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羽楠 邢福來
(1.北京大學考古文博學院;2.陜西省考古研究院)
朝元閣遺址位于今陜西省西安市臨潼區驪山西繡嶺第三峰頂,始建于天寶五載至六載(746~747年),原為唐代皇家離宮華清宮驪山禁苑內的主體建筑。2018~2020年陜西省考古研究院對該遺址開展了為期三年的考古發掘,完整揭露出一組規模宏大的山地建筑基址[1]。朝元閣遺址兼具大型山地建筑與皇家道教建筑的屬性,在已發表的唐代建筑遺址中較為罕見,為盛唐皇家山地建筑營造與天寶年間政治宗教史的研究提供了寶貴的考古實物資料。本文擬依據建筑考古學的遺址復原研究方法[2],對朝元閣始建時期的建筑形制開展復原研究,以期深化對出土建筑遺跡與遺物的整體性認識,助力對遺址價值的科學闡釋。
盛唐時期始建的朝元閣是由多個建筑單體組成的山地建筑群。建筑群選址于驪山西繡嶺第三峰峰頂平臺的北端,坐南朝北,在峰頂自然生土坡上加筑兩層夯土臺作為建筑臺基。其中,下層夯土臺頂的建筑遺跡保存較好。緊貼臺壁發現了東踏道、西踏道、中段廊屋、西段廊屋、西亭五座建筑單體的部分柱基與臺基,分別組成規則柱網。另有兩處柱基遺跡形制特殊,柱網殘缺嚴重,即中段廊屋北檐內側上層的單排暗柱、臺基外緣探溝TG10內的單塊石礎。上層夯土臺頂僅在東北角的夯土基礎內殘存2個石礎和1個立柱槽,其它遺跡徹底破壞無存。
簡報同時公布了唐代文化層中出土的瓦當、板瓦、鴟吻,均為典型的唐代皇家建筑材料。其中,蓮花紋瓦當、銘文板瓦、鴟吻經統計存在多種不同尺寸,各等鴟吻原件的最小數量可以復原。
由于出土柱網殘缺不全,本節依據殘存遺跡對建筑群的完整平面布局予以復原。
下層夯土臺頂殘存的五座建筑單體柱網布局規則,發掘簡報利用激光掃描技術得到了55個毫米級精度的柱網數據,可據以復原出朝元閣始建時期的營造尺長,借此將米制的遺址測量數據還原為古代尺制數據,呈現出五座建筑單體的平面設計尺寸[3],在此基礎上進一步復原出五座建筑單體的完整平面。
1.營造尺復原
依據營造尺復原的“整數尺開間制”原則,可以采用統計學的擬合優度檢驗工具開展定量分析。所謂“整數尺開間制”,即中國古代建筑的柱網設計尺寸一般采用半尺的整數倍[4]。于是,以營造尺長X折算柱網尺寸的測量值Li,得到丈尺復原值Li/X,其兩倍Li/X*2應為整數。但實際施工中的誤差導致兩倍丈尺復原值Li/X*2與其取整值RND(Li/X*2)之間存在差值。利用統計學的擬合優度檢驗工具[5],對于每一個可能的營造尺長復原值X,檢驗Li/X*2-RND(Li/X*2)與正態分布(均值=0)的擬合優度,擬合優度越高意味著丈尺復原值與整數尺設計值的差值越有可能源于隨機誤差,對應的營造尺長X越接近營造工程使用的實際尺長。
發掘簡報公布了五座建筑單體的55個柱網數據,其中中段廊屋10、11號柱礎間距屬于異常值,可能在建筑存續期間經過改建,在擬合優度檢驗時應當予以排除(圖一)。根據已發表的唐尺實物長度290~318毫米[6],以1毫米的精度對29個可能尺長逐一進行擬合優度檢驗,檢驗結果以尺長299毫米的擬合優度最高達到89.9%,以極大概率滿足“整數尺開間制”的柱網設計原則(圖二)。據此復原朝元閣始建時的營造尺長為299毫米。

