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新模式異質條件下區域數字經濟發展路徑研究
——基于中國省級數據的模糊集定性比較分析

邵勝南 （浙江理工大學 經濟管理學院，浙江 杭州 310018）

0 引 言

黨的二十大報告提出，加快數字中國建設和數字經濟發展。數字經濟已經成為中國落實國家重大戰略的關鍵力量，對創新驅動戰略具有重要意義[1]。1995 年，Tapscott[2]首次提出數字經濟概念，美國和歐盟依靠領先的數字基礎設施和技術創新，確立了數字經濟的全球優勢[3]。我國數字經濟發展也已初見成效[4]，中國信息通信研究院《中國數字經濟發展報告》 （2022） 顯示，2021 年我國數字經濟規模達到45.5 萬億元，占GDP 比重39.8%，北京等地區數字經濟占GDP 比已超過50%。數字經濟以數據為新的生產要素[5]來推動新經濟增長過程中，其發展受對外開放程度[6]、城市化水平[7]、產業結構[8]、創新水平[9]、教育支持程度[10]、經濟發展水平等影響。數字經濟發展路徑尚未統一，其影響因素有待探索。

驅動數字經濟發展的諸多因素中，創新水平引起廣泛關注。張森等[11]認為中國應堅持以理論創新為先導、以文化創新為底蘊、以技術創新為動力和以制度創新為保障的綜合式創新來推動數字經濟健康有序的發展。已有研究發現，數字經濟兩影響因素交互后的解釋力要顯著強于原來單個因素[12], 即數字經濟發展差異受創新水平及其他因素共同制約。創新驅動數字經濟發展的路徑存在爭議，這可能是創新結合產業結構、經濟發展水平等因素存在多種模式，應當結合異質性的研究方法加以探測。

模糊集定型比較分析（fsQCA） 是以組態視角，探測多種異質性路徑的研究方法。因此，本文運用模糊集定型比較分析的方法（fsQCA），基于省級數據，以整體視角探索創新模式異質條件下區域數字經濟發展路徑問題。

1 文獻綜述

1.1 區域數字經濟增長模式

數字經濟的快速增長引起了學術界的廣泛關注，學者們對影響數字經濟發展的諸多因素進行了研究，主要集中在對外開放程度、城市化水平、產業結構、創新水平、教育支持程度、經濟發展水平等方面。蔡紹洪等[13]研究發現經濟增長、產業結構、城市化水平等對數字經濟發展水平產生正向促進作用。張玉玲等[14]研究發現經濟基礎對當地數字經濟發展水平的影響最大，教育發展水平的影響次之。李素峰等[15]提出科技創新能夠較好地促進數字經濟的建設與發展，姚戰琪[16]研究發現對外開放顯著正向影響數字經濟，并提出擴大高水平對外開放等政策來推動數字經濟發展。但現有文獻多用計量的方法研究單個因素對數字經濟的影響，而數字經濟是一個復雜的問題，受多種因素影響，并且不同因素之間的不同組合可能會產生相同的結果，殊途同歸[17-18]。因此，從整體的角度深入分析數字經濟發展路徑尤為重要。

1.2 創新與數字經濟

熊彼特[19]的新經濟發展理論認為，經濟發展是創新的結果。隨著新興和前沿技術的廣泛應用，科技創新成為驅動數字經濟發展的新動能。一方面，科技創新有利于解決數字經濟發展中的基礎問題[20]，例如基礎設施、基礎器件等，這些底層基礎技術和工藝是數字經濟發展水平顯著提升的前提。另一方面，科技創新可以攻克數字經濟發展中的核心問題，例如復雜性算法等，這為數字經濟高質量發展提供了保障。國內外文獻使用大量研究方法探索創新與區域數字經濟間的關系。Adamu 等[21]研究表明，信息技術設備創新為數字經濟發展提供了機遇，其結合新冠疫情背景指出，技術升級促使數字技術在政府、產業和教育管理中被廣泛運用。朱潔西等[22]研究發現數字經濟能夠通過促進技術創新的正向中介效應來間接推動城市綠色經濟效率提高。孟維福等[23]運用雙向固定效應模型實證檢驗了科技創新是數字經濟促進鄉村振興發展的重要傳導機制。

