環境規制影響鄉村旅游地區居民生活垃圾分類處理行為了嗎?

〔摘要〕 文章以成渝地區雙城經濟圈鄉村旅游地區居民為研究對象，基于SOR理論構建相應模型，探討環境規制對鄉村旅游地區居民生活垃圾分類處理行為的影響。結果表明：環境規制對鄉村旅游地區居民的環境污染感知和生活垃圾分類處理行為有積極影響，但對其主觀幸福感則產生一定的消極影響；環境污染感知和主觀幸福感在環境規制與生活垃圾分類處理行為間的關系中具有中介和鏈式中介作用。鑒于此，推進鄉村旅游地區人居環境的有效改善，需要制定和實施適宜有效的環境規制，并設置綜合評價指標體系，完善農民參與和長效管護機制。

〔關鍵詞〕 環境規制；鄉村旅游；主觀幸福感；生活垃圾分類處理

〔中圖分類號〕X799.3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8-0694（2024）03-0039-10

一、引言

近年來，隨著人民生活水平的持續提高和鄉村產業結構的不斷調整優化，我國的鄉村旅游進入快速發展期。2022年，全國鄉村旅游總收入超過7000億元，是2000年的2倍多，直接產生了1100萬個以上的就業崗位，帶動將近900萬的農戶發展。不過，事物的發展總是具有兩面性的，鄉村旅游也不例外。它一方面在促進鄉村經濟的發展、農業產業結構的優化，以及鄉村居民收入的提高等方面起到了舉足輕重的作用，另一方面也給農村、農業和農民帶來了一些生態和環境方面的困擾，如鄉村旅游垃圾成倍增長、農村水源污染、生物多樣性破壞，以及耕地非法占用等。這些問題不僅影響到鄉村旅游自身的可持續發展，更影響到鄉村經濟、生態環境和農業的可持續發展〔1-2〕。

基于經濟發展與生態保護的辯證關系，綠水青山就是金山銀山，如果一個地區沒有了綠水青山，那也就沒有了金山銀山。作為國之基礎的農業，更是如此。沒有良好的生態環境和長期可利用的自然資源，我國的農業、農村和農民的發展必然會受到嚴重威脅。因此，發展鄉村旅游的同時，必須加強對農村生態環境的保護和管理〔3〕。在廣大農村地區，由于受到社會、經濟、習俗等因素的影響，長期存在居民對垃圾分類認知與分類意愿嚴重缺乏、垃圾分類處理工作開展緩慢、生活垃圾成倍增加等問題〔4-5〕。基于此，不少專家對農村居民生活垃圾分類的心理〔6〕、意愿〔7〕進行了深入研究，并提出了農村生活垃圾分類處理的信息干預〔8〕、環境對策〔9〕、機制〔10〕等，但卻鮮有專家從環境規制、環境污染感知以及居民主觀幸福感相結合的角度，對鄉村旅游地區生活垃圾分類處理行為進行研究。從上述鄉村旅游的負面影響來看，非常有必要在研究鄉村旅游的同時，開展對鄉村旅游生活垃圾分類處理的研究。成渝地區雙城經濟圈作為我國鄉村旅游的發源地，鄉村旅游與鄉村居民生活垃圾處理之間的矛盾更為突出，理所當然地成為了本文的研究樣本。基于此，本文從“刺激—機體—反應”理論（SOR Theory）出發，以成渝地區雙城經濟圈為例，探討了環境規制對鄉村旅游地區居民生活垃圾分類處理行為的影響。

SOR理論是由麥拉賓和羅素于1974年提出的，是心理學領域的基礎理論之一。該理論對外部環境、個體心理、個體行為之關系做了較好的詮釋，以外部環境（S）做前因變量，個體心理（O）做中介變量，個體行為（R）做結果變量，構建了SOR模型〔11-12〕，從而將認知、情感、行為等整合到一起，有效地反映了個體行為的產生過程，是研究個體行為的典型性理論模型〔13-14〕。近年來，也有學者運用SOR理論及模型探討了社會資本對農戶感知價值和農戶參與農村人居環境整治意愿的影響〔15〕。這也為本文構建SOR模型，研究成渝地區雙城經濟圈鄉村旅游地區居民的生活垃圾分類處理行為提供了較好的借鑒。