圖一 殘存五座建筑單體的柱網數據箱圖

圖二 營造尺長的擬合優度檢驗結果
2.殘存五座建筑單體的平面復原
中段廊屋 中段廊屋居于兩層夯土臺的中軸線上,外檐采用明礎獨立柱,內側在臺壁內埋置暗柱、壁柱,殘存的內、外柱基縱橫對位,組成規則的門字形折廊。部分外檐明礎破壞無存,根據內側暗柱復原北檐面闊九間、進深一間,東、西檐各面闊三間、進深一間。以營造尺長299毫米折算,北檐盡間和東、西檐北次間的面闊等于各檐進深13尺,北檐當心五間面闊各14尺,東、西檐的當心間和南次間面闊分別相等各為11尺、12尺(圖九)。明礎邊長折算為1.7~2尺,柱徑1.24~1.27尺。北檐內側暗柱的柱礎邊長1.6~2尺,柱徑1.04尺。東、西檐內側壁柱的柱礎邊長1.5~1.7尺,柱徑1×0.67尺。
廊屋臺基僅在外緣砌磚,且不設踏道,根據遺址實測圖折算東、西檐柱縫分別距離殘存的臺基東、西外緣4.7尺、5.3尺。臺基下方未發現散水遺跡,聯系屋架復原成果,推測廊屋通過檐口的水槽排水,故未設置散水。
東踏道與西踏道 兩座踏道對稱布置在中段廊屋東、西檐內側。第一段踏步和轉角平臺的臺基、柱網保存完整,第二段踏步遭到破壞,需參考殘存遺跡予以復原。根據發掘簡報公布的踏步磚砌做法,各級踏步長1尺、高0.4尺。第一段踏步的臺基長度據遺址實測圖為9.24米,可以布置32級踏步,總高12.8尺。由兩層夯土臺垂直高差5.72米,可知第二段踏步總高6.4尺,應設16級踏步,總長15尺。
第一段踏步內側出土兩個暗柱,與中段廊屋東、西檐壁柱對位,組成面闊一間、進深一間的規則柱網。但考慮到踏步臺基通長兩間,同時覆蓋屋架更為合理,因此復原第一段踏步北側另有一間屋架,總面闊兩間、進深一間。面闊尺寸與中段廊屋東、西檐壁柱相等,東踏道各間面闊11尺、進深11.5尺,西踏道各間面闊12尺、進深11尺(圖一〇)。內側暗柱柱礎邊長折算為1.2~1.4尺,柱徑0.67~1尺。外側壁柱尺寸與中段廊屋東、西檐相同。
轉角平臺同樣出土面闊一間、進深一間的規則柱網。由于第二段踏步臺基與轉角平臺等寬,復原第二段踏步與轉角平臺的柱網連續,構架形式最為簡潔。同時,上層臺頂的東、西外緣出土曲尺形夯土基礎,其中東緣夯土基礎進深最小,與東踏道第二段踏步的夯土基礎基本等深,由此推測上層臺頂東、西外緣原本支撐有建筑單體,很可能采用與踏道相似的圍廊形制,不僅契合皇家建筑的防衛要求,而且滿足夯土基礎的進深條件,同時便于與踏道構架銜接。第二段踏步和圍廊的柱網尺寸參考轉角平臺復原,東踏道各間面闊13尺、進深8.5尺,西踏道各間面闊12.5尺、進深9尺(圖一〇)。
西段廊屋 西段廊屋位于下層夯土臺西部。內側在臺壁內埋置7個暗柱,外側僅存南端的兩個明礎,北端的柱網和臺基需要參考現存遺跡復原。考慮到北端的5個暗柱與南端暗柱形制完全相同且間距相等,故推測北端外側的明礎亦與南端相同,共同組成面闊六間、進深一間的柱網布局。各間面闊以暗柱間距折算為12尺,進深以南端柱網復原為9.5尺(圖九)。暗柱和明礎的柱礎邊長均為1.1尺。柱徑依據臺壁上刷飾的影作木構彩畫,折算為1尺。廊屋北端臺基復原與南端臺基采用相同形制,根據遺址實測圖折算臺基外緣距離檐柱縫1.9尺。臺基與中段廊屋相同,僅在外緣砌磚,未設置踏道和散水。
西段廊屋的南端另出土一段東西向廊屋,僅揭露了東端的兩個柱基,柱基形制與西段廊屋相同,據此推測該段廊屋可能同樣為進深一間的直廊,沿著臺壁繼續向西延伸,將朝元閣建筑群與其它禁苑建筑連接起來。廊屋進深折算為14.5尺,面闊據發掘范圍折算不小于11.3尺,參考西段廊屋復原為12尺(圖九)。明礎邊長1~1.2尺,暗柱柱礎邊長1.1尺。臺基外緣距離檐柱縫9.7尺,距離西段廊屋南端柱縫8.8尺。
西亭 西亭緊貼中段廊屋西端,未夯筑臺基。柱基保存完整,外檐明礎與內側暗柱組成面闊一間、進深一間的柱網,以營造尺長299毫米折算面闊10尺、進深10.5尺,東檐柱縫距離中段廊屋臺基西緣1.3尺(圖九)。明礎邊長1.1尺,暗柱柱徑0.74~0.77尺。
中段廊屋北檐在當心間和次間的內側暗柱上方另出土了4個暗柱,上層夯土臺東北角殘存2個石礎和1個立柱槽,埋設高度不同于其它柱基,且平面布局缺少與其它柱網的聯系,形制頗為特殊。

