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西北高原牧區低收入群體生計能力調查與穩定增收策略

〔摘要〕 鞏固脫貧攻堅成果，扎實做好低收入群體返貧風險監測是國家在鞏固拓展脫貧攻堅成果同鄉村振興有效銜接過渡時期的重大戰略任務。文章基于對川西北高原牧區6個縣的田野調查，利用獲得的105戶低收入群體一手資料詳細評估了該群體的生計水平和生計能力。研究表明：受訪群眾整體生計能力指數處于偏低狀態，占比達到66%，相對較高生計能力僅占34%，返貧風險較高。同時人力資本低下與能力貧困、抗風險能力低與支出型貧困、內生動力不足與心理貧困三者交織是該群體容易返貧的主要誘因。鑒于此，推動低收入群體穩定增收應該從加強其人力資本培訓，健全產業穩定增收新機制，建立聯動針對性返貧風險預測信息化管理政策響應體系和構建穩定增收的社會兜底保障機制四層面出發，系統性出臺適用于川西北高原牧區普惠性、特色性的反貧困制度體系。

〔關鍵詞〕 川西北高原牧區；低收入群體；生計能力調查；穩定增收

〔中圖分類號〕F327.8；F127.8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8-0694（2024）03-0049-10

一、引言

為適應2020年后由消除絕對貧困向相對貧困轉變這一形勢需要，我國的反貧困戰略正加速向穩定脫貧為重點的治理策略轉型。在鞏固拓展脫貧攻堅成果同鄉村振興有效銜接的過渡時期，有效防止返貧風險，進一步加大對脫貧不穩定戶和低收入人群的偵測評估和政策幫扶被擺在了更加突出的位置〔1〕。習近平總書記強調，要重點聚焦脫貧不穩定戶和邊緣易致貧戶，及時做好返貧和致貧人口幫扶工作，加快建立防止返貧監測和幫扶機制。川西北高原牧區自然地理環境特殊、生產生活條件和生計方式不穩定特征明顯，加之受宏觀經濟形勢等方面的影響，使得已脫貧人口的返貧風險陡增。因此，及時開展川西北高原牧區已脫貧低收入群體生計能力評估，針對性實施返貧、致貧風險預測，及時了解低收入群體返貧、致貧的誘因并出臺系統精準的穩定脫貧政策組合，成為“扶上馬、送一程”實現高質量發展進程中最為重大的理論和實踐課題。

二、調查設計

從目前學術界已有研究來看，已脫貧低收入群體主要指的是年人均純收入在國家脫貧線上下擺動、處于相對貧困狀態的農戶。這些群體主要由以下三部分構成：一是脫貧不穩定戶，即盡管已脫貧但效果不明顯且在貧困線邊緣掙扎存在返貧風險的農戶；二是突發嚴重困難戶，即已穩定脫貧但因病、因災、因意外事故等突發情況導致家庭經濟再度困難的農戶；三是邊緣易致貧戶，是在進行貧困戶識別時，家庭人均純收入略高于當年貧困線標準，未被納入貧困戶的農戶〔2〕。這些群體普遍呈現出家庭勞動力不足，病、殘人口占比大，勞動力素質與就業需求不匹配等狀況，“兩不愁、三保障”初步實現仍需政府兜底〔3〕。

從反貧困理論上來看，對于特定群體貧困狀態的測量包括主觀和客觀兩個基準〔4〕。相對于主體主觀貧困感知測度而言，我國現行反貧困政策主要遵從的是客觀貧困標準，即強調的是多維貧困視野下所形成的動態變化的收入貧困線。由于穩定脫貧需要已脫貧農戶具有較強的內生增收動力，因此更加強調可持續生計能力的培育和提升〔5〕，是故針對川西北高原牧區低收入群體穩定脫貧狀況的調查也應從該群體的可持續生計能力水平展開。

