理的倫理風險事件進行判斷。所以兩國之間存在政府是否主動作為的區別，這種區別很可能在面對重大的、隱蔽的人工智能倫理安全事件時，出現截然不同的結果導向。

三、中美差異比較對我國開展人工智能倫理治理的啟示

人工智能倫理治理是以人工智能倫理準則為基礎建構起來的，其正經歷技術發展、原則建立、體系形成的發展過程。中美兩國在開展人工智能倫理治理行動時，存在體制機制和效用形式上的客觀差異。我國在推進人工智能倫理治理過程中，可分析借鑒其他國家較為有效的倫理治理辦法，著重從技術創新、倫理嵌入與科技政策等方面進行考量，并依據我國科技與社會經濟發展水平進行一定轉化移植。

（一）推動完善人工智能倫理治理體制機制建設

1.加強理論研究，促進人工智能道德嵌入

人工智能技術的發展速度日新月異，在大數據與大算力的加持下人工智能算法和人工智能產品更具科技感、時代性。然而，人工智能相關技術的科學進度與理論進度并不統一，爆發式的技術進步與漸進式的理論凝結也由于技術工程師和理論研究者的逐漸分離而產生鴻溝。近年來發生的眾多人工智能帶來的倫理風險和社會問題，也必須讓人們注意到關于人工智能倫理的相關理論研究的匱乏會成為阻礙人工智能技術繼續進步的鉗制因素之一。特別應加強人工智能技術在倫理端的理論研究，促進哲學、倫理學和人工智能學等相關學科研究者的學術交流，基于國情和人類命運共同體思維，將合理的人類普遍倫理初步嵌入人工智能研發應用的各個環節，首先確保具體人工智能技術問世后基本符合人類社會的基本規則，同時重視人工智能倫理理論的完善與豐富，自19世紀40年代“機器人三原則”倫理準則被提出后，人工智能相關的技術哲學發展歷經多次修正與嬗變，當前人工智能技術已將人類社會引入新的智能時代，需要在追求技術無限進步的途中，重視人工智能倫理理論的研究，鑄牢人工智能技術實踐的理論根基，為應對人工智能潛在風險和推動人工智能倫理治理提供理論基礎。

2.完善組織架構，豐富人工智能倫理治理路徑

人工智能研發與應用所涉及的對象豐富，涉及指導、研發、使用和監管等多個環節，對待人工智能技術產生的倫理問題，既需要從微觀上調整人工智能產品的程序設定或修正其倫理內容，也需要從宏觀上設定倫理治理的完整架構，系統上對人工智能倫理治理路徑進行擴充，運用從上至下的手段推進治理模式扁平化和專業化。以國家科技倫理委員會、地方科技倫理委員會、人工智能領域專業倫理委員會和相關企業科技倫理委員會為推進人工智能倫理治理體系化的基本組織架構與原則規范嵌入基點，形成分層次、多維度的治理體系，在實踐相對成熟、已有一定普遍共識的領域可嘗試進行立法規制，在實踐不足以證成立法規制的領域則通過政策引導、行業自律、技術應對等方式進行倫理風險控制。通過科技倫理審查委員會、人工智能領域各倫理審查委員會以及校企等審查委員會對人工智能設計、展開、研發、落地等相關活動進行全流程審查和監管，同時加快我國人工智能倫理治理相關法律法規出臺，共同構建具備倫理指引、活動審查、過程監督與責任導向的現代化人工智能倫理治理體系。

3.打通反饋渠道，優化人工智能倫理內容

人工智能技術在應用端已切入人類日常生活，并呈現出覆蓋面廣、影響力大的特點。普通公眾是人工智能產品的直接使用者或間接接受者，人與人工智能產品之間已然建立起主客體關系，人工智能相關活動中嵌入倫理思維成為發展人工智能技術的必要條件。人工智能倫理治理，是連通和優化人機關系的方法層面的主動嘗試，也是從理論層面的有益探索，人工智能產品的效果與使用者的多元評價內容呈強相關性，人的反饋尤其對人工智能在應用層面上的進步起到數據積累和路徑優化的功能。公眾在使用和受用人工智能產品過程中，反饋渠道主要集中在縱向優化產品線的部分流程中，缺乏橫向且透明的意見呈現平臺。較多人工智能相關問題或人工智能產品的潛在風險，無法被指出或閉塞在技術產商內部，無法對人工智能總體發展的倫理治理前景優化提供高效幫助。應建立公眾對人工智能技術的倫理意見的反饋渠道，做到平臺化、透明化、回應化，為人工智能倫理治理提供問題指向，一方面能較全面監控高速發展的人工智能技術中的社會效益，另一方面也促逼人工智能技術研發企業為技術負責，整體提高我國人工智能倫理治理水平。