圖五 唐代洛陽宮城九洲池四號基址的臺基平坐遺跡
從遺跡特征來看,兩處柱基具有上層夯土臺外周附屬結構的形制特點。中段廊屋北檐內側的4個上層暗柱雖與中段廊屋的柱縫對位,但柱縫間距僅0.55米,柱腳高差達1.55米,不能組成合理的使用空間與穩定的框架結構,故可推斷4個上層暗柱與中段廊屋分屬于不同的建筑單體。與此同時,4個暗柱與上層夯土臺東北角的柱基呈現出兩個重要關聯。其一,二者的柱礎和柱徑尺寸相近,說明建筑等級相同。4個上層暗柱的柱礎邊長1.6~2尺,柱徑1.04尺。據遺址實測圖,上層夯土臺東北角的2個石礎邊長最大值為1.6尺,立柱槽邊長最小值為1.1 尺,分別與4個上層暗柱尺寸接近,說明該處柱基很可能是同一等級建筑構架的暗柱遺跡。兩處柱基尺寸介于中段廊屋明礎與西亭暗柱之間,可知建筑等級亦介于二者之間,必然低于主體樓閣。其二,二者的布局特點相似,均接近上層夯土臺的外緣。4個上層暗柱幾乎緊貼臺壁外緣。上層夯土臺東北角的三個暗柱位于殘存夯土基礎的外緣,與相鄰柱縫的最小間距僅8.1尺,小于現存柱網間廣的最小值,考慮到其間難以容納其他結構柱,推測三個暗柱標定了上層夯土臺頂最外側的柱縫位置。于是,兩處柱基作為上層夯土臺頂最外側的暗柱,支撐低等級建筑構架,呈現出臺頂外緣附屬結構的形制特點。
從唐代皇家建筑史料來看,這種環繞在臺基外緣的附屬結構與臺基平坐非常相似,為兩處柱基提供了復原參考。在盛唐時期的高等級墓葬壁畫和皇家建筑遺址中,臺基平坐大量涌現,代表了此時高等級建筑的一種流行做法。以韋貴妃墓墓道北壁樓閣圖[7](圖三)、節愍太子墓墓道北壁樓閣圖中的臺基平坐圖像為例[8](圖四),臺基平坐架設在土石基礎上方,以斗栱支撐地面板和勾欄,構成主體建筑底部的木構臺基。斗栱下方由結構柱或地栿支撐,貼靠在土石基礎外緣,與主體建筑之間似無結構聯系。洛陽宮九洲池四號基址[9](圖五)、長安大明宮含元殿遺址[10](圖六)出土了與圖像史料相似的臺基平坐暗柱遺跡,環繞在夯土臺基的外周,柱網與主體建筑不對位,柱礎坑邊長最小值為45厘米,柱徑不大于30厘米。對比上述圖像與遺址資料,上層夯土臺外緣的兩處柱基無論尺寸還是布局均與臺基平坐非常相似,尤其上層夯土臺頂東北角的三個暗柱很可能與九洲池四號基址采用相似的平面布局,通過將角柱加密以增強角部結構的強度與剛度。

圖六 唐長安大明宮含元遺址的臺基平坐遺跡
綜上,基于遺跡特征與臺基平坐史料的相似性,推測中段廊屋北檐內側的4個上層暗柱與上層夯土臺東北角的3個暗柱很可能是上層夯土臺頂的臺基平坐遺跡。考慮到上層夯土臺頂未發現其它暗柱遺跡,復原西北角與東北角對稱設置加密柱網,其它部分以地栿支撐。柱網面闊依據現存柱基布局復原為五間,當心三間面闊14尺,梢間面闊7尺,加密角柱間距2~2.5尺(圖一〇)。柱網在進深方向復原與主體建筑對齊,北端一間進深8尺,南側三間進深各15.5尺。柱徑1尺,柱礎邊長1.6尺。
下層夯土臺外緣在探溝TG10內出土了單塊石礎,恰好位于中段廊屋的西檐柱縫上,似可與中段廊屋組成規則柱網,但石礎的埋設高度低于中段廊屋夯土踩踏面1.4米,指向特殊的構架形式。

