摩爾定律視域下的信息社會財富邏輯

◎ 丁元竹

提 要: 自20 世紀中葉以來，基于摩爾定律的半導體信息技術革命帶來了新的生產方式。網絡效應，塑造了新的人類關系網絡，創造了不同于以往的生產資料和勞動占有方式。在這個過程中，一些特點是前所未有的：摩爾定律本身、網絡效應、顛覆性發展、迭代進步、虛擬化、風險投資、眾籌、眾包，等等，這些因素重塑了信息社會的財富邏輯。政策研究和整個社會要意識到芯片技術對收入分配和財富聚集的潛在影響，據此制定政策和規則，接入網絡系統、促進算法透明，解決網絡驅動型行業內的權力集中問題。政府相關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人員培訓、管理方式都面臨著新挑戰新任務。政府治理能力現代化比任何時候都值得深入研究，這不單在制度層面上，更應在技術層面上。

一、芯片技術進步的經濟社會內涵

本文試圖探索信息時代的財富邏輯，出發點是托馬斯·皮凱蒂（Thomas Piketty）在其《21 世紀資本論》中形成的認知，“財富分配長期動態變化的結果可能很可怕，特別是考慮到初始資本規模不同會直接導致資本收益率顯著不同，以及全球范圍內正在發生的財富分配的分化，這些因素都會不斷加劇財富的不平等。”①[法]托馬斯·皮凱蒂：《21 世紀資本論》，巴曙松等譯，中信出版社2014 年版，第590 頁。皮凱蒂對“初始資本規模不同會直接導致資本收益率不同”給予了高度關注，抓到了新時代財富邏輯的基本特征之一。只是，本文另有認識，認為探索20 世紀以來的財富邏輯不能忽視技術因素，尤其是信息技術。這里主要討論描述尖端芯片發展的經驗定律，摩爾定律在財富邏輯中的角色。

目前，國內外對信息社會環境下的財富邏輯已有諸多研究。一是網絡理論。該理論側重個體、群體，和數字平臺之間的關聯，分析和解釋信息資源如何通過網絡連接影響財富分配。①CFI Team，Network Effect，Existing users benefit from the addition of more users，Published December 9, 2019，Updated May 15, 2023，https://corporatefinanceinstitute.com/resources/economics/what-is-network-effect/?nowprocket=1.二是數字資本主義。該理論關注信息技術和數字平臺如何塑造經濟體系，把數字資產、數據、網絡效應等要素納入財富創造和財富分配中研究，強調數字平臺、算法和用戶生成內容在現代經濟數字化、貨幣化中的角色。②Daniel Schiller，Digital Capitalism: Networking the Global Market System，The MIT Press，1999.三是平臺經濟理論。該理論側重數字平臺作為生產者和消費者的鏈接環節，探討平臺基礎上的商業模式，例如亞馬遜、優步、Airbnb、騰訊、阿里巴巴、京東等。該理論聚焦平臺的所有者，產品和服務提供商與用戶之間的動態權利關系，以及由此產生的收入和財富差距。③Bruno Jullien, Wilfried Sand-Zantman，The Economics of Platforms: A Theory Guide for Competition Policy，Information Economics and Policy，Volume 54, March 2021.四是數字勞動理論。該理論跟蹤和考察數字時代就業形態變化，探索數字技術、信息系統怎樣重塑勞動力市場、雇傭關系和收入分配，它覆蓋了人們經常討論的零工工作、遠程工作、個人數據商品化等，并將其視為影響財富邏輯的因子。④Christian Fuch,The Digital Labour Theory of Value and Karl Marx in the Age of Facebook, YouTube, Twitter,and Weibo, file:///C:/Users/DING/AppData/Local/Microsoft/Windows/INetCache/IE/7T79GA69/CF_value.pdf.五是包容性的數字經濟。該理論認為，需要制定政策和法規，保障數字的公平獲取、機會均等和利益合理等，從彌合數字鴻溝、促進人們數字素養提升、解決技術獲取不平等問題諸多方面實現更加平等和公平的財富分配。⑤Eleanor Carey, Ida Mc Donnell,Powering an inclusive digital future,https://www.oecd-ilibrary.org/sites/9daec555-en/index.html?itemId=/content/component/9daec555-en.以上理論豐富了人們對信息時代財富邏輯的認知，但從技術角度，尤其是從摩爾定律的內在機制思考信息時代的財富邏輯問題，還有待進一步加強和深化，這正是本文的出發點和研究目的。本文認為，數字時代的財富邏輯研究需要從經濟學、社會學、計算機科學等多個領域進行跨學科的綜合研究，堅持理論探索、歷史分析、實證研究有機統一，全面考慮技術創新、經濟增長、社會結構、政策干預之間的相互關系、相互作用，形成細致準確的信息時代財富增長和分配解釋框架。

二、摩爾定律及其定義的信息產業發展邏輯

進入20 世紀60 年代，電子產業在真正意義上成為信息產業，產生了高端技術，開辟了新型市場，創造了新型用戶。這場技術革命中，尖端芯片成為21 世紀的“石油”。尖端芯片是各國競爭，尤其是大國競爭的關鍵。它不僅決定了世界格局，也對各國經濟社會結構產生了深刻影響。

