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王延輝

《舞蹈的少年》王延輝 著/山東教育出版社/2023.6/35.00元
我與兒童文學寫作仿佛一直是不即不離、若即若離的關系。回頭看,以少年為主人公的作品倒有一些,卻不能以兒童文學的概念來定義,主要原因在于我一直認同一個作家終其一生都是以童年視角看待和認識世界的說法,但又把太多成年人的觀念強加在了主人公身上,使他們成了表達我的某種理念的載體。說到底,這還是成人文學創(chuàng)作的路數(shù),所以作品發(fā)表時從不敢冠以兒童文學的名頭。每當朋友們說我很適合寫兒童文學的時候,我總是很無奈,繼而找了一個半真半假的理由:你們不要以為我個子矮就適合寫兒童文學,其實大多數(shù)兒童文學作家恰恰都是人高馬大的壯漢呢,比如高洪波先生,比如蕭平、邱勛老師,比如佳作迭出的劉海棲大哥。這當然是笑談。
改變我的是這一次的寫作,還有一直鼓勵我、督促我進行兒童文學創(chuàng)作的海棲大哥。在我的長篇小說《奎虛閣》剛剛問世之際,他又一次向我發(fā)出了召喚——提議我再寫寫少年舞者的故事。聞得此話,以往的經(jīng)歷立刻浮現(xiàn)在了我的眼前。我是15 歲那年(1971 年)被招入山東省歌舞團的,三年的學員期結束后,因為個子一直沒長起來,不適合當年“高大全”人物形象塑造的標準,很快就“轉業(yè)”到了山東省圖書館。其時之心痛與無助在此不述,只說那不足五年卻刻骨銘心的舞蹈生涯影響了我直至今日的生活。這也是我在山東藝術學院對兼任客座教授、音樂舞蹈學碩士研究生導師一直勤勤懇懇、樂意為之的原因所在。過往的舞蹈生涯盡管短暫,卻在我的文學作品中被不斷提及。經(jīng)歷就是那些經(jīng)歷了,若再次描述,難免有“重嚼”之嫌,連我自己也會不耐煩。然而,改變往往就在不經(jīng)意間,此時此刻,我竟然有了一種認真為孩子們寫一本書的沖動。也就是說,換一個角度,將以往的素材重新寫一次。
認真起來之后,我才意識到自己之前對兒童文學的認識是多么淺薄,原來它確實是別一種體裁,具有別一種規(guī)律,甚至需要具備別一種心境和眼光來看待世界。準確地說,可能需要回到生命的原點來思考問題,不要被規(guī)訓的觀念束縛,不要辭藻的雕飾,更多的應該是趣味性、知識性和想象性的呈現(xiàn)。這樣,為孩子寫作就不是哄著孩子們傻樂,而是雙方都可以感受到的一種藝術的享受了。比如,過去在涉及舞蹈題材的作品中,我力避專業(yè)上的描述,恐其太生硬而影響可讀性,但是這次寫作時,我著意強調了舞蹈知識和舞蹈技術的知識。這里面有一點點私心,就是期待更多的孩子由此對舞蹈有更深一層的了解,并由此產(chǎn)生興趣,尋跡探美,說不定就愛上了舞蹈。
然而,這并不意味著拒絕虛構。書中內(nèi)容雖然涉及本人職業(yè)經(jīng)歷,還有真名實地的具體描述,但絕非自傳性寫作。人生經(jīng)歷是任何一個作家都拼命抓住的一條“繩索”,借以援此前行,只是落筆伊始,它早已經(jīng)是一種內(nèi)在經(jīng)驗的表達和翱翔于經(jīng)歷之上的多種可能性的尋覓。同以往一樣,這一次兒童文學的寫作讓我再一次感受到了虛構的快樂,甚至有著探險般的新奇與欣喜,以至于萌生了重寫一遍所有被我寫壞了的生活素材的沖動。
舞者不僅僅是一個賞心悅目的職業(yè),舞蹈——這一史前便已產(chǎn)生的人類最早的藝術形式的本質是一顆美麗而又堅強的靈魂,無論我們這個星球發(fā)生著怎樣的變化,它總能在一些“特殊”的人身上不斷地重生和變得完美。書中這群十四五歲的少男少女便是這樣一些被選中的幸運兒,而美可以令人心動的同時,也可以讓人心痛。舞蹈的光芒背后是極度艱辛的長旅,當美感和痛感交織纏綿的那一刻來臨,美就誕生了。因此,本書在注重趣味性、知識性的呈現(xiàn)以外,尤其著意于描述舞蹈少年們艱辛、堅韌、快樂、追求完美的心靈躍動與成長過程。同時,也想由此寄語閱讀本書的小讀者們,你們其實與書中的少年們一樣,如苞如蕾,稚嫩而易傷,有著花開在即的身體和心事,但為了健康成長,必須滾燙沸騰起來,供自己燦爛美好的長途以熱力,如同書中的主人公小豹子那樣,能夠聽得見成長過程中骨骼關節(jié)的“咯吧”作響。那時,眼前便是一片如花的原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