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式現代化進程中人的現代化研究

［摘"要］"現代化的本質或核心是人的現代化。西方現代化在一定程度上推動了人的現代化進程，但其本質是資本主導的、以追求利潤最大化為根本目的的現代化，無法真正實現人的自由全面發展。中國式現代化根據社會發展進步的需要和具體的現實國情，拓展了馬克思主義的人的現代化理論，在人與自然、人與社會、人與人、人與自身等方面創新發展，建立起以人的現代化為核心的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現代化。這一模式打破了“現代化＝西方化”的迷思，創造了人類文明新形態，具有鮮明的中國特色。

［關鍵詞］"中國式現代化"人的現代化"西方現代化"變革與超越

［中圖分類號］"D61""［文獻標識碼］"A"""［文章編號］"1008—3642（2024）05—0005—08

西方現代化開啟了人類社會現代化進程，極大地推動了生產力發展和人類文明進步。隨著世界歷史的發展，西方資本主義現代化因制度性矛盾暴露出的問題越來越多，資本邏輯決定了其現代化發展以追求資本利益最大化為根本目的，人的現代化始終受制于物的枷鎖，無法真正實現人的自由全面發展。中國式現代化突破了西方現代化的歷史性局限，將現代化的價值追求回歸于人本身，走出了一條以人的現代化為核心，人與自然、人與社會、人與人、人與自身等協同推進的“并聯式”現代化道路。

一、西方現代化歷程中人的現代化的流弊

現代化是人類文明進步的必然結果，人在其中扮演著不可或缺的角色。著名學者阿歷克斯·英格爾斯曾指出：“人的現代化是國家現代化必不可少的因素。它并不是現代化過程結束后的副產品，而是現代化制度與經濟賴以長期發展并取得成功的先決條件。”［1］人的現代化在現代化進程中發揮著至關重要的作用。西方現代化推動了人類在生產、生活和交往等各個領域的革命性變革，一定程度上促進了人的現代化發展。然而，資本主宰的西方現代化本質上是以追求利潤最大化為價值取向，人的現代化只是服務資本增值的工具和手段，資本邏輯主導下的現代化決定了它不可能也無法真正實現人的現代化，最終必然產生現代化與人的全面發展之間的矛盾。

（一）人的主體性的缺失

西方現代化早期追求人的主體性地位，強調人應以理性來改造世界。以文藝復興、宗教改革、啟蒙運動為標志的思想文化解放運動在思想領域為西方現代化的生成和推進提供了精神動力。但是，這種改造世界的理性原則本質上是工具理性；隨著科學技術的迅速發展，工具理性不斷擴張，逐漸遮蔽甚至湮滅了人的價值理性，造成了工具理性與價值理性的割裂。西方現代化對人的主體性的高揚最終走向其反面，理性以工具理性的形式重新統治了人，造成人的主體性危機。一方面，在生產過程中，資本主義私有制造成了勞動異化，失去生產資料的勞動者無法實現自由自覺的勞動，只能靠出賣自身勞動力維持生存，從勞動主體淪為生產工具；而作為資本的機器，不再表現為勞動者的工具，而是表現為支配勞動者、以實現價值增值為目的的生產資料。這樣，資本與人的主客體關系被徹底顛倒，資本篡奪了人的主體位置，表現為行使強制性權力的“主體”，而人被資本和生產機器控制，淪為資本增值服務的工具和手段。另一方面，經濟理性不僅主導資本主義的生產方式，也貫穿于資本主義的生活方式。人們狂熱地追求物質消費，以占有各種物質來凸顯自我，人的價值被符號淹沒，逐漸失去了能動性和創造性。商品、貨幣拜物教等現象正是對貨幣、資本奴役統治人的鮮明反映。總之，在追逐時尚的浪潮中，人們傾向于通過物質消費、娛樂享受以及符合認同來建構自我，卻在這個過程中逐漸失去了人的本真意義。