“芯片是由幾百萬個甚至幾十億個晶體管組成的網絡，通過一個個微小的晶體管電子開關來處理和存儲這兩個數字，并將圖像、聲音和無線電波等真實世界的感知轉換成無數個1 和0。”⑥〔美〕克里斯·米勒：《芯片戰爭：世界最關鍵技術的爭奪戰》，蔡樹軍譯，浙江人民出版社2023 年版，第3 頁。機器人從傳感器獲取觸覺信息抓取物體；通過聽覺信息聽到物體搖動的聲音；通過多個角度觀察物體，獲取聽覺信息；機器人還會對各種數據進行綜合分析，做出判斷，這些都離不開半導體處理器。半導體處理器是人工智能的基礎原件。20世紀60 年代，美國西部出現了蓬勃發展的態勢，科技人員抓住牛市這一重大機遇，開始新一輪創業，在一年之內造就了在未來數十年中領跑信息產業的硅谷企業。

戈登·摩爾（Gordon Moore）是英特爾公司的聯合創始人。他于1956 年加入威廉·肖克利（William Shockley）1955 年在硅谷創辦的肖克利半導體實驗室，后者在貝爾實驗室工作期間與他人合作發明了被稱為“20 世紀最重要發明”的晶體管，引導美國“硅谷”走向電子產業新時代，榮獲了1956 年諾貝爾物理學獎。在肖克利實驗室，摩爾與同事們合作開發了人類歷史上第一個硅晶體管。1957 年，摩爾與團隊的六名成員成立了自己的公司仙童半導體（Fairchild Semiconductor）。1968 年，摩爾和英特爾聯合創始人羅伯特·諾伊斯（Robert Noyce）離開仙童，創辦了英特爾公司（Intel Corporation），摩爾在英特爾歷任首席執行官、董事長。英特爾是半導體行業發展的主要推動者，創造了一系列革命性產品，包括徹底改變了計算的微處理器。摩爾在英特爾的工作和對計算能力增長的細致觀察，塑造了現代電子產業格局。

摩爾最出名的也許是對電子產業格局的觀察和描述，即后來被稱為的“摩爾定律”：“芯片不但會更小、更可靠、耗電更少，而且還會更便宜，這將會改變整個世界。”①〔美〕阿薩德·薩克雷、戴維·布洛克、雷切爾·瓊斯：《摩爾神話：硅谷數字革命先驅的傳奇人生》，黃亞晶譯，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2017 年版，第5 頁。1965 年，他在美國《電子學》雜志發表了一篇關于未來集成電路的短文，預測未來至少十年內，“仙童每年都會將硅芯片上的器件數量增加一倍。如果這樣的話，到1975 年，集成電路中將有65000 個微型晶體管。這不僅會創造更多的計算能力，還能降低每個晶體管的價格。隨著成本下降，用戶數量也會增加。”②〔美〕克里斯·米勒：《芯片戰爭：世界最關鍵技術的爭奪戰》，蔡樹軍譯，浙江人民出版社2023 年版，第35 頁。這就是說，硅芯片上的晶體管數量大約每兩年翻一番，推動計算能力呈指數級增長，計算機處理能力增加，成本隨著時間推移降低。摩爾定律既是一個技術定律，即關于化學和硅晶體管的作用及其技術趨勢的定律，也是一個市場定律，即關于商業模式以指數曲線增長和變化的規模效益和市場運行定律。摩爾定律表達了技術快速迅捷、日積月累、迭代增長能力，確切描述了自1965 年摩爾定律提出以后以硅芯片為基礎的電子產業發展路徑——硅芯片制造成本不斷降低，硅芯片制造技術持續擴展。摩爾認為，更復雜的芯片會成為最便宜的產品形態，他也認識到，這樣的追求使得初創成本自然不會太低。摩爾相信，盡管初創成本昂貴，但經過持續和廣泛努力，實現芯片存儲能力倍增是可能的，更為重要的是，這種芯片會有更大的市場競爭力，市場競爭力也許是他更重要的動機。作為工程師和技術專家，摩爾可能對這種技術和商業模式的宏大社會背景考慮不多，事實上，隨著他的技術開發和他所提出的摩爾定律在現實中持續發揮作用，個人計算機迅速崛起并在互聯網基礎上創造了大量新型社會互動、人類網絡，人類生活發生了前所未有的變革，人們根據摩爾定律甚至預測了未來諸多的個人電子產品，且夢想成真。一方面，個人計算機和互聯網改變了世界；另一方面，基于晶體管生產出的個人計算機成就了20 世紀以來的英特爾。英特爾的成功之一表現在，1980 年它的營業收入達到8.55億美元、利潤近1 億美元，英特爾的股票市值不斷飆升。早在1966 年，摩爾還在仙童擔任總監期間，因仙童市值翻番，他本人就已進入富人階層，那年，他擁有的財產相當于今天的1000 萬美元。作為一個企業家和工程師，他的工作是把晶體管做成一種可能應用的商品，把試驗室技術變成制造技術，通過量產推向市場，實現技術開發和產品銷售的有機統一。在這個意義上，摩爾的工作不是基礎研究，摩爾定律也不是嚴格意義上的科學定律，而是一個經驗定律。推動摩爾定律得以實現的另外一個重要因素是創業者追求成功和財富的愿望，“正如仙童的一名員工在離開公司時填寫的離職問卷中所說：‘我—要—發—財。’”①〔美〕克里斯·米勒：《芯片戰爭：世界最關鍵技術的爭奪戰》，蔡樹軍譯，浙江人民出版社2023 年版，第37 頁。

