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創”短視頻侵犯著作權問題實證分析及規制路徑研究

【摘要】“二創”短視頻是指創作者利用其他創作者的原創作品作為基礎視頻素材所進行的二次創作短視頻?！岸摗倍桃曨l的興起給互聯網平臺發展帶來契機，但同時也引發大量的侵犯著作權案件。通過Nvivo軟件對裁判文書網中的典型案例進行編碼分析，發現“二創”短視頻侵權案件的認定標準難以具象，侵權主體隱匿性強，同時監管體系不夠完善?？赏ㄟ^明確侵權認定標準、加強著作權知識普及和完善監管體系來實現“二創”短視頻侵權事件的有效治理。

【關鍵詞】“二創”短視頻；侵犯著作權；監管體系；社會共治

一、“二創”短視頻認定及侵權危害

（一）“二創”短視頻的定義

“二創”短視頻是二次創作短視頻的簡稱，此處的二次創作是指創作者利用其他創作者的原創作品作為基礎視頻素材所進行的再創作。其常以影視、體育、游戲、原創短視頻等作品素材為基礎，通過片段剪輯、原著解說等形式呈現。有學者指出：“二次創作”實質上是對已有著作權的作品進行的再加工，二次創作中使用了包括但不限于圖文、影視劇等其他藝術作品。［1］二次創作是一種重新創作行為，通過賦予原有作品新的表現形式來達到創作目的。

“二創”短視頻的出現與興起不僅激發了互聯網文化的活力，同時也為不少優質原創作品提供了有力的宣推作用。但是，由于原著作品在互聯網中獲取的便利性以及部分創作者對知識產權保護的不重視，也引發了大量“二創”短視頻侵犯原作品著作權案件的出現。

（二）侵權“二創”短視頻的危害

短視頻時代的到來同時也催生了違法犯罪的新形式，如那些對原著影視內容純粹的搬運、切條行為，就屬于明顯的侵犯著作權行為，此類行為對互聯網文化生態的危害極大。

危害之一：破壞文化創新環境?！岸摗倍桃曨l往往使用原始內容的片段或音頻，而未經授權使用他人的原創作品可能構成對他人知識產權的侵犯，對原始內容創作者的權益造成損害，并引發法律糾紛，也會破壞文化創新的社會環境。

危害之二：扭曲原始意圖。侵權的“二創”短視頻通過修改原始內容的方式，可能扭曲原始內容的意圖和信息。這可能導致原創作品的觀點、情感或文化背景被誤解或歪曲，給觀眾帶來混淆或誤導，給原創視頻帶來巨大危害。

危害之三：傳播虛假信息。“二創”短視頻的修改和剪輯可以用來傳播虛假信息。通過改變視頻的順序、添加虛假配音或修改片段，人們可以刻意篡改原始內容，制造虛假情節，誤導觀眾。通過“二創”短視頻進行虛假信息傳播的行為在當今的輿論場上屢見不鮮，而當前的權利保障體系不足以保護網絡上的一些原創作者不受侵害。

危害之四：傳遞不良價值觀?！岸摗倍桃曨l中可能包含不適宜的內容或傳遞不良價值觀。由于“二創”短視頻的制作和傳播速度較快，可能會有人故意制作不良內容或將不健康的觀念傳播給觀眾，特別是對年輕人的影響可能更大。同時，“二創”短視頻的大量制作和分享可能導致低質量內容的泛濫。

二、基于Nvivo的“二創”短視頻侵權案件實證分析

（一）數據的來源及編碼分析

本研究使用Nvivo11質性分析軟件開展“二創”短視頻侵權案件分析。Nvivo11是一款適用于無結構、非值性資料分析及理論化的質性研究計算機軟件，其可以幫助研究者對導入軟件中的資料進行搜尋及編碼，從而構建要素直接的邏輯關系或理論模型。［2］本研究將扎根理論研究流程與質性分析流程相結合，通過開放式編碼、關聯式編碼以及核心式編碼的三級編碼步驟提煉“二創”短視頻侵權案件認定的影響因素，為深度剖析“二創”短視頻性質及特點提供理論基礎。

本研究選取裁判文書網中有關“二創”短視頻侵權的案件作為樣本，具體包括【（2023）津03民終2653號】、【（2021）京0491民初46343號】、【（2021）滬0115民初25717號】等多個案例。將具體案例材料導入Nvivo11軟件后，對涉及材料內容進行編碼，具體流程為：首先，對判例材料進行開放式編碼，按照事件單元進行手動編碼，形成概念節點。其次，進行關聯式編碼。將相對獨立的開放式編碼節點進行關聯，確定子節點并形成副范疇。再次，進行核心式編碼。根據副范疇之間的邏輯關系形成核心范疇。最后，構建出影響“二創”短視頻侵權案件發生的影響因素模型。具體理論生成過程如下：