（二）人的社會關系的物化

西方現代化使人擺脫“人的依賴關系”，進入到“以物的依賴性為基礎的人的獨立性階段”，人的社會關系相比于傳統社會有了一定程度的發展；這種掙斷依附紐帶、贏得個體獨立性卻是建立在對物的嚴重依賴的基礎上，資本邏輯又進一步造成了人的社會關系的物化。在資本主義大生產下，人們建立了廣泛的社會交往，但人與人之間的聯系主要是通過物特別是通過商品和貨幣為中介來建立聯系。在社會交往中，個體往往通過與外部世界的“物”進行互動來確認自身的身份和地位，并建立起與他人的普遍聯系。然而，這種依賴也導致個體逐漸失去了獨立性，被物品支配，逐漸淪為物的附庸。正如馬克思所批判的：“人和人之間的社會關系可以說是顛倒地表現出來的，就是說，表現為物和物之間的社會關系。”［2］與此同時，社會關系的物化進一步導致了人與人之間的分裂。人與人之間的目的性交往逐漸減少，而人與人之間的工具化聯系日益凸顯。私人利益和需求成為人際交往的唯一目的，每個人都將他人視為外在的手段。資本主義社會的利己主義原則最終導致社會共同性的喪失，共同體不再是人與人之間的有機結合而是表現為原子式個體的外在集合。在這種共同體中，“人”似乎是共同體中的一員，本質上卻是虛幻存在物，缺乏共同行動的道德標準。這就注定了人的價值追求僅限于自身利益最大化，無法過渡到“共同體”的利益之中，而建立在階級利益沖突基礎上的共同體本質是“虛幻的共同體”，這種聯合對個人而言是一種新型桎梏，個人在其中不僅不能實現自由全面發展，反而還受到普遍性力量的支配，個體與共同體呈現出明顯的分裂對抗狀態。

（三）人的精神世界的空虛

現代化既包括物的現代化也蘊含人的現代化。同時，人的精神現代化理應成為一切現代化范式的題中應有之義。然而，西方式現代化受制于制度性弊端，將現代化局限于單純的經濟增長，而把文化、精神等要素排除在社會和個體需求之外，導致人的精神世界與物的現代化嚴重“脫節”，造成了“現代人的精神危機”。一方面，作為統治的“最高原則與標準”，資本邏輯滲透到社會生活的各個領域，金錢和資本的多寡成為評價個體自身價值的重要標準，每個人都被驅使著尋求更多的物質財富，卻忽視了精神層面的滿足和提升。德國政治經濟學家瑪雅·格佩爾指出，當前世界存在的一個重要問題，正是大多數經濟理論背后的人物形象是一個利己主義者，在任何情況下都只是冷酷地計算自己的利益［3］。盡管物的現代化為人們帶來了巨大的物質財富，但也在無形中削弱了人們的精神生活，使其陷入了拜金主義、物質主義中，導致精神世界的空虛和貧乏。另一方面，發達工業文明下的高層文化異化為文化工業，生產出標準統一的文化產品，發揮著意識形態的管理功能，進一步操縱和控制人的精神世界。馬爾庫塞指出，資本逐利性導致文化藝術降級為一種單純的供人消遣娛樂的商品。“異化作品被納入了這個社會，并作為對占優勢的事態進行粉飾和心理分析的部分知識而流傳。這樣，它們就變成了商品——被出售、給人安慰或使人興奮。”［4］這一文化產業的影響不僅在于提供消遣娛樂，更在于對個人心理和思想觀念的潛在改變。符號化的文化產品不斷淡化消費者的個性，將虛假的需求和幻想覆蓋到他們身上，使他們安于現狀，沉湎于一種“虛假的滿足”中，從而淪為制度統治的奴隸，喪失了內在的批判、否定精神，變成了“單向度的人”。

二、中國式現代化對人的現代化的變革與創新

黨的二十大報告指出，“中國式現代化是物質文明和精神文明相協調的現代化。物質富足、精神富有是社會主義現代化的根本要求”［5］22。這一論斷充分彰顯了中國式現代化的中國特色。作為后發現代化國家，中國在學習借鑒西方現代化積極合理因素的基礎上，獨立自主地探索出一條現代化的新道路。中國式現代化將現代化的價值追求回歸于人本身，走出了一條以人的現代化為核心，人與自然、人與社會、人與人、人與自身等協同發展的“并聯式”現代化道路，實現了創造性發展。