（二）著力營造人工智能倫理治理的多元向善環境

1.助力產學研融通，形成人工智能倫理治理合力

創新發展人工智能、趕超發達國家人工智能技術是一項系統工程，需要多方共同發力，人工智能倫理既是人工智能技術的必要條件，也是人工智能產品應用的充分基礎。產學研結合是涉及企業、高等院校和科研機構合作的教育形式，不僅能促進科研成果的轉化應用與產業轉型升級，還可優化企業科技行為，提高科技創新能力和經濟發展水平。作為科教強國的戰略舉措，產學研融合有利于人工智能技術向縱深發展以及人工智能技術成果轉化效率的提升，其同樣能推動人工智能倫理的專業研究投入實踐，形成人工智能倫理治理的多方合力，豐富我國人工智能倫理理論的廣度與深度，提高科技倫理理論的服務能力，打通人工智能各研發主體間的信息鴻溝，使得我國人工智能倫理治理的總體環境穩中向好，人工智能發展速率有序提高。

2.引導企業自治，樹立人工智能倫理治理的行業標準

人工智能相關企業是發展人工智能技術的主力軍，同樣是人工智能倫理治理需重點監察的領域之一。我國政府通過自上而下的行政監管與機構監督進行人工智能倫理治理，但技術創新過程具有獨立性以及監管行為具有局限性，應對發展速度極快的人工智能技術，風險預防和事后補救都可能錯失規避倫理風險的最佳時機和程序。我國是人工智能產業技術較發達國家，擁有較完善的人工智能產業鏈，在發展人工智能技術的存量和增量上具有明顯優勢。人工智能企業既是技術創新創造的第一責任人，也是技術倫理安全的第一責任人，企業自發建立人工智能倫理治理程序，能有效遏止倫理風險的發生。同時，技術相關企業間也應促進行業聯盟形成，形成行業間的較統一倫理標準，利用聯盟協定人工智能產業的倫理治理辦法，打開由下至上的思路，形成具有良性循環能力的倫理治理環境，通過政府與企業的共同努力，對人工智能倫理、人工智能倫理治理進行標準化建設，有利于推進我國人工智能倫理治理事業發展，并有效助力人工智能技術安全可控發展。

3.支持公眾監督，推動人工智能倫理治理多元化

人工智能技術的主客體特點決定了其成為極具倫理爭議的事物之一，公眾作為人工智能產品的最大受眾，擁有對人工智能產品應用時的內容知情權和自主決定權，公眾反饋主要是針對人工智能的技術革新和漏洞更正，是促進技術發展的一種路徑依賴。而公眾監督則主要針對人工智能技術在研發和應用過程中未被關注的風險事故，或是由于企業無序逐利而有意隱瞞的倫理安全隱患。通過支持公眾監督，完善人工智能倫理治理的最后一個環節，適當展開人工智能倫理風險的有獎監督行動，推進人工智能倫理治理的主體多元化，避免政府或企業簡單定性倫理風險事件，有益于促進智能社會中治理環境與治理輿論的公開透明，提升人工智能倫理治理的總體效能。

（三）加快構建人工智能倫理治理的國際話語權

1.傳播治理理念，形成人工智能倫理治理大國影響力

人工智能所產生的倫理問題并非單個國家或地區所面臨的特殊問題，而是因其技術特性形成的全面影響人類社會的普遍問題，其既影響人工智能技術統攝下的個人情感和發展，也決定整個社會的就業、教育、醫療、產業等多個方面的未來發展模式，更關乎全人類在智能時代如何處理好人與人工智能的關系的關于人類如何存在的重要議題。我國是人工智能創新與創造的大國，對人工智能采取何種態度和發展策略，一方面會影響國內人工智能技術創新企業的發展方向，另一方面也能為其他國家提供如何發展人工智能，跟進智能時代的人工智能技術提供一定借鑒。對發展人工智能的總體態度決定了我國人工智能倫理治理的理念基點，人工智能倫理治理的中國理念對國內外人工智能技術的發展提供指引作用。2023年10月，中央網信辦發布《全球人工智能治理倡議》，把發展、安全、治理作為核心內容系統闡述中國發展人工智能治理的方案，以倫理先行和全面監管為主要方式回應國內外對人工智能倫理治理的關切。同年12月，中國信通院發布的《人工智能倫理治理研究報告（2023）》中也提到，人工智能倫理治理應統籌發展與安全，探索多元主體合作與分類分級治理的發展新模式，努力提高倫理嵌入水平。