1.開放式編碼

為確保編碼結果的準確性，本研究采用手動編碼，以保證形成節點的科學性。具體編碼過程如下（見表1）：在開放式編碼過程中對某一判例內容進行文字錄入，如“被告‘炫一下’公司辯稱原告主體不適格。原告未在授權期限內主張權利，已不享有涉案視頻的信息網絡傳播權”。在本段內容中，將內容編碼為“主體適格”和“授權期限”兩個自由節點。

通過第一輪的開放式編碼，共建立20項節點，如表所示（見表2），開放式編碼得到了一些與“二創”短視頻侵權行為密切相關的概念群，但若想進一步探究概念之間的關聯關系，需要對所得概念進行關聯式編碼，將所得概念進行串聯，對新形成的范疇進行命名。

核心式編碼則是將關聯式編碼形成的概念范疇進行系統整合，最終形成核心范疇。本研究所形成的核心范疇如下表所示（見表3）。

經過上述的三級編碼分析可以得出當前“二創”短視頻侵權行為所具備的要素及特點，為后續“二創”短視頻侵權行為頻發的成因分析做鋪墊。

（二）“二創”短視頻侵權行為特點

1.原創構成作品是侵權認定的前提

作品是侵權案件中重要的法律概念，具體是指文學、藝術和科學領域內具有獨創性并能以某種有形形式復制的智力成果。作為作品應具備以下三個特點：具有獨創性，必須為創造性智力成果，并能夠以某種形式復制。在侵犯信息網絡傳播權案件中，許多案件會因涉及短視頻不屬于作品為由而撤訴。在認定“二創”短視頻是否侵犯著作權時，也需要考慮原創性和創造性的要素。原創性指作品的獨創性和獨特性，而創造性則涉及作品的創新和藝術性。如果“二創”短視頻從原創作品中直接復制或過度模仿，缺乏獨創性和創造性，那么可能構成侵權行為。

2.相似性與轉化程度是侵權認定的依據

判斷“二創”短視頻是否侵犯著作權時，還需考慮“二創”作品與原創作品之間的相似性和轉化程度。相似性可以涵蓋作品的表達方式、結構、場景、角色等方面，若“二創”作品在相似性上與原創作品高度重合，并未進行充分的轉化和改編，可能構成侵權行為。［3］

3.市場影響與利益損失是侵權認定的重要考量因素

由于作品具有經濟屬性，在發行和傳播過程中會存在利益傳輸。侵權行為的認定還需要考慮市場影響和利益損失。若“二創”短視頻對原創作品的市場銷售和利益產生實質性的沖擊，導致原創作者的利益受損，那么就可能構成侵權行為。［4］市場影響和利益損失可通過銷售額、觀看量、廣告收入等指標來評估。

三、“二創”短視頻侵權行為泛濫的成因及規制路徑

（一）“二創”短視頻侵權行為泛濫的成因分析

1.認定標準難以具象

“二創”短視頻侵犯著作權問題的泛濫和認定標準難以具象、不夠清晰有關，并由此帶來了一系列的爭議和法律糾紛。之所以存在這一問題，主要源于以下幾個方面的原因。

首先，是技術進步與法律滯后。隨著科技的快速發展，“二創”短視頻的制作和傳播變得異常便利。技術進步與法律的滯后造成了問題的復雜性。著作權法律體系在面對數字化時代的新挑戰時，需要適應和調整。其次，是著作權保護的復雜性。著作權法律的實施本身就是一個相當復雜的過程。它涉及對原創作品的保護、合理使用權的界定以及侵權行為的認定等多個方面。而在“二創”短視頻的情況下，因為其模仿、修改、再創作等特點，判斷侵權與否變得更加困難。法律需要考慮到如何平衡原創和創意的保護，以及大眾分享和傳播的需求。［5］再次，是文化和價值觀的差異?！岸摗倍桃曨l的侵權問題還與文化和價值觀的差異有關。在某些地區，“二創”被視為一種致敬和娛樂形式，而在其他地方，它可能被視為侵權行為。