通過上述分析不難發現，已有研究一是側重于用計量的方法研究單個因素對數字經濟影響，二是對創新與數字經濟的研究，主要聚焦于創新對數字經濟影響的顯著性、數字經濟發揮作用過程中，創新的中介效應或傳導機制。少有研究涉及創新結合其他因素一起作用于數字經濟，即創新模式異質條件下數字經濟的發展路徑?；谝陨蠁栴}，引入模糊集定型比較分析的方法（fsQCA），該方法以組態視角，提供了多重路徑、并發因果和非對稱性解釋機制，被廣泛地應用于一些新的研究領域，在數字經濟領域也有學者[24-26]進行了一些研究。

2 設計研究

2.1 研究方法

本文采用模糊集定性比較分析的研究方法原因如下：（1） fsQCA 是一種集合分析方法，該方法根植于組態思維和系統性，集定性（案例導向） 和定量（變量導向） 為一體，利用多種前因條件的組合來解釋因果的復雜現象。fsQCA 能很好地解釋不同條件組合對數字經濟發展水平的影響，揭示影響數字經濟發展的多條路徑，殊途同歸，探索具體哪些要素組合可以影響數字經濟發展水平。（2） 模糊定性比較分析法具有多重并發性，即多個前因條件可以同時變化，不要求變量獨立，而一般的計量方法要求變量獨立，探索每一個變量對結果的作用。（3） 模糊集定性比較分析結果具有非對稱性。區別于傳統的定量研究，QCA 聚焦于因變量和自變量之間的非對稱關系，并通過一致性（Consistency ）和覆蓋度（Co verage ）來衡量，一致性和覆蓋度取值范圍為[0,1 ]，越接近于1 表明前因條件或組合解釋力度越好。

2.2 樣本和數據來源

本文研究樣本選取2020 年中國大陸31 個省、市、自治區。為保證分析結果真實可靠，分析數據均來自國家統計局官方網站。

2.3 變量和校準

2.3.1 結果變量選擇及度量。本文選取各省數字經濟發展水平（DE ）作為結果變量。用電信業務總量、互聯網寬帶接入端口、光纜線路長度、移動電話普及率、大學生數量、R&D 投入強度、軟件產品收入七個指標對數字經濟發展水平進行測度，這七個指標可分為三類，即數字經濟基礎建設水平、數字經濟應用程度、數字經濟發展程度。本文對這七個二級指標用熵值法進行處理，來衡量數字經濟發展水平。

2.3.2 前因條件選擇及度量。在原有研究的基礎上，并結合目前數字經濟環境，本文選用如下前因變量：（1） 對外開放程度（OP E ）：用各省進出口總額占各省生產總值的比例來衡量。（2） 城市化水平（UR B ）：用各省城鎮人口數占總人口數的比例來衡量。（3） 產業結構（IN D ）：用各省第三產業增加值占地區生產總值的比例來衡量。（4） 創新水平（IN N ）：用專利授權數來衡量。（5） 教育支持程度（ED U ）：用地方財政教育支出和財政科學技術支出之和占地方財政一般預算支出比例衡量。（6） 經濟發展水平（EC O ）：用人均地區生產總值來衡量經濟發展水平。

2.3.3 校準。本文采用Ragin 的直接法[27]進行校準，選取前因條件的5、50 和95 分位點作為其完全非隸屬度、轉折點和完全隸屬度錨點，前因條件和結果變量的校準參數如表1 所示。