二、研究假設

1.環境規制對生活垃圾分類處理行為的影響

環境規制常指政府通過政策宣傳和經濟手段等方式提高個體環保意識、態度、認知等，從而促使其表現出環保行為的制度體系〔16-18〕。現階段，我國主要采取開展宣傳教育活動、制定法律法規、發放物質獎勵、頒發榮譽稱號等措施，引導居民做出綠色低碳環保行為〔19-21〕。結合SOR理論模型，鄉村居民在受到環境規制的限制和激勵后，認識到生活垃圾對環境的破壞，可能會引發游客數量減少，進而導致收入減少，需要主動做出生活垃圾分類處理等行為以應對。據此提出假設H1：環境規制對居民生活垃圾分類處理行為有積極影響。

2.環境污染感知的中介作用

環境污染感知指個體對客觀存在的環境污染做出的主觀判斷和評價，是客觀存在的環境污染與居民心理體驗的結合〔22〕。居民作為環境污染的感受者，大多表現為在政府的政策干預下被動地獲取相關認知，增加對環境污染的感知〔23-24〕，然后做出改善環境的行為。個人對環境污染的感知水平，直接影響其行為決策〔25〕。在鄉村旅游地區，居民在接收到政府關于環境的政策信息后，會結合現實情況與左鄰右舍談論該政策，并不自覺地感知本地環境的好壞。這種心理感知是環保意愿的心理基礎，能夠引導其采取合理的環境保護行為〔26〕。據此提出假設H2：環境規制會積極影響環境污染感知。H3：環境污染感知會積極影響居民生活垃圾分類處理行為。H4：環境污染感知在環境規制和生活垃圾分類處理行為之間具有中介作用。

3.主觀幸福感的中介作用

主觀幸福感是人們對于自身生活狀態的主觀性評價，源自對美好生活的向往和思考，以及對生活水平的認知〔27-28〕。生活垃圾分類處理的相關規制，會直接或間接地要求居民改變其原有的生活習慣或消費方式，這不僅會導致鄉村居民的生活成本增加，而且會因為環境狀況的改善低于居民的期望，導致其主觀幸福感降低〔29〕。另外，制裁性規制還會導致居民福利損失，從而降低其主觀幸福感〔30〕。主觀幸福感對公共領域親環境行為具有顯著的負向影響〔31〕，不過，當主觀幸福感降低時，居民也會更加關注環境和社會問題，意識到自己的行為會對環境產生影響，也更愿意采取積極的行動來改善環境問題。亦即，居民的幸福感越低，就越容易做出環境改善行為。據此提出假設H5：環境規制會消極影響居民主觀幸福感。H6：居民主觀幸福感會消極影響生活垃圾分類處理行為。H7：居民主觀幸福感在環境規制與生活垃圾分類處理行為之間具有中介作用。

4.環境污染感知與主觀幸福感的鏈式中介作用

大量研究表明，環境污染感知會降低居民的主觀幸福感〔32-36〕。相比“聽說”的環境污染問題，親眼所見更能夠刺激居民對環境污染的直觀感受，降低其主觀幸福感。苗仁濤等（2023）研究顯示居民的主觀幸福感與積極應對環境污染行為之間存在倒U型曲線關系〔37〕。即當主觀幸福感低時，會促進居民做出利于環境保護的生活垃圾分類處理行為，反之，則會抑制。根據SOR理論模型，居民的機體（O）經過類似情緒和認知的內在加工后，會做出基于認知和情緒變化的個體行為產出〔38〕。即在經過環境規制、環境污染感知、主觀幸福感的影響后，可能會積極參與到鄉村旅游地區生活垃圾分類處理行為中。據此提出假設H8：環境污染感知會消極影響居民主觀幸福感。H9：環境污染感知和居民主觀幸福感在環境規制與生活垃圾分類處理行為之間具有鏈式中介作用。

