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勒·斯威夫特，越是逆風越是火

高塬

圖為2023年11月17日，泰勒·斯威夫特在巴西里約熱內盧時代巡回演唱會的舞臺上表演。

2023年的最后一晚，人們有千萬種方式來為這一夜打造儀式感。而對于泰勒·斯威夫特的中國粉絲來說，也許電影院是最好的選擇——不是看電影，而是聽一場近3小時的演唱會，和全球7萬人一起，在不同時空，發出同樣的尖叫。

2023年12月31日，音樂紀錄電影《泰勒·斯威夫特：時代巡回演唱會》在中國上映，這是泰勒2023年度世界巡演的電影版本，幾乎集結了她自出道以來的所有音樂作品，回顧了她“成為泰勒·斯威夫特”的近15年音樂歷程。電影院的海報上，泰勒緊握話筒，昂首站在一團紅粉色背景前，目視遠方。

就在兩周前，美國《時代》周刊評出2023年度人物，正是泰勒·斯威夫特，一個社交媒體賬號粉絲數2.46億的超級明星，被中國粉絲昵稱為霉霉。

從賓夕法尼亞圣誕樹農場到美國鄉村音樂發源地納什維爾，這個34歲的女歌手，以令人目不暇接的花步，走向全世界。

泰勒的房間一直掛著祖母的照片，這位花腔女高音歌劇演員2003年與世長辭，生前曾不遺余力地支持泰勒的音樂夢想。11歲那年，在泰勒的央求下，母親帶著她驅車來到田納西州首府納什維爾向當地的音樂公司提交作品磁帶，卻遭到了拒絕。2005年，在納什維爾的藍鳥咖啡館，當時還是夢工廠唱片公司高管的斯科特·博爾切塔向泰勒拋出了橄欖枝，他就是后來大機器公司的創始人，那個將泰勒一手捧紅的伯樂。至此，命運的齒輪開始轉動，推著她一步步成為了今天的泰勒·斯威夫特。

“泰勒雖然以鄉村音樂出道，但她的創作不是圍繞女人、啤酒、馬這些傳統鄉村元素，她講自己在學校的事情、青春期愛情的悸動、羅密歐與朱麗葉的少女夢。這為美國傳統鄉村音樂擴展了方向和主題，注入了清新的活力，契合了當時美國鄉村音樂的時代發展需求，使其在當代音樂界得到了更多的認可和尊重。”知名樂評人梁曉輝告訴環球人物記者，“2012年之后，她又積極推動鄉村音樂與流行音樂的融合。以絕對包容開放的姿態，找最好的制作人操刀，制作了許多具有強烈個人風格的經典專輯，逐步奠定了其在歐美流行樂壇頂級水平創作人的地位。”

而不管曲風、流派如何變化，我手寫我心，始終是泰勒的特色。

身處歐美娛樂圈的“暴風眼”，她毫不避諱以自己的戀情為素材，寫分手、背叛、欺騙；公開回懟樂壇霸凌、同行陷害、職場性騷擾等丑陋面。“不管是誰，把這些講出來都需要很大的勇氣。”資深“霉粉”宋宋說，“后來我發現，其實這些都是我們真實生活中會遇到的困境。所以每當我感到無助時，我會下意識地想去她的歌里尋求幫助和安慰。”

“20世紀六七十年代的年輕人，普遍關注社會議題。而世界范圍內，千禧年后成長起來的這代人，都深受個體主義、互聯網技術的影響，他們更加關注自我與內心世界。所以你看泰勒的歌詞里，‘我’出現的次數遠遠超過‘你’‘你們’。所以她是對時代情緒非常敏感的創作者。好的音樂創作就該是這樣，它觀照一代人的生活本身。這種時代性讓創作者的藝術人生更加完整，使其躍升為一個具有人格魅力、精神感召力的榜樣。”梁曉輝補充道，“泰勒的歌，是當下世界流行音樂領域內的最大公約數，它激勵著無數平凡女性，去過自己想要的生活。”

在總結泰勒的2023年時，有媒體用了“核聚變”這樣一個詞，這一物理名詞的本義是指，原子核互相碰撞，生成新的質量更重的原子核的過程。事實上，泰勒的碰撞和能量爆發不只發生在2023年，而是貫穿她的職業生涯與人生軌跡。

最早的碰撞發生在2009年9月13日那晚。MTV音樂電視大獎頒獎現場，泰勒憑借單曲《與我同在》拿下“最佳女歌手錄影帶獎”。上臺領獎時，她獲獎感言還沒說完，就被沖上臺的美國說唱男歌手坎耶·維斯特打斷，他奪過話筒喊道：“泰勒我真為你高興，我會讓你說完，但是碧昂斯（另一位美國女歌手）才是最棒的，永遠！”當年不到20歲的泰勒面對如此尷尬的場景，手足無措。最后，她沒有說什么，轉身走下舞臺，到了后臺才忍不住哭了出來。

風波并未就此結束，反而越鬧越兇。身處輿論的漩渦，泰勒被接連網暴，人們跟風在她的社交媒體賬號下打出蛇的表情符，咒罵她的惡毒，甚至在其家門口掛上遺像。

重壓之下，她選擇退網。而一年后，帶著新專輯《名譽》重返樂壇的泰勒，用最有力的武器——原創歌曲——反擊了對手和黑粉，殺了個漂亮的回馬槍。

“我并沒有忘記，那些發生在我身上的可怕的事情，它們是故事轉折的開始。”如今，泰勒坦言，自己曾花很大的功夫去理解這些不愉快的人生插曲，直至與過去和解。

近些年，泰勒又因為版權糾紛，選擇與資本硬剛。

2019年6月，彼時，泰勒所在的大機器公司將被收購，她過往在此公司發行的6張專輯母帶也將歸新公司所有。然而，泰勒聲稱，收購事宜是在她不知情的情況下展開的；不僅如此，公司與收購方還禁止她在全美音樂獎和中國的天貓“雙11”晚會上演出自己的舊專輯曲目，相關紀錄片中也不能出現舊曲目的片段，這讓泰勒大為光火。

