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內容提要:支柱二對全球范圍內跨國企業設定了一條15%的所得稅稅率最低線,將有效打擊“避稅天堂”和稅基侵蝕行為,對中國跨國企業稅負產生較大影響。文章采集2017—2021年149家中國跨國企業樣本數據,運用模糊集定性比較分析方法(fsQCA),將中國跨國企業分為“消極應對型”“規模決定型”“政府補助刺激型”“所屬行業決定型”和“努力應對型”五種企業類型。研究發現,支柱二全球最低稅規則的實施將導致“消極應對型”“規模決定型”“政府補助刺激型”“努力應對型”的高稅負,而對“所屬行業決定型”企業的稅負影響不大,或可能降低其企業稅負。在此基礎上,文章提出優化企業產業鏈布局、合理規劃企業納稅等方面的政策建議。
關鍵詞:支柱二;全球最低稅規則;跨國企業稅負;模糊集定性比較分析法
中圖分類號:F812.422"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2095-1280(2024)03-0047-12
一、引言
當前數字企業蓬勃發展,經濟數字化的快速發展使得稅基侵蝕和利潤轉移問題日益加劇。據《2023年度互聯網科技類上市公司實力對比與發展趨勢》報告,全球排名前20的互聯網科技企業中,美國有14家,中國有5家,加拿大1家,而歐洲國家無一企業上榜①。面對這種局面,歐洲國家為捍衛自身稅收權益提出要求改變現行的國際稅收規則,即開征數字服務稅(DST)。同時,考慮到避免世界各國之間進行消極的稅收競爭,經濟合作與發展組織(OECD)發布了一個國際公認的方案《關于應對經濟數字化稅收挑戰“雙支柱”方案的聲明》。其中,“支柱二”方案的核心內容是全球反稅基侵蝕規則(Global Anti-Base Erosion,GloBE)和以稅收協定為基礎的應稅規則(Subject to Tax Rule,STTR)。GLoBE設置了一個最低稅率15%,主要由收入納入規則和低稅支付規則共同構成。收入納入規則規定如果一項境外分支機構或受控實體所得在當地的實際有效稅率低于最低稅率,則該實體須向母公司或公司股東的居民國繳納比例的稅費,這個規則解決的是居民國未充分征稅問題。從設計目的來看,其維護了居民國(母國)的稅收利益,有效制約了跨國企業通過人為組織結構安排或通過利益轉移等方式進行避稅的行為。而低稅支付規則是指針對跨國企業在居民國繳納稅款不足時,來源國可以拒絕對支付給關聯方的款項進行稅前扣除,也可以對該款項征收來源稅(包括預提稅)。STTR要求來源國對在居民國未繳納最低稅率的某些特定關聯支付進行有限征稅。考慮到市場國給予稅收優惠政策受到削弱以及跨國企業面臨過度征稅的風險,報告提出為STTR單獨制定最低稅率。本質上,“支柱二”的全球最低稅規則為稅收的逐底競爭劃定底線,對在稅收管轄區內不設物理性機構的數字企業設定全球最低稅率,一方面縮小了各國企業所得稅稅率差距,有效制約跨國企業利用人為組織架構以及利潤轉移規避稅收行為;另一方面,解決了大型跨國企業集團在各轄區應繳多少稅的問題。截至2023年12月,全球已有50個國家(地區)確定(或計劃)引入支柱二。例如,韓國、日本已通過國內立法程序并將于2024年起生效部分GloBE規則(即IIR)。此外,還有139個稅收管轄區表態加入“雙支柱”計劃。
