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克思主義哲學對黑格爾哲學體系的“揚棄”

摘 要：黑格爾哲學體系是19世紀德國的世界觀體系，這一哲學體系對德國哲學以及馬克思、恩格斯的哲學思想都有著巨大的影響。本文從馬克思主義哲學對黑格爾哲學體系的“揚棄”視角出發，探討了馬克思主義哲學同其相比較的發展。研究馬克思主義哲學這種批判的、革命的、現實的精神對當今的理論學習和理論創新具有重要意義。

關鍵詞：黑格爾；絕對精神；辯證法；現實世界；馬克思主義革命性

一、黑格爾哲學體系的基本內容

辯證法和“絕對精神”是黑格爾哲學體系中的兩個核心內容。黑格爾的辯證法與黑格爾哲學體系緊密聯系。對黑格爾辯證法的認識應當與黑格爾哲學體系相結合。

黑格爾哲學體系主要包括邏輯學、自然哲學和精神哲學三部分，這三部分哲學都以“絕對精神”為核心。黑格爾認為“絕對精神”是世界的本原，世界上萬事萬物都是“絕對精神”的外化。黑格爾在邏輯學部分論述了“絕對精神”在外化為自然界和人類世界之前，作為純粹抽象的邏輯概念的自我發展的過程。黑格爾認為這是“絕對精神”發展的第一個階段。“絕對精神”發展的第二個階段，即自然哲學階段，“絕對精神”外化為自然界和人類世界，但自然界和人類世界只是束縛“絕對精神”的物質外殼。第三個階段是精神哲學階段。在這個階段，“絕對精神”開始脫離自然界和人類世界的物質形式，重新回歸精神邏輯本身，先后表現為個人意識、社會意識與絕對精神（絕對理念）。

黑格爾的辯證法鮮明地體現在“絕對精神”的自我演化過程中。“絕對精神”從純粹邏輯的混沌狀態，不斷外化為自然界和人類世界，又通過否定感性的自然界和人類世界，進而上升到精神理念階段。“絕對精神”按照辯證法的規律，不斷地自我否定、否定之否定，認識自己、發展自己，最后回到自己本身。因此，“絕對精神”是永恒運動的，不斷從低級階段向高級階段發展。

二、馬克思主義哲學對黑格爾哲學體系的批判與繼承

（一）馬克思主義哲學對黑格爾哲學體系的批判

馬克思主義哲學對黑格爾哲學體系的批判在多部馬克思主義經典著作中都有相關論述，本文特指在《路德維希·費爾巴哈和德國古典哲學的終結》（簡稱《終結》）中的批判。

第一，黑格爾哲學體系的軟弱性大于革命性。黑格爾哲學體系鮮明地體現著軟弱性和革命性，其中軟弱性是大于革命性的。這種軟弱性主要體現在對現存社會和封建領主制的妥協和革命的不徹底性上。對此，恩格斯以黑格爾哲學中一個熱門的命題進行說明：“凡是現實的都是合乎理性的，凡是合乎理性的都是現實的。”［1］這個命題容易被誤認為是對現存統治機構的維護，認為它們的存在都是合理的，肯定一切現存的制度、法律等。實際上，當權階級和青年黑格爾派都產生過此類誤會。他們的這種看法也并不是憑空臆想的，

命題中的確包含著對現存社會的一定的妥協性。在政治層面上，這個命題包含著對現狀的肯定。從黑格爾哲學的政治傾向性來看，黑格爾支持當時統治機構的統治，認為現存的封建等級制度是完美的社會制度。在宗教方面，黑格爾哲學體系也對宗教神學統治進行了維護，認為宗教的存在是合理的。