1.調查對象

本文調查對象聚焦川西北高原牧區，主要包括阿壩藏族羌族自治州、甘孜藏族自治州。截至2022年底，川西北高原牧區常住人口為192.5萬人，其中，藏族人口占70%，漢族占16%，羌族占8%，彝族占4%，同時還居住著回族、蒙古族、苗族和納西族等。2020年，川西北高原牧區實現全域脫貧摘帽，但是由于特殊的地理人文條件和宏觀經濟發展環境的疊加影響，該地區穩定脫貧任務依然嚴峻〔6〕。

根據《四川省健全防止返貧動態監測和幫扶機制辦法（試行）》，筆者將本次調查范圍確定為：家庭年人均純收入高于4000元但低于6000元（脫貧攻堅期國家扶貧標準的1.5倍）的農戶。按照低收入群體所包含的脫貧不穩定戶、邊緣易致貧戶和突發嚴重困難戶三類群體統計，截至2020年底，阿壩藏族羌族自治州邊緣貧困群體共有603戶，其中，脫貧不穩定和突發嚴重困難249戶、邊緣易致貧354戶；甘孜藏族自治州邊緣貧困群體共有838戶，其中，脫貧不穩定和突發嚴重困難221戶、邊緣易致貧617戶。2021年9月至2022年1月，課題組在阿壩藏族羌族自治州阿壩縣、松潘縣、壤塘縣，甘孜藏族自治州丹巴縣、雅江縣、石渠縣選取了105戶低收入群體入戶走訪調研，掌握了一手信息資料。

2.調查樣本特征

（1）收入水平和收入來源。從105戶入戶調研群眾的收入水平來看，家庭平均年收入為5341.1元，其中，農林漁牧毛收入戶均2040.2元，占總收入的38.2%；務工性收入戶均1275.9元，占總收入的23.9%；經商收入戶均220.7元，占總收入的4.1%；政府補助性收入1739元，占總收入的32.6%。

從收入來源來看，近70%的低收入家戶依靠農林漁牧等傳統經營性收入，僅有30%的家戶擁有工資性收入，另有少數（約10%）家戶能獲得少量經商性收入，政府補助性收入則在95%的家戶中起到了救濟和兜底的作用。

（2）文化程度。從受訪低收入群體的戶主文化程度來看主要為受訪戶戶主。，大多為小學學歷，占到約44%，另有21%為初中學歷，7%為高中以上學歷，沒上過學的文盲達到了28%。考察具體的受教育年限，發現低收入群體受訪戶戶主的平均受教育年限為4.4年，遠低于全國平均水平10.8年。進一步地，若從受訪低收入群體的整體來看，該群體沒上過學的比例為31%，擁有小學學歷的比例為39%，另有22%的人具有初中文化，8%的人擁有高中以上文化。若考察具體的受教育年限，受訪低收入群體整體平均受教育年限進一步下降到3.97年。

（3）健康狀況。健康狀況是川西北高原牧區低收入群體特征的另一重要變量。從入戶調查的情況來看，被訪農戶整體健康狀況堪憂，有55%的農戶家里有1個病人或殘疾人，14%的農戶家中有2個及以上的病人或殘疾人，僅有31%的農戶家庭成員全部健康。且有疾病或殘疾的人群中，超過80%的人患有慢性病，主要是心腦血管疾病和風濕性關節炎。

（4）家庭勞動力數量。家庭所擁有的勞動力特別是適齡勞動力是維持正常生計的重要基礎，我們在入戶調查中還重點關注了受訪戶家庭勞動力情況。調查結果顯示：受訪低收入群體家庭平均僅擁有1.53個適齡勞動力，占家庭人口總數的比例為49.8%。除正常務農以外，家庭內勞動力還部分從事建筑工、洗碗工、保安等工作。