在美國音樂行業，一首歌的母帶，又稱錄音版權，歸唱片的制作方所有，所有副本都是由它制作。根據法律規定，擁有母帶錄音意味著擁有制作、銷售、發行副本的權利，任何想要復制錄音的人都必須獲得主權利所有者的許可。

“我強烈地感覺到，分享發生在我身上的事情可以改變其他藝術家的想法，幫助他們避免類似的命運。”最后，像她從前無數次做的那樣，泰勒打破沉默，把問題攤在桌面上，借助社交媒體的力量向對方施壓。

針對美國的音樂版權，梁曉輝分析道：“在這場母帶糾紛中，作為一名創作人，泰勒其實是在反對傳統的行規。她希望增加原創音樂人的話語權。站在歌手的角度來講，她自己寫的拿回版權似乎是理所應當；但站在制作公司的角度，他們捧紅一個歌手需要耗費大量資源、制作成本、包裝費用等，也應得到一定回報。法律有其制定的原因和邏輯，它可能不合理，但是合法。”

泰勒早期以鄉村音樂歌手的身份為人所知。

《1989（泰勒版）》專輯封面。

眼看拿不回母帶，同年11月，泰勒便立即著手自己重新錄制舊專輯。每一張重錄專輯都力求復刻原版所有樂器的編排和演奏。一直到2023年10月27日，第四張重制專輯《1989（泰勒版）》正式發行，一舉創下了她個人專輯銷售的最好成績，雖然大家早就預計其會收獲不錯的成績，但銷售數據還是震驚了整個音樂圈。

梁曉輝直言：“音樂圈最怕的就是大家對你沒有期待了，但泰勒總能用自己的音樂創作回應眾人目光，這也是為什么她總能絕地反擊的重要原因。”

重錄專輯時，再唱起《與我同在》，原來那個頂著金發泡面頭，“站在看臺，做夢希望暗戀的男生發現自己”的19歲女孩，已洗盡鉛華，成了登上頂峰的天后。如今，她略顯深沉的嗓音已然把這首“少女的祈禱”唱成了一封寫給自己的“笑忘書”。時間的河流里，兇惡的對手、吵鬧的黑粉、膽怯的自我都不見了，唯有泰勒·艾莉森·斯威夫特，一葉輕舟，順流而下，過萬重山。

《時代》周刊雜志主編薩姆·雅各布斯在評價泰勒時說：“她將藝術和商業結合在一起，釋放出歷史性的力量”，“她找到了一種超越國界成為‘發光源’的方法”。

泰勒2023年的世界巡演，能完美詮釋出何為“藝術與商業結合”。2023年3月18日，從美國格蘭岱爾出發，她開啟了自己的第六次巡演——時代巡回演唱會。“這是一次穿越我職業生涯的音樂時代旅程。”泰勒說，也是她迄今為止規模最大、時間最長的一次巡演。這次巡演的魅力，不僅僅是音樂本身，更有感人的故事、令人難忘的音樂現場以及驚艷的舞臺設計，它們都是演唱會不可或缺的一部分。66場演唱會下來，有機構預測，其將創收50億美元，“霉霉經濟學”由此得名。

“我知道這次巡演的難度遠超過我過去所做的任何事情。粉絲們為了買到門票付出了太多，而我想為他們帶來一場比他們預想還要長的演出。”正是為了滿足不能親眼觀看演唱會的粉絲的需求，泰勒才產生了推出巡演電影的想法。該片在海外上映后，獲得了吉尼斯世界紀錄“史上全球票房最高的音樂會電影”認證，票房甚至超越了多部好萊塢商業大片。

“作為世界流行音樂產業的一個顯著符號，用演唱會的形式回顧泰勒的音樂旅程，肯定是一場暢快的視聽體驗。而對于中國聽眾來說，這背后其實也包涵了80、90一代的青春回憶和懷舊之情。”梁曉輝說。

身為“80后”的梁曉輝，當初就是聽著泰勒的打口碟，認識了這個抱著吉他、邊彈邊唱的創作型歌手；流媒體上泰勒的數字專輯陪伴著一批“90后”樂迷，從中學到職場，從懵懂青春到為人父母；作為一名“95后”，宋宋從高中成為“霉粉”，看著她從鄉村音樂歌手成為世界流行音樂天后。宋宋對記者說：“我很年輕，霉霉也很年輕，我們還有很長的路程可以陪伴彼此。”

為別人帶來歡樂的人，大多自身也散發著愉悅的能量。在演唱會現場，泰勒毫不掩飾自己高漲的情緒，她說：“我們應該慶祝，為你是誰、從何處來、到哪里去。”接著，又用了洪亮的嗓音問道：“難道你不快樂嗎？”

今天，人們格外需要這樣一股令人愉悅的空氣，從青春的美好記憶中收獲面對未來的信心和勇氣，哪怕是一份最簡單的快樂心情。作為一名歌手，能提供這樣的情緒價值，這就夠了。

美國著名創作歌手。1989 年 12 月 13 日出生于賓夕法尼亞州。2006年以演唱鄉村音樂正式出道，之后成長為美國流行音樂巨星。根據其2023年巡演錄制的音樂紀錄電影《泰勒·斯威夫特：時代巡回演唱會》，創下“全球票房最高的音樂會電影”紀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