表1 結果與前因條件的校準參數

3 研究結果

3.1 單個前因條件必要性分析

在對前因條件進行組態分析之前，需要對單個前因條件進行必要性分析，即研究單個前因條件及邏輯“非”情況下，是否成為決定數字經濟發展的必要條件。在fsQCA 中，一致性指標被用于衡量必要條件是否存在，當某一前因條件的一致性大于0.9 時，該前因條件被認為是結果的必要條件。如果必要條件存在，則說明該前因條件是結果變量集合的子集，即結果產生時該前因條件必然存在。單個前因條件實證結果見表2，所有前因條件的一致性均低于0.9，即在對外開放程度、城市化水平、產業結構、創新水平、教育支持程度和經濟發展水平這六個前因條件中，不存在數字經濟發展的單個必要條件。

表2 單個前因條件的一致性和覆蓋度

3.2 不同條件組態充分性分析

區別于必要性分析，充分性分析旨在探索能夠產生結果的條件組態，也就是檢驗條件組態的集合是否為結果集合的子集。同時，充分性的一致性閾值水平也有所差異，一般認為不低于0.75，且小樣本的案例頻數為1。本文將一致性門檻設為0.8，案例頻數設為1。運用fsQCA3.0 軟件計算出數字經濟發展水平的復雜解、簡約解和中間解，本文將結合中間解和簡約解來解釋所得到的條件組態。fsQCA解出數字經濟發展水平組態如表3 所示。

表3 數字經濟發展水平組態分析（pri 0.75）

由表3 可知，單個組態的一致性水平均高于0.8，總體解的一致性水平為0.958 6 具有較好解釋度?？傮w解的覆蓋度為0.771 6，高于已有研究，能夠較好地解釋本文所研究的問題。四種組態具體隸屬案例如表4 所示。

表4 數字經濟發展水平的各組態具體隸屬案例（pri 0.75）

3.3 穩健性檢驗

本文參照Ordanina 和羅銀秀等的方法，把一致性閾值提高0.05，即使用0.85 代替0.8，案例頻數仍為1，用更加嚴格的閾值再次展開分析，發現調整一致性閾值后的組態與調整前的組態具有一致的內在解釋機制，僅在覆蓋度上存在細微變化。因此，提高調整一致性閾值后，本文的研究結果仍然具有穩健性。

4 討論與分析

4.1 創新模式討論

黨的二十大報告提出，創新才能把握時代、引領時代。在大數據時代，數字技術是數字化轉型的技術支撐，其創新過程對數字化轉型效果具有關鍵性作用[28]。徐昊[29]運用空間計量模型對中國省域數字經濟發展的影響因素進行實證研究，結果顯示，一個地區的創新水平對當地數字經濟發展具有正向影響，提出數字經濟發展水平高的地區通過加快數字化創新應用來發揮引領示范作用。與已有研究一致，本文采用模糊集定性比較分析（fsQCA） 的方法，通過對已有文獻的梳理，提煉出的對外開放程度、城市化水平、產業結構、創新水平、教育支持程度、經濟發展水平六個影響數字經濟發展的因素中，創新水平是發展路徑的核心條件，即一定的創新水平對數字經濟的發展至關重要。

4.2 路徑分析

本文以我國31 個省市自治區為樣本進行研究，得出影響我國數字經濟發展的四條路徑。根據除創新水平外的其他核心條件，本文將四條路徑歸納為創新-產業支撐型和創新-經濟驅動型兩類。創新-產業支撐型是指服務型產業發展較好、創新水平較高的區域數字經濟發展較好，即使在其他環節較為薄弱，如外貿營商環境較差、城市化水平較低、教育支持程度較低；創新-經濟驅動型是指經濟發展較好、創新水平較高、城市化水平也較高的區域數字經濟發展較好。在此基礎上，本文結合相關理論及文獻解釋上述兩種類型路徑。