（一）人與自然的關系：促進人與自然和諧共生

自然界是人類產生、生存和發展的前提，人與自然的關系是人類歷史首要的、基本的關系。一方面， 作為自然界的一分子，人類在接受大自然饋贈的同時也不可避免地受到客觀規律的制約；另一方面，人可以充分發揮主觀能動性，通過深刻認識和自覺利用自然規律，擺脫純粹的自然束縛，實現自由解放。西方現代化是一種以滿足人類需求和欲望為導向向大自然無情掠奪的現代化。在資本主義社會，自然資源成為一種商品，資本的逐利本性促使資本家對自然資源進行肆意的開發利用，帶來了環境污染、生態失衡和氣候變化等一系列嚴重后果。工業化時代的歷史已經表明：科學技術的迅猛發展使人們擺脫了自然的束縛，促進了社會經濟的繁榮；但隨之而來的是對自然資源的過度索取，從而導致一系列的環境問題，造成現代化過程中人與自然的嚴重割裂。因此，正確處理現代化與生態文明的關系就成為中國現代化建設面臨的重要任務。中國在現代化歷程中積極探索現代化與生態文明的最佳契合，采取了一系列措施，不斷促進人與自然的和諧共生。

中國式現代化在反思西方現代化局限性的基礎上，創新性地提出了人與自然和諧共生現代化的新理念。在發展理念上，中國式現代化摒棄了傳統的人與自然二元對立的觀念，堅持系統整體的思維方法，強調人與自然是辯證統一的生命共同體，人們在現代化實踐中不僅要尊重和順應自然規律，還要充分發揮主觀能動性和創造性。在發展目的上，中國式現代化強調既要滿足人民日益增長的物質、精神生活需要，也要滿足人民日益增長的優美生態環境需要。習近平總書記指出：“良好的生態環境是最公平的公共產品，是最普惠的民生福祉。”［6］可見，生態環境質量直接關系到民生質量，改善生態環境即改善民生。在推進現代化建設的過程中，中國不僅注重環境污染防治，還強調對生態系統的整體性保護，切實解決與民生相關的環境問題，確保人民群眾能夠在清潔、健康的環境中生活。此外，中國還努力提供高質量的生態產品和服務，以滿足人們對良好生態環境的需求，生態文明的建設成果普惠于全體人民。在發展方式上，中國式現代化堅持以資源節約、環境保護和生態良好為基底，以“綠水青山就是金山銀山”為主線，促進經濟社會各領域的綠色低碳循環發展，推動形成綠色生產生活方式［7］。近年來，中國式現代化在環境治理、生態保護、綠色轉型等方面取得了顯著成就，不僅造福了中國人民，也為全球綠色發展貢獻了中國智慧和中國方案。黨的二十大報告指出，促進人與自然和諧共生是中國式現代化的本質要求之一［5］24。這一論斷鮮明凸顯了生態文明建設在中國現代化進程中的戰略基礎地位，彰顯了中國式現代化的特色，也為全球可持續發展提供了有益借鑒和啟示。

（二）人與社會的關系：實現人與社會和諧統一

現代化與人的發展息息相關。人類社會的一切文明成就源于人的創造性活動，因此，實現社會現代化的首要任務在于推動人的現代化，這需要人與社會建立一種和諧關系。在人類社會的早期階段，人與社會構成了一種“自然共同體”，表現為個體對社會共同體的依賴和服從，社會屬性體現為原始的共生共享。隨著現代社會的發展，資本主義的興起推動了社會生產力的巨大提升，加速了社會進步和個體發展的進程。然而，資本主義私有制決定了其核心價值表現是個人本位主義，嚴重割裂了人與社會的關系。在經濟社會方面，人的發展被納入資本邏輯的軌道，以服務資本增值為目標，造成了嚴重的兩極分化以及人的畸形發展和異化；在政治方面，資本主義國家是一種“虛幻的共同體”，在這個共同體中，個人利益和社會利益是相互沖突的，人與社會處于一種分裂、對抗狀態。馬克思以分析和批判資本主義社會中人與社會的全面對立為基礎，預示了人的發展和社會發展和諧統一的美好前景——“自由人聯合體”。在馬克思看來，“自由人聯合體”是人與社會的“真正的共同體”，在這種共同體中，個體不再受到社會關系的束縛，相反，個體可以從共同體中汲取智慧資源實現自由發展，而共同體則因每個成員的獨特個性而充滿生機。這種相關關系形成了一種有機聯結，推動著社會的不斷進步與個體的全面發展。