對中國而言,中國的互聯網科技公司數量排名僅低于美國,國際社會的稅收規則是否達成新的一致對中國跨國企業走出去有著重要影響。而且,中國企業的海外投資和公司架構設計也存在利用國際稅率套利和利用“稅收洼地”參與避稅的情況。根據商務部對外直接投資存量國別數據①,2023年中國對外直接投資存量有57.7%在中國香港,23.7%在稅率低于15%的地區。其中被稱為避稅天堂的開曼群島直接投資存量占比7.7%、英屬維爾京群島占比13.3%。顯而易見,中國企業為逃避納稅將近81.4%的對外直接投資存放在稅率低于中國內地的地區。此外,在公司注冊地的選擇上,中國許多互聯網跨國企業如百度、騰訊、阿里等,均選擇在開曼群島注冊但在中國內地運營其主要業務,以此來進行避稅籌劃。所以,若這些國家(地區)同意實施“支柱二”方案,開曼群島等“稅收洼地”將不再存在,不僅會使中國的跨國企業無法再通過現行避稅架構避稅,并且可能會要求跨國企業集團中位于低稅率地區的中間實體繳納額外的稅款,導致企業集團整體的稅負增加。同時,跨國企業也必然需要基于新的國際財稅規則進行稅務籌劃,這勢必也會增加企業的納稅合規成本。
因此,本文選取149家樣本企業并運用模糊集定性比較分析方法進行因果分析,探究支柱二全球最低稅實施對中國跨國企業稅負的影響,旨在為規避跨國企業的全球稅務風險以及捍衛中國的稅收管轄權益提供參考。與既有研究相比,本文主要有以下三點貢獻:第一,豐富了“雙支柱”方案的研究內容,分析支柱二全球最低稅規則對發展中國家跨國企業稅負的影響;第二,現有文獻多采用案例研究、文獻研究等傳統定性分析方法對稅收政策或法規的實施進行效果評估,本文運用模糊集比較分析方法進行研究,較之傳統的定性分析方法,不僅更加貼近現實存在的情況,還能解釋多因素間的系統效應,為后續中國應對“支柱二”方案提供一定的數據支撐;第三,揭示了不同類型中國跨國企業在新國際稅收規則中所面臨的稅務合規風險,并針對各類型企業提出合規納稅建議。
二、文獻綜述
隨著“雙支柱”國際稅改方案的出臺及逐步完善,國際稅收制度正迎來一次根本性變革。國內外學者就此展開廣泛討論,眾說紛紜。就“支柱二”方案而言,一部分學者不認為“雙支柱”方案同時推進是有必要的(朱青和白雪苑,2023),支持加快推動支柱二在全球范圍內的適用進程(康拉德·特雷等,2023);也有部分學者充分認可“支柱二”方案中全球最低稅規則的提出,其為避免稅源流失造成稅收利益受損提供了新的角度和可能,可在未來的國際稅收規則制訂中發揮作用(何楊和楊宇軒,2020;馬洪范等,2021;姜躍生,2021;胡云松,2023)。OECD提出的“支柱二”方案下的全球最低稅規則有著較完備的體系和核心規則,并非照搬或復制美國GILTI稅制的結果(IBFD,2021)。支柱二首次提出制定全球最低稅規則是為了化解全球最低稅與現金流量稅之間的沖突,這需要界定一次性計入成本費用的范圍(包括有形資產、勞動工資支出等),并以此為基礎進行常規利潤與剩余利潤的分配(Grubert和Altshuler,2013)。后續繼續更新的全球最低稅規則以現金流量為邏輯起點,這是為使該方案的邏輯雙方同時發力,契合未來全球企業所得稅的發展趨勢(Jahnsen和Pomerleau,2021)。但在理論層面,全球最低稅規則將對傳統的國際稅法理論帶來挑戰,從支柱二規則的談判來看,全球最低稅規則的設計更多是基于政治驅動和博弈,而非對最優稅收原則的遵循,呈現輕視理論依據構建的結果導向特征(Aitor,2020)。而且將利用稅收優惠促進經濟發展一概視為低效率的措施,一定程度上是對各國稅收自主權的限制,因為設計合理的稅收優惠是能夠促進一國經濟發展的(Oguttu,2020)。此外,在實踐層面,全球最低稅規則不僅將對主權國家的稅收立法和稅收爭議解決產生深遠影響,還將影響大型跨國企業的稅收負擔和合規成本(崔曉靜和陳鏡先,2022)。
學者們普遍認為“支柱二”方案實施會對中國產生顯著影響。其一,由于支柱二方案確立了全球最低稅制度,有助于終結避稅地,削弱跨國企業將利潤移出發展中國家的動機,而且這種多邊商定的解決方案避免了因數字服務稅等單邊措施而可能導致的報復性貿易制裁風險(韓霖和葉瓊微,2022)。其二,“支柱二”方案的全球最低稅規則可能使稅收優惠政策的效果喪失,影響企業來華投資的熱情。不僅如此,支柱二還可能會阻礙粵港澳大灣區的建設(崔曉靜和劉淵,2021)。