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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觀堂集林·說俎》新證

2024-01-18 02:06:18張光裕
出土文獻 2023年4期

張光裕

香港恒生大學中文系

王國維先生學識淵博,精通經學、史學、詩文、甲、金、簡帛及古器物研究,如欲通讀其著述,談何容易。所創二重證據研究法更是膾炙人口,影響學術界至巨。《觀堂集林》收錄禮學相關文章多篇,當中運用禮經資料,一一舉證,祛疑論難,每令人擊節再三。自唐以來,學者每嘆《儀禮》一書難讀。韓文公《讀儀禮》云:

余嘗苦《儀禮》難讀,且又行于今者蓋寡,沿襲不同,復之無由,考于今,誠無所用云;然文王、周公之法制,具在于是。孔子曰:“吾從周。”謂其文章之盛也。古書之存者希矣。百氏雜家,尚有可取,況圣人之制度邪?于是掇其大要,奇辭奧旨著于篇,學者可觀焉。惜吾不及其時,揖讓進退于其間。嗚呼,盛哉!(1)馬端臨: 《文獻通考》卷一八〇《經籍考七》,北京: 中華書局,1986年影印本,第1549頁下;董誥等編: 《全唐文》卷五五九,北京: 中華書局,1983年影印本,第5656頁下。

凌廷堪《禮經釋例序》亦云:

不得其經緯途徑,雖上哲亦苦其難。

唯靜安先生對《儀禮》內容,嫻熟于胸,并獨具卓識。《觀堂集林·說俎》一文,(2)王國維: 《說俎》,收入《觀堂集林》卷三,北京: 中華書局,1959年影印本,第155—159頁。篇幅雖短,然文辭省練,融會經學、禮學與古文字學,相互印證,對“”“俎”兩字釋讀有精辟之解說。(3)吳其昌: 《王靜安先生儀禮講授記》,收入王國維: 《古史新證: 王國維最后的講義》,北京: 清華大學出版社,1994年,第306、309頁。亦有談“俎”及“右幾”之論點。部分觀點固然可因新材料出現而增補,然更多之真知灼見,則是歷久彌新。本文擬就先生所論“俎”“”二事,嘗試征引考古及新見材料予以申論。

一、 “俎”之形制、命名及新見無俎

學者間談“俎”字形構及字義,多取“且”“宜”二字相提并論。本文不擬重作綜合闡述,僅就王先生《說俎》一文所涉內容作重點申述。

近期新見學者考證“房俎”形制,嘗以金文“丙”形當為“房俎”說,文中揭示與“房俎”相關資料至詳,然論證則似尚可再加斟酌。(6)葛亮: 《古文字“丙”與古器物“房”》,《出土文獻與古文字研究》第7輯,上海: 上海古籍出版社,2018年,第50—70頁。

先生談俎之材質嘗稱:“惟俎用木為之,歲久腐朽,是以形制無傳焉。”事實上,當日學者對“俎”器之了解,多據宋聶崇義《三禮圖》為說。今日考古資料日增,所見俎之實物,既有木制者,青銅俎更不在少數。先生所言,固僅以當日所知立說耳!然《說俎》下篇云:

靜安先生以古文字與禮經結合申論,除言及幾、俎之別時稱“俎或加闌而界為二”之闡釋或有異議外,其余所論證諸今日所見金文俎字形構,以及俎形實物,率皆可與考古材料互為補證,言簡意賅,委實難得。

學者討論與俎形制有關之文章多篇,彼此互有詳略,為避免過多重復申說,今不俱引,只選擇與本文論點相關者,始予以引述。

回顧數十年間,學者對“俎”器之稱名,多跟從宋人稱述,或結合出土實物與字形論說。至于傳世及出土帶銘俎器極為鮮見,自名為“俎”者,千百年來更未曾一聞。

逮及丙申(2016)春月,友人告知新得帶銘春秋銅俎,并傳來照片,赫然得見“自作俎”四字。該器自名為“俎”,對俎之形制及稱名之確定至為重要。(10)張光裕: 《跋新見無俎銘》,復旦大學出土文獻與古文字研究中心網,2018年5月17日。未幾,該器出現于拍賣會場,見《2018香港大唐國際春季拍賣會圖錄》,2018年5月26日。詳參拙文《跋新見無俎銘》,《青銅器與金文》第3輯,上海: 上海古籍出版社,2019年,第17—22頁。經目驗,該俎高22厘米,縱長31.5厘米,寬18.5厘米。俎器正面中部有鏤空兩對短身回首龍紋圖案,四周皆圍飾變體獸紋。器兩側微向上翹,器面呈矩形,四高足,器足上方有橫梁設計,跟器身相連,與常見俎器形制無大差異。器外底四周及足內,仍見范土留存,是器當日或未經實際使用。銘文位于俎面右側,四行二十字:

今擬借此機會對銘文內容作簡單介紹。

(上鄀公簠,《新收》NA0401)

(上鄀府簠,《大邦之夢: 吳越楚青銅器》)(11)蘇州博物館編: 《大邦之夢: 吳越楚青銅器》,上海: 上海古籍出版社,2017年,第90—92頁。

(王子申盞盂,《集成》4643)

眉壽無其。

(子季嬴青簠,《集成》4594)

(郭店《六德》簡28)

又可假為“靡”,如:

(上博《緇衣》簡14)

(郭店《緇衣》簡26)

(新蔡乙四簡53)

無夔(無夔卣,《集成》5306),無壽(無壽甗,《集成》904)(無壽觚,《考古與文物》1998年第4期)(15)李日桂: 《山東桓臺發現“祖戊”爵觚》,《考古與文物》1998年第4期,第96頁。,無需(孟簋,《集成》4612),無(無簋,《集成》4228),無(無鼎,《集成》2814),無(無鼎,《集成》2432;無簋,《集成》3664;無甗,《集成》944),無殳(柞伯鼎,《文物》2006.5)(16)參見鄢國盛: 《關于柞伯鼎銘“無殳”一詞的一點意見》,《新出金文與西周歷史》,上海: 上海古籍出版社,2011年,第305—309頁。