三、川西北高原牧區低收入群體生計能力評價指標構建

有關生計能力的概念，最早可追溯到1992年聯合國糧農組織提出的“生計”一詞。該機構在探尋解決貧困問題的成因及其路徑時，不僅強調前人研究語境中的收入貧困問題，更特別關注發展能力貧困，即貧困地區的人群是否缺乏實現自我基本生活的能力〔7〕。英國、美國以及聯合國開發計劃署等國家和國際組織都分別提出過不同的可持續生計框架，這些框架分別有不同的側重點。目前學術界成熟的可持續生計分析框架主要有CARE框架、UNDP框架以及SLA框架三種〔8〕。CARE框架以家庭資產和經濟相關為核心，強調生計關懷；UNDP框架以農戶外部環境和干預為核心，強調農戶生計應對和適應策略；SLA框架則以農戶資產為核心，強調環境、農戶行為和政策制度相互影響。總的來看，可持續生計框架（SLA）在解決貧困問題相關領域中應用最為廣泛，逐漸成為分析貧困問題的經典框架〔9〕。

SLA框架由脆弱性背景、生計資本、結構與程序的轉變、生計戰略以及生計輸出這五部分組成，根據框架結構可以推演出貧困的成因并探究貧困治理的突破路徑。這一框架將生計資本劃分為人力、自然、物質、金融與社會資本五個維度。人力資本包括與人有關的身體健康狀況、人口數量、知識和技能等；自然資本主要指農戶用于維護日常生活的不受任何限制的有形資產及無形資產，包括土地資源和環境資源等；物質資本涵蓋農民生活依靠的基礎設施及生產資料等；金融資本指的是人們擁有的工資、存款等資金；社會資本是指有關地區、學校、組織等社會關系。基于不同的資本類型，可持續生計框架能夠分析農戶可能面臨的風險以及是否具備抵御風險的能力并有針對性地提供精準的對策。在實際運用中，由于可持續生計框架理論僅提供普及性概念框架指導，因此需要依據不同地區的特殊性進行調整，以更加聚焦不同地區的生計資產現狀，這為我們的研究提供了充足的理論參照。

1.基于SLA框架的生計能力評價指標構建

（1）生計能力評價指標體系的設計。根據SLA框架，生計能力主要由生計資本大小來測度，生計資本可被劃分為人力、自然、物質、金融與社會資本五個維度。我們根據人力資本、自然資本、物質資本、金融資本和社會資本的相應定義，結合對受訪川西北高原牧區低收入群體調查的數據收集情況，構建生計能力評價指標體系框架，詳見表1所示。

在表1中，使用準則層、目標層和指標層三個維度來反映邊緣貧困群體的整體生計能力。其中，教育水平和健康水平主要反映人力資本的可獲得性；公路設施和農用機械狀況用來反映物質資本的可獲得性；土地經營規模用來測量自然資本的可獲得性；貨幣性收入、消費支出和負債能力用來測度金融資本的可獲得性；鄰里關系和社會互動兩個指標用來反映社會資本的可獲得性。為了進一步明確各指標的屬性，我們使用激勵性作為正相關變量的標識，使用約束性作為負相關變量的標識。

（2）變量說明。①教育水平：是指家庭成員整體的受教育狀況，一般使用學歷和受教育年限進行標識，我們在調查中同步設置了這兩個問題，考慮到學歷為區間化數據對教育水平的測度誤差較大，因此最終選擇了受教育年限來衡量家庭整體的教育水平。

②健康水平：是指受訪戶家庭成員整體的身體健康程度，一般使用疾病和殘疾狀況、醫療衛生費用支出來衡量，在問卷中也一并設置了這兩個問題，但是在調查中我們發現，多數家庭對是否有疾病和殘疾的定義不明確，因此使用當年醫療衛生費用支出作為變量更為恰當。

③公路設施：是指受訪農戶所在村的交通基礎設施條件，調查中一般當地的公路設施有柏油、泥土和沙石路這三類，其中柏油和泥土路的路況要顯著好于沙石路，為做區分，將其進行名義變量刻畫，其中柏油路賦值為3，泥土路賦值為2，沙石路賦值為1。