圖七 唐大明宮麟德殿遺址在前殿前方出土的小柱洞遺跡

圖八 麟德殿遺址復原圖(局部)中前廊屋架
從遺跡特征來看,該石礎很可能用于支撐中段廊屋北側的附屬屋架。首先,石礎邊長折算為1.9~2尺,接近中段廊屋柱礎邊長的最大值,達到建筑柱礎的用材尺寸。其次,石礎與中段廊屋西北角柱的距離折算為17尺,進深尺寸在唐長安皇家建筑的合理區間之內[11]。再次,中段廊屋殘存的臺基北緣距離北檐柱縫最遠達11.5尺,遠超東、西檐的檐出尺寸。綜合上述三點來看,該石礎的用材和柱網尺寸符合建筑構架的形制特征,恰好能夠覆蓋中段廊屋北檐以北的寬闊臺基。與此同時,該石礎埋置在夯土臺基內,屬于土木混合結構的栽柱,由此推測其柱腳需要借助夯土臺基維持穩定,用材尺寸和建筑等級應當低于中段廊屋。
從唐代皇家建筑史料來看,大明宮麟德殿遺址前殿前方的小柱遺跡與該石礎的形制幾乎完全相同。麟德殿遺址實測圖在前殿前方繪有一列小柱遺跡,與前殿柱網對位,進深一間,柱徑尺寸明顯小于前殿柱礎坑[12](圖七)。已有研究注意到小柱與殿身柱的尺寸差異,指出小柱的建筑等級較低,復原為前殿檐下的“前廊”[13](圖八)。麟德殿遺址的小柱在柱網布局和建筑等級方面與該石礎如出一轍,說明在主殿前方擴展出一間附屬構架的做法在盛唐皇家建筑中早有先例,為該石礎的平面復原提供了重要依據。
綜上,推測該石礎的東西軸線上很可能設有完整的栽柱柱列,支撐中段廊屋北檐以北的附屬屋架,形制與麟德殿遺址的小柱相同。依據殘存柱網尺寸,復原附屬屋架面闊九間,進深一間,各間面闊尺寸與中段廊屋北檐相同,進深17尺(圖九)。
上層夯土臺頂中部的矩形基礎位于建筑群中軸線上的最高處,相應地,其上方支撐的建筑單體在建筑群中等級最高,但柱基等建筑遺跡已徹底破壞無存。天寶七載(748年)進士省試以朝元閣為題,留存的三篇《朝元閣賦》摹寫了建筑的平面和立面特征,為主體建筑提供了必要的復原依據[14]。在此基礎上參考唐代皇家建筑遺址的柱網特征,可以推定出主體建筑可能的柱網布局,以補全建筑群的完整平面形制。
根據三篇賦文描寫的立面特征,可知主體建筑是一座多層樓閣。闕名《朝元閣賦》有“飛重檐于日下”“歷重檻而方憑”“金梯是凌”的描寫。其中,“重檻”和“重檐”分別指重疊的勾欄和屋檐[15],“梯”指登樓的梯道[16],可見主體建筑設有多層樓面與多重屋檐,且上層樓面可供登臨。
另據殘存的遺跡現象,可以推定主體樓閣柱網平面的最大范圍。臺基平坐東北角柱作為上層夯土臺頂的最外側柱縫,在遺址實測圖上測得其與臺基南緣的距離合48.5尺,限定了主體樓閣柱網的最大通進深尺寸。臺基平坐東北角和西北角的內側角柱相距48尺,限定了主體樓閣柱網的最大通面闊尺寸。
另從盛唐中期的高等級樓閣遺址來看,這一時期開始出現純木結構的樓閣遺址,平面柱網均采用滿堂柱形式,間廣在3.4~5米之間。洛陽宮天堂六號建筑基址[17]、渤海國上京城宮城第五宮殿遺址[18]在已發表的多層木構建筑遺址中最早采用純木結構,時代均在盛唐中期,故推測樓閣構架即于此時發展成熟,與建筑技術的整體發展脈絡相吻合[19]。兩座建筑基址均采用滿堂柱的柱網布局,最大單跨進深小于同時期采用分槽柱網的單層殿堂遺址,用于承載較大的樓層荷載。
于是,參考盛唐中期高等級木構樓閣遺址的柱網形制,在平面尺寸的最大范圍之內,推算主體樓閣采用面闊三間、進深三間的滿堂柱布局。考慮到主體樓閣間廣應大于中段廊屋,且次間的面闊與進深相等、小于當心間面闊,因此復原當心間面闊16.5尺,次間面闊15.5尺,各間進深均為15.5尺(圖一一)。柱礎參考面闊三間的唐長安皇家殿宇建筑基址,復原邊長2.3尺,合688毫米[20]。柱徑參考中段廊屋明礎的柱徑礎方比復原為1.375尺。