2.推出治理典型，引領國內外人工智能倫理治理

2023年3月，科技部國家新一代人工智能專業委員會圍繞《關于加強我國科技倫理治理的意見》，發布了《中國人工智能倫理治理標準化指南》，我國不僅要推動國內人工智能倫理治理水平，還要在國際上發揮一定人工智能倫理治理的影響力，應該對已出現并解決的人工智能典型倫理事件進行宣傳，一方面對其他人工智能技術的倫理治理進行引導，一方面也能展現我國在人工智能倫理治理過程中的措施與做法。同時，在涉及人工智能中部分技術的潛在風險時，我國應該積極探索問題的難點與阻點，引入新思路開發新方法，樹立人工智能倫理治理行業典型。2019年10月，我國首例人工智能的人臉識別技術侵犯個人隱私受理立案，其涉及知情同意、個人信息收集和數據安全等多個敏感環節，案件受理與審理過程彰顯了我國在人工智能倫理治理上的程序正義與流程完整。如人工智能技術中的智能化汽車駕駛技術同樣是倫理治理的重點領域，輔助駕駛技術現已被眾多車企應用于在售車輛上，但由于缺乏對駕駛人和駕駛環境的全方位監督，輔助駕駛技術的安全性仍有待觀察。應格外注重加強如自動駕駛等具有較大倫理風險的人工智能技術的治理辦法，推動我國人工智能倫理治理工作發展。

3.加強國際合作，契合我國高水平對外開放戰略

高技術力的人工智能技術研發與人工智能產品制造往往不是單個企業或國家創新的結果，而是多個部門眾多研究者協作取得的成果。但當前國際形勢風云莫測，單邊主義取代多邊主義成為世界發展的現實情況，以人工智能為代表的高科技成為各國意圖攫取的戰略資源，技術交流與國際合作在不同陣營國家間難以維系，這既導致發達國家與發展中國家間技術壁壘與倫理傾銷現象的惡性循環，也間接暫緩了人工智能技術創新思路的交流互動，阻滯了人工智能技術的均衡發展。美國企業研發的ChatGpt等程序與中國企業研發的文心一言等程序，若在技術層面增進交流，可使得人工智能大語言模型在應對不同語言上更具智能性，也能通過拓展數據收集渠道，使其機器學習結果更進一步。推進高水平對外開放是我國發展中國式現代化和推動經濟繁榮的重要舉措，將先進人工智能技術“走出去”和“引進來”，既能夠迅速發展我國人工智能技術，也能為其他國家提供人工智能帶來的技術紅利。加強國際合作同時吸納國內外人工智能在倫理層面的有益探索，可助力我國統籌好國內國際發展人工智能技術的兩個大局，營造一流的研發和營商環境，也鞏固外資在華發展人工智能技術的信心，共創技術繁榮。

結語

人工智能技術的興起與發展，使得人類社會邁入新的階段，它作為現代技術領域一個重要組成部分，同時也負載了極大的技術風險。合理穩定發展人工智能技術，是不因各國、各地區具體倫理治理政策差異而改變的人類共同需求。雖然中美雙方在治理人工智能倫理問題時的具體策略存在一定差異，但它們對人工智能的總體發展前景的判斷是相似的，應對人工智能技術的態度總體上也是積極的。發展人工智能的戰略性和風險性迫切要求我們在深刻認識其發展規律的基礎上，充分學習和反思國內外人工智能倫理治理的經驗教訓，加快構建和完善人工智能倫理治理體系，從而確保人工智能技術發展過程中的安全、可靠和可控，維護好人民利益與國家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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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周育平

收稿日期：2024-07-18

基金項目：湖南省研究生科研創新項目資助“人工智能的倫理本質、倫理挑戰和倫理治理”（項目編號：CX20231307）、國家社科基金項目“新時代防范化解科技重大風險的哲學方法論研究”（項目編號：21BZX050）。

作者簡介：毛明芳，男，湖南沅江人，中共湖南省委黨校（湖南行政學院）科技與生態文明教研部教授，主要研究方向：技術哲學與技術風險；毛云帆，男，陜西漢中人，中共湖南省委黨校（湖南行政學院）碩士研究生，主要研究方向：人工智能倫理及其治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