摩爾定律所描述硅芯片復雜度持續翻番推動每一晶體管成本不斷降低是幫助人們理解20 世紀下半葉至今PC 機、移動終端，以及各種電子設備廣泛普及帶來深刻社會變化的技術基礎和商業模式基礎。這個時期，由于計算機、移動終端等電子設備戲劇性增長，芯片不斷占據各種PC、移動設備市場，英特爾更是大顯身手。“在初創期，從1968 年夏天到1972 年初，戈登還開辟了第二條戰線，用微處理器來實現數字邏輯。這個第二戰線有賴于他的信念，即通過軟件進行定制后，微處理器可以成為一種標準產品，既能用于控制，也能用來計算。”②〔美〕阿薩德·薩克雷、戴維·布洛克、雷切爾·瓊斯：《摩爾神話：硅谷數字革命先驅的傳奇人生》，黃亞晶譯，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2017 年版，第287 頁。如今，數字世界在摩爾定律推動下，智能手機、平板電腦以及各種社交媒體的電子化或數字化成就了人們的現代生活。到1975年，通用邏輯芯片可以大規模生產，英特爾建立了世界上最先進的晶體管生產線，奠定了信息工業革命的基礎。進入20 世紀80 年代，“個人計算機市場的迅速增長著實驚人。1980 年，美國人一共向幾十家電腦制造商購買了724 000 臺電腦。到了兩年后的1982 年，這個數量猛增，100 多家公司一共生產了280 萬臺電腦。在1981-1982年，美國有16%的學校配備了微型計算機。次年這個數字增加了一倍多，達到37%。”③〔美〕瑪格麗特·奧瑪拉：《硅谷密碼：科技創新如何重塑美國》，謝旎劼譯，中信出版社2022 年版，第209 頁。個人計算機出現后的另外一項驚人發明是互聯網——人們通過交付一筆固定費用把自己接入網絡世界。根據《2022 年國際統計年鑒》，到2021 年，美國每年百人擁有移動電話107.3 部、互聯網網民占總人口的比重2020 年為90.9%、2021 年每百人寬帶用戶37.7 人。④國家統計局：《2022 年國際統計年鑒》，中國統計出版社2023 年版，第289、290、292 頁。就世界范圍看，2021 年，每年百人擁有移動電話110 部、互聯網網民占總人口的比重在2020 年為59.6%、2021 年每百人寬帶用戶17.8 人。⑤國家統計局：《2022 年國際統計年鑒》，中國統計出版社2023 年版，第289、290、292 頁。硅谷以極其驚人的創業精神和獨特的創業生態鼓勵創業者創新和冒險，短短時間內產生了令人震驚的技術迭代和企業創新，使個人計算機成為大眾消費品。中國信息技術和信息產業起步盡管較晚，但在應用領域的發展實屬鳳毛麟角。2021 年，中國每年百人擁有移動電話121.5 部、互聯網網民占總人口的比重在2021 年為73.1%、2021 年每百人寬帶用戶37.6 人。⑥國家統計局：《2022 年國際統計年鑒》，中國統計出版社2023 年版，第289、290、292 頁。20世紀90 年代，“印度的技術產業在之前的10 年內規模猛增，印度還在寬帶基礎設施方面投入了大量資金，這意味著在班加羅爾這樣的高科技樞紐城市，其互聯網連接甚至比電力供應更穩定可靠，這使本地的軟件服務公司可以輕松接下對地球另一端的計算機進行編程的工作。”⑦〔美〕瑪格麗特·奧瑪拉：《硅谷密碼：科技創新如何重塑美國》，謝旎劼譯，中信出版社2022 年版，第377 頁。在大學，互聯網接入學生宿舍，大學生可以在宿舍互聯互通，大大便利了年輕一代在線社區發展。英特爾進入個人電腦領域，并壟斷了個人電腦的芯片銷售。技術只有在找到適合自己的市場時才能快速發展。個人計算機的迅速發展改變了人們的生活和工作方式，人們可以在家辦公、學習，這一方面意味著大量的利潤在市場領域產生；另一方面，也意味著在社會領域中人們之間的社會關系模式發生了深刻變化。

