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間煙火（外二首）

張錦鵬

并沒有確切的無煙區，你走到

山林盡頭也能揚起一些灰，或者說硝石

砸開你的豁口。而從中穿過市井

年復一年，就好像

什么都未曾發生。這里是列車之內

流動的其實是森林，為了生活

對于故事中的人生抱有幻覺

不失為一種良策，我們

翻開幾卷書頁燃起煙火，盡管

有時的確嗆人，仍然對著午夜許下

許多愿望，不止我們，天空

轉瞬間閃了起來。哪天不是這樣呢

你說。你手中煙火的余熱

還未散盡，我們又點了一根

石頭的記憶

用錐子，爺爺在這塊

剩下的石頭上

刻出蛐蛐的溝道

那時我還沒有出生

父親用它填上西墻的缺口

后來西墻拆了

這塊石頭

落到我手上

我把它放在床頭，時常

撫摸殘存的細節

裂縫、褐漬、黃泥

還有灰。承載的記憶

比我更遠，甚至

長于我的祖父

但它不會說出這些

它只是來到夢里

偶爾讓我聽

爺爺揮舞錘頭的聲音

還有許許多多

還有更原始的記憶

它還記得第一個

人給自己命名

雨中所得

要重新觀察這場雨

要把傘收回

在樹林成陰的小徑走走

它們如何放大雨聲

然后走進漏風的亭子

學會在靜止的地方

看雨墜落

趁天轉陰

要采集一些未及降落的雨

要書寫

藏于天后的光

無需學會撐傘

一只黑鳥重回寂靜之光

要學會敞開自己的身體

飲下白天，也飲下黑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