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紅林 林彬龍 陽成虎
(福州大學經濟與管理學院,福建 福州 350108)
2022年,我國新能源汽車的需求持續上升,產量和銷量分別達到705.8萬輛和688.7萬輛,分別同比增長96.9%和93.4%,催生出龐大的退役新能源動力電池回收利用市場[1]。2019年,我國新能源動力電池開始進入規?;艘燮?預計到2025年將累積達到116 GW·h,約78萬t[2]。與傳統的汽車、打印機、手機等產品相比,退役新能源動力電池屬于化學危廢品,回收利用各環節都有嚴格安全控制和環保要求,需要新能源動力電池、新能源汽車、回收拆解、梯次利用和再生利用等企業共享信息和技術,共同協作,整合整個閉環供應鏈資源,才能高效安全地回收利用退役新能源動力電池。
新能源動力電池回收利用環節多,安全風險和環境風險高,其閉環供應鏈系統更加復雜。目前,關于新能源動力電池閉環供應鏈管理的研究主要是結合電池的產品特征,從網絡結構優化、回收渠道結構選擇、協調機制設計等方面展開。楊玉香等[3]構建動力電池雙渠道回收模式下可持續逆向物流網絡優化模型,提出供應鏈網絡優化中要考慮經濟、環境和社會三者平衡發展;劉娟娟等[4]構建了電池生產商主導下的動力電池閉環供應鏈,對比分析了在單渠道和雙渠道回收模式下進行回收成本分擔與收益共享契約協調決策。上述研究主要在傳統合同契約框架下探討新能源動力電池閉環供應鏈協作問題,更多是在一個較為穩定的閉環供應鏈合作結構下探討如何實施計劃、組織、領導、控制等運營策略。但是在新能源動力電池閉環供應鏈中,電池技術類型多樣,殘值評價標準不一,回收利用技術路線復雜,需要鏈條上各企業主體間能夠形成靈活的協作運營關系。而傳統合同契約機制面對這類多變的多主體合作關系,溝通復雜且響應遲滯,難以及時協調各環節主體在技術、知識和信息共享和流動下存在的復雜利益沖突,其本質在于傳統供應鏈合同契約所維持的弱信任關系阻礙了多主體資源要素的整合與協調。目前,新能源動力電池回收利用處于發展初級階段,單純依靠傳統合同契約下以供應鏈核心企業為主導的信任協同機制,鏈內企業難以短時間內形成良好的合作關系,導致鏈條存在供需結構錯配、梯次利用率低、電池殘值評估難、安全性和一致性難以保障等難題,嚴重阻礙了我國新能源動力電池產業可持續發展。
從供應鏈治理的角度,信任是良好合作伙伴關系構建的重要因素和最關鍵的關系治理機制。Mokhtar等[5]發現供應鏈伙伴間的信任程度對企業的運營績效、信息的共享水平、合作程度都具有顯著的正向作用。目前,國內外學者主要圍繞著供應鏈信任內涵、影響因素、傳遞過程等角度對供應鏈信任機制展開了研究[6-8]。供應鏈信任機制的建立與其結構和類型密切相關,已有研究大多在正向供應鏈結構下開展,沒有結合新能源動力電池閉環供應鏈網絡結構、能力特征、行為關系、利益偏好等方面對企業間的信任產生和影響機理進行研究。
本文根據新能源動力電池閉環供應鏈的特征,構建新能源動力電池閉環供應鏈信任潛在影響因素矩陣,運用層次分析法(AHP)與熵權法組合確定各因素綜合權重和測算樣本信任度,識別供應鏈信任各影響因素的相對重要性,進一步采用遞歸特征消除法(RFECV)篩選出重要影響因素,并對結果進行分析,為新能源動力電池閉環供應鏈合作關系管理提供參考。
根據R.M.Kramer的信任影響因素分類框架,供應鏈的成員間信任可以從先天性信任、歷史性信任、角色能力信任、社會規則信任、社會范疇信任5個角度來度量[9]。根據該分類框架,本文結合新能源動力電池閉環供應鏈的行業特征,從5個維度初步構建新能源動力電池閉環供應鏈信任潛在影響因素矩陣,包括5個一級指標和28個二級指標,如表1所示。