三、摩爾定律定義的信息產業財富聚集和分配邏輯

（一）芯片處理器技術進步定義的信息時代財富分配

計算機芯片為各種設備提供數字處理硬件基礎，從智能手機、計算機、電動汽車，到各種先進的戰機、船艦，以及各種自動化系統。一是掌握或獲得最先進微處理技術器就掌握了當代經濟增長、財富創造、科學發現、技術創新的殺手锏。那些從事微處理器和有能力開發生產先進芯片的企業和技術的個人具備技術和市場競爭優勢，增加了自己的財富積累，最近一個時期人們看到的馬斯克（Elon Reeve Musk）、黃仁勛（Jensen Huang）都屬于這類企業的代表人物。二是從企業員工層次看，計算機芯片的生產和設計需要專門的專業知識和技能，包括軟件開發、在線平臺等，這為財富積累創造了新的機會，有利于擁有有效駕馭數字技能和資源的個體和公司積聚財富。摩爾定律推動的計算機芯片快速發展重塑了信息產業和就業市場，為高科技領域發展創造了新的機會，包括軟件開發、數據分析、人工智能和網絡安全等領域對專業人員的需求，在這些行業工作的人員工資自然高于社會的平均水平，拉開與社會其他行業的收入差距。三是由于掌握技術需要，社會領域存在技術獲取的不平等現象，那些遭受技術排斥的社會成員與整個社會存在巨大鴻溝，加劇貧富差距。這些巨大鴻溝表現在國與國之間、地區與地區之間、群體與群體之間，以及人與人之間，表現在教育、就業機會等方面。四是由于信息技術廣泛應用和巨額利潤，半導體行業吸引了社會資金進入，持巨資的投資人從與芯片相關公司獲得巨額財務回報，而那些沒有投資能力的弱小投資者會與財富聚集失之交臂。五是摩爾定律提升了計算能力，推動了自動化、機器取代某些工作，提高了一些部門的生產效率，導致從事常規或重復性工作的崗位被替代。失去就業機會的人員不能再就業，會加劇收入不平等。

由于芯片生產的復雜性和需求規模不斷擴大，一些技術和部件生產、服務離岸外包給勞動力成本較低的國家，推動全球化經濟增長，提高了承擔外包任務的國家就業者收入，使大量發展中國家人口擺脫貧困，但也加劇了這些國家內部以及國家之間的收入不平等，形成了國與國之間的工資競爭。比較突出的情況發生在日本，后來又蔓延到亞洲四小龍。“在整個20 世紀60 年代，日本公司在知識產權方面支付了相當高的許可費，將芯片銷售總額的4.5%交給了仙童，3.5%交給了TI，2%交給了西部電器。美國芯片制造商很樂意轉讓他們的技術，因為日本公司似乎落后了幾年。”①〔美〕克里斯·米勒：《芯片戰爭：世界最關鍵技術的爭奪戰》，蔡樹軍譯，浙江人民出版社2023 年版，第53 頁。許多日本企業雖然設計和制造了計算機，但基本依賴美國硅谷設計的芯片。信息產業之所以能夠在日本獲得快速發展，是基于日本生產制造商能夠在商業模式上不斷創新，例如，索尼公司在芯片基礎上發展出了隨身聽、日立電視機，以及20 世紀80 年代流行音樂的合成器等。隨身聽與當時的健身熱結合，成為那個時代的現象級電子消費品。臺積電創始人張忠謀在臺灣設立了一家工廠，也就是現在的臺積電。大規模產業外包也給美國高科技產業帶來了巨大風險，不久，美國人發現了這個問題，他們開始考慮拯救美國的半導體產業。一方面，美國繞過日本加緊創新，超越日本的DRAM；另一方面，加緊布局中國臺灣地區和韓國，通過支持韓國參與，削弱日本的競爭力，美國重新奪回了半導體產業競爭優勢。美國憑借著自己的創新力和降低成本的技巧，擊敗了日本等競爭對手，這大約經歷了十幾年的時間。到目前為止，盡管包括中國臺灣地區的芯片制造和研發速度很快，美國在大多數芯片制造領域仍處于領先地位。英偉達公司成立后把自己的未來押在了人工智能，并將芯片制造外包給了臺積電，始終如一地堅持開發GPU。日本、韓國以及荷蘭，通過與美國芯片行業的深度融合，在半導體生產的主要環節占據主導地位。韓國和中國臺灣地區成了全世界最先進的微處理器的生產地。

當前，世界電子產業格局又在進行新一輪調整，目前看，印度、越南、印度尼西亞、巴西已經開始新的布局。

摩爾定律降低了科技行業企業家的進入門檻。隨著計算能力日趨強大、計算資源不斷增加、計算設備價格日趨降低、移動互聯無處不在無時不在，個人開展以自己為技術中心的業務迅速崛起，為那些善于使用計算技術的個人、企業家創造和積累財富提供了機會，例如網絡直播、直播帶貨等。

（二）摩爾定律定義了知識積累和數據處理的速度和能力

摩爾定律重要內涵之一就是，芯片進步提升知識積累、知識儲存和知識處理能力。一是知識儲存能力提升。在越來越小的硅芯片上儲存海量信息，通過在線形成大數據、云數據，ChatGPT出現后，各種各樣的數據，諸如公共數據集、公共網站、自有數據、眾包數據、合成數據都進入大模型，除合成數據，其他數據都可以通過互聯網采集。當這些數據在數字時代成為生產資料時，其意義是劃時代的。二是以芯片為基礎的數字處理能力提升。這意味著作為資源的數據賴以存儲和處理的物質載體不斷改善。硅芯片的摩爾定律意味著知識和數據呈現指數級增長與替代，及數據質量的迭代發展，最終加速數據資源積累。數據成為越來越重要的生產資料，硅芯片成為越來越重要的生產工具。這才是摩爾定律對經濟的根本影響。正如摩爾自己所說的，芯片每18 個月呈指數級增長。這個增長包括用戶量，用戶量增長又促進信息增長和信息技術提升。在這個互動過程中，數字不斷積累，奠定了當代數據資源和薪酬積累的基礎。三是在芯片迭代增長和互聯網效應基礎上形成信息聚集，硅芯片增長疊加和數據處理能力使知識經濟、數字經濟不僅成為可能，也使數字經濟發展速度和規模呈指數級增長，成為信息時代的基本財富。我們認為，可以把這種增長和數字處理能力稱之為知識經濟的發展定律，這個發展定律決定了數字經濟的形成，它所依賴的技術基礎和發展的規律，也是摩爾定律的基礎邏輯。從摩爾定律理解當代經濟包括數字經濟的基本內涵，在此基礎上理解海量數據，包括云數據、大數據和其他數據形式，以及在此基礎上建立起來的各種模型、算法，它們共同構成了數字經濟的技術構架和技術基礎，決定了現在和未來。要理解這個時代的財富邏輯，就必須理解數字以何種方式積累，以何種速度聚集。這些都離不開最基本的規律，即摩爾定律。摩爾定律提出的硅芯片增長速度，與數字經濟增長之間互為因果、互相促進，共同構成了當代世界經濟，特別是數字經濟的基本構架、基本邏輯。離開了任何一個方面，都無法理解當代的數字經濟與社會。