④農用機械：是指受訪群體家庭所擁有的農用機械數量，調查中主要包括脫粒機、動力播種機、抽水機、拖拉機、打面機五種，并進行累加。

⑤土地經營規模：是指受訪家庭所擁有的承包地、承包田或者承包林的總規模。

⑥貨幣性收入：主要包括農牧業收入和務工收入兩種，是受訪家庭的主要貨幣性收入。

⑦消費支出：主要涉及生產和生活方面的總支出。

⑧負債能力：指的是受訪家庭通過銀行機構或者民間借貸融資的能力。

⑨鄰里關系：使用鄰里關系融洽度來測度。

10社會互動：在調查中著重考慮了社交方面的費用，主要是參加婚禮或葬禮的禮金金額。

2.川西北高原牧區低收入群體生計能力評估及結果分析

在構建起川西北高原牧區低收入群體生計能力評價體系之后，下一步需要對準則層、目標層和指標層實施科學賦權，以便能夠準確計算出最終的可持續生計指數。在傳統的賦權方法中，主要包括主觀賦權和客觀賦權兩種處理方法，其中主觀賦權主要通過德爾菲專家打分方法對各指標的重要性實施判斷，常用工具包括層次分析法、模糊數學分析法等，其結果的精確性往往對遴選專家的數量和專業偏向性較為敏感，因此學術界對評價結果往往存有爭議。而客觀賦權則主要采用熵值法、加權TOPSIS、組合CRITIC權重、BP神經網絡等方法，由于主要依賴于數據自身的波動性和相關性標準而非人為因素，因此在賦權結果上更具穩健性和無偏性優勢。為最大限度克服主觀賦權評價方法的局限性，在賦權過程中采取客觀賦權評價方法來實施計算。

從主流研究中使用較多的客觀賦權評價工具來看，能夠同時表達數據波動性和數據間相關性影響的組合CRITIC權重方法具有不可替代的優勢。組合CRITIC賦權方法的核心思想在于充分挖掘數據的對比強度和沖突性兩項核心指標，所謂對比強度常常使用標準差進行表示，用來測度數據之間的離散性程度，如果數據標準差越大說明波動越大，權重會越高；而沖突性則使用相關系數進行表示，用來測度數據指標之間的信息重疊性，如果指標之間的相關系數值越大，說明沖突性越小，那么其權重也就越低。最終的權重計算會綜合考慮對比強度與沖突性指標的實際情況，對兩者進行相乘并且進行歸一化處理，即得到最終的權重。組合CRITIC權重的計算過程如下：

首先，對所有指標進行無綱量化處理，組合CRITIC權重中分別對激勵性指標和約束性指標實施正向化和逆向化處理，公式如下：

正向化：Xi=xi-min（xi）max（xi）-min（xi）（1）

逆向化：Xj=max（xj）-xjmax（xj）-min（xj）（2） "其次，計算指標的對比強度（標準差）和沖突性指數，第j個指標的沖突性指數的量化指標為：

Cj=∑ni=1（1-Rij）（3）

其中，Rij為兩個指標間的相關系數。

根據沖突性指數Cj，計算第j個指標的包含信息量：

Gj=Sj×Cj（4）

其中，Sj表示第j個指標的組內標準差。

最后，計算第j個特征指標的CRITIC權重：

Wj=Gj∑nj=1Gj（5）

根據（1）至（5）式我們分別計算每一項指標層指標權重，并通過SPSSAU軟件分解出各指標的變異性和沖突性系數，如表2所示。根據表2，我們進一步合成每一個受訪家庭的生計能力指數并計算整體水平和分布情況，有如下結果：

進一步地，我們根據受訪低收入家庭的生計能力指數四分位數，將該群體的生計能力水平劃分為低生計能力組、中低生計能力組、中高生計能力組和高生計能力組，各群組生計能力結構如表4所示：

從表4中我們可以觀察到，受訪群體整體生計能力指數處于偏低狀態，其中，相對低生計能力人數占到總體受訪者的66%（含低生計能力的21%和中低生計能力的45%），而相對較高生計能力的人數比例僅占34%，返貧風險依舊較高。

