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 “科技向善、人是目的”正深刻影響著高校的教學改革。旨在培育有溫度有情懷工程人才的新工科建設,更是向高校工程倫理教育提出了優化教學模式、推動價值理性回歸的新訴求。研究從教學方式、師資隊伍、課程定位等維度分析了當前我國高校工程倫理教育的不足,并基于華南理工大學“工程倫理”教學團隊的課程實踐,創新性提出案例情境沉浸化、研討方式模塊化、教學目標價值化三種教學手段。所做探索可為新時代培育德才兼備的工程人才提供參考。
[關鍵詞] 工程倫理;沉浸化;模塊化;價值化
[基金項目] 2024年度廣東省哲學社會科學規劃青年項目“科技原始創新的哲學支撐研究”(GD24YZX01);2024年度華南理工大學中央高校拔尖青年人才培育面上項目“生成式人工智能科學理解的認識論研究”(QNMS202416)
[作者簡介] 朱 芬(1990—),女,湖南岳陽人,博士,華南理工大學馬克思主義學院講師,主要從事科技哲學方向研究。
工程倫理是科技倫理的重要組成部分。2022年頒發的《關于加強科技倫理治理的意見》明確指出,“提升科技倫理治理能力,有效防控科技倫理風險,不斷推動科技向善、造福人類,實現高水平科技自立自強”。其中一個重要環節便是深入開展科技倫理教育和宣傳,“將科技倫理教育作為相關專業學科本專科生、研究生教育的重要內容,鼓勵高等學校開設科技倫理教育相關課程,教育青年學生樹立正確的科技倫理意識,遵守科技倫理要求”[1]。
如今,工程倫理教育已納入眾多高校工科專業新的培養方案,成為工科院校全日制工程類碩士專業學位研究生的必修課。在科技與人文融合的背景下,結合知識教學與價值觀教育,培育既具備人文關懷又能承擔倫理責任的新時代工程人才,既是“工程倫理”課程建設的初心與使命,也是困境與難題。在此背景下,厘清當前我國高校“工程倫理”教學的發展現況,探索可能的創新模式,應當成為當前該領域該主題學理性研究的核心關切。
一、我國理工科高校工程倫理教育概況
工程倫理學致力于探究和闡釋指導工程實踐的道德價值觀,解決工程領域中的道德難題。工程倫理教育在我國的發展可以追溯到20世紀90年代,清華大學、大連理工大學等部分國內理工科高校嘗試并開設了工程法規和案例分析的相關課程。2010年以后,我國工程倫理教育在國家教育指導委員會的統一領導下,融合全國高校專家教授的專業知識,工程專業學位研究生教育先行先試,著力培養思想政治正確、工程倫理高尚、理論基礎扎實、技術應用過硬的工程技術人才,在教材編寫、師資培訓、課程開發等方面多措并舉,取得了顯著進展[2]。
在此期間,眾多學者和教師致力于探索符合我國國情的“工程倫理”教學模式,強調案例教學、討論式教學等方法,以提升學生的倫理分析能力和決策能力。同時結合課程思政的要求,將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融入教學之中,引導學生在面對工程實踐中的倫理挑戰時,能夠秉持正確的價值取向,做出符合社會責任和倫理準則的決策。但總體上,我國高校工程倫理課程的教學還處于探索階段,還面臨著諸多挑戰。
(一)教學方式有待豐富
在我國,“工程倫理”教育的主要資源目前集中于已經設立的理論課程和教材,這些資源的形式相對單一。教學方法主要依賴于案例分析,這雖然有效,但學生的參與度和互動性尚有提升空間。有時候學生也會明顯地對這種程序式的教學模式表現出厭煩,或者會對工程倫理課堂產生教學內容陳舊、討論路徑循環等刻板印象。
(二)師資隊伍不夠專精
當前的“工程倫理”教師團隊在數量、素質和結構方面均有提升空間。在數量上,能夠勝任“工程倫理”教學的高校教師明顯不足。在質量方面,眾多高等教育機構在不同程度上面臨人才短缺的問題,即缺乏那些既掌握倫理學知識,又能深入理解科技進步及其倫理挑戰的復合型專家。從結構上看,部分高校承擔“工程倫理”相關課程的教師年事已高,后續也將面臨嚴重的師資斷層問題,目前還沒有形成合理的人才梯隊。
(三)課程定位不夠清晰
制約我國高校“工程倫理”課程發展的一個重要因素,是該課程未能形成較為明晰的教育理念與學科定位,缺乏學科主流思想的引領。一方面,學科定位尚顯模糊,缺乏系統的培養方案和教案。其交叉學科性質賦予了該學科前沿性與可探索性,但也因兼容不同學科而存在定位不清、文理分類存在爭議等問題。另一方面,“工程倫理”課程仍須繼續探索其學科獨特性。作為塑造未來工程師倫理意識的必修課,與其他承載道德教育或思想政治教育功能的課程在教育目標、教育內容等方面存在交叉與重疊。
二、科技人文融合視域下華南理工大學“工程倫理”教學模式創新
“工程倫理”課程是工科專業學生素質教育的核心組成部分。作為一所以工見長的綜合性研究型大學,華南理工大學極為重視學生的工程倫理培育。我校負責“工程倫理”課程教學的團隊,主要采取案例情境沉浸化、研討方式模塊化、教學目標價值化3種措施進行教學模式改革,以更好地適應教學內容的更新。
(一)案例情境沉浸化
案例教學是當前開展“工程倫理”教學最為普遍的方法。教師可以從案例背景敘述開始,通過向學生展現具體工程活動情境中的道德抉擇矛盾,進而引導學生尋找相關倫理理論進行推理,做出更為合理的行為決定[3]。但傳統的案例教學也容易產生教師授課邏輯僵化、分析視角刻板等弊端。經團隊多次摸索研討,決定在案例選擇標準與呈現方式上推陳出新。其中,案例選擇綜合考慮體驗感、代表性、辯論性、敏感度等多重因素,重點考慮案例的沉浸感。這種情境化的教學模式與在工程講座或指定問題中嵌入實際示例的簡單實踐不同,通過提示學生以擴展性或探索性的方式構建問題,將工程設計、場景及倫理爭議等情境化。案例呈現方式多元化,除文字內容幻燈片展示外,簡短的插圖、電影片段剪輯、小視頻、科幻小說等其他媒介元素均有涉及。
