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羅斯在非西方世界尋求外交突圍

李自國（中國國際問題研究院歐亞所所長、研究員）：2023年，俄羅斯表現出很強的政治穩定性和社會韌性。經濟恢復性增長，但亦面臨諸多的困難。俄羅斯與西方繼續激烈博弈，同時在非西方世界尋求突破外交圍堵。中俄關系高水平運行，背靠背關系更加鞏固。

雖然2023年俄羅斯發生了瓦格納集團“一日兵變”，但政局總體穩定。據全俄社會輿情研究中心的數據，俄總統普京全年支持率在77%～81%之間。俄地方選舉未受影響，地方行政長官和議會選舉如期舉行，地方長官選舉全部一輪通過，且投票率高，顯示民眾希望政治穩定。

俄民眾對戰爭的感受度沒有外界認為的那么強，政府盡量讓戰爭與社會生活“脫鉤”。俄軍主要在偏遠地區征兵，從大城市征召較少。雖然俄高檔奢侈消費品短缺，但與普通人生活密切相關的商品豐富。俄社會在烏克蘭問題上保持了較高的共識，普遍認為贏得戰爭勝利是唯一出路，否則“國將不國”。2023年2月俄進行的一項社會調查顯示，68%的受訪者支持繼續進行“特別軍事行動”。

瓦格納“兵變”曾讓世界震驚，甚至認為只是“冰山一角”，但普京反應迅速并予以應對，事件僅持續一日。事后，俄國防部趁機迅速“收編”瓦格納集團主要力量，實現了對國防力量的統一領導。俄政治和社會穩定面臨的主要問題有兩方面：一是俄武器流失增加，恐在2024年大選期間被用于制造事端；二是內部對未來國家道路仍有分歧。

2023年，俄羅斯適應了制裁下的新環境，產業鏈供應鏈全面重建，進口替代加速填補西方企業離開的真空，經濟逐漸回歸增長軌道。但與西方經濟割裂更深，國防開支擠占發展資金，恐影響恢復勢頭。

俄經濟有好的一面，如2023年經濟增長有望超過2.8%。對經濟增長貢獻最大的是制造業，增速達到7.1%。居民實際可支配收入同比增長約4.8%，帶動了消費增長。再次顯示了俄經濟的強大韌性。但俄經濟亦面臨不少困難，包括：2023年俄貨物出口預計下降22%，順差減少數倍，經常賬戶盈余預計較去年減少89%。盧布匯率下跌，盧布兌美元幾度突破100∶1。國防和安全開支大幅擠占發展支出。根據俄新預算案，2024年俄國防開支占比29.3%，國內安全支出約占9.2%，而用于發展的開支占比僅為10.7%，是2007年以來的最低水平。而且，用于發展的支出中，也是圍繞突破西方制裁的交通、軍工相關產業，因此，俄羅斯經濟階段性呈現蘇聯化的特點。政府將采取諸多非常規經濟手段，如出臺強制結匯法令、盧布匯率稅、超額利潤稅等，這些都會影響市場秩序。

2023年3月，俄發布新版《外交政策構想》，提出對友好國家投桃報李，對不友好國家以牙還牙。

俄對西方繼續以博弈為主，以守待變。俄對俄美關系不報期望，俄羅斯總統新聞秘書、克里姆林宮發言人佩斯科夫稱俄美關系現處在“零點”甚至以下。俄堅信，可以通過鞏固防線消耗烏克蘭軍隊的有生力量，并在西方政局變化情況下，獲得最后勝利。俄對西方的經濟制裁進行有效反擊，如聯手沙特，通過限產保價，推動油價回升，輕松破掉西方對俄石油實施的最高限價舉措；拒絕延期黑海糧食外運協議，導致歐洲內訌。普京在參加第三屆“一帶一路”國際合作高峰論壇期間會見一系列國家領導人，包括匈牙利總理歐爾班、塞爾維亞總統武契奇等，與為數不多的歐洲伙伴保持了溝通。

俄在非西方世界主動謀變，尋求外交突圍，對非洲和朝鮮外交成果頗豐。俄順利舉行了第二屆俄非峰會，40余國政要出席會議。普京表示，俄支持非洲在國際舞臺發揮更大的作用。為打消非洲國家對黑海糧食外運協議暫停的擔憂，俄宣布對非洲六國提供2.5萬～5萬噸不等的無償糧食援助，并提出了百萬噸糧食變面粉計劃。俄朝開展一系列高層互訪，軍事和經濟合作是重頭戲。

2023年3月，應普京總統邀請，習近平主席對俄羅斯進行國事訪問。俄總統、總理、上院議長、下院議長、外長、防長等則在2023年悉數訪華。這些都體現了雙方對中俄關系的高度重視。還值得關注的是，中俄軍事互動頻繁，在雙邊層面舉行了定期的聯合空中戰略巡航、“北部聯合-2023”聯合軍演，在多邊層面舉行了中俄+南非聯合軍演、中俄+伊朗“安全紐帶-2023”聯合軍演。

中俄經貿合作水平創歷史新高。2023年兩國貿易額有望達到2300億美元，提前超額完成2000億美元的目標。中國對俄出口以機電產品為主，占比超60%；自俄進口以礦產品為主，占比70%以上，俄成為中國最大的能源進口來源地。另一個亮眼的數據是中國汽車對俄出口。根據中國乘用車聯合會的數據，2023年1～10月，中國對俄汽車出口73.6萬臺，同比增長489%。重卡和牽引車、特種車輛等生產型車輛激增，對俄擺脫西方企業撤出后不利影響、保持工礦和運輸的產能非常重要。中俄密集的高層互動、日益密切的經貿關系，充分體現了中俄關系的戰略性和穩定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