四、影響生計能力變動的主要因素

通過整理調查數據和訪談資料，筆者發現人力資本低下與能力貧困、抗風險能力低與支出型貧困、內生動力不足與心理貧困三者交織是該群體容易返貧的主要誘因。

1.人力資本低下與能力貧困

調查發現，川西北高原牧區低收入群體人力資本整體較低，尤其是受教育資本和健康資本的影響大，導致其自身能力發展不足誘發返貧。主要表現在：一是市場活動適應能力缺失。川西北高原牧區所處地理位置偏遠，對外交流普遍偏少，農牧民多從事傳統農牧業，市場對接能力較差。雖然互聯網電商的興起給青年農牧民提供了以網絡平臺直播方式售賣農業土特產品的新渠道，但低收入群體多因數字技能低被排斥在新型銷售模式之外〔10〕。同時，川西北高原牧區內部經常出現同質性競爭行為，致使農牧業產品屢屢陷入產能過剩境地。二是交流溝通障礙。走訪中了解到，川西北高原牧區大多數低收入農戶由于主要勞動力年紀較大仍然不具備普通話交流能力，溝通交談必須由村干部翻譯才能實現。語言不通直接成為制約低收入農戶外出打工的重要原因，也直接阻礙了工資性收入的增長。三是就業能力弱。近年來，阿壩藏族羌族自治州和甘孜藏族自治州政府在脫貧攻堅中組織了大量針對農業技能提高和勞務輸出的技能培訓，但是很多低收入群眾參與培訓的驅動力是獲得培訓補貼，對技能培訓中的知識和技術實際掌握程度低，更有甚者在培訓后對培訓內容一無所知。由于缺乏現代農牧業技術，絕大多數低收入農戶仍堅守傳統種植和畜牧業，從事非農工作比例不到10%。即使有零散外出務工的情形也主要到附近鄉鎮或縣城的建筑工地打零工、到農家樂從事服務工作等。上述就業能力限制致使低收入群體收入穩定性極差，可能演變成為穩定脫貧的新風險〔11〕。

2.抗風險能力低與支出型貧困

在收入不穩定情況下，低收入農戶一旦遭遇自然災害、重大疾病等突發狀況，極易陷入支出型貧困當中。根據走訪資料，受訪低收入農戶支出型貧困主要表現在以下幾個方面：一是因學、因養、因病致貧返貧。低收入戶的人口年齡結構出現兩頭化的趨向，即未成年人（16歲以下）和老年人（65歲以上）的“兩頭”人口數占絕大多數。未成年人在義務教育階段可享受15年免費教育政策，但是一旦進入大學便面臨高額的學費和生活費，即使申請了國家助學貸款，對于普通農牧民家庭來說亦是一筆數額巨大的剛性支出。老年人則主要是贍養和醫療問題。在川西北高原牧區，老年人除高血壓、糖尿病、冠心病等常見慢性病以外，大多還患有因高原缺氧導致的高原病。由于高原牧區醫療資源相對短缺，農牧民更加偏好到自治州首府或者省會城市成都看病，大城市生活費的上漲和額外的租房開支大大增加了診療成本。更重要的是，一旦家庭成員選擇遠程診療，家庭內便要額外派人照顧病人，直接致使家庭勞動力大幅減少，對低收入家庭來說，無疑是更為致命的打擊。二是因災致貧返貧。由于特殊自然地理原因，川西北高原牧區地震、泥石流、滑坡等地質災害頻發。相關數據顯示，僅2021年阿壩羌族藏族自治州內就發生泥石流地質災害8次。在頻發的地質災害面前，農牧民生命和財產安全受到極其嚴重的威脅，不僅致使農業生產中斷，冰凍、風雹、強降雨等氣象災害也頻頻影響農牧民的正常生產活動，因此頻繁出現的重大自然災害已經成為川西北高原牧區低收入家戶致貧返貧難以克服的外在原因。