在現代化發展路徑上，中國式現代化堅持對馬克思主義的繼承創新，追求社會的全面、協調和可持續發展，努力創造更適應中國國情的現代社會體系，以確保全體人民共享現代化發展成果。首先，在物質文明建設領域，中國式現代化擯棄了西方現代化所奉行的以資本擴張為中心的生產力發展邏輯，堅持以生產力的解放和發展推動經濟社會高質量發展，從而為人的發展創造必要的物質條件。其次，在政治文明建設領域，中國式現代化堅持黨的領導、人民當家作主、依法治國的有機統一，積極發展全過程人民民主，以人民需求為方向，充分發揮人民群眾的積極性、主動性、創造性，為人與社會發展的統一提供了制度保障。再次，在精神文明建設領域，中國式現代化積極促進物質富裕與精神富裕相統一，大力發展社會主義先進文化，發展文化事業和文化產業，完善公共文化服務體系，不斷滿足人民群眾多樣化、多層次、多方面的精神文化需求。在社會文明建設領域，堅持新發展理念，保障和改善民生，推動高質量發展，在物質富裕基礎上加強社會文明建設，深入實施科教興國戰略和人才強國戰略，全面提高公民文化素質、培育良好社會風尚，促進社會和諧，拓展人的自由而全面發展的空間。在生態文明建設領域，積極構建可持續的生態平衡，促進經濟發展與環境保護相互促進，為實現人與社會的健康共生創造良好條件。中國式現代化堅持以人民為中心，在經濟、政治、文化、社會和生態建設中將人的全面發展放在主體地位，積極推進人與社會的全面整體性發展，實現了人的全面發展與社會全面進步相統一。

（三）人與人的關系：推動人的自由全面發展

人類的生產活動并非由個體孤立進行，而是需要人與人之間建立一定的生產關系，同時在生產關系基礎上形成了紛繁復雜的社會關系，這種相互依存的結構在人類社會中根植深厚，為整個社會的發展奠定了基礎。在生產力低下的原始社會，人們共同占有生產資料，并在共同的生產勞動中結成原始的平等互助的關系；在以私有制為基礎的資本主義社會，資本主義將人從封建的人的依賴關系中解放出來，使得人與人之間除了赤裸裸的金錢關系，再也沒有任何其他聯系。正如馬克思指出的，“它把人的尊嚴變成了交換價值，用一種沒有良心的貿易自由代替了無數特許的和自力掙得的自由”［8］403。馬克思認為，只有在真正的共同體中才能克服私有制條件下人與人之間的分離和對抗狀態，實現人與人關系的和諧發展。馬克思在《共產黨宣言》中指出：“代替那存在著階級和階級對立的資產階級舊社會的，將是這樣一個聯合體，在那里，每個人的自由發展是一切人的自由發展的條件。”［8］422這鮮明地強調了個體與整體相互依存的共生關系。一方面，每個人的自由發展并非孤立的，而是深深融入人際關系之中，每個人的自由發展是構成整體人類自由發展的不可或缺的條件；另一方面，為了實現每個人的自由全面發展，社會應當努力創造公正、平等、協調的社會關系，以確保每個個體都能在自由環境中實現其潛能的充分釋放與發展。

在現代化建設過程中，中國式現代化始終把關注人的發展、提高人的素質和能力、促進每個人的自由全面發展放在核心位置，努力創造更為融洽共贏的人際關系。中國式現代化的核心是“人”的現代化，為了達到人的自由全面發展的最高境界，力求“通過由低到高再到更高階段的發展過程使人的需求與發展水平得到不斷的躍升”［9］。改革開放以來，我國社會主義現代化建設取得了巨大成就，但仍然面臨許多困難和挑戰。例如，城鄉區域發展和收入分配差距仍然較大，發展不平衡不充分問題仍然突出。在新時代，中國式現代化聚焦社會主要矛盾的演變，全面貫徹新發展理念，致力于推進高質量發展，不斷滿足人民日益增長的美好生活需要，逐步實現全體人民共同富裕。在脫貧攻堅路上，中國共產黨堅持精準扶貧、精準脫貧，充分發揮勞動人民的智慧和力量，團結帶領人民群眾脫貧致富、實施鄉村振興，在建黨百年之際，中國終于實現了全面小康的歷史性跨越，為人的自由全面發展提供了堅實的物質保障。中國式現代化不僅發展物質文明，還致力于促進精神文明建設。通過大力發展教育和科學文化事業，不斷滿足人們日益增長的文化需求，積極推進人的各方面的自由而全面發展。站在新的歷史起點上，黨的二十大報告強調“教育、科技、人才是全面建設社會主義現代化國家的基礎性、戰略性支撐”［5］33，充分彰顯了黨中央對科教工作的高度重視和深遠謀劃。在現代化發展道路上，中國式現代化打破了資本主義現代化一直崇尚的“社會達爾文主義”觀念，走出了一條以人的現代化為核心的人才強國之路，通過高質量發展實現全體人民的共同富裕，真正實現人的自由全面發展。