《GloBE立法模板》的發布將UTPR從低稅支付規則轉變為低稅利潤規則,修改后的UTPR允許UTPR管轄區對其他管轄區的收入征稅,可能會出現針對中國跨國企業應稅所得的雙重征稅問題(李金艷和陳新,2022)。其三,以全球一致的稅率標尺和規則機制來“一刀切”規制所有轄區的有效稅率,不僅迫使避稅天堂放棄不合理的過度低稅政策,客觀上也存在對中國制定稅收優惠政策主權空間的擠壓。從行業層面看,對制造業的沖擊與通過對軟件行業投資的負向沖擊傳導到房地產業的外商投資(勵賀林等,2022;艾華等,2022)。此外,支柱二也會消解中國企業所享受的所得稅優惠政策效果。例如,對外投資的中小企業和存在跨境關聯交易與特許權使用費的跨國企業,一旦其實際稅率低于15%,將觸發支柱二補稅規則,導致企業的稅負增加(郝東杰和陳雙專,2020;趙愛玲,2021)。
支柱二方案即將進入實施階段,相應的研究視角應轉向實際運用,在運用中究竟會對中國跨國企業帶來什么樣的影響,還需要進一步結合數據進行分析。基于此,本文擬采用模糊集定性比較分析法,選取2017—2021年滿足支柱二條件的149家中國跨國企業為研究樣本,分析支柱二全球最低稅規則對中國跨國企業稅負產生的影響,以期為中國政府和跨國企業積極應對“支柱二”方案的實施提供有益參考。
三、研究設計
(一)研究方法介紹
定性比較分析(QCA)方法是一種基于布爾代數的比較分析法(布爾代數的實質是一種集合運算,其運算邏輯是“或”“且”“非”),它不同于傳統回歸分析對于單個變量的“凈效應”的關注(本質是概率),它將每個案例視為一系列條件變量的“組態”(Configurations),旨在尋找導致預期結果出現/不出現的條件變量的組合關系,即充分條件和必要條件,其本質是一種決定性因果。QCA方法主要包括確定集(Crisp Set)、模糊集(Fuzzy Set)和多值集(Multi Value)三種具體操作方法。這種分析方法特別適用于小樣本的研究,能夠處理復雜的社會現象和管理實踐中的因果復雜性。
拉金(Ragin,2000)將模糊集合引入定性比較分析,提出了模糊集定性比較分析(Fuzzy-sets QCA,fsQCA)技術。fsQCA技術的一個重要特點是條件組態分析,即研究者不僅關注單個條件的影響,還分析不同條件的組合對結果的影響。通過對條件組態進行必要性和充分性分析,可以確定哪些條件組合是產生特定結果的必要條件或充分條件。與傳統實證方法不同,傳統回歸方法主要關注自變量X對因變量Y的平均影響效應(杜運周和馬鴻佳,2022),而fsQCA方法從組態視角出發,重在解釋“若干X因素的存在是導致Y的產生嗎?”或“若干因素X是Y的必要條件嗎?”,具有多因并發性和殊途同歸的特點。通過fsQCA方法,我們可以將不同的跨國企業根據其稅負影響因素的組合進行分類,從而識別出哪些企業在支柱二實施后稅負增加,哪些企業稅負減少。具體步驟分為三步:第一步,通過結果變量和條件變量模糊集校準結果,判斷變量間是否存在較大差異,即檢驗跨國企業分類的必要性。第二步,檢驗單一因素是否構成影響跨國企業稅負的必要條件,如果通過檢驗,則該單因素成為影響跨國企業稅負的最重要因素;如果不能通過檢驗,需要繼續開展條件組態分析,判斷哪些因素在條件組合下能夠影響跨國企業稅負。第三步,通過數值模擬,求解多條件構型組態解,并分別進行命名,達到對跨國企業分類的目的。這種分類不僅有助于我們理解支柱二規則的實際影響,還能夠為不同類型的企業提供有針對性的策略建議,幫助它們在新規則下優化稅務和投資決策,提升企業的國際競爭力。
(二)模型設定:組態視角下“支柱二”方案影響跨國企業稅負的因果機制
本文主要是探究新的稅收規則是如何影響中國跨國企業稅負的,因為跨國企業的稅負不會是受單一因素的影響。為進一步探究哪些因素或者哪些條件組合對跨國企業稅負產生影響,本文以“支柱二”方案的規則設計為樣本篩選條件輔以可能影響中國跨國企業稅負的控制變量(例如行業類型、企業規模、內部管理環境和政府支持等),探究不同條件類型組合對跨國企業稅負的影響。因此,選擇fsQCA方法進行研究是非常適合的。