3.內生動力不足與心理貧困

調研中發現，川西北高原牧區低收入群體中仍然存在一定的“等靠要”思想，在穩定脫貧過程中“被動參與”特征明顯，脫貧的內生動力不足，已經引發較為嚴重的心理貧困，主要表現在以下方面：一是福利依賴特征較強。部分受訪戶表示，貧困戶具有物質和利益上雙重“實實在在的好處”〔12〕。更有甚者為了繼續享受扶貧脫貧政策遲遲不愿上報自己的真實收入情況，所謂“貧困帽子”已然變為了“特權帽子”〔13〕。二是剝奪感和不平衡感突出。邊緣易致貧戶與脫貧不穩定戶和突發嚴重困難戶在性質上雖然都是低收入群體，但是在具體扶持政策上又有所差別。總體上來看，脫貧不穩定戶和突發嚴重困難戶在當前的幫扶實踐上較為具體，但邊緣易致貧戶由于識別難度較大，因此容易產生政策失衡偏差。此外貧困戶、脫貧不穩定戶和突發嚴重困難戶在政策上可享受國家財政資金援助，也容易讓處于生活困境但本身具有勞動能力的邊緣易致貧戶產生權利的“被剝奪感”。這種不平衡感和剝奪感的交織進一步助長了邊緣易致貧戶的心理貧困，從而大幅削弱其脫貧內生動力。

五、提升川西北高原牧區低收入群體穩定脫貧能力的政策建議

結合前文中討論的川西北高原牧區低收入群體生計能力變動的主要因素，筆者提出如下政策建議：

1.加強已脫貧低收入群體人力資本培訓

川西北高原牧區低收入農戶大多具有吃苦耐勞的品質，但是往往由于受教育水平有限，導致自身綜合素質較低，學習創新能力匱乏。因此，對于具備勞動能力的低收入群體，應進一步出臺職業技能培訓以及勞務輸出等一般性的扶貧政策及項目，對其文化素質、工作技能等進行培訓，提升增收致富的技能。對于缺乏重體力勞動能力的低收入群體，培訓過程中要根據個人特質進行有效的職業技能培訓。可加強農牧民在傳統手工藝方面的培訓，如唐卡和羌繡等。此外，隨著網絡直播帶貨熱的興起，川西北高原牧區的農特產品以及手工藝品對內地消費者的吸引力逐步增大，政府可以通過邀請當地網絡主播授課的方式，讓農牧民特別是青年農牧民了解和掌握電商知識和網絡營銷技巧，拓寬該地區農特產品和手工藝品銷售渠道的同時，實現農牧民在本地就業。

2.加強民族特色產業開發，健全產業穩定增收新機制

對于川西北高原牧區而言，可以將就地城鎮化和農牧業發展轉型有效結合，積極探索旅游景點帶動、工業園區帶動、股份合作制帶動、種養業產業化經營帶動等多種特色產業帶動模式。一方面，依靠本地農牧業產品優勢，積極利用對口支援資金等方面的產業、財稅、土地、金融政策，做大做強川西北高原牧區中草藥、民族手工藝、畜牧養殖、特色旅游、特色文化、生態環保等產業。另一方面，健全產業發展與貧困群眾的利益聯結機制，通過“企業+產業合作社+農戶”示范型產業基地建設，以低收入群眾利益共享機制為牽引，有效提升低收入群體在特色產業發展過程中的實際參與率，推動低收入農牧民穩定就業與增收。此外，還可以積極利用以工代賑來吸納脫貧群眾就地就近就業，或發展庭院經濟，倡導和鼓勵農牧民利用房前屋后、房頂等閑置土地和空間，發展小種植、小養殖、小田園、小加工、小商貿等“五小”經濟，有效推動群眾增收。

3.建立聯動針對性返貧風險預測信息化管理政策響應體系

由于川西北高原牧區低收入群體因災因病致貧返貧風險極為突出，故而在該地區要進一步加強預警并盡快建立聯動的返貧風險預測機制和信息化管理政策響應體系。具體來說，一是要關注重點領域的潛在風險隱患，實時監測重點對象。及時有效地排查預警，通過設定穩定脫貧指數等提前察覺易返貧致貧人群。二是對易返貧致貧群體進行科學精準的分類指導。落實防范化解危機的有效措施，幫助脫貧群眾提高自身應對風險的能力。三是加強對低收入群體的監測和管理。對于過去長期處于貧困狀態初步摘掉貧困帽子的個人和家庭，要善于運用大數據等現代化手段和更加科學的管理方式，通過信息核查網絡對其進行實時跟蹤考察。在必要的時候對其提供政策幫扶，保障其收入的穩定，防止低收入群體再返貧現象的發生。四是發揮好脫貧工作隊伍返貧風險拮抗作用，及時將已下沉的第一書記和扶貧干部隊伍納入低收入群體風險預警整體體系中來，利用脫貧工作隊伍中的社群關系和結對幫扶關系，精準反饋并最大限度降低低收入群體的致貧返貧風險〔14〕。