在具體課堂教學中,不再僅僅追求現成的經典案例,而是鼓勵學生結合親身經歷或所見所聞創造案例。親身經歷或身邊事中的真實倫理困境比現成案例更容易激起學生的情感共鳴。比如,有些工程事故遭遇可能與親人相關,如何跳脫“局中人”的感性偏向,以“工程人”的身份審慎地分析案例中各利益攸關方的每一次選擇、判斷和決策,實現對專業的道德方面真正的哲學反思,這樣可促成學生在知識、能力和情感三個層面的提升。還有許多案例包括災難或英雄行為、道德范例,如挑戰者號航天飛機災難,如果只是描述性論述事件發生的前因后果,充其量是呈現各種倫理觀點和動機。但如果鼓勵學生以團隊合作形式,通過模擬真實的工程倫理情境或角色扮演,代入博伊斯·喬利這一工程師角色進行充分的倫理想象,其對工程倫理與工程師倫理、工程管理與工程技術風險等議題將有更清晰的感悟。這種沉浸式案例分享也有助于讓學生了解工程實踐更廣泛的社會背景,體驗和應對其倫理決策可能帶來的“蝴蝶效應”。
值得注意的是,教師應該仔細權衡案例教學中呈現的材料數量和“實踐到理論的沖擊”的數量,試圖從案例研討中獲取太多信息是一個常見的錯誤。特別是情境復雜的案例,其中充滿了各種各樣的細節,這些細節與要闡述的倫理觀點無關,但學生容易陷入其中。當教師提供更多的案例研究細節,而不是建立所尋求的理論聯系所需要的細節時,就難以實現對內容的深度把握,學生也無法獲得實質性啟示。因此,“工程倫理”課程成功使用案例教學的關鍵在于對案例情境的審慎選擇。好的案例其實會促使學生進行深入的自我剖析,比如這個案例與我未來的職業生涯有什么關系?倘若我是工程師,我該怎么做,是否能夠找到更優解?作為工程中的一員,如果和其他相關方共同努力,是否能夠為工程中的道德行為設定更高的標準?等等。
(二)研討方式模塊化
盡管案例教學對于“工程倫理”課程至關重要,但其教學效果有限,評估標準亦不明確。在傳統的案例主導式的“工程倫理”教學中,學生通常會被要求在課堂上討論給定的經典個案,但若缺乏課前的文獻閱讀、課中的倫理辯論、課后的困境反思,學生不論是在知識理解還是情感塑造上,都很難展現對工程倫理的深刻理解,也就難以實現教學目的。采用模塊化的教學方法,既能夠豐富教學手段、活躍課堂氛圍,使案例教學變得更為靈活;同時,考慮到不同專業學生的個性化訴求,因材施教。
華南理工大學的“工程倫理”課堂采取“線上+線下”的教學方法。線上課程以系統的模塊化的理論學習為主,輔以討論區和習題作業作為強化鞏固;線下課程以參與式研討為主,研討素材包含經典或自創案例、新聞故事、學術文獻、電影片段、科幻小說等。前兩節課由教師引導,后面課程由學生以小組為單位進行專題分享,結合討論、辯論、多方提問等多種形式。同時,教師要根據學生分享的主題和所在專業“預判”可能討論的理論與觀點,提前進行時間規劃,適時“控場”以引導研討的方向與節奏。學生自第二節課開始可結合自己的專業或研究興趣進行主題選擇,鼓勵不同專業學生跨學科合作。
配合模塊化教學模式,課程評估機制也進行了適當調整。線上考核即為線上課程的學習完成度,通過網課、在線習題進行理論學習與檢驗,學生就討論區主觀題踴躍發言表達觀點。線下考核包括課堂匯報、期末筆試,由于課程最終考核更多考慮學生的倫理意識和倫理風險辨識能力,學生的課堂分享占據線下考核60%的分值。而且在期末試卷設計中,圍繞案例進行倫理問題的設置,以考查學生倫理分析與決策的能力。
(三)教學目標價值化
以教授職業倫理準則為中心的專業方法和以教授倫理理論及其在專業環境中的應用為中心的哲學方法,是國際上“工程倫理”教學兩種主流的教育導向[4]。前者有助于學生了解其在職業生涯中可能遇到的一般倫理問題,而后者有助于擴大其倫理視域。但這兩種方法更多是工具主義的,特別是當倫理被定義為“道德準則、倫理理論和其他決策工具”時。由此,工程師也被假定為理性的“工具論者”,主要對倫理問題解決的有效性和熟練程度感興趣,而當前社會技術的復雜性與挑戰性要求工程師有能力鑒別和批判性地反思倫理情況。通過應用多種框架(如功利主義、義務論、道德倫理等)來分析它們,制定創造性的行動方針,并做出深思熟慮的決定。知名的技術哲學家米切姆提出,社會需要對我們使用工程的目的進行批判性反思。他邀請工程教育工作者仔細斟酌“我們尋求創造的世界是什么?工程學對此有何貢獻?誰從這些選擇中受益或受害?”等宏觀倫理問題[5]。在他看來,這些“大”問題是工程學真正的重大挑戰,但當前的“工程倫理”課程為此提供了有限的探討空間。科學史和科學哲學的研究亦表明,價值觀深刻影響科學方法、概念、假設和問題的選擇以及執業工程師的道德決策水平[6]。