（四）人與自身的關系：實現人的“自由個性”的發展

關于人與自身的關系，馬克思在《1857—1858年經濟學手稿》中進行了論述。馬克思根據人類社會發展的自由程度將其分為三個階段：人的依賴關系階段、物的依賴關系階段和自由個性階段。馬克思所謂的“自由個性”指的是個體發展在特定社會條件下達到的最高境界。這一境界下，個體不受外部束縛，人的個性發展因素在自由而全面的環境中得到充分展現。這意味著人們能夠實現自身潛能，不受社會制約，形成獨特而豐富的個性表達。自由個性也就是人的發展的理想狀態，而具有自由個性的人也就是恩格斯所說的“自由的人”：“人終于成為自己的社會結合的主人，從而也就成為自然界的主人，成為自身的主人——自由的人。”［10］西方現代化促進了社會進步，在一定程度上推動了人類的現代化進程;但資本邏輯導致社會發展普遍呈現出全面的異化趨勢，嚴重阻礙了人的“自由個性”的發展。在異化勞動基礎上的人的全面異化，使人成為奴隸，人作為社會存在物的個性的發展根本無從談起，馬克思、恩格斯深刻指出，“在資產階級社會里，資本具有獨立性和個性，而活動著的個人卻沒有獨立性和個性”［8］415。中國式現代化在建設過程中始終堅持“以人為本”的科學發展觀，在尊重人民主體地位的基礎上充分發揮最廣大人民群眾的主觀能動性和實踐創造性，使人們在現代化建設中不斷展現自己的能力、才能，從而實現人的“自由個性”的全面發展。

中國式現代化始終堅持和追求人民至上，充分肯定人在社會發展中的主體地位，強調尊重人、解放人、為了人和塑造人，不斷提高人民群眾的物質文化和精神生活水平，使人們的聰明才智在社會建設中充分發揮。在脫貧攻堅道路上，中國式現代化沒有像西方一樣采取“養懶漢”似的福利政策，而是在全面了解貧困人口致貧原因的基礎上實施精準扶貧政策，采取“扶貧同扶志、扶智結合”的教育扶貧新模式。人民是歷史的創造者，鄉村振興、脫貧攻堅離不開人民群眾的智慧和力量。在脫貧攻堅實踐中，中國逐步構筑起政府主導、市場和社會廣泛參與的教育貧困治理格局，充分滿足貧困地區人民群眾對文化知識的需要，提高其綜合素質和勞動技能，真正地為貧困地區“造血”，不斷激發人民群眾自力更生、艱苦奮斗的內生動力，最終實現長效全面脫貧。通過精準扶貧，我國取得了顯著的成果，數以億計的貧困人口實現了脫貧致富，我國在2021年如期打贏脫貧攻堅戰，實現全面建成小康社會的戰略性目標。除了物質生產之外，現代化的其他領域都充分關注人的價值，強調充分發揮人民群眾的創造偉力。黨的十八大以來，國家出臺多項政策推進“大眾創業、萬眾創新”，許多創新創業者通過充分發揮自身優勢和能力，不僅實現了自身文化素養和綜合能力的全面提高，而且有力推動了經濟的快速增長和社會的進步發展。習近平總書記在黨的二十大報告中強調：“全面建設社會主義現代化國家，必須充分發揮億萬人民的創造偉力。”［5］70我國在現代化過程中堅持黨的群眾路線，集中人民群眾的智慧，匯聚人民群眾的力量，在促進人的全面發展的同時積極推動中國式現代化行穩致遠。