三、研究設計與數據收集

1.問卷設計

本研究的調查問卷涉及環境規制、環境污染感知、主觀幸福感和生活垃圾分類處理行為4個變量，均采用李克特5級量表進行測量，從“完全不同意”到“完全同意”分別賦值1-5分。其中，環境規制量表，主要用以測度生活垃圾分類處理的相關政策法規對鄉村旅游地區的環境規制情況〔39〕；環境污染感知量表，用以測度生活垃圾隨意堆放、無分類處理對鄉村旅游地區居民環境污染的感知情況〔40-41〕；主觀幸福感量表，用以測度鄉村旅游地區實行生活垃圾分類政策后居民的主觀幸福感〔42〕；生活垃圾分類處理行為量表，用以測度鄉村旅游地區居民的生活垃圾分類處理行為情況〔43〕。

2.數據來源與分析

本研究以成渝地區雙城經濟圈鄉村旅游地區的居民為調研對象，采用線上線下相結合的調查方式，發放問卷900份，回收900份，回收率100%。剔除作答不完整、有明顯問答規律、作答超時等問卷，得到有效問卷822份，有效率為91.3%。受訪居民中，男性占52.2%，女性占47.8%；年齡在21-30歲的占32.1%，31-50歲的占32.8%，51-60歲的占18.9%；受教育程度大多數在高中或中專及以下，占65.6%；大部分人群月收入在5000元以下，占73.5%。總體來說，樣本的隨機性較為理想，具有良好的內容效度，代表性強。詳見表1。

3.信效度分析

本研究采用SPSS 23.0和Amos 23.0對模型的擬合度進行分析，測量模型的擬合結果為：χ2/df=1.082，小于3；絕對適配統計量RMR=0.029、RMSEA=0.010均小于0.05，GFI=0.983大于0.9；增值適配統計量NFI=0.987、RFI=0.984、IFI=0.993、TLI=0.993、CFI=0.993均大于0.9；簡約適配度統計量PGFI=0.726、PNFI=0.820、PCFI=0.830均大于0.5，均符合標準，表明模型具有較好的擬合度和適配度。

表2中組合信度（CR）值均大于0.7，說明量表的題項能夠較好地解釋潛變量。采用SPSS 23.0軟件對環境規制、環境污染感知、主觀幸福感、生活垃圾分類處理行為進行分析，得出Cronbach’s α系數依次為0.918、0.881、0.886、0.883，均遠大于臨界值0.7，說明各變量具有較高的內部一致性，問卷信度優良。效度一般分為區別效度和收斂效度。表2中環境規制、環境污染感知、主觀幸福感、生活垃圾分類處理行為的平均抽取差異值（AVE）分別為0.657、0.718、0.669、0.665均大于0.5，表明量表中各變量區別效度較好。題項中的標準化負荷在0.729-0.966之間，說明該模型具有較好的收斂效度。

本研究還采用了Pearson相關系數雙尾檢驗法，如表3所示各變量的相關系數均在1%的水平上顯著，說明變量間高度相關，便于進行下一步的回歸分析。

4.假設檢驗

（1）直接效應檢驗。借助SPSS 23.0軟件，運用層次回歸分析方法對模型的假設路徑進行檢驗。為了控制遺漏變量偏差，引入控制變量：性別、年齡、受教育程度、月收入、職業等。首先，以環境污染感知為結果變量，在模型1的基礎上，納入環境規制構建模型2，分析環境規制對環境污染感知的影響。其次，以主觀幸福感為結果變量，在模型1的基礎上，納入環境規制和環境污染感知構建模型3和模型4，以分析環境規制和環境污染感知對主觀幸福感的影響。最后，以生活垃圾分類處理行為為結果變量，在模型1的基礎上，納入環境規制、環境污染感知和主觀幸福感構建模型5至模型7，以分析環境規制、環境污染感知和主觀幸福感對生活垃圾分類處理行為的直接效應，回歸結果詳見表4。