圖九 朝元閣建筑群下層夯土臺頂平面復原圖
綜上可以繪制出建筑群的平面復原圖(圖九~圖一二)。
根據平面布局的復原推定結果,盛唐始建時期的朝元閣包含八個建筑單體。八個單體的柱網和柱徑尺寸有所不同,結合瓦件的尺寸差異,可以復原出四個建筑等級,作為用材尺寸和立面復原的等級依據。
根據“建筑等級秩序同構性原理”,中國古代建筑群受到禮儀制度的影響,將建筑單體劃分為不同的建筑等級,形成體量規模、屋頂形式、構件尺寸、裝飾色彩等各個層面的等級序列,而同一建筑單體在各個層面的等級具有一致性。因而,從單個層面的等級序列可以進一步推定整個建筑群的等級秩序[21]。
發掘簡報公布的三類唐代瓦件以銘文板瓦的尺寸等級最多,分為大小四等,對應四個不同等級的建筑屋頂[22]。殘存的五個建筑單體與主體建筑的柱網尺寸亦呈現出四個等級(表一)。屋頂與柱網的等級數量相等,依據“建筑等級秩序同構性原理”,推定朝元閣建筑群劃分為四個等級。
八個建筑單體的柱徑和柱礎尺寸呈現出三個等級(表二)。兩座踏道與西段廊屋、西亭的柱網等級雖有差異,但柱徑和柱礎尺寸基本相同,說明大木構架的材等劃分比柱網、瓦件有所簡化。
基于材等與柱網等級的差異,唐代建筑遺址用材尺寸復原的常用方法,即以建筑當心間面闊的1/250復原份值[23],將用材尺寸與柱網尺寸一一對應,并不適用于該建筑群。因而本文擬由柱徑尺寸推定用材尺寸,以期更加準確地呈現建筑群的材等關系。

表一 殘存五個建筑單體與主體建筑的柱網尺寸等級

表二 八個建筑單體的柱徑尺寸等級

圖一〇 朝元閣建筑群上層夯土臺頂臺基平坐平面復原圖
參考現存10座唐五代木構建筑的柱徑尺寸(表三),9座北方遺構的柱徑份數集中于21.1~30.1份,明顯小于北宋《營造法式》的規定與現存宋遼金木構建筑[24],反映出唐五代北方地區木構建筑柱徑份數的時代特點。參考這一取值區間,以24份、25份、30份的柱徑份數[25],復原朝元閣建筑群的用材尺寸,發現柱徑25份時能夠得到三個規整的用材份值(表二)。以西段廊屋的用材份值折算出土影作木構彩畫的斗平和斗欹尺寸,二者總高150毫米,份數合計125份,與《營造法式》櫨斗制度非常接近,驗證了用材尺寸復原值的合理性。據此復原八個建筑單體采用三個材等:主體樓閣材高8.25寸、材厚5.5寸,中段廊屋材高7.5寸、材厚5寸,其它六個建筑單體材高6寸、材厚4寸(表二)。

表三 現存唐五代木構建筑的柱徑尺寸與份數
朝元閣建筑群的木構架已徹底消亡,但出土瓦件提供了附屬建筑屋頂形式的實物證據,三篇《朝元閣賦》提供了主體樓閣高度和立面特征的文獻記載,據此可以在平面遺跡和等級秩序的基礎上復原出各個建筑單體的立面形制。
由于實物證據與文獻記載尚不足以提供完整的立面信息,復原研究需要同時參考唐宋木構建筑的已有研究成果與各類史料。基于復原史料的可信度圈層[36],唐長安高等級墓葬壁畫中的建筑圖像與朝元閣的關聯性最高,在復原研究中應當優先參考,作為主體樓閣構架和附屬建筑鋪作的史料依據。甘肅敦煌莫高窟盛唐壁畫、唐五代木構建筑、遼代木構建筑與朝元閣的關聯性依次降低,為主體樓閣的鋪作、層高和附屬建筑屋架提供了復原參考。此外,柱高、舉高以及各類木構件尺寸仍以《營造法式》制度最為詳盡。參考上述史料,能夠在皇家屬性與時代特征的框架下推定盡可能合理的立面形制。
闕名《朝元閣賦》以“聳百尺之彌高”估算出主體樓閣的大致高度。從唐代皇家木構樓閣的文獻史料來看,“百尺”標定的高度區間應屬可信。盛唐中期建成的武后明堂總高294尺,相當于一座純木構的三層樓閣,代表了唐代木構樓閣的極限高度,說明百尺高的木構樓閣以盛唐中期的皇家建筑技術完全可以實現[37]。而唐穆宗在大明宮內籌建百尺樓的史事進一步表明,唐代皇家木構樓閣存在以百尺標定高度區間的慣例[38]。