今案傳世及出土俎器并具銘文者,除本器外猶見國家歷史博物館所藏王子臣俎,銘在器面兩側,書體為鳥篆,各兩行,每行四字,合共八字:

王子臣(頤)乍

(《銘圖》6321)

與王子臣同名之器,猶有兩件王子臣鼎,兩器皆為私家收藏,其一仍未見著錄,銘在器口沿下內壁,亦鳥篆,自右左行,行一字,共八字:

(《銘圖續》124)

(趠方鼎,《集成》2730)

(呂方鼎,《集成》2754)

(厘方鼎,《集成》2067)

然亦見用于鬲及簠者,如:

(戲伯鬲,《集成》667)

(伯邦父鬲,《集成》560)

(微伯鬲,《集成》516)

(《邦家之政》簡4)

(《邦家之政》簡8)

若羞有汁,則有鹽梅齊和。若食者更調和之,則嫌薄主人味,故“不以齊”也。(20)阮元校刻: 《阮刻禮記注疏》,第2491頁。

是知“齊”有“和”義,“齊”字于飲食中使用,固與“味和”攸關。今俎銘自名“俎”,或亦當有“齊和”之意。考諸俎乃進食之用,贊者于鼎前跪坐,匕肉于俎,然后復跪坐進薦。今“”字從“欠”,“欠”字于此似為張口就食之形,所食者乃“齊和”美食。鼎、鬲等食器,要皆與“食享”或“祭享”配合,《說文》云:“鼎,三足兩耳,和五味之寶器也。”故鼎、鬲每以“”字自名,或亦與“齊和”之美味食材有連帶關系,且曾伯克父甘婁簠有“用用,用盛黍稷稻粱”用語,(21)張光裕: 《新見〈曾伯克父甘婁簠〉簡釋》,《青銅器與金文》第2輯,上海: 上海古籍出版社,2018年,第11—23頁。“”“”二字同見,或可窺見“”字形構用意所在。而“齊”有“齊一”“齊備”之意,則應與《說文》所指“平”義有關。《說文》:“齊,禾麥吐穗上平也。象形。”

文獻別有“秶”字,乃從“次”得聲。《左傳》桓公二年:“大羹不致,秶食不鑿,昭其儉也。”孔疏云:“秶亦諸谷總名。”(22)阮元校刻: 《阮刻春秋左傳注疏》,杭州: 浙江大學出版社,2015年影印本,第358頁。“秶”字據《說文》或從米作“粢”,或從食作“餈”,“餈”或從齊作“”,亦有從“齊”從“禾”之“”。《說文》又有從“齊”從“皿”之“”,并云:“黍稷器所以祀者。”

近讀《從新見無期俎看俎的形制與功能》一文,(24)胡寧: 《從新見無期俎看俎的形制與功能》,《出土文獻》第15輯,上海: 中西書局,2019年,第63—68頁。胡氏認為:

匕載肉類者,曰“豚俎”“魚俎”“臘俎”“牛俎”與“羊俎”等。牲體枝解節折者,曰“折俎”。盛肉帶湆者,曰“湆俎”,盛羊肉帶湆者,曰“羊湆俎”。載心舌者,曰“肵俎”。(25)《儀禮·特牲·記》記器具品物:“肵俎,心舌皆去本末,午割之。實于牲鼎,載心立,舌縮俎。”注云:“午割,從橫割之,亦勿沒。立、縮順其牲、心、舌知食味者,欲尸之享此祭,是以進之。”

而“嚌”,乃祭、享禮中自“折俎”或“肵俎”,取“肺”“肝”淺嘗之禮儀。除胡文所引“振祭,嚌之”多見于《特牲》《少牢》外,猶有“坐絕祭,嚌之”者。如《儀禮·燕禮》主人獻賓:

主人賓右拜送爵。膳宰薦脯醢,賓升筵。膳宰設折俎。賓坐,左執爵,右祭脯醢,奠爵于薦右,興;取肺,坐絕祭,嚌之,興,加于俎;坐捝手,執爵,遂祭酒,興;席末坐啐酒,降席,坐奠爵,拜告旨,執爵興。

《有司徹》主人受尸酢:

司馬羞羊肉湆,縮執俎,主人坐奠爵于左,興,受肺,坐絕祭,嚌之,興,反加于湆俎。

禮經中以祭肺“嚌之”之禮,記述頗多,茲附于注文,備作參考。(26)《儀禮·特牲》尸入九飯:“舉肺脊以授尸,尸受,振祭,嚌之。左執之。……佐食舉干,尸受,振祭,嚌之。佐食受,加于肵俎。……佐食盛肵俎,俎釋三個。舉肺脊加于肵俎。反黍稷于其所。”又主人初獻:“尸左執角,右取肝,于鹽,振祭,嚌之。加于菹豆。……祝左執角,祭豆,興,取肺,坐祭,嚌之。興,加于俎。坐祭酒,啐酒,以肝從。祝左執角,右取肝,于鹽,振祭,嚌之。加于俎。”又主婦亞獻:“兄弟長以燔從,尸受,振祭,嚌之。反之。羞燔者受,加于肵。出。”又賓三獻:“主人左執爵,祭薦,宗人贊祭,奠爵興,取肺坐,絕祭,嚌之。興,加于俎。坐捝手。祭酒,啐酒。肝從。左執爵,取肝,于鹽,坐,振祭,嚌之。宗人受,加于俎,燔亦如之。興。”又獻賓與兄弟:“賓左執爵,祭豆,奠爵,興,取肺,坐絕祭,嚌之,興,加于俎,坐捝手,祭酒,卒爵,拜。”《儀禮·少牢》尸十一飯:“上佐食舉尸牢干,尸受,振祭,嚌之。佐食受,加于肵。上佐食羞胾兩瓦豆,有醢,亦用瓦豆,設于薦豆之北。尸又食,食胾。上佐食舉尸一魚,尸受,振祭,嚌之。佐食受,加于肵,橫之。又食。上佐食舉尸臘肩,尸受,振祭,嚌之。上佐食受,加于肵。又食。上佐食舉尸牢骼,如初。又食。尸告飽。祝西面于主人之南,獨侑不拜。曰:‘皇尸未實,侑!’尸又食。上佐食舉尸牢肩,尸受,振祭,嚌之。佐食受,加于肵。”又主人獻尸:“尸祭酒,啐酒。賓長羞牢肝,用俎,縮執俎,肝亦縮,進末,鹽在右。尸左執爵,右兼取肝,于俎鹽,振祭,嚌之,加于俎豆,卒爵。主人拜。祝受尸爵。尸答拜。”又尸酢主人:“主人坐奠爵,興;再拜稽首,興;受黍,坐振祭,嚌之。詩懷之,實于左袂,掛于季指,執爵以興。”又主人獻祝:“祝祭俎,祭酒,啐酒。肝牢從。祝取肝于鹽,振祭,嚌之,不興,加于俎,卒爵,興。”今案,除祭肺、肝言“嚌”之外,醴酒亦有“嚌”儀。《觀堂集林》卷一《〈周書顧命〉后考》,談及“成王崩,康王即位,上琮奉同瑁,王再拜三祭”,引鄭玄曰:

即位必醴之者,以神之。以神之者,以醴嚌成之也。以醴嚌成之者,醴濁,飲至齒不入口曰嚌。(27)王國維: 《〈周書顧命〉后考》,收入《觀堂集林》卷一,第59—60頁。

至于胡文中稱:

俎是用于切割肉的,將肉從湯中撈出,必帶有湯汁,如果直接切割,不僅不方便,而且容易將湯汁濺出,故先將肉置于湆俎上,再從湆俎上“載于羊俎”,則湆俎必有濾汁的功用。從嚌肺載于湆俎來看,無期俎銘文中的“(嚌)俎”應即“湆俎”,舉俎實之一以為名。

又以為:

無期俎是一件青銅湆俎,銘文中有明確的自名,它的形制提示我們: 湆俎是俎面有鏤孔、具瀉汁功能的俎。這種俎產生于春秋時期,專用于帶有湯汁的肉食,與不帶鏤孔的牲俎配合使用。

然“俎是用于切割肉的”之說可議,容后再作討論。而“俎面有鏤孔,具瀉汁功能”云者,則純為推測之辭。(28)胡文嘗引朱鳳瀚說“一般認為是為了切肉時使擠壓出來的肉汁流走”,并以為“鏤孔用于泄去肉汁,這是合理的推論”。見朱鳳瀚: 《古代中國青銅器》,天津: 南開大學出版社,1995年,第88頁。

倘因“具瀉汁功能”而稱為湆俎,則似應再加考慮。蓋倘名曰湆俎,應有盛汁功能。據今所知俎之形制,既有“鏤孔”者,亦有俎面平密,且俎之四周高起若欄者。如1962年河南安陽大司空村53號墓出土石俎,以及1979年出土于遼寧義縣花兒樓窖藏坑出土帶鈴青銅俎(現藏錦州市博物館),皆應屬后者。是類圖例,胡文亦有提及。若此帶欄之俎,正具備盛湆功能,當更宜視之為“湆俎”。而禮經中又確有“湆俎”之稱者。一般而言,“湆”當指“大羹湆”之屬。《士昏禮》將親迎,預陳饌,云:“大羹湆在爨。”鄭注云:“大羹湆,煮肉汁也。……今文湆皆作汁。”(29)鄭玄注,賈公彥疏,王輝整理: 《儀禮注疏》,上海: 上海古籍出版社,2008年,第101頁。《少儀》云:“凡羞,有湆者不以齊。”疏云:“若羞有汁,則有鹽梅齊和。若食者更調和之,則嫌薄主人味,故不以齊也。”(30)阮元校刻: 《阮刻禮記注疏》,第2491頁。

《有司徹》陳鼎階下設俎俟載:

雍人合執二俎,陳于羊俎西,竝,皆西縮。覆二疏匕于其上,皆縮俎,西枋。

注云:

竝,并也。其南俎,司馬以羞羊匕湆,羊肉湆。其北俎。司士以羞豕匕湆、豕肉湆、豕脀、湆魚。疏匕,匕柄有刻飾者。古文竝皆作并。(31)鄭玄注,賈公彥疏,王輝整理: 《儀禮注疏》,第1509頁。

又主人獻尸:

司馬在羊鼎之東,二手執挑匕枋(裕案: 石經作桃。武威漢簡亦作桃),以挹湆,注于疏匕,(鄭注:“挑謂之歃,讀如或舂或抌之抌,字或作挑者,秦人語也。”)若是者三……司馬羞羊肉湆,縮執俎,尸坐奠爵,興,取肺,坐絕祭,嚌之。興,反加于俎,司馬縮奠俎于羊湆俎南。

又主人受尸酢:

次賓羞匕湆,如尸禮……司馬羞羊肉湆,縮執俎,主人坐奠爵于左,興,受肺,坐絕祭,嚌之,興,反加于湆俎;司馬縮奠湆俎于羊俎西,乃載之,卒載,縮執虛俎以降。

注云:“言虛俎者,羊湆俎訖于此,虛不復用。”(32)鄭玄注,賈公彥疏,王輝整理: 《儀禮注疏》,第1525頁。加湆于羊俎者,當如《儀禮義疏》云“以增俎實為尸加也”。禮經所言“羊湆俎”“湆俎”,當指俎可實湆者,有鏤孔之俎,不能載湆,則不宜稱“湆俎”明矣。而有鏤孔或帶花紋者,或可以“雕俎”視之。《莊子·達生》:

祝宗人玄端以臨牢筴,說彘曰:“汝奚惡死!吾將三月豢汝,十日戒,三日齊,藉白茅,加汝肩尻乎雕俎之上,則汝為之乎?”

