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燦輝




現實與科幻,在兒童文學里究竟能碰出怎樣的火花?2023年10月28日下午,“現實科幻對對碰——廣東兒童文學三人談”文學志愿活動在廣州花城文學院舉辦。本次活動是第三屆“粵港澳大灣區文學周”系列活動之一,由廣東省作家協會主辦,花城文學院、《少男少女》雜志社、廣東省小作家協會承辦,《少男少女》執行主編呂曉霞主持。活動邀請中國作家協會會員、中國電影文學學會會員、廣東兒童文學委員會委員胡永紅,南方科技大學人文科學中心講師、中國作家協會會員、耶魯大學福克斯國際學者袁博作為嘉賓。來自廣州市各中小學的師生以及學生家長共100多人參加此次活動。
活動以文學對談形式開展,兩位嘉賓在主持人的引導下,分別從“現實”和“科幻”兩種寫作題材出發,展開激烈探討,向廣大青少年朋友展示廣東兒童文學風采,傳授閱讀寫作經驗,與到場觀眾進行互動交流,上演了一場“現實”與“科幻”的文學盛宴。
讓我們一起來看看兩位作家都有哪些獨到的見解吧!
現實是科幻重要的基礎
問:“現實”和“幻想”,這兩者是什么關系?是對立的,還是統一的?兩位老師在實際創作過程中,又是怎樣處理“現實”與“幻想”的?
胡永紅:我的作品一般被定義為現實主義題材作品,但其中也有不少特殊元素。對于這些元素,我不會抗拒,只要適合表達,有利于故事講述,我就會想方設法運用它們。在《我的影子在奔跑》中,我直接展示了主人公那常人無法理解的幻想。《爸爸你要愛媽媽》中也充滿了幻想,我將各種矛盾具象化地表現出來,通過動物擬人化的手法,將抽象的家庭問題轉化為生動有趣的故事情節。《上學謠》是根據真人真事創作的。我大膽創新,用多重物化視角進行創作,斗笠、木屐、芭蕉等自然萬物都出來講故事。《像你那樣》里的人物都是真實存在的,我牢牢抓住他們現實生活中的精神實質,在小說中重新構建新的人物形象。這其中也有很多幻想空間。最近,我創作了一部現實主義題材作品《萬物生長·一個人的營盤》,以看守獼猴35年的退伍兵劉清偉為原型,屬于紀實文學,但故事是以一對獼猴的相遇、相識、共同成長為線索展開的,也有不少幻想元素。
我從小就受科幻文學的熏陶,小時候對葉永烈老師的《小靈通漫游未來》系列愛不釋手。如今,小說里好多科幻內容,如冬瓜一樣大的西瓜、在汽車上打電話、家庭智能控制等故事情節已經變成現實。可見,很多科學幻想是基于我們對現實的向往。新時代的孩子們生活在日新月異的信息時代,他們的感知力更敏銳、想象力更豐富。作為一名兒童文學作家,我們在創作現實主義題材作品時,也必須充分發揮想象,而創作科幻題材作品時,則要有更嚴謹的邏輯,否則會跟不上他們的審美。
袁博:其實,世界上最早出現的作品并不是現實主義題材作品,而是帶有濃厚幻想色彩的神話傳說。里面的種種神靈,反映的是我們內心世界的一個側面。想象能力,其實是一種捕捉世界上不同事物之間關聯的能力。當我們將一個事物在想象世界中呈現出來的時候,說明我們對這個事物已經有了更深刻的理解。另外,我還想提一下“科學幻想文學”這個說法。如今,不少科幻小說中的技術已經變成現實。《海底兩萬里》中的潛水艇已經出現了。太空電梯,說不定在將來也會出現。所謂的科學幻想,需要有三個要素。第一,是科學。科學幻想要將科學事實作為想象的組成元素。第二,是現實。所有幻想都應建立在現實世界層面。第三,是幻想。幻想可以讓我們把現實世界不存在的事物想象出來,科學幻想可以讓我們將世界上沒有關聯的事物建立起聯系。這是科學幻想區別于其他幻想的獨特之處。