由模型2、模型5可知，環境規制對環境污染感知、生活垃圾分類處理行為均有顯著積極影響作用，即H1、H2成立。環境規制對主觀幸福感有顯著消極影響作用，H5成立。由模型4可知環境污染感知對主觀幸福感有顯著的消極影響作用，即H8成立。由模型6可知環境污染感知對生活垃圾分類處理行為有顯著積極影響作用，即H3成立。由模型7可知，主觀幸福感對生活垃圾分類處理行為有顯著消極影響作用，即H6成立。

（2）中介效應檢驗。采用Bootstrap方法（95%的置信區間，重復抽樣5000次）檢驗環境污染感知和主觀幸福感在環境規制與生活垃圾分類處理行為關系之間的多重中介作用。具體方法如下：使用SPSS 23.0中的Process插件，運行模型6，結果如表5所示。環境規制對生活垃圾分類處理行為的總效應為0.272，結果為顯著。其中，環境規制對生活垃圾分類處理行為的間接效應值為0.164，總間接效應值為0.108，均顯著。即環境污染感知和主觀幸福感在環境規制與生活垃圾分類處理行為之間不僅起部分中介作用，還具有鏈式中介作用，假設H4、H7、H9成立。

四、研究結論與啟示

1.研究結論

本研究借助SOR理論，重點探討了環境規制對鄉村旅游地區居民生活垃圾分類處理行為的影響以及環境污染感知和主觀幸福感在環境規制與生活垃圾分類處理行為關系中的中介作用和鏈式中介作用機制與效應，得出以下結論：環境規制對鄉村旅游地區居民的生活方式和態度產生了顯著影響。政府通過宣傳引導，使居民在了解和接受環境規制的過程中，逐漸意識到環境污染問題的嚴重性和緊迫性，加深了居民對環境污染問題的認識，進而提高了居民對環境污染的感知。但由于環境規制會試圖改變居民的生活習慣和生活方式，從而導致居民生活成本增加，影響其生活質量。另外，隨著環境污染感知的增強，居民更容易發現環境污染問題并更加擔心環境污染對其健康的潛在影響，從而降低居民的外出休閑和娛樂活動興趣，一定程度上影響了居民的主觀幸福感。值得注意的是，當居民的主觀幸福感較高時，他們會容易滿足當前，缺乏改變現狀的動力，一般不太愿意付出額外的成本開展生活垃圾的分類與處理。相反，對于主觀幸福感較低的居民，他們對生活中的問題（包括環境問題）越敏感，就越可能采取環保行為（如垃圾分類處理）來改善環境狀況，提升自身幸福感和滿足感。因此環境規制的施行、環境污染感知的增強、主觀幸福感的降低顯著促進了居民生活垃圾分類處理的意愿。

2.政策建議

為促進鄉村旅游地區居民積極有效履行生活垃圾分類處理行為，推進成渝地區雙城經濟圈鄉村旅游的進一步發展，提出如下建議：

（1）制定和實施適宜有效的環境規制。第一，借鑒“楓橋經驗”，扎實開展環保教育和宣傳活動，引導群眾廣泛開展生活垃圾分類處理。第二，創辦“垃圾兌換銀行”，鼓勵居民參與環境保護行動，積極利用廢棄物兌換積分，并憑積分兌換生活用品或便民服務。第三，鼓勵村委會、社區、景區的參與和合作，通過集體的力量推動生活垃圾分類處理。定期開展社區環保知識競賽和培訓活動、發放小禮物和獎金等，提高居民的環保意識和生活垃圾分類技能。

（2）設置綜合評價指標體系。第一，環境質量指標，包括空氣質量、水質、土壤質量等，以客觀數據衡量環境規制對環境質量的改善效果。第二，環境污染感知指標，通過問卷調查等方式收集居民和游客對環境污染的感知變化，了解他們對環境質量的主觀評價。第三，主觀幸福感指標，測度居民的主觀幸福感水平，可以通過滿意度調查、生活質量評估等方式進行。第四，科學生活垃圾分類處理行為指標，考察居民參與生活垃圾分類處理的程度，如分類準確率、投放率等。定期對環境規制的效果進行監測和評估，及時發現問題并進行調整和優化。同時，鼓勵居民和相關利益方提供反饋意見和建議，以便更好地完善環境規制和推動生活垃圾分類處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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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 肖華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