“雕俎”當指有彫飾之俎,相對而言,無彫飾者可稱為“素俎”。《儀禮·士喪禮》陳鼎實:

陳一鼎于寢門外……設扃鼏,鼏西末。素俎在鼎西,西順,覆匕,東柄。

兇禮使用“素俎”,固與吉禮之用鏤空或帶紋飾者有別也。臺北“中研院”藏大理石殘俎(1935年殷墟第十一次發掘,西北崗M1001號大墓殉葬坑出土),日本泉屋博古館藏青銅蟬紋俎(《泉屋博古——中國古銅器編》圖33),當即“雕俎”之屬。

二、 “俎”“幾”之別

《說俎》下云:

又云:

今案,俎制已如上述。而幾之形制,亦多據宋人立說,如《三禮圖》即有幾形圖例。其形制確與俎形無大分別。無怪乎《廣雅》云:“俎,幾也。”又《方言》卷五亦云:“俎,幾也。”此或即宋人所據。禮經言“幾”有兩類,一為“燕幾”,一為“踏幾”。喪禮中為神布席則稱以“素幾”。應皆為木制,功能與禮俎殊異。茲引禮經記述如下,比見“燕幾”與“踏幾”使用之異。

1. 燕幾

古人燕坐多設幾筵,此崇禮之又一表現。如《詩經·大雅·公劉》:“篤公劉,于京斯依。蹌蹌濟濟,俾筵俾幾。”鄭箋:“群臣則相使為公劉設幾筵。”(33)阮元校刻: 《阮刻毛詩注疏》,杭州: 浙江大學出版社,2013年影印本,第2429頁。又朱熹《集傳》:“俾,使也。使人為之設筵幾也。”(34)朱熹集撰,趙長征點校: 《詩集傳》,北京: 中華書局,2017年,第301頁。《詩·大雅·行葦》:“戚戚兄弟,莫遠具爾。或肆之筵,或授之幾。”此更明言設筵授幾事。檢諸《儀禮》記述設筵幾事,更比比皆是。如《儀禮·士昏禮》一使兼行納采問名二禮:

昏禮。下達。納采,用雁。主人筵于戶西,西上,右幾。賓執雁,請問名……主人徹幾改筵,東上。……主人北面再拜,賓西階上北面答拜。主人拂幾授校,拜送,賓以幾避,北面設于坐,左之,西階上答拜。

又親迎:

主人筵于戶西,西上,右幾。

《儀禮·特牲》視濯:

設洗于阼階東南……幾席兩敦在西堂。

又祭日陳設:

盛兩敦,陳于西堂,藉用萑,幾席陳于西堂,如初。……祝筵幾于室中東面。

《儀禮·少牢》將祭:

主人朝服,即位于阼階東,西面。司宮筵于奧,祝設幾于筵上,右之。

《儀禮·聘禮》聘享:

厥明,訝賓于館……幾筵既設,擯者出請命。

又主君禮賓:

宰夫徹幾改筵。公出,迎賓以入,揖讓如初。公升,側受幾于序端。宰夫內拂幾三,奉兩端以進。公東南鄉,外拂幾三,卒,振袂,中攝之,進,西鄉。擯者告。賓進,訝(使者迎待賓客者)受幾于筵前,東面俟。公壹拜送。賓以幾辟,北面設幾,不降,階上答再拜稽首。

又使還奠告:

釋幣于門,乃至于禰,筵幾于室,薦脯醢。觴酒陳。席于阼。

《儀禮·士虞禮》陳虞祭牲羞、酒醴、器具:

素幾葦席,在西序下。

又設饌享神:

祝盥,升。取苴降。洗之。升,入設于幾東席上,東縮。

又改設陽厭:

祝反入,徹設于西北隅,如其設也,幾在南,厞用席。

設筵授幾之禮亦見前述《詩經·大雅·行葦》:

戚戚兄弟,莫遠具爾。或肆之筵,或授之幾。

鄭箋云:

年稚者為設筵而已,老者加之以幾。(35)阮元校刻: 《阮刻毛詩注疏》,第2355頁。

《儀禮》所記明言尊重賓客,故設筵加幾。而憑幾之用,則多用適用于長者。而日常使用之燕幾,于喪禮中亦派上用場。《儀禮·士喪禮》事死之初事:

楔齒用角柶,綴足用燕幾。

鄭注:

綴,猶拘也。為將履,恐其辟戾也。今文綴為對。(36)鄭玄注,賈公彥疏,王輝整理: 《儀禮注疏》,第1048頁。

《儀禮·既夕記》亦云:

綴足用燕幾。校在南,御者坐持之。

鄭注:

校,脛也。尸南首,幾脛在南以拘足,則不得辟戾矣。(37)鄭玄注,賈公彥疏,王輝整理: 《儀禮注疏》,第1222頁。

又《禮記·喪大記》:

綴足用燕幾,君、大夫、士一也。

以幾綴足,蓋使尸之雙足置燕幾足內,求其穩妥,以便著履,乃當日之常禮。至于日常使用燕幾,則有稱之曰“隱幾而坐”者。如《莊子·齊物論》:

南郭子綦隱幾而坐,仰天而噓,嗒焉似喪其耦。顏成子游立侍乎前,曰:“何居乎?形固可使如槁木,而心固可使如死灰乎?今之隱幾者,非昔之隱幾者也。”