黑格爾哲學體系的革命性，體現在他的辯證法中。上述命題可能產生歧義，但是加上另一個命題——“現實性在其展開過程中表明為必然性”［2］，我們就能從中發現其革命性的意味。這一句為現實的合理性加上了必要前提，必然的現實性才是合乎理性的。黑格爾本人也表明，他絕不認為政府的任何一個措施都無條件是現實的，必然的現實性才是合乎理性的。這說明了政府、階級只有在它是必然存在的時候才是合乎理性的，當它變得不合理的時候，它就沒有了存在的必然現實性。這里表現出黑格爾哲學的革命性。在《終結》中，恩格斯以羅馬共和國和羅馬帝國為例，認為羅馬共和國的存在是現實合理的，羅馬帝國的存在也是現實合理的；當羅馬共和國的存在變得不合理并成為現實，羅馬帝國對羅馬共和國的排斥行為也會是現實的。一切都是永恒變化的，所謂“靜”只是相對靜止。由此可知，在一定歷史階段現實合理的事物，在發展中也會逐漸變得不合理。當它變得不合理時，推翻它的革命就會變成現實合理的。這表明現實性不是事物的固有屬性。法國的君主制如此，德國的君主制亦如此，它們發展到一定階段都會變成不合理的存在，那么在這個階段推翻現存社會制度的革命也會是必然現實的。

黑格爾辯證法徹底地否定了一切帶有終結性意味的看法。他認為人思維和行為的一切結果都不是終結的，不是永恒的，它們都會隨著人的發展而不斷上升。真理亦是如此，真理性的認識在科學的長期歷史發展過程中，從低級階段不斷上升到高級階段。社會是不斷運動發展的，終點即新的起點，一切歷史階段都只是人類社會的一個暫時階段。合理的事物會隨著發展而逐漸變得不合理；現存的合理事物中存在的不合理的因素，在發展中也會孕育出新的、更合理的事物，直至這種新的、更合理的事物將其取代。“絕對精神”發展的三個階段也鮮明地體現了這一思想。由此可見，黑格爾的革命性體現在他的

辯證哲學中。

但是，恩格斯在文中明確表示：“黑格爾并沒有這樣清楚地作出如上闡述。這是他的方法必然要得出的結論，但是他本人從來沒有明確地作出這個結論。”［3］從這一點也可以看出黑格爾哲學的保守性。按黑格爾哲學的辯證體系邏輯推演必然會出現上述觀點，但是黑格爾不得不按照傳統的封建統治的要求，去構建一個封閉的體系，即閉環的“絕對精神”體系，“絕對精神”在經過一系列的發展進化之后，要重返純粹精神領域。黑格爾的“絕對精神”體系是“絕對精神”從純粹抽象的邏輯形式外化為自然界和人類世界，再回到純粹形式的一個閉環過程。這一“絕對精神”發展體系與“絕對精神”內部蘊涵的辯證法的自相矛盾，體現了黑格爾哲學體系的軟弱性與革命性。但“絕對精神”向純粹精神回歸，成為最終真理，也表明在軟弱性與革命性之爭中，軟弱性獲勝了。

第二，黑格爾哲學體系以“絕對精神”為一切的本原，但實際上，是現實物質世界決定、影響黑格爾哲學體系的發展。通過上文的分析可知，在黑格爾哲學體系中軟弱性是大于革命性的。對推動黑格爾哲學體系發展的真正動力進行考察，仍要對黑格爾哲學體系軟弱性的成因進行分析。黑格爾哲學同18世紀的法國思想家的哲學一樣，代表著資產階級的利益訴求。不同的是，法國思想家表現出來的是徹底的革命性，而黑格爾哲學對待革命的訴求是軟弱保守的。經分析，造成黑格爾同18世紀法國思想家不同的現實原因如下：其一，階級基礎不同，在18世紀，資本主義在法國部分地區已經相當發達，資產階級力量日益壯大，思想啟蒙運動有強大的階級基礎；其二，法國社會第三等級和特權等級之間矛盾激化，封建制度危機空前嚴重；其三，近代科學和英國革命的成功，為法國啟蒙運動提供了科學依據和理論實踐經驗。相比之下，19世紀的德國仍然是一個以農業為基礎的封建大國，

手工業在德國仍然占據相當大的比重，

在經濟發展水平上遠不如英國、法國等國。德國各邦剛剛開始工業革命，資本主義發展緩慢，并且德國資產階級主要以小資產階級為主，力量也十分薄弱。因此，處在這個歷史階段的黑格爾哲學，雖然代表了資產階級的革命訴求，但是由于當時德國社會環境帶來的局限性，資產階級無法正面對抗封建領主，因而具有深深的軟弱性。

