耐冬

周常溫

隆冬時節，登山訪花。

嶗山南麓，太清宮前，名為“絳雪”的耐冬繁花滿樹，凌寒綻放，爭芳斗艷。清幽雅靜中，仿佛在激情燃燒。

厚厚的積雪緊緊地親吻著濃綠的葉片，枝葉間躥出的花朵——紅艷欲滴，鮮麗嫵媚，流光溢彩，芳香馥郁……

再看那樹姿——株形優美，遒勁挺拔，枝葉旺盛，欣欣向榮……

觀之思之，頓感賞心悅目，心曠神怡！其象征著青島人民忠厚、堅強、剛正及助人為榮的品質和精神，亦立時給我以熏陶與激勵。

翻閱《青島市志·園林綠化志》《嶗山古樹名木》便可知曉耐冬的前生今世。耐冬為山茶花的一種，山茶科，山茶屬，常綠闊葉，或喬或灌，性喜溫暖濕潤氣候，多分布于長江以南。花開紅白紫黃等諸色，瓣分單復。花期超長，足有半年之久。

青島區域自然生長的山茶分布樹群，源于周遭的長門巖、千里巖、大管島、小管島等海島，因在冬春開花，且花大色艷，故被當地人稱為“耐冬”。

相傳在明初，道士張三豐將其移植嶗山后，便在各道教廟殿院內開枝散葉，郁郁蒼蒼。

北方的氣候本不適宜山茶落戶，可偏偏嶗山是個例外。由此往北，便難以見到自然生長的山茶了，這或許是大自然對這座海上仙山的格外垂青吧。

蒲松齡老先生筆下的絳雪為耐冬涂上了一抹神秘，使之華麗轉身，身份尊貴升級。《聊齋志異·香玉》中，描寫一個膠州黃姓窮苦書生，在嶗山太清宮借住讀書，與牡丹仙子香玉的愛情傳奇故事。故事中有一位不可或缺的“女二號”，即至關重要的“非主角”的“真主角”——由太清宮中的一株耐冬仙子幻化而成的絳雪。絳雪為人純真，竭力相救，使白牡丹花仙死而復生，有情人終成眷屬。由此，三人也結為莫逆之交。

眼下，太清宮三官殿前的耐冬，已然不是蒲松齡心頭所愛的那株絳雪了。六七百年樹齡的絳雪，于本世紀初葉走到生命盡頭，香消玉殞。至今，我仍是心存惋惜與留戀之情。

我有幸數次見過絳雪“真身”。樹高六七米，胸徑0.6米，為名符其實的耐冬之王。上世紀80年代，其患重癥，蟲蛀、潰爛。市園林綠化局組建專家團隊，趕赴現場醫治施救：清除樹心的潰腐濁物，消毒殺菌，配藥填充，封合傷口……

我曾跟蹤報道了園林專家的幾次搶救絳雪的全過程。

1986年，市綠化委員會在全市開展評選“市樹”“市花”活動，先后在媒體分期刊載有關樹木和花卉的介紹資料，供評選者參考。耐冬以絕對優勢勝出。1988年3月8日，青島市十屆人大常委會二次會議正式通過，確定耐冬和月季為青島市花。選擇耐冬和月季作為市花，不難看出其隱喻的不畏艱難、蓬勃向上的城市精神，不論從培植歷史還是精神層面，當然都要比嬌滴滴的且帶有殖民色彩的櫻花更適合做青島這座城市的市花。

古往今來，有關耐冬的古詩名句頗多。陸游的“雪里開花到春晚，世間耐久孰如君”；蘇軾的“說似與君君不會，燦紅如火雪中開”；李白的“珊瑚映綠水，未足比光輝”；白居易的“飄香送艷春多少，猶如真紅耐久花”……

耐冬雖在市花的桂冠下，但島城街頭難見其身影，有名無實，甚感失落。她沒有真正成為一座城市的標志，原因——生長遲緩、價格昂貴，培育滯后、苗源短缺，分枝低矮、有礙通行，植于街頭、時常被盜……

耐冬呵，你還需再耐多少寒冬？

祝愿耐冬家族興盛發達，源遠流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