1.結果變量
跨國企業的總體稅收負擔是相對于企業在一定期間繳納的總稅款而言的,一般用企業支付的各項稅收除以企業銷售收入衡量。考慮到所有稅收均能轉嫁,且界定每種稅的轉嫁程度幾乎是一個不可能完成的任務,故本文在研究跨國企業的稅收負擔時未能考慮稅收轉嫁問題。
2.條件變量
本文針對跨國企業稅負影響的研究主要圍繞“支柱二的全球最低稅規則(以下簡稱支柱二)”“企業規模”“行業類型”“企業稅務籌劃能力”以及跨國企業收到的“政府支持”等方面展開。
(1)支柱二。從前文可知,支柱二的全球最低稅規則(有效稅率不少于15%)針對的是目前企業實際稅負低于15%的跨國企業的跨國避稅活動,如果這些跨國企業經營實體或主要經營活動所在地區實施支柱二,將會導致這部分企業的實際稅負率顯著提高。
(2)企業規模。本文選取的研究樣本的企業規模相差不大,大多是大型跨國企業。一般來說,企業規模越大,其銷售額和利潤也越高,因此需要繳納的稅款也越多。例如,個體戶工商戶由于規模較小,其稅負相對較低,而大型企業則需要承擔較高的稅負。
(3)行業類型。不同行業的企業稅負率也會存在顯著差異。一些行業可能面臨更高的稅收負擔,例如交通運輸業和金融業,而其他行業則可能享有更多的稅收優惠。此外,一些行業可能需要繳納特定的稅種,例如房地產行業需要繳納土地增值稅等。
(4)企業稅務籌劃能力。主要概括為企業的領導者能力和采取的避稅活動。一個企業領導者的決策能力會影響企業的經營管理水平,而企業領導者的稅收知識則會影響企業的稅收籌劃能力,從而影響企業的稅收負擔。若領導者了解稅收政策和法規,就有助于制定合理的稅收籌劃方案,從而降低企業的稅收負擔,而企業領導者的受教育水平被認為是反映企業領導者能力的一項重要指標。所以,本文選取企業領導者的學歷水平作為前因變量,分析其對企業稅負的影響。此外,企業采取的避稅活動也是影響跨國企業稅負的一個重要指標。企業采取的避稅活動必須符合法律和政策的規定,否則可能會受到法律制裁,從而增加企業的稅收負擔。例如,企業采取的避稅活動可能會導致企業的經營風險增加,從而增加企業的成本和稅收負擔。
(5)政府支持。本文研究的政府支持主要分為兩方面:企業收到的財政補助強度和稅收返還優惠強度。相對于其他因素,這兩因素對跨國企業稅負的影響是“雙面”的。政府給予的財政補助可以減少企業的成本,從而增加企業的利潤,降低企業的稅收負擔。但企業收到的財政補助也可能會增加企業的應納稅所得額,或者通過影響企業的經營決策,從而增加企業的成本和風險。研究發現,政府補助能夠通過給予資金的方式緩解企業面臨的融資約束以及資金困境,進而使企業價值增加,從而使企業的應納稅所得額增加(Luo,2015;余明桂,2010),而企業收到的稅收返還優惠同財政補助對跨國企業稅負影響的原理相同。
本模型設置的目的是為組態分析注重前因變量互動對結果變量的作用,基于因果非對稱性與組態等效性,反映多重因素間的耦合效應,揭示前因條件與結果變量的復雜因果關系。因此,本文基于企業異質性和內外部政策環境的組態視角挖掘支柱二全球最低稅規則實施、行業類型、企業規模、領導者能力、企業的避稅活動、財政補助強度、稅收返還優惠強度7個因素對跨國企業稅負的復雜因果作用機制,并基于上述7個前因變量構建研究模型,如圖1所示。
(三)數據來源、樣本篩選和變量處理
因為支柱二未對行業做排除,所以本文參考中國貿易網的樣本選取方法,對2017-2021年入圍福布斯排行榜的前2000名中可能會受到支柱二規則影響的中國跨國企業進行研究。在選取的樣本企業中,存在港股上市企業部分指標數據不存在或未公布的情況,所以本文僅研究受到支柱二規則影響的A股上市企業,通過國泰安數據庫(CSMAR)、東方財富網以及各公司官網公布的年報收集并整理數據,最終得到符合“支柱二”條件的149家跨國企業。根據圖1模型,結果變量和條件變量的設置和測算如下:
1.結果變量測算
跨國企業稅負涉及企業財務報表中的“所得稅費用”“應交稅費”以及“營業收入”等會計科目,測算公式為:
跨國企業稅負=(所得稅費用+應交稅費)/營業收入
2.條件變量測量
(1)支柱二(Pillow Two)。支柱二的門檻條件為各轄區收入大于7.5億歐元(人民幣57億元)且有效稅率小于15%的跨國企業。本文將滿足支柱二門檻條件的跨國企業賦值為1,不滿足支柱二條件的,賦值為0。
(2)行業類型(Industry Codes)。本文將選取樣本涉及的行業類型編碼賦值,其中,制造業為1,互聯網和電信為2,房地產業為3,金融業為4,郵政及交通運輸為5,批發和零售為6,商務服務業為7,專業技術服務業為8,土木建造為9,石油為10,電力熱力供應為11,畜牧業為12。
(3)企業規模(Enterprise Scale)。不同行業的國有企業、民營企業的資產規模差距很大,所以本文選取的企業規模為企業總資產的自然對數。對相應的指標變量取對數,可縮小其數值差距,使得實證研究更具有針對性。
(4)領導者能力(Capacity of Administrator)。高級管理者的學歷一定程度上可以反映其領導能力,本文選取當年任期內所有高管的學歷平均數。其中,將不同學歷賦值,中專及中專以下為1,大專為2,本科為3,碩士研究生為4,博士研究生為5,其他(以其他形式公布的學歷,如榮譽博士、函授等)為6,MBA/EMBA為7。
(5)避稅活動。參考葉康濤(2014)的做法,本文采用名義所得稅率減去實際所得稅率的差額(Rate-diff)來反映企業避稅程度。因為各公司的實際所得稅率并不能很好反映其避稅程度,所以名義所得稅率差額與實際所得稅率越高,則企業避稅程度越高。
(6)財政補助強度(Financial Subsidy)。政府財政補助會給企業帶來未來期間的經濟利益流入,企業將其歸類在其他損益科目,直接影響企業的利潤,從而影響企業的總收入,進而影響其稅負。本文測算財政補助強度的公式為企業收到的政府補貼占期末企業總資產的比重。
(7)稅收返還優惠強度(Tax Incentives)。企業收到的各種類型的稅費返還收入,例如個人所得稅返還、房產稅以及土地稅減免、殘疾人就業增值稅退稅等,直接影響企業的稅負水平。本文測算稅收返還優惠強度的公式為收到的各種稅費返還占支付的總的各項稅費的比重。
(四)描述性統計分析與變量校準
1.描述性統計分析
由表2可知,對符合支柱二門檻范圍的企業,跨國企業稅負的最小值為-0.063,平均值為0.101,說明對不同行業類型的跨國企業而言,公司規模、領導能力以及適用的稅收優惠政策各不相同,導致企業所承擔的稅負存在顯著差異。由條件變量的描述性統計結果可知,本文條件變量中平均值與中位數都較為接近,這表明盡管樣本企業的企業規模、領導者能力和企業采取的避稅活動差異較小,且各家企業收到政府補助、享受稅收優惠的情況也較為普遍。但是通過比較最大值與最小值兩列數據,也可以看出稅收返還優惠對于不同規模企業的補貼優惠程度仍然存在較大的差異。
2.變量的校準
為了使結果數據更具有解釋力度,本文參考杜運周和馬鴻佳(2022)的研究,將模型中7個條件變量和1個結果變量完全隸屬、交叉點和完全不隸屬的3個校準錨點分別設定為案例樣本描述性統計的95分位數、中位數以及5分位數(見表2)。結果顯示,結果變量跨國企業稅負在0.245時完全隸屬,在0.031時為交叉點,在0.003時完全不隸屬,相較于未校準的平均值0.101,其具體位置更加清晰。例如,條件變量中未經校準的“財政補助強度”指標均為0,表明一個企業較于另一家企業獲得了更多或更少的政府補助,但無法揭示這一補助數額的實際高低。而經過模糊集校準后,該指標的校準值能夠清晰地反映企業所獲得的政府補助在“高補助強度”或“低補助強度”范疇中的具體位置。
四、數值模擬
(一)結果分析
1.單因素必要性分析