因此，以“絕對精神”為世界一切本原的黑格爾哲學體系，在實際上，也仍然受制于現實的物質世界。這從側面反映了社會存在決定社會意識，社會意識的發展依賴于社會存在，自然界和人類社會在本質上都是物質的唯物主義觀點。由此，恩格斯批判了黑格爾哲學體系的唯心主義基本立場。

（二）馬克思主義哲學對黑格爾哲學辯證法的繼承

德國古典哲學是馬克思主義的理論來源之一。恩格斯在《終結》中是這樣描述黑格爾哲學的：“這些結構僅僅是他的建筑物的骨架和腳手架；人們只要不是無謂地停留在它們面前，而是深入到大廈里面去，那就會發現無數的珍寶，這些珍寶就是在今天也還保持著充分的價值。”［4］我們可以清楚地看到恩格斯對黑格爾哲學的批判和繼承，這些迎合封建統治需要的建筑物的骨架和腳手架是要被批判的，而在大廈里面的辯證法等一系列啟發性的思想是應當繼承、傳播和發展的。

第一，馬克思主義哲學的歷史辯證法是對黑格爾關于真理是過程的辯證法思想的繼承。在黑格爾哲學的辯證法思想中，“絕對精神”的發展，即真理的發展是一個過程，是一個不斷從低級向高級的發展過程。“歷史同認識一樣，永遠不會在人類的一種完美的理想狀態中最終結束；完美的社會、完美的‘國家’是只有在幻想中才能存在的東西。”［5］黑格爾關于真理是過程的辯證法思想，對馬克思主義哲學歷史辯證法的形成具有重大影響，使其從“絕對精神”領域進入到人類歷史領域。

第二，黑格爾哲學的本體論概念對馬克思主義唯物主義辯證法的形成具有重要影響。以“絕對精神”為核心的辯證發展邏輯，對馬克思、恩格斯的唯物主義辯證法提供了重要啟示。“哲學在黑格爾那里完成了，一方面，因為他在自己的體系中以最宏偉的方式概括了哲學的全部發展；另一方面，因為他（雖然是不自覺地）給我們指出了一條走出這些體系的迷宮而達到真正地切實地認識世界的道路。”［6］黑格爾哲學體系是一個閉環的發展過程，在黑格爾的認知中，“絕對精神”就是最完美的精神，現存社會就是最完美的社會。從他的辯證法邏輯中又可知，真理是處在永恒變化之中的，不存在最完美的真理，這種體系和辯證法之間的矛盾驅使著馬克思、恩格斯進行相關研究。從黑格爾哲學體系內部矛盾出發，深入研究造成這種矛盾的根本原因，馬克思、恩格斯走向了唯物主義，從對物質的考察出發研究人類歷史。

三、馬克思主義哲學對黑格爾哲學體系的“揚棄”對發展當代馬克思主義的啟示

對各種思想觀點進行批判時，我們應當采取正確的態度，一味丟掉并不能真正克服這些思想觀點的缺陷。批判應當“揚棄”，就是既繼承其合理的部分，又斗爭、拋棄其不合理的部分，使其產生新的東西。新事物的產生無法脫離舊事物的存在基礎，正如馬克思主義哲學的產生無法擺脫黑格爾哲學體系的影響。馬克思、恩格斯之所以克服了黑格爾哲學的弊端，形成了科學的辯證唯物主義和歷史唯物主義，正是因為以正確態度對待了黑格爾哲學。

（一）發展馬克思主義哲學要堅持實踐第一的觀點

黑格爾以及黑格爾派的哲學家們提出的種種理論都聚焦于如何向世人解釋世界，他們過多地關注精神世界而忽略了現實世界，忽視了人是生活在現實世界中的。黑格爾脫離了現實王國，構造了一個形而上學的精神王國，他所解釋的世界以及提出的解決問題的思路無法解決現實問題。費爾巴哈意識到了這一點，他批判黑格爾構建的是脫離現實世界的精神王國，但也只是承認現實世界是感性的世界，而不承認人的社會歷史也是感性的。馬克思、恩格斯看到了存在于黑格爾哲學體系中的這一關鍵問題，對這種形而上學的哲學進行了徹底的批判。