表1 信任潛在影響因素矩陣
動力電池閉環供應鏈涉及主體眾多,是由原料生產企業、動力電池生產企業、汽車生產企業、回收拆解、綜合利用等諸多部門組成的整體結構。本文選取新能源動力電池閉環供應鏈代表性企業為研究對象。為了全面、準確篩選出供應鏈信任中重要影響因素,在選擇調研目標群體時,一方面,考慮樣本的代表性、可靠性,選取新能源動力電池供應鏈鏈主企業中從業3年以上的資深員工群體;另一方面,考慮樣本的全面性、專業性,選取新能源動力電池供應鏈領域的專家學者群體。
調查問卷以供應鏈信任理論為理論支撐,在潛在影響因素矩陣的基礎上,按照規范設計出待測的問卷題項。采用李克特五級量表劃分為5個標準,即影響程度“極大”“很大”“一般”“很小”“極小”,對應賦予的分數值為5、4、3、2、1。同時,邀請3位新能源動力電池研究領域的資深學者對問卷題項設定和語言表達進行修改,確保研究過程嚴格規范和研究結果合理有效。通過設計問卷訪談閉環供應鏈中的相關成員,收集他們對供應鏈信任合作中企業規模、產品質量、交易頻率、資產專用性、管理能力等方面的重要性評價,探討這些因素對于供應鏈成員之間信任關系的影響程度,進一步篩選和識別出關鍵因素。
問卷調查分為線上和線下兩種方式。線上部分,通過電話和電子郵件對三家公司的員工進行采訪,這些公司主營業務分別對應動力電池閉環供應鏈上的原材料供應與回收利用、電池生產、整車銷售節點,為保密起見,分別用A、B、C代表這些公司;線下部分,前往“第二屆新能源汽車及動力電池(CIBF2021深圳)國際交流會”現場與專家學者進行面對面訪談。本次問卷調查共計發放問卷113份,其中有效問卷100份,有效率為88.5%。調查問卷有效樣本量分布如表2所示。
運用SPSS軟件對調查問卷進行信效度檢驗(表3、表4)。信度檢驗結果顯示,Cronbach’sα系數均大于0.7,說明研究的變量具有較好的信度;效度檢驗結果顯示,KMO值均大于0.6,Bartlett球形檢驗統計量的sig值均小于0.001,說明調查觀測變量之間存在足夠的相關性。從檢驗結果來看,問卷通過信度和效度檢驗,證明所獲取的問卷測量結果既穩定可靠,又真實準確,樣本數據可用于進一步分析。

表3 Cronbach’s α信度檢驗

表4 KMO和Barelett球形檢驗
首先,通過AHP法把問卷中的各因素劃分成相關聯的有序層次,將同一類別的因素兩兩對比,加權并求得各因子對總目標層的主觀權重 。其次,運用熵權法對問卷數據進行標準化處理后計算指標的熵和權,確定各因子的客觀權重 。最后,平均加權運用AHP法得到的主觀權重與熵權法得到的客觀權重組合賦權(表5),得到初始信任影響因素的綜合權重[10]。

表5 AHP法與熵權法組合賦權表


表6 RFECV流程
選取XGBoost模型作為基模型去計算特征子集,運用八折交叉驗證對每個特征子集對應的XGBoost模型重復運行8次。取所有預測結果均方誤差的平均值評價特征子集的優劣,均方誤差越小,代表特征子集對應模型的預測準確率越高。如圖1所示,當特征數為18時,平均交叉驗證的均方差誤差最小,故最終確定最優特征數量為18。依據影響因素重要性從大到小進行排序,如圖2所示。

圖1 影響因素均方誤差圖

圖2 影響因素重要性排序圖
根據重要性排序結果,剔除10個對信任影響較小的因素,最終保留18個對信任影響較大的因素,得到最終新能源動力電池閉環供應鏈信任影響因素(表7所示)。