圖一一 朝元閣建筑群上層夯土臺頂一層平面復原圖

圖一二 朝元閣建筑群上層夯土臺頂二層平面復原圖
根據遼代多層木構建筑的尺度規律,可以進一步推算主體樓閣的層高與層數。根據山西應縣佛宮寺釋迦塔和天津薊縣獨樂寺觀音閣的研究成果,遼代木構多層建筑存在以柱高作為高度與平面尺寸模數的現象[39]。具言之,底層柱高作為基本模數,等于當心間面闊和各層柱高,其中上層柱高包括柱下鋪作層高,頂層柱高取柱頭至中平槫的高度。據此推算主體樓閣各層柱高大致等于當心間面闊16.5尺,加上5.72米高的上層夯土臺,在百尺的高度區間內可以容納四至五層結構柱。
參考唐長安高等級墓葬壁畫中的木構樓閣圖像,復原主體樓閣的構架形式與現存遼代多層木構建筑相同,在兩層外檐柱之間設置平坐暗層,下檐柱、平坐柱、上檐柱、上檐柱頭至中平槫的高度均為16.5尺。根據已發表的唐長安高等級墓葬壁畫,可知高等級木構圖像的構架形式可以劃分為四個類型。A型木構樓閣設有下檐,但無平坐斗栱,上層欄干與腰檐博脊相接(圖一三[40])。B型木構樓閣設有平坐斗栱,但無下檐(圖一四[41])。C型木構樓閣同時設置下檐和平坐斗栱,下檐面闊多于平坐兩間,相當于B型樓閣在平坐外周增加了進深一間的副階(圖三)。D型木構樓閣同樣設置下檐和平坐斗栱,但下檐和平坐面闊間數相等,應當設有與現存遼代多層木構建筑相同的平坐暗層(圖一五[42])。據闕名《朝元閣賦》“飛重檐于日下”可知主體樓閣的屋檐不少于兩層,加之面闊三間、進深三間,上層柱只能與下檐柱垂直壘疊,采用D型構架。

圖一三 陜西禮泉昭陵長樂公主墓墓道北壁壁畫中的樓閣圖像

圖一四 陜西三原李壽墓墓室北壁東部樂舞圖中的樓閣圖像

圖一五 陜西三原李壽墓墓道北壁的樓閣圖像

圖一六 敦煌莫高窟148 窟東壁北側藥師經變中的樓閣鋪作圖像
闕名《朝元閣賦》有“疊千栱于云間”的記載,可知主體樓閣的斗栱出跳層數較多,呈現出華麗的建筑風格。敦煌莫高窟盛唐壁畫、唐五代木構建筑、遼代多層木構建筑均以七鋪作為斗栱層數的極值。敦煌莫高窟148窟東壁北側藥師經變在主殿后側的樓閣二層檐下出現了雙杪雙下昂的七鋪作斗栱,是七鋪作斗栱用于樓閣的最早史料(圖一六[43])。唐五代木構建筑中,山西五臺山佛光寺東大殿、山西平遙鎮國寺萬佛殿、福州華林寺大殿均采用七鋪作斗栱,后兩例均為面闊三間、進深三間的小殿,說明七鋪作斗栱可以與小規模柱網配合使用。以遼代多層木構建筑以天津薊縣獨樂寺觀音閣為例,可知表面七鋪作斗栱可以同時施于樓閣上、下檐。綜合賦文記載與上述史料,推測主體樓閣很可能采用七鋪作斗栱,以凸顯禁苑主體建筑的重要地位與華麗風格(圖一七)。其中,上檐柱頭鋪作參考148窟東壁北側藥師經變復原為雙杪雙下昂,下檐柱頭鋪作參考薊縣獨樂寺觀音閣復原為四杪七鋪作斗栱,一、三跳偷心,二、四條計心重栱,橑風槫下施令拱、替木,出批竹昂形耍頭。平坐柱頭鋪作參考薊縣獨樂寺觀音閣復原為三杪六鋪作計心重栱。補間鋪作均減柱頭鋪作一鋪,下方拱眼壁彩繪人字栱。
錢起和闕名《朝元閣賦》分別有“虹梁天近”“蓮井雕梁之彩錯”的描寫。由“虹梁”“蓮井”可知主體樓閣采用殿閣型屋架。月梁、草架形制可以參考五臺山佛光寺東大殿復原。藻井參考《營造法式》中形制最繁復的斗八藻井復原[44],符合華麗的禁苑建筑風格。柱網通進深與通面闊的比例小于1:2,復原屋頂采用歇山頂[45],正脊兩端施鴟吻。屋頂參考《營造法式》舉折制度[46],同時考慮上檐柱頭至中平槫高16.5尺的層高規律,復原舉高為四分中舉一分。椽徑、檐出均依據《營造法式》殿閣制度復原(表四)。