成玄英疏:

隱,憑也。子綦憑幾坐忘,凝神遐想。(38)郭慶藩撰,王孝魚點校: 《莊子集釋》,北京: 中華書局,2018年,第49頁。

《孟子·公孫丑下》:

有欲為王留行者,坐而言,不應,隱幾而臥。

莊、孟所稱“隱幾”之“幾”當為“燕幾”之屬。審諸考古出土資料,得見漆木幾不在少數,如《包山楚墓》報告稱二號墓出土拱形足木幾,并視之為生活用器,(39)湖北省荊沙鐵路考古隊: 《包山楚墓》,第131頁。湖南長沙市望城坡古墳垸1號墓出土彩繪紋漆幾,(40)2019年1月見于長沙簡牘博物館,蒙雷長巍主任提供照片。幾長63厘米,寬12.2厘米,高36.5厘米。謹此致謝。常德德山楚墓出土漆木幾,(41)湖南省博物館: 《湖南常德德山楚墓發掘報告》,《考古》1963年第9期。襄陽余崗楚墓出土木幾2件,(42)襄樊市文物考古研究所編著,王志剛主編: 《余崗楚墓》,北京: 科學出版社,2011年,第72—73頁。馬王堆漢墓亦出土木幾,(43)2019年攝自湖南省博物館展品。形制與望城坡漆幾相類。從“事死如事生”之角度審視,疑即當時人使用之“燕幾”。至于《包山》簡260“一幾”,信陽楚簡2.08“一房”,望山楚簡2.45“一房機”,或以為即憑幾之屬,姑存此備考。

2. 踏幾

《儀禮·士昏禮》:

壻御婦車,授綏,姆辭不受。婦乘以幾,姆加景,乃驅。御者代。

《記》記婦升車法:

婦乘以幾,從者二人坐持幾,相對。

“踏幾”實物無聞,其制較諸一般燕幾,應更高,更大,甚至更牢固。

前引《說俎》下云:

羅振玉《古器物識小錄》云:

羅氏意見與王氏稍異。陳英杰《〈金文釋詞二則〉之一“將”》曰:

從鼎從肉從匕從爿,爿亦聲,象以匕取肉載于俎之形,以會烹煮之義。金文中有四義: 1. 煮也;2.祭,薦熟肉以祭,“盟”祭名連用,盟為血祭;3. 相當于文獻中訓“奉將”“行也”之“將”;4. 族氏名。第二義乃金文中常用義,修飾器名的“將”字均用此義。(45)陳英杰: 《〈金文釋詞二則〉之一“將”》,《中國文字研究》第5輯,南寧: 廣西教育出版社,2004年,第140—141頁。

文中涉及對“肆”字之訓釋,多次引古書注解,將“肆”釋為“肆解骨體”或“肆解牲體”,如引:

1. 《周禮·地官·大司徒》:“祀五帝,奉牛牲,羞其肆。享先王亦如之。”鄭玄注:“……玄謂進所肆解骨體,《士喪禮》曰‘肆解去蹄’(按當作‘四肆去蹄’)。”陸德明《釋文》:“肆,解肆也。”賈公彥疏:“羞,進也;肆,解也。謂于俎上進所解牲體于神坐前。”

〔裕案: 此段所引“玄謂”之前省略句,原文有“牛能任載,地類也。奉,猶進也。鄭司農云:‘羞,進也。肆,陳骨體也。’”諸語,司農年代早于鄭玄,“羞其肆”之解讀,對下文闡釋至關重要,不宜省略。〕

2. 《周禮·地官·小司徒》:“凡小祭祀,奉牛牲,羞其肆。”

3. 《周禮·春官·典瑞》:“四圭有邸,以祀天、旅上帝。兩圭有邸,以祀地、旅四望。祼圭有瓚,以肆先王,以祼賓客。圭璧,以祀日月星辰。”鄭玄注:“鄭司農云:‘……以肆先王,灌先王祭也。’玄謂肆解牲體以祭,因以為名。”

4. 《周禮·春官·大祝》:“大祝掌六祝之辭,以事鬼神示……凡大禋祀、肆享、祭示,則執明水火而號祝。”鄭玄注:“禋祀,祭天神也。肆享,祭宗廟也。”孫詒讓《正義》:“云‘肆享,祭宗廟也’者,‘肆’,與《大宗伯》‘肆獻祼’、《典瑞》‘肆先王’之肆義同,亦謂解牲體也。”

5. 《周禮·春官·大宗伯》:“大宗伯之職……以肆獻祼享先王,以饋食享先王,以祠春享先王,以禴夏享先王,以嘗秋享先王,以烝冬享先王。”鄭玄注:“肆者,進所解牲體,謂薦孰時也。獻,獻醴,謂薦血腥[時]也。祼之言灌,灌以郁鬯,謂始獻尸求神時也。”陸德明《釋文》:“肆,他歷反,解骨體。”