（三）網絡效應定義了市場規模和財富流向

當網絡上的產品或服務價值隨著使用增加時，會產生網絡效應。網絡效應在數字平臺和技術創新中發揮著決定性作用。隨著社交媒體、電子商務和線上交易等平臺吸引越來越多用戶，就會產生海量數據、廣泛社會關注和巨額交易。網絡為個體和企業進入全球市場和接觸更大客戶群提供了機會。互聯網降低了創業準入門檻。在線工具、資源和融資選擇等工具，使個體和企業家創辦初創公司更容易，這使一些公司可以通過數字平臺和全球連接積累財富。一是隨著越來越多的人使用或加入網絡，網絡產品、服務價值會增加，產生了積極循環。網絡規模擴展為個人或企業創造機會：為那些利用網絡增長并從中獲得收入的人帶來高收入，例如平臺所有者、技術開發人員，以及高級用戶。當然，并非所有人都能平等地利用網絡效應——被排斥在網絡之外或訪問受限的個人或企業會處于不利競爭地位，加劇現有不平等。網絡效應也為眾籌和眾包提供了技術支持。激勵性大獎賽為解決人才問題創造了環境。眾籌、眾包、激勵性大獎賽、風險投資機制成為創業創新的制度環境。二是網絡效應在財富積累中發揮作用。隨著網絡發展并占據主導地位，潛在競爭對手進入這個領域，出現贏家通吃，少數關鍵參與者獲取網絡的大部分價值，如歷史上的IBM、微軟、谷歌、亞馬遜、蘋果等，最近出現的Version iPhon 能否成為新的巨無霸還有待于明年上市后觀察。三是贏者通吃與股市和風險投資機制密切相關。善于利用網絡效應的公司通常受益于股市，最近一個時期，英偉達、特斯拉都充分利用了這一機制，一方面，他們開發最先進的技術；另一方面，他們充分利用網絡博取網民眼球。運用網絡效應是信息技術時代社會市場的突出特征。這樣做，可以進一步拓展其資本和資源。網絡效應下的財富增長和財富積累為在網絡驅動型公司中持有大量股份的企業家和投資者創造可觀的財富：產生持續的收入流和新型商業模式，把網絡的價值貨幣化。網絡企業家和投資者活動包括廣告、數據貨幣化、訂閱支出等，這些都幫助他們積累了財富。當然，網絡效應對收入分配也會產生消極影響，如果利益分配不均，就自然助長收入不平等。

（四）算法合理化的可能性及其約束因素

算法是數字經濟的基礎，但如何建立起公平正義的算法是問題的核心。“現在，‘效率運動’已經進入最終階段，時尚的名字叫做‘算法治理’。企業和政府越來越多地將它們的商業和政治財富寄托在從網絡空間中積聚每一條、每一歷史數據和用分析技術來檢驗信息上，目的是開發可以幫助他們描述、預測、預定未來乃至搶占先機的算法，以控制或至少是影響還未到來的未來市場、社會運動和治理中出現的事件。”①〔美〕杰里米·里夫金：《韌性時代：重新思考人類的發展和進化》，鄭挺穎、阮楠捷譯，中信出版社2022 年版，第92 頁。一是數據積累的下一步是算法。當芯片獲得廣泛應用并經由企業在不同的經濟社會場景中產生海量數據。像亞馬遜、Facebook、推特、阿里、騰訊、京東這些大的應用型互聯網公司在自己的業務場景中形成了自己的消費群、服務群，獲取了這些消費群、服務群的個人數據，包括年齡、性別、職業、家庭、收入、習慣、愛好、偏好等各種各樣的客觀數據，甚至主觀方面的數據都沉淀在其各自的系統中，成為其巨大的數據資源、重要的生產資料。它們依據自己的數據建立自己的模型，對用戶偏好、習慣進行分析，將其用于商業活動：推銷產品，附加各種其他的條件和要素，增強自己的應用場景的商業價值。最初，或許各個企業在數據上是各自獨立的，算法也是獨立的。但到了一定階段后，它們會因為共同利益合謀。它們是否共同分享數據，暫且不提，但在一些基本算法上可能會采取合謀方式對付消費者，獲取最大利益。在這樣的環境下，傳統經濟學強調的市場規律和傳統社會學強調的公平正義可能會偏離原有軌道，或者被改變了。那些在農業社會、工業社會曾經發揮作用的市場規律在信息和數據的黑箱中會發生某種程度的扭曲。事實上，這些已經發生了，無論是在媒體上還是在現實生活中，人們也已經感受到了。在信息不對稱情況下，消費者成為弱勢群體。不合理的算法會帶來不平等、不平衡、不公正。二是數字時代或者信息時代的經濟是數字經濟。數字經濟是建立在摩爾定律、網絡效應、數字算法等一系列新的技術、經濟、社會規則基礎之上的。它們在深層次上改變了傳統的市場規則、運行規律。對這一點人們目前考慮得還比較少，這是因為，以往人們對信息硬件的內部運行機制了解甚少。多數情況下，自然科學家和社會科學家各自在自己的領域中行事，包括政府，對數字經濟的研究和關注還沒有從根本上被提到議事議程，尤其是在技術層面上如何管理數字經濟，基本是個空白。建立數字政府平臺，對新時代數字經濟進行有效管理，現在已經被提上議程。這種管理的主要內容，一方面，包括對數字經濟的運行規律的把握及其市場監管，尤其是基于公平公正和市場合理性的監管，這是保障數字時代市場經濟合理運行的關鍵；另一方面，要建立政府自己的數據平臺和數字系統，與市場數據有機結合，構建新時代治理模式——現代政府治理模式。還有一點要注意的是，人工智能正在成為熱門話題。未來的人工智能系統會連接不同場景、不同模型，諸如應用模型和垂直模型等，它們可能會溝通和連接起來，甚至在與碳基人類的長期交往中產生同理心和共情等能力。如果人工智能自身具備合謀的能力，那將對碳基人類構成巨大挑戰。關于這個問題，目前我們知道的還不多，但需要及早研究可能出現的合謀，防止硅基人自動修改模型，以利自身發展。