圖一七 主體樓閣鋪作復原圖
闕名《朝元閣賦》另有“綺窗網戶之虛閑”的描寫。已有研究根據唐詩等文獻史料中的門窗記載,可知初唐時期的門窗已存在各種繁復紋樣,尤為皇宮苑囿、貴族宅邸等追求華麗的場合所喜用[47]。據此復原主體樓閣各層外檐設置網紋格眼的格子門。彩畫復原為唐代盛行的赤白造。
發掘簡報復原出不同尺寸的唐代鴟吻原件最小數量,為中段廊屋等附屬建筑的屋頂復原提供了實物證據。唐代鴟吻呈現出三等尺寸,由大到小不少于3件、5件、4件。由于主體樓閣采用2件鴟吻,出土的三等鴟吻應與較小的三等銘文板等級對應,全部用于附屬建筑。據此,中段廊屋至少采用3件鴟吻,可以推定必然采用雙坡屋頂。參考敦煌壁畫中的盛唐廊屋圖像(圖一八[48]),復原中段廊屋采用懸山頂,北、東、西三檐屋脊交接處施合角鴟吻。廊屋進深一間,屋架復原為兩椽,在平梁上施叉手支撐捧節令栱、脊槫,東、西檐南端出際直抵臺壁,檐口施水槽以防侵蝕臺壁。舉高依據《營造法式》兩椽屋制度復原為四分中舉一分。另據《營造法式》余屋制度,復原檐出與飛子總長5.6尺,大于東、西檐柱縫至臺基外緣的距離(表四)。

圖一八 敦煌莫高窟172 窟北壁的雙坡懸山頂廊屋圖像

表四 八座建筑單體的立面形制復原
中段廊屋的材等在朝元閣建筑群中屬于第二等,參考唐長安高等級墓葬壁畫中附屬建筑的斗栱組合(圖一九[49]),復原中段廊屋柱頭鋪作采用較高等級的一斗三升,補間鋪作施人字栱。外檐柱高依據《營造法式》制度,復原與當心間面闊相等為14尺。依據西段廊屋出土的影作木構彩畫,可知內檐鋪作繪于臺壁上,復原內檐不施斗栱,柱頭直接支撐承椽方。

圖一九 懿德太子墓天井與甬道東壁鋪作圖像
中段廊屋東、西檐的當心間和南次間出土地栿遺跡,可知柱間設有木裝修,推測可能用作門屋。參考主體樓閣的外檐裝修,復原東、西檐當心間和南次間外檐施網紋格眼的格子窗,當心間北側內外柱間施網紋格眼的格子門。彩畫復原為唐代盛行的赤白造。
兩座踏道屋頂等級屬于第三等,依據鴟吻原件的復原成果,至少采用5件鴟吻,可以推定第一段踏步和轉角平臺的兩段屋架均為雙坡頂。具體形制復原與中段廊屋相同,采用進深兩椽的懸山頂,在平梁上依次施叉手、捧節令栱、脊槫,舉高四分中舉一分。考慮到第一段踏步與中段廊屋東、西檐共用一列壁柱,屋頂落水由中段廊屋屋頂承接,椽子上方無需加設飛子,依據《營造法式》余屋制度,復原檐出3尺(表四)。
第一段踏步的內側暗柱隨踏步而升高,可知屋頂同樣隨踏步抬升,形似爬山廊。由于內檐北端減柱,闌額需搭接在中段廊屋承椽方上,據中段廊屋復原成果可以推算北端梁栿下皮高16.25尺。南側兩根梁栿分別位于第13級、第25級踏步上方,依次升高4.8尺,據此推算第一根梁栿與北端梁栿等高,第二根梁栿抬高5尺,分別高于下方踏步11.45、11.65尺,與踏步面闊基本相等,便于穿行,由此構成兩段階梯狀抬升的懸山屋頂。第二段屋架南端出際至轉角平臺檐下。
轉角平臺與第二段踏步的屋架相連,踏步頂端高于轉角平臺6.4尺,據此復原柱高17尺,頂端梁栿高于踏步10.6尺。上層臺頂的圍廊柱高依據《營造法式》復原與面闊相等,東圍廊13尺,西圍廊12.5尺。
考慮到踏道與中段廊屋構架相連,復原鋪作形式相同,柱頭施一斗三升,補間施人字栱。參考主體樓閣外檐,復原上層臺頂的圍廊外檐施格子窗利于防衛。彩畫復原為唐代盛行的赤白造。
上層夯土臺臺基平坐北端由暗柱支撐,南側在夯土臺頂施地栿。依據《營造法式》平坐制度,復原鋪作內逐間安草栿,上方依次施鋪板方、地面板、勾欄,南端當心間施木構踏道。地栿高度復原為1.4尺,由于北端柱頭與地栿上皮等高,當心間和次間的4個暗柱柱身總長15.2尺。參考唐長安高等級壁畫中的臺基平坐圖像,復原平坐鋪作比主體樓閣下檐柱頭鋪作減少一鋪,柱頭采用三杪六鋪作計心重栱,補間減少一鋪并在下方拱眼壁彩繪人字栱(表四)。以材高復原值6寸,鋪作總高3.6尺,平坐地面與兩層夯土臺頂的高差分別為5尺、24尺。
西段廊屋、西亭、中段廊屋北側附屬屋架在建筑群中等級最低,至少采用4件鴟吻,可知屋頂均為雙坡,具體形制復原與踏道相同。西段廊屋南端出際至東西向廊屋檐下,西亭西側出際至中段廊屋檐下。中段廊屋北側附屬屋架的出際長度依據《營造法式》制度復原為2尺。鋪作參考唐長安高等級墓葬壁畫中的甬道斗栱(圖一九),復原柱頭僅施櫨斗,無補間鋪作。西段廊屋和西亭的柱高依據《營造法式》制度復原與面闊相等,分別為12尺、10尺。中段廊屋北側附屬屋架的梁栿內側插入中段廊屋北檐柱,梁高據《營造法式》制度復原為8.4寸[50],可以推算附屬屋架外檐柱頭低于中段廊屋北檐柱頭1.32尺,臺基以上柱高12.68尺,加上夯土內柱腳的總長為17.4尺(表四)。西段廊屋和中段廊屋北側附屬屋架的外檐參考主體樓閣,復原施格子窗利于防衛。西亭復原為開敞亭榭。彩畫復原為唐代盛行的赤白造。