4.2.1 創新-產業支撐型。國內外經濟發展的實踐證明，區域經濟發展實質上就是通過產業結構的調整和優化來實現的[30]。數字經濟成為推動經濟發展的新引擎后，產業結構一直是學者們分析數字經濟問題的核心變量。數字經濟本身與實體經濟的一、二、三產業間均存在密切的聯系，但以零售業電子商務為代表的第三產業在數字經濟中具有舉足輕重的地位[31]。因此，從理論上分析，區域產業結構發展差異會對數字經濟產生重要影響。實際上，胡艷等[32]運用QAP 分析法對長三角數字經濟進行研究，發現產業結構是影響數字經濟的重要因素。同上述研究一致，本文通過fsQCA 解得的組態1a、1b 中，除了創新水平核心條件外，還有產業結構核心條件，并將其歸納為產業支撐型的數字經濟發展路徑。

進一步分析組態1a、1b 所覆蓋的具體案例，發現河北、湖南、上海、遼寧、四川這些省份在對外開放程度、教育支持程度等方面有所差異，但都具有較高的創新水平和較合理的產業結構。上海持續推進新舊動能轉換，加快高端產業集群培育，提升產業鏈的現代化水平[33]。上海市人民政府印發的《上海打造未來產業創新高地發展壯大未來產業集群行動方案》提出，強化高端產業引領功能，全力打造具有世界影響力的未來智能等未來產業創新高地。2021 年，河北省產業結構調整和優化取得明顯成果，新舊動能轉換明顯加快，構建了以高端裝備制造等產業為主導的較為完備的產業體系。

4.2.2 創新-經濟驅動型。數字經濟由實體經濟與互聯網融合產生[34]，根據數字經濟綜合評價指標體系，經濟社會發展水平高的地區往往數字化應用程度會偏高[35]，其發展受城市經濟發展影響。蔡紹洪等[36]采用自然斷裂法、因子探測器和生態探測器對數字經濟發展的影響因素進行分析，發現經濟增長對數字經濟發展水平產生正向促進作用，同時也是省域數字經濟發展空間差異的主要原因。同上述研究一致，本文通過fsQCA 解得的組態2a、2b 中，除了創新水平核心條件外，還有經濟發展水平核心條件，并將其歸納為經濟驅動型的數字經濟發展路徑。

進一步分析組態2a、2b 所覆蓋的9 個具體案例中，有8 個是當年經濟發展水平前十五名，并且GDP 排名前四的廣東、江蘇、山東、浙江都屬于組態2a 覆蓋的案例。同時，城市化水平作為2a、2b 的另一項共有條件，在數字經濟發展過程中也具有重要作用。城鄉在基礎設施、社會保障體系、教育資源等方面存在嚴重不平衡，《“十四五”規劃綱要》進一步強調推進區域協調發展和新型城鎮化。在區域經濟學理論中，城市化的內在協調性是城市綜合競爭力的體現[37]。例如，湖北省著力打造“一主兩翼、兩橫兩縱、多點支撐”的城鎮化空間格局，在中部地區率先基本實現新型城鎮化，即使存在對外開放程度、產業結構、教育支持度等條件的制約，數字經濟仍然發展較好。

5 結論與啟示

5.1 結 論

本文運用模糊集定性比較（fsQCA） 的方法，以我國31 個省市自治區為樣本，研究區域數字經濟不平衡發展的路徑，得到如下結論：我國數字經濟發展不依賴于單個條件，而是由不同的前因條件組合所產生的結果。此外，影響我國區域數字經濟發展的四條路徑，根據組態中的核心條件將其分為創新-產業支撐型和創新-經濟驅動型兩類。其中，創新-產業支撐型模式的核心條件為創新水平和產業結構，創新-經濟驅動型模式的核心條件為創新水平和經濟發展水平。

5.2 啟 示

從宏觀層面來看，應鼓勵企業創新的積極性，讓創新引領數字經濟高質量發展。從微觀層面來看，組態2a 是主流，唯一覆蓋度遠高于其他三條路徑，也就是說較高的對外開放度、較高的城市化水平、較高的創新水平、較高的教育支持度及較高的經濟發展水平是較多省份數字經濟高質量發展的路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