（五）互聯網大廠的財富聚集特征分析

比爾·蓋茨（Bill Gates）、史蒂夫·喬布斯（Steve Jobs）和馬斯克是互聯網時代財富積累的典型。他們積聚財富的主要方式，一是發揮其技術創新力和全球影響力。技術創新是信息時代財富增長的核心驅動力。迭代發展和顛覆性創新不斷創造出新的數字產品、商業模式、消費用戶。迭代發展和顛覆性創新的產品、服務，幫助公司迅速占據競爭優勢，吸引投資、消費者，推動生產率提升，為企業和員工創造機會和財富。信息技術和互聯網為蓋茨、喬布斯和馬斯克等提供了創造財富的平臺，他們借助互聯網平臺拓展前所未有規模的全球業務，微軟、蘋果和特斯拉利用自己的信息系統接觸到全球龐大的客戶群，而實體企業常常受限于地理位置、分銷渠道，也受制于相關成本。二是因為網絡效應，網絡科技公司擁有快速可擴展性，能夠對現有行業造成顛覆性影響。蓋茨、喬布斯和馬斯克通過開發創新產品和服務，在較短時間內獲得了巨大市場份額，積聚了巨額財富。由于產品具有數字性質，可以以最少、最低成本的物理基礎設施進入全球市場，快速擴展其業務。微軟公司的Windows 操作系統，蘋果的設備及其服務生態系統，特斯拉的導航、充電網絡以及未來的無人駕駛等，都受益于網絡效應，網絡平臺放大了其市場擴張能力和收入增長潛力。就網絡效應而言，參與的用戶越多，其產品或服務的收益會越大。三是網絡效應的知識產權與創新優勢。科技公司有自己的產品專利、版權和商標等知識產權，這是其顯著競爭優勢，通過風險投資機制和股票市場，這些優勢可以迅速有效地轉化為貨幣。風險投資在創新創業融資中發揮著至關重要的作用。風險投資者關注具有高增長潛力的初創公司，通過提供資金、專業知識和網絡支持初創公司發展和擴張，初創公司一旦成功，創新者和風險投資者都會擁有巨大財富。在這方面，實體企業能夠擁有的知識產權資產是有限的，其積累財富的速度沒有信息企業那么迅速。四是投資者情緒和市場估值特征。因其網絡影響力、高增長、營利潛力，互聯網科技公司市場被投資者青睞，導致市場估值上升，出其不意地獲得大量資本，擴大業務，積累財富。2023年5 月，馬斯克一趟中國之行博取中國網民、也包括全球網民的眼球，一夜之間其市場估值大幅攀升，重新登上全球首富寶座。人工智能迅速發展，使英偉達公司進入萬億市值公司行列。借助互聯網，企業更便于進入全球市場，形成密切聯系、相互往來的經濟體系，企業通過網絡擴大用戶、擴大國際市場，開辟更多創造財富的途徑。網絡和數字平臺的興起促進了共享經濟發展，優步、Airbnb、開源軟件項目等平臺顛覆了傳統行業，把分散的財富聚集起來，創造更多新的財富。四是所有權、訪問權和協作原則在數字時代呈現出新的形式，挑戰了傳統的經濟和商業模式，這是傳統實體企業無法做到的，后者不可能瞬間獲得投資者支持和迅速增高市場估值。當然，在關注互聯網效應的同時，也要關注企業家的個人情況、時機、市場條件，以及其他因素。必須承認，實體領域的企業家也成功積累了大量財富。五是蘋果、特斯拉、谷歌和亞馬遜等許多科技巨頭都是制造自己的專門為其產品設計的ASIC 芯片。這使他們能夠更好地控制軟件和硬件的集成，同時將自己與競爭對手區分開來。例如，亞馬遜現在正在使用其內部的Graviton 處理器。同樣，谷歌剛剛推出了新的Pixel 6 和Pixel 6 Pro 手機，這些手機利用了Tensor，這是谷歌設計的第一款將AI 功能帶入其手機陣容的芯片。這些公司都認為他們可以通過符合其應用特定要求的定制芯片來實現技術差異化，而不是使用與競爭對手相同的通用芯片。