現實,是科幻生長的基礎。科幻小說可以借助已有的知識體系,去想象世界的其他可能。科幻,除了是一種小說類型,還是一種面向未來的生活方式。人類社會和大自然都存在許多不確定因素,選擇科學認知、技術發明去面對這些不確定因素,是人類最明智的決定,這使人類得以掌握自己的命運。科幻,讓我們超越狹窄的人文視野,在面向大自然的宏大圖景中,借助已有的科學技術認知去想象過去和未來的人類以及人類之外的其他生命所面對的種種可能。科幻文學,立足于現實,立足于科學知識體系,借助科學幻想延伸出關于現實世界的深度理解與反思。一個國家有更多的科幻迷,有更多寫科幻小說的作者,就說明這個國家有更濃厚的科技探索氛圍,有著借助科學技術去理解、去創造未來生活的意愿。
科幻是一種深度現實
問:兩位老師都是我們廣東本土杰出的兒童文學作家,相信對廣東文學也有著較為深刻的認識。請兩位老師結合廣東的地域特色,談談廣東兒童文學現狀及未來發展趨勢吧。
胡永紅:身為廣東兒童文學作家,我很自豪。我認為,廣東兒童文學在全國可以排進前列。廣東有獨特的地域氣質,包容性強,創新性強,前瞻性強,這也影響了廣東兒童文學的發展。在我看來,廣東兒童文學的未來很值得期待。
袁博:首先,廣東有很多優秀的兒童文學作家。其次,廣東兒童文學確實體現出了很強的包容性,呈現出了一種文學心態上的年輕化。在寫法上,廣東兒童文學作家的創新性在全國兒童文學作家中是首屈一指的。像胡永紅老師創作的雖然是現實主義題材作品,但她融入了幻想文學元素,把情緒表達、內心世界更直觀地呈現在讀者面前。像吳巖老師的《中國軌道號》則是基于幾十年前的時代背景創作的一部科幻小說,我們可以看到六七十年代的孩子對未來的憧憬,對科技的憧憬,這其實是一種科學意識。回到我們今天談論的話題。其實,科幻本身就是一種深度現實,是對現實理解的另一種層面。
找到獨特的寫作視角
問:對熱愛閱讀和寫作的學生,兩位老師有什么建議呢?
胡永紅:第一,我們要寫獨一無二的東西。第二,如果沒有獨一無二的東西,我們可以有獨特的個人體驗。第三,即使題材、體會都是一樣的,我們還可以有新的創作方式。文學就是一座高山,你想偷懶,那就攀登不上去,山永遠在那里。大家想成為作家,那就要付出艱苦的努力。我建議大家閱讀能帶來美的感受、人生啟迪、正能量的文學作品。
袁博:我推薦同學們多讀一些科幻小說。一方面,可以拓寬知識面;另一方面,可以提升對未來世界的期待。在閱讀科幻小說時,我們真正感興趣的不一定是科學技術想象,還可能是科學探索精神。當我們懷著想探知世界真相的愿望去進行科學想象,或許可以收獲不一樣的體驗,同時加深對現實的理解。
在寫作方面,我們要找到獨特的寫作視角。在19世紀的法國巴黎,名家云集,能寫出自己特色的年輕人不多。凡爾納認為自己或許可以在人生廣度上實現突破。于是,他提筆去寫地理探險小說。這些小說情節簡單,人物形象扁平。但凡爾納對世界各地風土人情的描寫非常生動豐富,這讓他的作品在法國文壇逐漸有了一席之地。
他甚至還寫了《海底兩萬里》這部科幻小說,想象出了潛水艇這樣的科學探索工具。他的想象啟發了科學家去發明創造,也鼓舞了一代又一代青少年熱愛科學、熱愛探索。盡管他的作品并不特別深刻,但他以豐富的想象力和文學廣度征服了讀者。我認為,對于青少年作者來說,找到獨特的寫作視角很重要。
問:對于科幻小說創作來說,是“含科量”更重要,還是蘊含其中的社會學意義更重要?
袁博:科幻迷喜歡將科幻小說分為兩類,一類是硬科幻,一類是軟科幻。所謂硬科幻,是指小說中的科學技術含量、科學技術推理成分比較多的科幻小說。還有一類是軟科幻,一般會將故事設定在一個科幻世界框架當中,但設定之外,幾乎沒有過多去探討科學原理、科學成分。我對此持有包容的心態,只要作品有文學閃光點,都是值得閱讀的。硬科幻和軟科幻,針對的就是不同的讀者。喜歡硬科幻的讀者,更在意的可能是科學技術的推理過程;喜歡軟科幻的讀者,更在意的可能是故事情節。這兩類讀者的閱讀需求并不相同。我建議大家多讀一些硬科幻作品。科學技術的推理情節,可以幫助我們增進對客觀世界的認知,也可以激發大家對科學技術探索的熱情。這點是其他作品無法替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