在對條件組態進行分析之前,必須對各條件的一致性和覆蓋度逐一單獨檢驗,目的是檢驗單一因素是否構成影響跨國企業稅負的必要條件。一致性指條件變量與結果變量的一致程度,即結果出現在多大程度上依賴該條件存在,是檢驗必要條件的重要標準。通常認為認定必要性條件的一致性分數最低值為0.9(Schneider et al.,2012)。由表3可知,案例樣本中各條件變量的一致性均小于0.9,這說明在單因素作用下,以上各個條件變量都不能被認為是導致高跨國企業稅負的必要條件,而覆蓋度只有對通過一致性檢驗的必要條件才有意義,故本文的覆蓋度數值已無意義。由以上分析,任一單因素都不是影響跨國企業稅負的必要條件,有必要進一步進行多因素的組態分析。
2.條件組合構成分析
在完成一致性檢驗的基礎上,本文繼續開展組態分析,探究上述哪些條件變量的組態是導致跨國企業高稅負的充分性條件。本文依據組態理論化過程,對不同條件變量組合的組態解進行命名。先驗步驟包括三方面的考慮:其一,在原始一致性閾值方面,通常fsQCA專家提出了不同的最低可接受性閾值為0.8、0.75。所以,本研究將符合原始一致性閾值設定為0.8。其二,由于支柱二企業樣本數據較多,將支柱二方案實施等條件組態對跨國企業高稅負的充分性分析的案例頻數閾值設置為2。其三,由于缺乏支柱二方案、跨國企業的行業類型、跨國企業的規模、企業受到的政府支持以及企業內部稅收籌劃能力等條件影響結果變量的確切方向的證據和理論,本研究在進行反事實分析時,假設單個前因條件變量出現與否均可影響跨國企業稅負。
在組態解上,模糊集定性比較分析可以得到復雜解、中間解以及簡約解三種類型的解。相對復雜解和簡約解來說,雖然中間解也經過了簡化但其也沒有被過度簡化,并且中間解不考慮復雜反事實分析的情況,故而中間解的結果是比較合理的且該結果會更加貼近現實情況。因此,選擇采用中間解作為本文的研究結果,通過對比簡約解和中間解的嵌套關系,確定每個解的核心條件。同時在簡約解和中間解中出現的條件為該解的核心條件,僅僅在中間解中出現的條件為該解的邊緣條件,fsQCA分析的組態解結果如表4所示。
特別是,與表3的一致性結果不同,表4的一致性衡量某構型的案例集合是結果變量案例集合子集的近似程度。由于存在著某些案例可能同時隸屬于不同組合的可能性,所以存在單個解的一致性大于總體解一致性的情況。從表4中可以看出,各個構型的單獨一致性最小值為0.856,最大值達到了0.91。無論是單個解還是總體解的一致性水平均高于可接受的最低閾值0.75,這說明各個解作為結果變量的充分條件可靠程度極大。而從整體來看,其總一致性為0.843,該值滿足進一步進行分析的要求,表明表4中的六條組態路徑(H1、H2、H3、H4、H5)可以視為影響符合支柱二門檻條件的跨國企業稅負的充分條件組合。其中H1a、H1b和H1c構成了二階等價組態,因此可將其簡化為一種核心組態類型H1,具體分析如下:
條件組態一:消極應對型企業。組態H1指出支柱二方案實施、行業類型缺席、領導者能力缺席和稅收返還優惠強度缺席為核心條件,互補避稅活動缺席為邊緣條件的前因條件組合,可以產生跨國企業高稅負率。組態H1表明實施支柱二方案的情況下,跨國企業如果內部領導者能力不強、稅收籌劃能力不高,且企業收到的稅收返還優惠支持力度也不強的話,就可以實現跨國企業高稅負率。這種組態類型的典型企業有山西杏花村汾酒、金科地產、珠海華發、華夏幸福、新城控股、貴州茅臺酒、陽光城股份、深圳華僑城、中國移動。
條件組態二:規模決定型企業。組態H2指出企業規模存在、行業類型和稅收返還優惠強度缺席為核心條件,互補支柱二方案缺席和避稅活動缺席為邊緣條件的前因條件組合,可以產生跨國企業高稅負率。組態H2表明在實施支柱二方案的情況下,如果跨國企業的企業規模較大,雖然受限于行業類型,也未采取一定的稅收籌劃活動,收到的稅收返還優惠支持力度也相對較低,也能夠產生跨國企業高稅負率。這種組態類型的典型企業有萬科股份、保利發展、華夏幸福、深圳華僑城、新城控股、陽光城股份、中國移動。
