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而有翼（組詩）

蘇末

秋風赦免

風起時，母親會手執竹竿

在田埂邊的杮樹下，仰起陽光中

慈悲的臉

當她把籃筐裝滿，一個孩子

長大后，也能持續得到的甜

她就是美與愛之神！

當她在稻田里，弓腰埋頭

把自己的形象永遠放在

夕陽里，她是不知道自己已成為

美與愛化身的神！

我愿秋風赦免母親對于

美與愛的不自知

也赦免把稻穗壓彎的穗粒

赦免結得滿樹都是，把樹梢壓彎的果子

赦免一切不自知的美與愛

赦免一切不自知的善！

只此青綠

他們都下河了。岸邊的蘆葦

香椿、苦楝樹的倒影，加深了河水的

無欲望。蝴蝶與鳥帶著

各自的迅疾，消逝在叢林的寂靜里

時間在河水中撲騰，不時讓游魚

吐出一圈圈氣泡

來呀！他們喊我，笑聲中充滿了

對一個少女的戲謔

他們上岸了，背著滿筐漁獲以及一座村莊

在水中淡淡的草腥味

我仍是一個少女，尚未掌握

儲藏這種氣息的技藝。只獲得了

一個青綠色的倒影

并且很快，也從河面上消失了

生而有翼

那是你幼年常見的星空

靜謐、曠遠……所以，從前藤椅上

為你搖扇的老人，又近在咫尺了

牽牛、織女星又回到

你耳中的傳說了。冰鎮西瓜

將母親切分的動作又變為

你得到的一種偏愛了

在那樣的夜晚，一些披著

星輝的人，不可能不敦厚

他們挑著的籮筐

不可能不沉實

你坐在卸完貨的空筐子里玩耍

從他們的眼睛里，不可能不知道

自己就是劃過夜空降臨的

類似星子一樣的東西

不可能不知道，那樣的東西

生來就有光。生來就能

在一些人的懷抱里

撲閃著還沒

完全長好的翅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