表7 供應鏈成員間信任關系影響因素最終評價指標
在先天性信任方面,企業聲譽、企業規模和產品質量等優越先天條件能為企業贏得良好的市場競爭力和客戶口碑,吸引更多的合作伙伴和投資者,其他企業更偏向與該類型企業進行合作。例如,格林美股份有限公司在動力電池回收領域深耕20多年,占據我國10%以上退役動力電池市場規模,其生產的動力電池梯級利用產品全面進入大規模的市場化與商用化階段,已與全球280余家汽車廠和電池廠建立廢舊電池定向回收合作關系,成功實現了50%簽約率的市場戰略。
在歷史性信任方面,交易滿意度、交易時刻、溝通質量認知和資產專用性等要素是動力電池企業基于過往歷史交易過程積累的信任資本和長期滿意的合作關系,從而發展為可置信承諾,進一步增強企業間信任。例如,2022年9月,江蘇龍蟠科技股份有限公司與寧德時代新能源科技股份有限公司啟動碳酸鋰合資項目,是繼寧德時代入股龍蟠科技子公司常州鋰源新能源科技有限公司之后第二次資本層面的合作,雙方充分利用各自優勢和資源提高整體動力電池閉環供應鏈韌性,降低原材料價格波動對公司的不利影響。
角色能力信任是企業間基于能力認可而形成的信任關系,而動力電池企業合作雙方更為看重生產能力、創新能力、信息共享能力與核心企業中心性,以實現供應鏈溯源信息協同和企業優勢互補。例如,格林美、華友鈷業、寧德時代等鏈主企業具有行業領先的創新能力與生產能力,在動力電池閉環供應鏈上是業務領頭人和優質合作對象。因此,中國鐵塔公司與寧德時代等動力電池生產企業合作建立梯次利用電池的供應鏈,與格林美等回收再利用企業合作建立梯次利用電池的回收鏈,搭建動力電池產業鏈協同網絡,循環利用動力電池解決其基站備用電源問題。
動力電池企業間會基于社會規則、法律法規等制度性因素產生社會規則信任。其中,法律、國家政策等因素影響最大。2017年,國務院辦公廳發布《生產者責任延伸制度推行方案》,依法依規明確生產者對其產品承擔的資源環境責任,對動力電池供應鏈成員產生約束性作用,有助于減少和規避合作過程中的失信行為。歐盟《新電池法規》則對動力電池的全生命周期碳足跡閾值提出明確的要求,有效地鼓勵動力電池供應鏈成員增加信任和合作,從而確保各環節能夠滿足歐盟對碳足跡的要求。
在雙方共同認同的社會范疇和文化背景上建立信任,可以促進雙方的情感認同和合作深化,其中,社會責任、資源互補性、企業文化和目標一致性等因素影響著供應鏈成員間的信任關系。例如,寧德時代與光大綠色環保、永福股份簽署戰略合作協議,為客戶提供更清潔的能源,共同在碳資源開發、綠電交易、綜合能源及環境治理等領域保持深度合作,主動承擔對社會、環境和利益相關者的碳減排責任。
在新能源動力電池閉環供應鏈中,企業間早期信任形成受其自身特質的影響,其中,生產能力、創新能力和信息共享能力發揮關鍵作用。因此,鼓勵相關企業加強動力電池技術研發創新,提高動力電池生產規模與成品質量,有利于企業在信任關系尚未完全建立的初期擴大企業規模和積累企業聲譽,降低獲取初步信任的成本,促進新能源動力電池供應鏈成員間信任的形成。
動力電池供應鏈通過整合企業異質性資源,在技術、組織、資金等不同合作要素下促進上下游企業間形成信任關系。借助區塊鏈信息溯源和信息共享的技術特性,通過供應鏈上下游技術垂直外溢與非核心知識轉移,把企業的生產要素和受轉移的知識與技術等專有資源進行有機整合,進一步提高閉環供應鏈整體運行效率和信任增值,維持長期穩定的合作關系。通過簽訂戰略合作協議、共同打造合作聯盟的方式建立起長期穩定的合作伙伴關系,發揮組織要素的資源共享和優勢互補功能。利用動力電池供應鏈鏈主企業的核心企業中心性,通過投資、融資、入股等方式深化企業間合作,采取資產專用性投資的方式共建新能源動力電池生產與回收基地,加強企業間溝通質量認知,提高企業間業務交易滿意度,有助于企業積累歷史性信任。
國家政策、法律、行業競爭等外部環境對動力電池閉環供應鏈塑造良好信任關系尤為重要,對增強成員間的履約信心具有正向促進作用。利用政策引導、法律約束、監督管理等手段,積極推動新能源動力電池閉環供應鏈信任體系建設,引導成員對標國際新能源動力電池標準和規則,規范合作行為,從而加強新能源電池閉環供應鏈產業上下游配套與協同。同時,引導鏈主企業發揮企業文化和優質資源,承擔社會責任,樹立良好信任形象,運用行業影響力建立合作信任網絡,在供應鏈成員間建立風險共擔、利益共享的信任機制,培育以供應鏈整體效率為核心的長期合作關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