條件組態三和條件組態四:政府補助刺激型企業。組態H3指出支柱二方案實施且收到的財政補助強度較高,但行業類型缺席、企業規模缺席、領導者能力缺席以及避稅活動缺席等為核心條件的前因條件組合,可以產生跨國企業高稅負率。這種組態類型的典型企業有長城汽車、上海世茂、宜賓五糧液、新城控股、珠海華發、貴州茅臺酒、宜賓五糧液。組態H4則指出支柱二方案實施且收到的財政補助強度較高,但行業類型缺席和稅收返還優惠強度缺席為核心條件,互補領導者能力存在為輔助條件的前因條件組合,可以產生跨國企業高稅負率。組態H4和組態H3均認為財政補助強度存在反而是影響跨國企業高稅負率的核心條件。它表明實施支柱二方案的情況下,跨國企業收到的財政補助支持力度越強,越可以導致跨國企業高稅負率。這種組態類型的典型企業有長春高新技術產業、伊利實業、四川藍光、江蘇洋河、瀘州老窖。
條件組態五:所屬行業決定型企業。組態H5指出支柱二方案不實施、行業類型存在以及企業規模缺席、領導者能力缺席、財政補助強度缺席以及稅收返還優惠強度缺席為核心條件,互補避稅活動缺席為邊緣條件的前因條件組合,可以產生高跨國企業稅負。組態H5是這六條路徑中唯一一條表明支柱二缺席(不實施)為核心條件的組態。它表明在不實施支柱二方案的情況下,跨國企業規模不大且企業內部領導者能力較低,稅收籌劃水平不高、享受的政府財政支持力度和稅收返還優惠力度不足的情況下,產生高企業稅負的決定性因素是企業所屬的行業類型。這種組態類型的典型企業有京滬高速鐵路股份、國投資本。
條件組態六:努力應對型企業。組態H6指出支柱二方案實施、企業規模存在、領導者能力存在、避稅活動存在以及財政補助強度和稅收返還優惠強度缺席為核心條件,互補行業類型存在為輔助條件的前因條件組合,可以產生高跨國企業稅負。組態H6表明如果在實施支柱二方案的情況下,跨國企業的企業規模足夠大,雖然企業內部稅收籌劃能力較強,收到的政府財政補助及稅收返還優惠支持力度不高,也能夠產生跨國企業高稅負率。這種組態類型的典型企業有長江電力、申萬宏源、中信銀行、光大銀行、民生銀行、華夏銀行、鄭州銀行、長沙銀行、華泰證券、農業銀行。
對比上述六條組態路徑可以發現:(1)“支柱二”方案實施對“消極應對型”“政府補助刺激型”“努力應對型”三種類型的跨國企業稅負的影響是顯著的,即是導致這些跨國企業高稅負的核心充分條件;(2)對“規模決定型”跨國企業而言,“支柱二”方案實施是導致其高稅負的充分條件;(3)支柱二實施與否對“所屬行業決定型”跨國企業稅負影響不大。綜上所述,支柱二全球最低稅規則的實施會是導致大多數中國跨國企業高稅負的充分條件。
(二)穩健性檢驗
Schneider等提出QCA方法的三種穩健性檢驗方法,即調整校準的隸屬值、一致性閾值和案例頻數。QCA是一種集合論方法,當通過輕微調整,產生的結果保持一致或是子集關系,則視為研究結果穩健(張明和杜運周,2019)。本文選取上述方法中的調整一致性閾值和案例頻數兩種方法進行穩健性檢驗,結果如表5所示。
首先,將符合支柱二門檻的A股上市企業的案例頻數由2調至1;其次,將高跨國企業稅負集合的交叉點錨點,由45分位數調整為中位數,并重新執行fsQCA分析程序。結果發現,重新校準后產生的組態是原組態的子集。因此,有理由相信本文的研究結果比較穩健。
五、結論與建議
(一)研究結論
本文以149家滿足支柱二規則門檻的中國跨國企業為研究對象,結合影響企業稅負的相關因素,從組態視角探究不同條件組合與中國跨國企業稅負的因果作用機制,得到以下研究結論。
(1)支柱二全球最低稅規則的實施與否對不同類型的中國跨國企業稅負產生的影響不同。根據模糊集定性比較分析(fsQCA)方法,本文將中國跨國企業分為“消極應對型”“規模決定型”“政府補助刺激型”“所屬行業決定型”“努力應對型”五種企業類型。其中,支柱二全球最低稅規則實施對“消極應對型”“政府補助刺激型”“努力應對型”三種類型的跨國企業稅負的影響是顯著的,即是導致這些跨國企業高稅負的核心充分條件;對“規模決定型”跨國企業而言,支柱二全球最低稅規則實施是導致其高稅負的充分條件;支柱二全球最低稅規則實施對“所屬行業決定型”跨國企業稅負影響不大,可能存在降低其企業稅負的情況。