（五）人與社會未來的關系：推動構建命運共同體

馬克思指出：“人的本質不是單個人所固有的抽象物，在其現實性上，它是一切社會關系的總和。”［8］139人作為類存在物，與自然、社會以及自身之間都存在緊密的紐帶，即個體性與社會性是辯證統一、相輔相成的。因此，個體在謀求自身發展的同時，不但要考慮個體的因素，同時要考慮作為一個“類”的整體利益。隨著經濟全球化和政治多極化的深入發展、文化多樣化與社會信息化的持續推進，人的社會關系不再局限于某個地區或某個國家，而是擴展到全世界，全人類的共同命運已經成為每個人都必須關注的問題。只有協調好人與世界秩序的關系，建立人類命運共同體，才是未來世界發展的潮流。西方資本主義現代化雖然在一定時期內推動了人類社會的發展進步，但其本質上是“以資本為中心”的現代化，其“資本主宰”的固化邏輯不可避免地造成了西方社會內部的政治極化、貧富分化和社會撕裂以及全球范圍內的文明沖突、意識形態分歧和生態危機［11］。我國在推進現代化進程中，既注重建設中國特色社會主義事業，也積極參與國際合作、全球治理，提出“一帶一路”倡議，推動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中國式現代化強調合作共贏、開放包容的原則，為推動全球共同繁榮創造了有利條件。

回望中國式現代化的歷史進程，在實現了從“站起來”“富起來”到“強起來”的歷史性飛躍后，中國并沒有選擇“國強必霸”的老路，而是積極融入世界，成為國際體系和世界秩序的維護者。習近平總書記從全局出發，站在國際視野上將各國人民的力量緊密匯聚在一起，提出“人類應該和衷共濟、和合共生，朝著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方向不斷邁進，共同創造更加美好未來”［12］。人類命運共同體思想繼承了共產主義的價值取向，超越了單純的資本邏輯，為人類發展開拓了一條新路。在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理念的指引下，新時代中國特色大國外交積極開拓進取，勇于擔當作為，堅定捍衛國家主權、安全、發展利益，維護國際公平正義，推動構建新型國際關系，積極參與全球治理體系改革和建設，不僅為國家發展營造良好的外部環境，而且為促進世界穩定繁榮和人類進步事業發展作出了新的重要貢獻，國際影響力、感召力、塑造力顯著提升。人類命運共同體理念著眼全人類的福祉和人類長遠發展，把中華民族的前途命運與人類社會的未來發展統一起來，不僅彰顯了中華文化“崇尚和合”“天下為公”的使命擔當，也為世界發展貢獻了中國智慧和中國方案。總之，中國式現代化破除了“中心—邊緣”的現代化發展制約，以新的文明形態促進世界和平發展、推動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為實現人與社會的和諧統一、人類文明的共生共榮奠定了堅實的基礎。

三、中國式現代化對西方人的現代化的超越

習近平總書記指出，“現代化的本質是人的現代化”［13］。這一精辟論述深刻揭示出中國式現代化與西方現代化的本質區別，彰顯出中國式現代化的獨特優勢。中國式現代化始終秉持以人民為中心的發展理念，遵循“人民至上”的實踐邏輯，以真正實現“人的自由全面發展”為價值目標，超越了以資本為中心的西方現代化道路，彰顯出中國式現代化的鮮明特色與獨特優勢。

（一）從“以物為本”轉向“以人為本”

在物的發展與人的發展中究竟為誰發展，這一根本價值判斷是決定中西現代化發展模式的關鍵。資本主義生產方式決定了西方現代化發展道路“以物為本”的價值取向，同時也決定了其人的發展的失衡性。西方現代化開啟了人類走向現代文明的征途，與此同時，它也將經濟提升到整個社會生活的中心位置，從而形成一種以物質現代化為目的的單一現代化發展方式。一方面，在生產領域，資本家成為人格化的資本，工人淪為物質產品的奴隸，整個社會發展集中于物質發展而忽略了人的發展，人的關系被物化，正如馬克思所說，“在交換價值上，人的社會關系轉化為物的社會關系；人的能力轉化為物的能力”［14］；另一方面，在消費領域，商品經濟的發展導致了商品拜物教的大肆盛行，物質富裕越膨脹，人們對物的依賴就越明顯，也越難以擺脫。私有制生產關系決定了資本主義現代化道路不能擺脫對物的依賴，伴隨著資本主義社會的轉型，西方現代社會從生產型向消費型轉變，物質文明的高度發展不僅進一步加劇了人的危機意識和異化感，而且使人的物化現象變得更加突出。盡管西方現代化在推動生產力發展方面取得了顯著成就，但資本主宰的內在驅動機制使得物質因素占據主導地位，從而導致了人的發展的異化。