四、工業社會和信息社會生產資料與生產關系的差異分析

（一）工業社會和信息社會的不同財富要素分析

以硅芯片、處理器為基礎的數字經濟定義了信息時代的經濟內涵，它有著不同于農業社會、工業社會的生產資料、生產方式、社會結構。列寧在其《偉大的壯舉》一文中講過這樣的一句話，“所謂階級，就是這樣一些大的集團，這些集團在歷史上一定的社會生產體系中所處的地位不同，同生產資料的關系（這種關系大部分是在法律上明文規定了的）不同，在社會勞動組織中所起的作用不同，因而取得歸自己支配的那份社會財富的方式和多寡也不同。”①《列寧選集》第四卷，第11 頁，人民出版社，2012 年。列寧這里強調了“生產資料”，在農業和工業社會，主要是土地、資本、生產工具等，“社會勞動組織”則是指傳統的農村和工業生產組織。信息時代產生了重塑經濟格局的新因素，改變了傳統資本所有權觀念和財富積累途徑。一是在工業社會中，財富主要體現為土地、廠房、設施、設備等物質資本的所有權、使用權。這些財富大都集中在擁有工廠和機器等生產資料的有產者手中，工業活動嚴重依賴有形資產及其生產過程，其財富積累是建立在有效投資和管理有形資源能力基礎上的。在信息時代，數字平臺、知識產權和數據所有權越來越重要。騰訊、京東、滴滴、百度、谷歌、Facebook 和亞馬遜等公司依靠數字資產和用戶生成的數據積累巨額財富。財富聚集與知識、創新、專利、版權、品牌等無形資產密切聯系，體現在創意、信息、數字技術的貨幣化上。信息社會中，企業家和企業借助智力資本推動創新、迭代發展、顛覆市場，獲取財富。二是工業社會要求人力資源、機器、廠房集中，以便大規模生產運營，以規模經濟和集中生產創造財富。工業巨頭們建立大型工廠、供應鏈、規模經濟，擴大市場影響力積累財富。信息社會中，財富聚集基于互聯網業快速并入全球市場。數字平臺、在線服務和軟件產品以較低邊際成本或無償復制、傳播，通過用戶規模使企業家和企業實現財富大幅增長。信息社會，網絡效應帶來了獨角獸企業迅速發展，這類企業往往成立不足10 年，公司估值10 億美元以上并且未上市，這樣的企業大多是未來市場發展的主要方向，具有顛覆性、數字化、大眾化、非貨幣化、非物質性、欺騙性等六大特征。三是在摩爾定律、芯片開放、網絡連接、數據積累等力量驅動下，數字平臺依靠網絡系統塑造全球用戶群，創造指數級增長的價值。谷歌、Facebook 和亞馬遜等公司在網絡效應的基礎上以互惠互利方式連接用戶、廣告商和賣家，實現財富迅速積累。與傳統工業企業不同，平臺把用戶數據、廣告、訂閱或交易費用貨幣化，通過獲取數字生態系統中產生的價值份額積累財富。“雖然大家都承認積累數據并利用分析技術來開發算法，能更好地理解數百萬人如何定義自己的生活，但每一輪對話都會出現三個壓倒一切的條件：第一，算法反映了程序員和數據集的偏見；第二，算法分類加深了鴻溝；第三，由于企業數據收集者的原因，算法會形成過濾泡和孤島——它們限制人們接觸到更廣泛的思想和可靠的信息，并消除了偶然性。”①〔美〕杰里米·里夫金：《韌性時代：重新思考人類的發展和進化》，鄭挺穎、阮楠捷譯，中信出版社2022 年版，第95 頁。四是摩爾定律推動下的電子產業迭代和顛覆式發展。工業社會中，財富聚集通常與行業成熟程度和成熟的參與者數量密切相關。各個行業的進入壁壘相對較高，已經建立起來的經濟秩序往往比較穩固，不易打破。信息社會中，技術迭代時常發生，顛覆式發展不斷出現，財富聚集模式發生了深刻變化。以數字技術為基礎的創業門檻降低，加上其迭代和顛覆式發展模式，新創業者極有機會挑戰現有企業，出現了大批成功的年輕企業家，如蓋茨、喬布斯、馬克·扎克伯格等。