4.構建低收入群體穩定增收的社會兜底保障機制

由于川西北高原牧區低收入群體中老年人占比較高，此外還有不少殘疾人和重病患者，因此只能依靠保障式幫扶政策來維持自身的基本生活生產需要。是故加快構建低收入農戶穩定增收的社會兜底保障機制就顯得必要且急切。具體來說，一是完善針對低收入群體的最低生活保障精準識別機制，通過低保、養老保險以及醫療保險等保障體系最大限度地保證特殊困難群眾的正常生活需要。有效防止因病、因災、因學致貧返貧現象頻繁發生，讓低收入群體能夠維持自身的基本生活。二是針對區域內單親、流動和留守等為代表的低收入群體家庭提供適度的兒童看管服務，減輕家庭的負擔，并持續推進兒童友好型社區建設。三是針對剛脫貧的低收入群體，不應立即停止低保救濟金，要過渡式地循序漸進地減少保險繳費，防止出現政府停止代繳后個體“斷保”現象，重點關注有重大疾病和殘疾人口的家庭，提供更為人性化和精準的醫療輔助、臨時照看服務等。

參考文獻：

〔1〕唐劍，李曉青.習近平貧困治理重要論述的理論意蘊及在四川藏區的實踐應用［J］.民族學刊，2020，（02）.

〔2〕劉林.精準扶貧別忽視了貧困邊緣戶［N］.人民政協報，2019-09-23（06）.

〔3〕朱冬亮.貧困“邊緣戶”的相對貧困處境與施治［J］.人民論壇，2019，（07）.

〔4〕郭亮，李錦.關于青藏高原牧民“貧困”的解讀——對四川省阿壩州若爾蓋縣阿西鄉的田野調查［J］.西藏民族學院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14，（03）.

〔5〕伍艷.生計資本視角下農戶穩定脫貧的動態測度［J］.華南農業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20，（02）.

〔6〕胡原，曾維忠.穩定脫貧的科學內涵、現實困境與機制重構——基于可持續生計-脆弱性-社會排斥分析框架［J］.四川師范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19，（05）.

〔7〕孫晗霖，劉新智，張鵬瑤.貧困地區精準脫貧戶生計可持續及其動態風險研究［J］.中國人口資源與環境，2019，（02）.

〔8〕何文海.四川藏區與彝區精準脫貧兩個樣本的調查分析［J］.中國藏學，2017，（02）.

〔9〕林海英，侯淑霞，趙元鳳，等.農村電子商務能夠促進貧困戶穩定脫貧嗎——來自內蒙古的調查［J］.農業技術經濟，2020，（12）.

〔10〕平衛英，羅良清，張波.就業扶貧、增收效應與異質性分析——基于四川秦巴山區與藏區調研數據［J］.數量經濟技術經濟研究，2020，（07）.

〔11〕曾明，何燕.壓力型體制下政策對象的回應：邊緣貧困戶的貧困依賴［J］.南昌大學學報（人文社會科學版），2020，（01）.

〔12〕苑梅.貧困邊緣戶返貧的理性反思與財政防治對策［J］.地方財政研究，2020，（03）.

〔13〕左停，趙夢媛，蘇青松.聚焦貧困預防：基于貧困邊緣人群和新生貧困人群的對策研究［J］.貴州社會科學，2020，（09）.

〔14〕李海金，陳文華.穩定脫貧長效機制的構建策略與路徑［J］.中州學刊，2019，（12）.

（責任編輯 周 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