(2)企業稅務籌劃能力和收到的政府支持對不同類型的中國跨國企業稅負的影響存在差異。在“消極應對型”“規模決定型”“政府補助刺激型”的中國跨國企業中,企業稅務籌劃能力對跨國企業稅負起抑制作用;僅對“努力應對型”中國跨國企業稅負的促進作用顯著。企業享受的稅收優惠強度對五種類型的中國跨國企業稅負均起抑制作用,但企業收到的財政補助強度卻會促進“政府補助刺激型”中國跨國企業高稅負的產生。
(3)支柱二全球最低稅規則實施與否對“所屬行業決定型”中國跨國企業稅負影響不大。多數情況下,中國跨國企業所屬行業類型不是導致跨國企業高稅負的充分條件,但“所屬行業決定型”中國跨國企業除外,這就導致支柱二全球最低稅規則實施對這一類型企業稅負的影響不大。根據本文的研究結果,甚至可能存在支柱二全球最低稅規則實施反而降低其企業稅負的情況出現。
(二)政策和建議
根據前文研究結論,本文針對各類型企業提出合規納稅建議。
首先,實施支柱二方案是使多數中國跨國企業產生高稅負的充分條件。所以,中國跨國企業應該充分認識自身,針對性采取行動。例如,“規模決定型”跨國企業,這類企業產生高稅負率的核心充分條件是其企業規模較大。基于此,這類企業可以充分利用轄區匯總法計算有效稅率的優勢,優化和完善其在特定轄區的產業鏈布局。由于各國的企業稅稅法規定的稅基不同,且通常還會就特定行業、地區規定稅收優惠政策,所以這類跨國企業可以對經營規模進行人為設計,使集團成員實體更加碎片化。例如,在某一管轄區分別設立高稅和低稅實體,分工從事具有互補性的經濟活動,通過不同實體適用稅率的高低不同,混合計算其在該管轄區的有效稅率,避免觸發全球最低稅制度的適用條件。
其次,對跨國企業來說,合理納稅及規劃所享受的政府支持是其需要考慮的重要條件。例如,“消極應對型”中國跨國企業,該類型企業在支柱二方案實施條件下,內部不具備一定的領導能力和合規納稅能力,外部缺乏政府支持。所以,這類企業一方面需要提升自身的稅務風險應對能力,積極主動地提升內部財務和稅務人員的專業素質,選拔高水平的領導者人才,建立符合全球最低稅制度的信息報送的財稅系統;另一方面,應該主動申請GloBE信息報告義務的豁免規則和符合條件的政府補助等優惠措施,從而大幅減輕自身的合規成本。此外,就“政府補助刺激型”跨國企業而言,受到的政府財政補助強度過高是導致其高稅負率的核心充分條件。補助在財務會計準則下通常被確認為所得項目,其確認為所得項目會增加有效稅率計算的稅基(分母),從而會降低受惠企業的有效稅率(并可能帶來一些GloBE稅收風險)。基于此,這類跨國企業可以學會恰當地運用稅收優惠政策來替代政府補助產生的優惠作用,降低自身受到的政府補助強度,思考可以享受的中國稅收優惠政策,并及時關注國際稅收整體發展趨勢以及中國與其他國家簽訂的稅收協定最新動向,選擇有利自身發展的最優方案。同時也要考量選擇的稅收優惠政策是否會給公司集團帶來更大的稅收風險。
最后,持續關注政府是否采納“雙支柱”稅收改革方案,并了解該方案是否會導致稅收協定的調整。特別是要密切關注中國與其他國家就稅收協定進行的談判或修改的最新進展。在“支柱二”方案真正落地實施前,與當地稅務局簽訂預約定價協議。同時,在主要市場國家設立專業的稅務團隊,以便及時與當地政府溝通,掌握預約定價協議的必要條件并主動開展談判,從而增強稅收確定性,實現企業與稅務機關之間的互利共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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