工業社會和信息社會各自定義了自己的財富聚集途徑。智力資本、創新、網絡效應、數字平臺和創業活動成為信息社會財富積累的關鍵要素，有別于工業時代的財富邏輯。

（二）信息技術比以往任何人類生產活動都更容易造成收入差距

與人類歷史上的其他任何時期相比，信息技術有可能造成更大的收入差距。一是信息時代技術帶來了向技能經濟、數字經濟的轉變。在信息時代，知識和信息成為重要資產，編程、數據分析和數字營銷等進入市場和生產領域。與信息技術、數據分析、程序編輯、數字素養有關的技能需求在日常生活中越來越有價值。擁有這類技能的勞動力可以獲得更高收入、更多財富。二是自動化和工作崗位流失。信息技術推動了人工智能、機器人，以及整個產業的自動化，一些工作崗位被機器人取代，某些工作崗位流失，造成收入差距。信息時代，那些常規性、重復性工作越來越被自動化承擔，導致這些領域的勞動力失業。機器人可以提高生產力、提高生產精準度、創造新的就業機會，但加劇收入不平等。三是任何活動都可以轉化為信息和數字。獲得技術技能和連通信息是決定收入差距的決定性因素之一。不同國家、地區、社區、社會群體之間在獲得技術技能、連接互聯網等方面仍存在巨大鴻溝。缺乏技術技能、數字資源的人會被隔離于數字經濟、數字社會之外，獲得教育機會和利用數字資源提高收入的機會和能力會降低，加劇收入差距。四是信息技術推動了從制造業經濟向知識經濟轉變。在知識經濟中，商品和服務的價值越來越依賴于智力資本、信息、數據和創新。這種轉變有利于具有高等教育、專業技能和適應技術變化能力的個體、組織和企業，那些能夠獲得培訓機會、數據資源、知識技能的個人、組織和企業有更多機會積累和擴大財富。

第二次世界大戰以來，信息技術迭代和顛覆式發展對財富體系產生了深遠影響，它開辟了財富創造、創業和投資的新途徑，加劇了收入差距，使財富集中在少數個人和公司手中。但這不否認信息技術促進了經濟增長、創造了新的機遇。政府、政策制定者和社會需要意識到這些發展和挑戰，努力確保信息技術創造的財富得到更公平分配。這涉及投資教育和數字素養計劃，促進技術的包容性獲取，以及實施縮小收入不平等政策。

五、結論與討論

自20 世紀中葉以來，以摩爾定律為基礎的電子信息技術革命帶來了新的生產方式和網絡效應，塑造了新的人類關系網絡，創造了不同于以往的生產資料和勞動占有方式。在這個過程中，這些特點是前所未有的：摩爾定律本身、網絡效應、顛覆性發展、迭代發展、虛擬化、風險投資、眾籌、眾包，等等，它們重塑了信息社會的財富邏輯。眾籌為個人和企業在海量網民中籌集資金，為項目融資提供機會，使潛在創新變現財富。眾包通過在線平臺外包產品生產、服務供給、思想創新、知識創新，為企業匯集集體智慧、技能和創造力提供平臺，節省成本，提升創新速度，提高問題解決能力，這些因素共同促成信息時代財富創造和分配的邏輯，重塑了經濟社會發展模式。

信息時代，勞動性質和生產力發生了深刻變化。自動化、人工智能等導致某些工作崗位流失，同時在智慧經濟中創造了新的就業機會，勞動的重點已經從體力勞動轉向智力勞動、創意產業和知識型創新。眼下，以ChatGPT 為代表的新一代人工智能正在迅猛發展，未來的財富邏輯如何建構，ChatGPT 之父山姆·奧特曼曾有一些構想，最近，他對未來十年人工智能的發展作出大膽預測，結果如何，我們拭目以待。不過，隨著ChatGPT 引領的人工智能迅猛發展，以及為人工智能提供強大支持的英偉達（NVIDIA Corporation）人工智能計算公司迭代和顛覆式發展，在集成電路領域發揮重要作用的摩爾定律似乎正在進入謝幕階段，但其在目前的作用依然不可低估，在歷史上發揮的作用更不可忽視。2023 年由首席執行官黃仁勛（Jensen Huang）領導的英偉達公司進入市值萬億美元俱樂部預示著一個新時代的開始。英偉達芯片橫空出世再次證明了信息時代技術迭代和顛覆式發展的特點。1993 年在納斯達克掛牌上市的英偉達2020 年7 月在市值上首次超越英特爾，成為美國市值最高的芯片廠商。英偉達2023年5 月公布，預計到今年7 月底，其銷售額將達110 億美元，比此前預期的72 億美元高出50%以上。英偉達借助自己的芯片在圖形處理中的特色創造了巨大市場，如今，它趕上了人工智能這個風口。英特爾在21 世紀第二個10 年遇到的問題是，“新的趨勢是人工智能，但是英特爾的主要芯片設計不佳，無法解決這一問題。”①〔美〕杰里米·里夫金：《韌性時代：重新思考人類的發展和進化》，鄭挺穎、阮楠捷譯，中信出版社2022 年版，第95 頁。

認識信息時代的財富邏輯，要求相關政策制定者和整個社會要審視到網絡效應對收入分配和財富聚集的潛在影響，在此基礎上制定政策和規則，接入網絡系統、促進算法透明，解決網絡驅動型行業內的權力集中問題。政府相關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人員培訓、管理方式都面臨著新挑戰新機遇，政府治理變革勢在必行。政府治理能力現代化比任何時候都值得深入研究，這不單在制度層面上，更應在技術層面。

人類處在一個新的歷史節點上，必須從更高的歷史視角審視現有的人文、社會科學理論，審視未來的經濟模式、社會結構和人類網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