然細審文意,并結合注疏內容,無論《周禮·春官·典瑞》鄭玄注“肆解牲體以祭”,(47)鄭玄注,賈公彥疏,彭林整理: 《周禮注疏》,上海: 上海古籍出版社,2010年,第769頁。《周禮·地官·大司徒》鄭玄注“進所肆解骨體”,(48)鄭玄注,賈公彥疏,彭林整理: 《周禮注疏》,第374頁。以及《周禮·春官·大宗伯》鄭玄注“肆者,進所解牲體”,(49)鄭玄注,賈公彥疏,彭林整理: 《周禮注疏》,第660頁。所指者,蓋言進陳“所解牲體”以祭,故《周禮·地官·大司徒》得云“羞其肆”,而“所解牲體”必在以俎進陳之前,非于俎上“解骨體”也。揆諸禮書,凡用牲祭享,必先經“豚解”,即解割牲體,再“羹飪”,即煮熟,始行“解體”,然后“升鼎”,即取于鑊以實之鼎俎。(50)請參閱: 1. 《儀禮·士虞禮》記沐浴、陳牲及舉事之期云:“陳牲于廟門外,北首,西上,寢右。”又記牲殺體數、鼎俎陳設之法云:“殺于廟門西,主人不視豚解。羮飪,升左肩、臂、臑、肫、骼、脊、脅,離肺。”鄭注:“豚解,解前后脛、脊、脅而已,熟乃體解,升于鼎也。”2. “殊左右肱股四、脊一、兩脅二,謂之七體,又謂之豚解,豚解謂之全脀。左右肱股骨各六、脊骨三、左右脅骨六,謂之二十一體,又謂之體解,體解謂之房脀。節解謂之折骨,折謂之殽脀……在鼎謂之升,在俎謂之載。”凌廷堪: 《禮經釋例》,北京: 北京大學出版社,2012年,第136—137頁。3. 《周禮·天官·內饔》:“王舉,則陳其鼎俎,以牲體實之。”鄭注:“取于鑊以實鼎,取于鼎以實俎。實鼎曰脀,實俎曰載。”4. 亨鑊、升鼎、載俎行事程序,可參見《儀禮·少牢饋食禮》羹定實鼎饌器乙節。不俱引。5. 見郭嵩燾《禮記質疑》“腥肆爓腍祭”條說解。郭嵩燾: 《禮記質疑》,長沙: 岳麓書社,1992年,第324—325頁。

其實,古書注解以“肆”有“解”義,或當始自唐代賈公彥。上引賈疏云:

羞,進也;肆,解也。謂于俎上進所解牲體于神坐前。(51)鄭玄注,賈公彥疏,彭林整理: 《周禮注疏》,第375頁。

又唐陸德明《釋文》:

肆,他歷反,解骨體。(52)陸德明: 《經典釋文》,上海: 上海古籍出版社,1985年影印本,第466頁。

清代學者孫詒讓《正義》:

云“肆享,祭宗廟也”者,“肆”與《大宗伯》“肆獻祼”、《典瑞》“肆先王”之“肆”義同,亦謂解牲體也。(53)孫詒讓撰,王文錦、陳玉霞點校: 《周禮正義》,北京: 中華書局,1987年,第2020頁。

然反觀賈疏“肆,解也”,之后隨即云“謂于俎上進所解牲體于神坐前”,可知“肆,解也”云者,揆諸文意,仍應陳肆所解牲體于俎上,以俎進奉或上獻于神前,并非于俎上“肆解骨體”。陳文引陸德明《釋文》“肆,他歷反,解肆也”為據,以為“肆”有“解”義,而忽略引先鄭所言“羞,進也。肆,陳骨體也”。司農所處年代早于鄭玄,解讀“肆”字為“陳骨體也”,會當有所見。至于鄭注及賈疏亦一再言及“進所解骨體”“謂于俎上進所解牲體于神坐前”,“進”者謂進所陳也,于文義亦通順無礙。何況文獻所見“肆”字,舊注仍多有“陳”義。如《詩·小雅·楚茨》:

濟濟蹌蹌,絜爾牛羊,以往烝嘗。或剝或亨,或肆或將。

鄭箋:

有解剝其皮者,有煮熟之者,有肆其骨體于俎者,或奉持而進之者。(54)阮元校刻: 《阮刻毛詩注疏》,第1784頁。

“或肆或將”,已明示“肆”與“將”有別,鄭曰“有肆其骨體于俎者”,益知“肆”仍可指陳列而言,而“將”則為匕肉于俎之形。前引《詩·大雅·行葦》:“戚戚兄弟,莫遠具爾。或肆之筵,或授之幾。”毛傳:“肆,陳也。”(55)阮元校刻: 《阮刻毛詩注疏》,第2355頁。是言“肆”者,言陳設筵也。又《禮記·檀弓下》:“君之臣不免于罪,則將肆諸市朝。”鄭注:“肆,陳尸也。”(56)阮元校刻: 《阮刻禮記注疏》,第740頁。《周禮·秋官·掌戮》:“凡殺人者,踣諸市,肆之三日。”鄭注:“踣,僵尸也。肆,猶申也,陳也。”(57)鄭玄注,賈公彥疏,彭林整理: 《周禮注疏》,第1398頁。“肆”有陳義,古籍中仍多見,不俱引。

類此申述文字,每令人慨嘆不已。前引胡寧一文,稱述目前所見“俎”器,不適用于切割或肆解牲體,所言則至為賅洽。茲引錄如下備覽:

有鏤孔的俎實際上是不便于切割的,案面不平整,有槽、孔,不僅切肉力道拿捏不準,而且刀刃容易卡住或損傷,鏤孔較大的話,切的過程中小塊的肉會卡住或漏出掉落。

如此高度的圍欄,尤其是俎面長邊的欄,對于切割動作是有妨礙的。……據此分析,此俎不是切牲之俎,應為一件祭祀時陳牲用的禮器。(60)胡寧: 《從新見無期俎看俎的形制與功能》,《出土文獻》第15輯,第67、68頁。

唯胡文中嘗稱“俎是用于切割肉的”,(61)胡寧: 《從新見無期俎看俎的形制與功能》,《出土文獻》第15輯,第66頁。則又自相矛盾。

孫詒讓:“蓋以刀剉肉作醢醬,故從刀。”(62)孫詒讓著,戴家祥校點: 《名原》,濟南: 齊魯書社,1986年,下冊,第10頁。

唐蘭:“蓋俎之起也,本用以切肉。《史記·項羽本紀》:‘如今人方為刀俎,我為魚肉。’俎即切肉之薦,今尚斷木為之矣。以版為之者為椹板。”(65)唐蘭: 《殷虛文字二記》,《古文字研究》第1輯,北京: 中華書局,1979年,第55—62頁。

