鮮藥 登得大雅之堂的寶貝

趙中振

鮮藥是指新鮮的、不經過干燥可直接治病的中藥。鮮藥不僅在坊間使用，古來不少名家以擅長運用鮮藥而著稱。若是對癥，鮮藥不但起效快，而且療效佳。鮮藥是登得大雅之堂的，并且被詳盡記錄在經典古籍中的一類藥物。鮮藥貫穿于中醫藥興起到發展的全過程。古人對藥物的發現大多時候始于使用鮮藥。神農嘗百草，品嘗的多是鮮藥。《神農本草經》當中多次出現“生者良”這樣的記錄。

“醫圣”張仲景使用鮮藥治療過多種病證。治療百合病的百合地黃湯就用了鮮地黃汁。生姜瀉心湯用生姜來和胃消痞、散結除水。現在最為人們所熟知的，可能是葛洪在《肘后備急方》中治療瘧疾的方法：“取青蒿一握，以水二升漬，絞取汁，盡服之。”獲得諾貝爾生理學或醫學獎的屠呦呦教授正是受到了葛洪使用新鮮青蒿汁的啟發，成功地提取了青蒿素。

李時珍用鮮藥

李時珍將鮮藥治病靈活運用。翻開《本草綱目》，發現他用的基本是小處方，其中記載的鮮藥驗方有1100多首，同時記載了大量使用鮮藥的案例。

李時珍使用新鮮中藥榨汁的用法十分靈活，有牛膝、桑葚、旱蓮草、蒲公英、牛蒡汁、蔥汁、藕汁、蘿卜汁等。從李時珍在小復方中使用鮮藥汁的記錄也可看出其用法精妙，比如在地黃汁中加姜汁，在姜汁中再加甘蔗汁。李時珍給一位流鼻血不止的危急患者看病，所開處方是蘿卜汁配無灰酒，患者服用后鼻血很快就止住了。無灰酒是不加石灰的黃酒，蘿卜汁就是白蘿卜的鮮榨汁。

李時珍在運用鮮藥汁時秉持因人、因地、因時“三因制宜”的原則，有的榨汁內服，有的水煎內服，還有的鮮藥搗爛外敷。一位男性患者尿血，腹部脹痛難忍，痛不欲生。李時珍給他的處方是蓮藕汁加血余炭，每次只用2錢（6克）。患者服用3天后，血止住了，疼痛也消除了。

溫病學派與鮮藥

鮮藥一般藥性偏寒涼，具有水分多、揮發油多、氣味多芳香的特點。相應地，作用主要偏重于清熱、涼血、養陰、解表和解毒。

清代的溫病學派在鮮藥使用方面達到了一個高峰。溫病學派創始人之一、著名醫家葉天士，擅長使用鮮荷葉、鮮蓮子、鮮地黃治療暑邪。溫病學派尤其重視防治熱病傷陰，強調“存得一分津液，便有一分生機”。遇到熱盛陰傷的情況，也有獨到的治療方法。清代醫學家吳鞠通在《溫病條辨》中記載了使用雪梨汁的方法。遇到口中“吐白沫黏滯不快”的患者，可以用五汁飲。五汁飲由梨汁、荸薺汁、鮮蘆根汁、麥冬汁和藕汁組成，可以滋補陰液。

我從小在北京長大，京城曾有四大名醫——蕭龍友、孔伯華、汪逢春、施今墨，他們都擅用鮮藥，如鮮藿香、鮮佩蘭、鮮薄荷、鮮蔥白、鮮益母草、鮮蒲公英等。在他們的影響下，各大藥鋪都有經營鮮藥的歷史。

青草藥市

坊間的青草藥使用一直在傳承，中國南方更多見一些。早晨的市場里，有不少既是菜又是藥的食物，如荸薺、蓮藕、山藥、紫蘇、生姜、薄荷、牛蒡根……在廣東的早市里，粉葛根、土茯苓、石斛、魚腥草、白茅根等鮮藥每天都擺放在菜攤上。街頭巷尾五花八門的果吧、水吧、飲品店里常能找到鮮藥的使用，如石斛汁、鮮蘆薈汁等。

記得有一次我出差，正好趕上有些上火，咽喉發癢，還有痰。進入一家藥店，店老板送給我1杯草藥茶，是剛榨好的藥汁配熱甘蔗汁，涼藥熱服。我喝下去之后的第二天一早，便感覺神清氣爽，痰也祛了，嗓子也舒服了。

在嶺南生活多年的我也體會到了鮮藥的良好效果。當時學界有兩位謝老——謝海洲教授和我的導師謝宗萬教授，跟隨著中醫藥界的老前輩，我學到了很多寶貴的經驗。

謝海洲教授不但醫術精湛、醫德高尚，而且平易近人。他擅長使用鮮藥，也推崇鮮藥。我們一起外出的時候，他向我傳授了一個小妙招。如果偶遇外感風寒，不用去醫院，就在廚房里找點蔥根、香菜根、生姜，一起煮水喝，再發點汗就好了。我不但記下了，也用上了，多次親身試驗，的確效果很好。

現在中藥的栽培大多已成規模，運輸也方便快捷，商家大多有冷藏設備用來保鮮。鮮藥也迎來了大發展的好時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