中國式現代化是社會主義現代化，社會主義的本質要求是實現全體人民共同富裕，實現人的自由全面發展。這決定了中國式現代化必將堅持“以人為本”的價值理念。在現代化探索實踐中，中國自覺摒棄了西方現代化模式的內在缺陷，成功開辟出了一條以人的現代化為核心，人與自然、社會協調發展的現代化之路，實現了從經濟現代化到全面現代化、從物的現代化到人的現代化的飛躍。在中華人民共和國建立初期，中國在探索現代化發展時經歷了片面追求物質增長而忽視人的利益的階段，但在發現其弊端后及時進行了糾正。改革開放后，中國積極與世界現代化進程接軌，在推進現代化過程中不斷創新發展模式，積極促進物的豐富與人的發展的協調統一。黨的二十大報告強調：“堅持以人民為中心的發展思想。維護人民根本利益，增進民生福祉，不斷實現發展為了人民、發展依靠人民、發展成果由人民共享，讓現代化建設成果更多更公平惠及全體人民。”［5］27中國式現代化不斷推動人的現代化朝著全方位發展方向不斷邁進，致力于在高質量發展過程中實現物的全面豐富和人的全面發展的有機統一。

（二）以“人民邏輯”超越“資本邏輯”

資本主宰的西方現代化本質上是“以資本為中心”的現代化，資本增值既是資本主義一切活動的邏輯起點，也是其現代化發展的根本目的。在資本主義社會中，資本已經深深內嵌于社會的各個領域，成為支配和主宰一切的力量。在社會交往中，人們表面上是政治共同體中的一員，獲得了人權、民主和自由，但實際上卻受到資本的奴役，失去了自身的主體性。資本把“人的關系”貶黜為“物的關系”，把“人是目的”倒轉為“人是手段”，把人的“自由勞動”扭曲為“異化勞動”［15］，導致社會發展背離了人類追求現代化的價值方向。在資本統治下，整個社會陷入一種被束縛和控制的狀態，人們的發展被限制和扭曲，遠離了真正意義上的人的現代化。西方現代化雖然推動了社會的進步，但也不可避免地受制于資本邏輯，導致人的發展陷入畸形狀態，對社會可持續發展和人類整體進步造成了嚴重挑戰。同時，這一現象鮮明反映了西方現代化的弊端，需要我們審慎思考并尋找解決之道，以確保人類社會向著更加健康、公正、可持續的方向發展。

在物質匱乏和生產力水平相對滯后的情況下，我們迫切需要發展資本以推動生產力水平的提升，然而資本邏輯往往導致發展的不均衡。因此，我們必須始終堅持人民邏輯，即通過人的全面發展來推動社會的不斷進步。中國式現代化道路完成了由資本邏輯向人民邏輯的轉變，實現了現代化創造主體與價值主體的有機統一。首先，無產階級開創的社會主義道路從根本上擺脫了傳統的所有制關系，建立了社會主義生產資料公有制的現代化基礎，為實現每個人自由而全面的發展提供了根本保障；其次，中國式現代化始終把人的邏輯置于現代化建設的優先位置，將資本視為一種生產要素和手段，通過對資本的引導和控制，使人們成為駕馭資本的主體，而不是資本增值所控制的對象，從而有效保障資本服務于人與社會的全面發展；再次，中國式現代化始終堅持以人民為中心，在高質量發展中增進民生福祉，扎實推進共同富裕。習近平總書記指出：“人民幸福安康是推動高質量發展的最終目的。”［16］從“四個現代化”到“全面現代化”，從“四位一體”到“五位一體”，中國共產黨始終從國家發展和人民幸福出發，不斷推進現代化進程，使現代化建設成果更多惠及全體人民。總之，在中國式現代化發展進程中，人不再受資本的支配和奴役，已從資本束縛中解放出來，以一種更為豐富、多維、多義的社會關系創造著社會生活，不斷邁向人之為人的本質境界。