王人聰:“蓋俎之起也,原為切肉之薦。”(66)王人聰: 《釋西周金文的俎字》,《第二屆國際中國古文字學研討會論文集》,香港: 香港中文大學中文系,1993年,第265—272頁。

朱鳳翰:“俎是切肉用之幾案。”(67)朱鳳瀚: 《古代中國青銅器》,第88頁。

諸家以“從刀形”立論時,固然有鑒于古文字中“匕”“刀”二形近似,每有混淆,甚或誤書者存焉。唯有關判斷稍欠考慮俎之實物、材質及器形大小,又未能結合禮經所述做全盤分析。事實上,如欲探討“”字所從偏旁,是“刀”抑“匕”,可從禮經記述鼎、匕、朼、俎之組合,并與考古出土材料相印證,立可明辨“”字所從實為“匕”形,而非切肉之“刀”。知者,《儀禮》對有關器物之陳設位置,皆有明確記載。除鼎與匕、俎之組合外,鼎與匕之間亦有固定之配搭關系。如《儀禮·士昏禮》婦至成禮:

媵御沃盥交。贊者徹尊鼏。舉者盥,出。除鼏,舉鼎入,陳于阼階南,西面,北上。匕俎從設,北面載,執而俟。

《士喪禮》朔月奠:

舉鼎入升,皆如初奠之儀。卒朼,釋匕于鼎,俎行,朼者逆出,甸人徹鼎。

《士虞禮》設饌享神:

鼎入,陳于阼階南,西面,北上。匕俎從設。左人抽扃鼏,匕。佐食及右人載,卒。朼者逆退復位。俎入,設于豆東,魚亞之,臘特。

《特牲》陰厭:

鼎西面錯,右人抽扃,委于鼎北,贊者錯俎,加匕,乃朼。佐食升肵俎,鼏之,設于阼階西。卒載,加匕于鼎。

《少牢》將祭:

鼎序入。雍正執一匕以從,雍府執四匕以從,司士合執二俎以從。司士贊者二人,皆合執二俎以相從入。陳鼎于東方,當序,南于洗西,皆西面,北上,膚為下。匕皆加于鼎,東枋。俎皆設于鼎西,西肆。肵俎在羊俎之北,亦西肆。宗人遣賓就主人,皆盥于洗,長朼。佐食上利,升牢心舌,載于肵俎。心皆安下切上,午割勿沒,其載于肵俎,末在上。舌皆切本末,亦午割勿沒;其載于肵,橫之。皆如初為之于爨也。

《有司徹》陳鼎階下設俎俟載:

乃舉,司馬舉羊鼎,司士舉豕鼎、舉魚鼎以入。陳鼎如初。雍正執一匕以從,雍府執二匕以從,司士合執二俎以從,司士、贊者亦合執二俎以從。匕皆加于鼎,東枋。二俎設于羊鼎西,西縮。二俎皆設于二鼎西,亦西縮。雍人合執二俎,陳于羊俎西,竝,皆西縮。覆二疏匕于其上,皆縮俎,西枋。

鄭注云:

竝,并也。其南俎,司馬以羞羊匕湆、羊肉湆。其北俎,司士以羞豕匕湆、豕肉湆。豕脀,湆魚。疏匕,匕柄有刻飾者。古文竝皆作并。

《公食大夫》載鼎實于俎:

雍人以俎入,陳于鼎南。旅人南面加匕于鼎,退。……退者與進者交于前,卒盥。序進,南面匕。載者西面。魚、臘飪。載體進奏。魚七,縮俎寢右。腸、胃七,同俎。侖膚匕。腸、胃、膚皆橫諸俎,垂之。大夫既匕,匕奠于鼎,逆退復位。

《特牲》陰厭:

鼎西面錯,右人抽扃,委于鼎北,贊者錯俎,加匕,乃朼。佐食升肵俎,鼏之,設于阼階西。卒載,加匕于鼎。

《少牢》將祭:

陳鼎于東方,當序,南于洗西,皆西面,北上,膚為下。匕皆加于鼎,東枋。

《有司》陳鼎階下設俎俟載:

司士贊者亦合執二俎以從。匕皆加于鼎,東枋。……雍人合執二俎……覆二疏匕于其上。

又主人獻尸:

雍人授次賓疏匕與俎,受于鼎西,左手執俎左廉,縮之,卻右手執匕枋,縮于俎上,以東面受于羊鼎之西,司馬在羊鼎之東,二手執挑匕枋以挹湆,注于疏匕,若是者三。

凡此皆載鼎、實俎之禮儀及程序,可歸納為:

匕俎從設,北面載,執而俟。

鼎入,陳于阼階南,西面,北上。匕俎從設。左人抽扃鼏,匕。佐食及右人載,卒。朼者逆退復位。

贊者錯俎,加匕,乃朼。

卒載,加匕于鼎。

雍正執一匕以從,雍府執二匕以從,司士合執二俎以從,司士贊者亦合執二俎以從。匕皆加于鼎,東枋。

雍人合執二俎,陳于羊俎西,竝,皆西縮。覆二疏匕于其上,皆縮俎,西枋。

贊者錯俎,加匕,乃朼

卒載,加匕于鼎。

匕皆加于鼎,東枋。

加匕于鼎。

大夫既匕,匕奠于鼎。

俎鼎奇而籩豆偶,陰陽之義也。

今由考古資料及文獻所見列鼎之制,多為三、五、七、九之數,“俎鼎奇”云者,固明古之禮制所以然也。

此外,匕、鼎之從屬關系,如輔以考古出土實物探求,益可印證“”字從“匕”之不虛。蓋從田野發掘報告可見,“鼎”“匕”二者往往伴出,如安徽壽縣蔡侯墓出土升鼎7件,鼎內各附一青銅匕(圖1),曾侯乙墓出土青銅匕14件,皆分別置于鼎與鬲體之內(圖2)。(68)安徽省博物館編著: 《壽縣蔡侯墓出土遺物》,北京: 科學出版社,1956年,圖版肆;譚維四: 《曾侯乙墓》,北京: 生活·讀書·新知三聯書店,2003年,第216—217頁,圖版五六,圖1—3。又淅川下寺楚墓王子午鼎出土時,匕亦置于鼎內(圖3a,b)。(69)河南省文物考古研究所等: 《淅川下寺春秋楚墓》,北京: 文物出版社,1991年,圖版四二·2。王子午鼎共出7件,匕亦7件,“出土時,或置于鼎上,或置于鼎側,或置于鼎下,或落入鼎內”。(70)河南省文物考古研究所等: 《淅川下寺春秋楚墓》,第13頁。其中匕有二式,其一匕柄有鏤空花紋,應即禮經所稱“疏匕”之屬。又隨州市棗樹林春秋曾國貴族墓地出土大批精美青銅器,其中一鼎內亦置青銅匕(圖4)。(71)湖北省文物考古研究所、北京大學考古文博學院等: 《湖北隨州市棗樹林春秋曾國貴族墓地》,《考古》2020年第7期,第80頁,圖一一(M190∶107)。另隨州文峰塔出土青銅鼎58件,亦見平底升鼎與匕共出(圖5)。(72)湖北省考古文物研究所、隨州市博物館: 《湖北隨州市文峰塔東周墓地》,《考古》2014年7期,第25頁,圖十四(M33∶18)。

圖1

圖2

圖3a

圖4

圖5

要之,春秋時期“鼎”“刀”同出之實例,于考古報告中從未見之,(73)陳民鎮兄曾提示山西襄汾陶寺遺址(距今4300—3900年)中,數座大墓出土有“刀俎”,俎為彩繪,刀石制,為鍘刀式樣,形體遠大于俎器。兩者關系若何,有待探究,何況年代較早,未宜與本文禮俎相提并論。誤“匕”為“刀”,蓋緣二者于古文字形相似之故。若言“”字從“刀”,并以刀“肆解牲體”,于俎案上切肉云者,更無由而說矣。(74)本文整理期間,得讀洪飏、于雪《古文字“刀”“匕”混同——兼說舊釋“從宜從刀”之字》一文,亦從匕、俎搭配論說,以為“”字所從應是“匕”形。詳參洪飏、于雪: 《古文字“刀”“匕”混同——兼說舊釋“從宜從刀”之字》,《簡帛》第19輯,上海: 上海古籍出版社,2019年,第1—8頁。今由禮經與考古實物互證之后,“古字象匕肉于鼎之形。古者鼎中之肉皆載于俎。又匕載之時,匕在鼎左,俎在鼎右。今字之左從匕,則其右之象俎明矣”。(75)王國維: 《說俎(下)》,收入《觀堂集林》卷三,第158頁。觀堂先生嫻熟禮經,深諳禮儀,始能有此真知灼見。

于此順帶略談“則”字形構。據《說文》云:

至于《史記·項羽本紀》:

樊噲曰:“大行不顧細謹,大禮不辭小讓。如今人方為刀俎,我為魚肉,何辭為。”

后人多據此將俎喻為砧板之屬。如桂馥《說文解字義證》俎字條下云:

說者以俎為椹板,是也。(77)桂馥: 《說文解字義證》,濟南: 齊魯書社,1987年,第1245頁。

固然“人方為刀俎,我為魚肉”云者,對“俎”器之解讀,或因時代不同,以及隨“俎”之材質及形制之異,而轉變為砧板,并具備切肉之功能。此當或秦漢以后,形義轉化使然。閻中雄嘗認為“(俎)作為一種盛器,于后代尚能覓其蹤影”,閻氏引述《宣和畫譜》稱五代時韓熙載《夜宴圖》有“樽俎燈燭間觥籌交錯”之場面,南宋詩人姜白石亦有“簾里垂燈照樽俎,坐中嬉笑覺春溫”之詩句。又引《武林舊事》記朝廷于南郊舉行大典時,以“捧俎官”作為燈隊之志號,由“捧”字益可表明“俎”乃盛物之器。強調從器物的形制看,俎確實不宜做切肉切菜的砧板用。又云:

其實鴻門宴上樊噲所說“人方為刀俎,我為魚肉”,是借軍車門內的席間之態,警告劉邦快逃的,怎能將宴席上的刀和俎,說成是廚下的菜刀肉案呢?(78)閻中雄: 《關于古代的“俎”》,《學林漫錄》14集,北京: 中華書局,1999年,第246、249頁。

禮經中除記述鼎、俎之搭配外,祭、享禮儀又時見“俎”“豆”并陳。《論語·衛靈公》:

衛靈公問陳于孔子。孔子對曰:“俎豆之事,則嘗聞之矣。軍旅之事,未之學也。”

《禮記·燕義》:

俎豆、牲體、薦羞,皆有等差,所以明貴賤也。

《史記·孔子世家》:

常陳俎豆,設禮容。

此乃舉“俎豆”而知禮言禮,后人復引申為祭獻奉禮之代稱。又《莊子·逍遙游》:

庖人雖不治庖,尸祝不越樽俎而代之矣。

“不越樽俎”,蓋言不逾禮法也。凡此皆足見俎之為用,于禮學中至為重要。本文顏曰新證云者,蓋因新材料之出現,乃斗膽尾隨巨人足跡,步趨前行,所論實未能窺其堂奧于萬一,疏漏之處,祈學者專家,有以正焉。

附記:本文初稿曾于2018年12月17日“清華大學王國維學術講座”報告上宣讀,今重加補充修訂。又完稿后有勞許子濱兄審閱一過,謹此致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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