我們認為,“工程倫理”教學迫切需要一種基于價值的倫理教育方法轉向,工程的自我反省維度(工程師有意識地反思他們工作中嵌入的價值觀及其更廣泛的影響)應當納入現實的工程倫理教育當中。工程教育的工作者首先需要明晰培育目標,應該意識到倫理教育是學生更廣泛發展的重要組成部分。“工程倫理”教學也不是拘泥于讓學生明白職業倫理準則是什么,而是需要幫助學生在“分析個人信仰、行為和這些行為結果”的過程中培養自我反省的能力。比如,工程教師和學生經常發現很難在具體情況下應用一般的倫理理論和原則,因為“哲學家之間對于應該使用哪些原則或一套原則仍然存在嚴重分歧”,甚至應用不同的倫理框架可能會導致不同的結果。盡管如此,我們應該向學生傳授反思和比較不同道德框架產生的結果的能力,因為它可以幫助他們理解各種道德觀點,并進一步讓他們深入了解自己的道德驅動力。只有當倫理理論與支撐這些理論的價值觀聯系起來時,這種洞察力才可以加深。當然,基于價值的“工程倫理”教學對于教師是極具挑戰的,因為話題會變得個人化,學生的感受和情緒可能會進入課堂。教師可以通過分享在過往生活或經典案例中個人的倫理疑惑,引導學生主動進行價值觀分享;或者通過對其課堂分享案例的點評,盡可能將其職業抱負、個人成長和價值觀關聯起來,讓學生意識到工程倫理問題不是簡單的非黑即白的必選項,工程個體在中間的空間里具有能動性和責任感。
結語
盡管在過去的半個世紀,高校倫理課程和項目激增,一些學者將其譽為“倫理繁榮”,但無可爭議的是,當下我國工程倫理教育還處于探索階段。希望通過分享我們有限的經驗,為工科生“工程倫理”課程教學提供一些有益的思考。目前,我們教學團隊的整個教學模式正沿著案例情境化、手段多樣化、目標價值化展開。盡管面臨一些挑戰,也對任課教師提出了更高要求,但總體上朝著好的方向發展。授課取得了預期的效果,實現了該課程培養具有社會責任感和人文關懷的工程師的目標。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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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劉瑤瑤,王碩,李正風.高校科技倫理課程建設:現狀、挑戰與對策:基于17所高校的實證研究[J].自然辯證法研究,2024,40(4):129-1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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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ew Thinking on the Teaching of Engineering Ethics in Higher Education Institutions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Integration of Technology and Humanities
ZHU Fen
(School of Marxism, The South China University of Technology, Guangzhou,
Guangdong" 510641, China)
Abstract:The mainstream value orientation of “Science and technology for social good” as is deeply affecting the teaching reform of universities. The “new engineering construction” aiming at cultivating warm and sentimental engineering talents has put forward new demands for engineering ethics education of engineering students in universities to optimize teaching mode and promote the return of value rationality. This paper analyzes the shortcomings of engineering ethics education for science and engineering students in universities in China from the aspects of teaching methods, teaching staff and curriculum orientation, and based on the curriculum practice results of the engineering ethics teaching team of South China University of Technology, it innovatively proposes three teaching methods: case immersion, modularization of discussion methods and value of teaching objectives. The exploration can provide reference for cultivating engineering talents with both virtue and ability in the new era.
Key words: engineering ethics teaching; immersion; modularization; valuatio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