圖二〇 朝元閣建筑群橫剖面復原圖
綜上可以繪制出建筑群的剖面、立面和外觀形象復原圖(圖二〇~二三)。
本文基于發掘簡報公布的遺跡遺物復原出朝元閣在盛唐始建時期的完整形制。其中,出土遺跡遺物呈現的群體等級秩序與特殊構架形式,以考古實物補充了史籍記載之闕,深化了對這座盛唐皇家山地建筑營造特色的認識。

圖二一 朝元閣建筑群北立面復原圖
在群體等級秩序方面,發掘簡報公布的平面遺跡和出土瓦件呈現出四個尺寸等級,揭示出這座皇家建筑群的等級配置方法。從復原成果來看,朝元閣建筑群共包含八個建筑單體,配置以四個不同等級的柱網、瓦件和材等,由此形成四個建筑等級。這一等級序列不僅將八個建筑單體組織成秩序井然的建筑群,更重要的是在主體樓閣與附屬建筑之間形成顯著的等級對比,使得平面規模有限的主體樓閣在進深兩椽的懸山頂廊屋的反襯之下,獲得了超過實際規模的宏大觀感。
在特殊構架形式方面,遺址出土的大量暗柱、栽柱指向諸多非常規的構架形式。從柱基結構來看,這些暗柱、栽柱全部順應山巔地形而設。其中,上層夯土臺壁內的暗柱利用兩層夯土臺之間的自然高差,構成中段廊屋、兩座踏道、西段廊屋、西亭、臺基平坐的結構柱,節省了結構柱占據的建筑空間;下層夯土臺外緣的栽柱將柱腳埋設在夯土臺基內,在擴大建筑空間的同時保證了臺基外緣的構架穩定。從復原成果來看,這些暗柱、栽柱基于山巔地形的合理利用,自然形成多種特殊構架形式,使朝元閣呈現出山巔樓閣特有的層疊外觀,與長安城內的樓閣建筑形成顯著差異。
從唐代正史和賦文記載來看,朝元閣坐落于唐玄宗最鐘愛的離宮華清宮禁苑之巔,為順應天寶年間的崇道國策而建,建成之后不僅唐玄宗多次登臨,而且被選作進士省試賦的歌頌對象,老子顯形的祥瑞亦發生于此,因而朝元閣被賦予了重要的政治宗教象征意義[51]。從朝元閣遺址的復原研究成果來看,朝元閣在離宮禁苑山巔利用建筑等級配置與特殊構架組合,塑造出具有標志性的建筑形象,與史籍記載的重要政治宗教象征意義形成互證,為遺址價值的科學闡釋提供了建筑史料基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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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同[4]:73.唐宋建筑的“整數尺開間制”借鑒自日本奈良建筑研究的“完數柱間制”,由張十慶先生在20世紀90年代引入唐宋建筑研究領域。該理論認為唐宋建筑的面闊、進深、架高作為整體設計尺寸,采用整尺和半尺制,數據簡潔,便于控制,構成了營造尺復原的理論依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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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同[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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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同[16]b:126.根據《營造法式》大木作制度,梁、柱等大木作構件的截面份數一般以“材”“栔”為基本模數,有時也采用5份的整倍數,如四椽至六椽屋平梁廣35份。在21.1~30.1份的取值區間內,24份為栔高的四倍,25份為5份的5倍,30份為材高的兩倍,是三個可能性較大的柱徑份數取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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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同[2].根據建筑考古學的遺址復原方法,遺址復原研究的史料可信度依據其與待復原遺址在時空與類型上的關聯,構成了一種中心發散的圈層結構。復原研究依據“內圈優先”的原則選用史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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