（三）以人的全面發展克服人的片面發展

馬克思基于歷史唯物主義形成的人的發展策略包含了三個層次。一是在物質基礎層面上的生產力對人的發展的支撐，二是在感性活動層面上的人的需要、能力、個性的全面發展，三是在交往形式層面上的人的社會關系和社會交往的全面發展。西方現代化在人的全面發展的三個層面上表現出鮮明的矛盾性：在物質基礎層面，被剝奪了生產資料的勞動者只能靠出賣自己的勞動力來維持生活，勞動者所創造的勞動產品歸資本家而非自己所有，勞動者與其勞動產品相異化，勞動者越從事勞動越貧困，社會兩極分化明顯；在感性活動層面，勞動成為一種異己的、外化的勞動，勞動者在勞動過程中感受到的不是快樂和幸福，而是異己力量的壓迫和折磨，勞動者不能實現自由勞動與人的發展的統一。此外，近代資本主義社會推行的“福利政策”更是削弱了勞動者積極勞動和發展自身的動力，人的精神世界被大眾傳媒操縱，只能被動接受相同的符號，人的個性、創造性逐漸喪失；在交往形式層面，資本主義社會塑造了一個“虛幻的共同體”，通過私人利益結合形成的人與人之間的社會關系實質上是分裂、對立的關系，每一個個體只把他人視為外在的和異己的手段。同時，一些西方資本主義國家在全球推行霸權主義，破壞世界秩序，阻礙了人與人之間的平等交往。因此，資本邏輯主導的西方現代化并不能真正實現人的全面發展，只能導致人的抽象化、片面化發展。

中國式現代化以實踐方式展現了社會主義超越資本主義、實現人的全面發展的現實性。首先，中國共產黨創造性地實現了對生產資料私有制的社會主義改造，為人的現代化奠定了基本的物質基礎，在現代化進程中始終堅持發展是第一要義，積極促進生產力的解放與發展，同時“依法規范和引導資本健康發展”［5］30，在發揮資本積極作用的同時規避現代性陷阱，防止資本的“野蠻生長”，推動資本服務于人的全面發展。其次，隨著社會進步和人的發展，我國社會主要矛盾也在不斷變化。為了滿足人們日益增長的物質和精神需求，黨和國家適時對我國社會主要矛盾進行了調整，強調物質文明和精神文明兩手抓，注重發展教育和文化事業，注重豐富人們的文化生活，不斷滿足人的需要、能力的全方位發展。再次，中國式現代化始終堅持以人民為中心的發展理念，在遵循現代化一般規律的基礎上充分發揮人民的主觀能動性，積極建設人人共建、共治、共享的社會共同體，不斷構建真正體現人民需求的社會交往形式，并立足于全人類共同價值提出了人類命運共同理念，真正展現了人在交往形式上全面發展的現實性。

結論

現代化的核心任務在于實現作為“類”存在的人的現代化。西方現代化開啟了人類走向現代文明的征途，不僅促進了全球范圍內政治、經濟、文化的重大變革，而且極大地推動了人的現代化進程，對推動人類進步和人類文明發展具有重要的意義。然而，西方現代化本質上是以資本為中心的現代化，資本成為社會的主導邏輯，滲透并影響著社會的各個方面。在這種現代化模式下，個體的現代化僅僅被視為服務于資本增值的工具和手段，而人本身的需要、能力和個性則只能在狹隘的物化形式中發展，人依然無法獲得自由而全面的發展。作為后發現代化國家，中國式現代化在繼承現代化共同思想的基礎上，根據社會發展進步的需要和本國國情，拓展了關于人的現代化的思想內涵，建立起以人的現代化為核心的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現代化。中國式現代化不僅關注經濟發展，更注重人的全面自由發展和人的價值的實現，以最終實現“真正的人”的生成與發展為奮斗目標，突破了西方現代化的邏輯束縛，實現了人與社會的雙向互動、塑造與發展，促進了人的現代化方面的開拓創新。這種現代化路徑不僅實現了中國現代化的發展進步，也為全球現代化進程提供了新的經驗和思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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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徐"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