“哲學不是在世界之外，就如同人腦雖然不在胃里，但也不在人體之外一樣”［7］，馬克思、恩格斯否定哲學世界是超感性的，他們認為哲學世界也應當是感性的，是扎根于現實世界的。生活在感性世界中的人也是感性的，人的活動也是感性的。在這樣的批判中，馬克思主義哲學就同形而上學的哲學劃清了界限。馬克思主義哲學將精神世界與現實世界緊密結合在一起，強調哲學不僅要解釋世界，更要改造世界，即馬克思主義哲學是實踐的哲學，堅持實踐第一的觀點。馬克思主義哲學不是遠離社會生活和脫離社會實踐的理論，而是深深地植根于實踐、服務于實踐、又在實踐中不斷發展的活生生的現實的理論。［8］

（二）發展馬克思主義哲學要充分發揚其革命精神

第一，馬克思主義哲學的革命性集中體現在徹底的批判精神上。馬克思指出：“辯證法不崇拜任何東西，按其本質來說，它是批判的和革命的。”［9］馬克思、恩格斯肯定黑格爾哲學，尤其是他的辯證法中的積極部分，認為“黑格爾的《現象學》及其最后成果——辯證法，作為推動原則和創造原則的否定性——的偉大之處首先在于，黑格爾把人的自我產生看作一個過程，把對象化看作非對象化，看作外化和這種外化的揚棄；可見，他抓住了勞動的本質，把對象性的人、現實的因而是真正的人理解為他自己的勞動的結果”［10］。但是，黑格爾的辯證法本質上是精神辯證法，這種辯證法把“絕對精神”的發展史當成人的歷史，把人的歷史當成是人的概念的歷史，這顯然還停留在一種認識論的立場上。［11］后來的青年黑格爾派也沒有跳出這一窠臼，其根本原因是缺乏徹底的批判精神。馬克思、恩格斯認為，相比其他青年黑格爾派成員，較為進步的費爾巴哈也從未跳出去。費爾巴哈僅僅“從客體的或者直觀的形式去理解，而不是把它們當做感性的人的活動，當做實踐去理解，不是從主體方面去理解”［12］。馬克思主義辯證法之所以能夠吸收黑格爾辯證法的精華，又能夠跳出這些陷阱，正是因為有徹底的批判和革命精神。

第二，不僅馬克思主義辯證法是批判的和革命的，整個馬克思主義也是批判的和革命的。馬克思主義的革命性不僅表現在對各種錯誤理論的批判上，而且表現在對社會的不同方面的批判上。馬克思主義反對把舊事物、舊制度看成永恒不變的形而上學觀點，反對一切為腐朽的社會制度辯護的理論。［13］因此，我們必須不斷以發展的觀點考察社會制度的變遷，既肯定一定時期內進步的因素，又要從社會的各個方面來觀察問題，不斷地對現存社會的不合理之處進行批判，充分發揚馬克思主義的革命精神。

第三，充分發揚馬克思主義哲學的革命精神，要始終堅持為人民服務的立場，始終堅持改變現實世界。在當代發展馬克思主義哲學要充分發揮革命精神，對各種現象和問題不斷進行批判與革命，尋找改造世界的最優解。

四、結語

“馬克思主義不是書齋里的學問，而是為了改變人民歷史命運而創立的，是在人民求解放的實踐中形成的，也是在人民求解放的實踐中豐富和發展的，為人民認識世界、改造世界提供了強大精神力量。”［14］如今這個時代早已不同于馬克思、恩格斯所處的那個時代，站在新的歷史方位上，發展馬克思主義、發展中國化時代化的馬克思主義既要博采眾長，學習、吸收其他一切優秀思想理論的精華，又要堅持實踐第一的觀點，充分發揮革命精神。在理論創新與實踐創新的良性互動中，不斷發展新時代的馬克思主義，從而更好地實現改造現實世界的終極目標。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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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1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5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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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馬克思恩格斯選集：第2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112．

［10］［德］卡爾·馬克思.1844年經濟學哲學手稿［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0：1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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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習近平.在紀念馬克思誕辰200周年大會上的講話［M］.北京：人民出版社，2018：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