2.侵權主體隱匿性強

隨著社交媒體和短視頻平臺的興起，“二創”短視頻侵犯著作權問題日益嚴重。其中，侵權主體的隱匿性是導致問題泛濫的重要原因之一。

侵權主體隱匿性強有多方面的原因。首先，是匿名性和虛擬身份的存在。在網絡空間中，用戶可以選擇匿名或使用虛擬身份進行活動。這給侵權主體提供了隱匿行為的便利性。其次，是技術手段的利用。侵權主體利用各種技術手段來掩蓋其真實身份。他們可以使用虛擬專用網絡（VPN）來隱藏IP地址，使用特殊的軟件和工具來篡改、隱藏數字水印等標識，從而增加了偵查和追蹤的困難。再次，是地域和法律差異?！岸摗倍桃曨l侵權主體的隱匿性也與地域和法律差異有關。

3.監管體系不夠完善

隨著短視頻平臺的興起，“二創”短視頻侵犯著作權的問題日益突出，其中一個重要原因是對于“二創”短視頻的監管體系不夠完善。

首先，是監管法律法規的滯后。隨著數字媒體的快速發展，監管法律法規在面對新興的“二創”短視頻形式時顯得有些滯后。傳統的著作權法律框架難以適應“二創”短視頻的特點和變化，缺乏明確的規定和界定。其次，是社交媒體平臺的監管責任不明確。在“二創”短視頻的傳播中，社交媒體平臺扮演著重要角色，但其在監管侵權行為方面的責任不明確，使得平臺對于“二創”短視頻侵權的監管顯得不力，使侵權行為得以滋生。再次，是監管部門專業能力缺乏和資源投入不足?！岸摗倍桃曨l的監管需要專業的知識和技術支持，監管部門在技術手段、人力資源和培訓方面的不足，導致他們難以及時、全面地監管“二創”短視頻的侵權行為。

（二）“二創”短視頻侵權行為的規制路徑

1.明確侵權行為認定標準

“二創”短視頻的快速發展和流行帶來了著作權保護的挑戰。為了解決“二創”短視頻侵犯著作權的問題，確立明確的侵權行為認定標準是至關重要的。

首先，需要法律法規的明確規定。監管部門應制定明確的法律法規，明確“二創”短視頻侵犯著作權的認定標準。法律法規可以明確規定侵權行為的關鍵要素、相似性的評估標準、轉化程度的考量等，為侵權行為的認定提供明確的指引。新的《著作權法》將具有獨創性的短視頻作為視聽作品進行保護。［6］其次，需要司法實踐的經驗積累并出臺指導性案例。再次，需要創作者和平臺的合作。創作者和社交媒體平臺應加強合作，共同建立侵權行為認定機制。［7］平臺可以建立侵權投訴渠道，提供舉報機制，創作者可以主動監測侵權情況并向平臺提供證據。

2.加強著作權知識普及

“二創”短視頻侵犯著作權問題在數字時代越發嚴重，加強著作權知識的普及成為解決這一問題的重要途徑。通過加強著作權知識的普及，公眾能夠更好地了解著作權的概念、范圍和保護方式，從而增強對“二創”短視頻侵權的識別意識。

第一，要普及著作權的概念與范圍。加強著作權知識普及的首要任務是普及著作權的概念與范圍。公眾應了解著作權是指作者對其原創作品所享有的權益，包括復制、發行、表演、展示等權利。他們應該明白著作權不僅適用于文學、藝術等傳統領域，也包括音樂、照片、影片、短視頻等數字媒體作品。第二，要強調著作權保護的重要性。公眾應意識到著作權的保護對于鼓勵創作和保護原創作者的權益至關重要。只有保護著作權，才能推動創意產業的繁榮發展，并激發更多人參與創作。第三，要普及著作權保護的方式和手段。［8］加強著作權知識普及還需要向公眾介紹著作權保護的方式和手段。第四，要加大教育與宣傳活動的開展力度。為加強著作權知識普及，各級教育機構和相關組織應開展著作權教育與宣傳活動。第五，要利用社交媒體和互聯網平臺宣傳。［9］社交媒體和互聯網平臺已經成為公眾獲取信息和知識的主要渠道。通過在這些平臺上開展宣傳活動，如發布著作權保護的小貼士、知識普及文章、法律法規解讀等內容，可以讓更多的人了解著作權的重要性和保護方式。

3.拓寬多渠道監管體系

“二創”短視頻侵犯著作權問題已經成為數字時代的一大挑戰，傳統監管體系的局限性導致問題難以有效解決。為了應對這一問題，拓寬多渠道監管體系成為一種重要的解決途徑。

第一，要了解多方監管主體的角色。拓寬多渠道監管體系的第一步是了解各方在監管中的角色和責任。除了傳統的知識產權管理機構和執法部門外，還可以考慮引入行業協會、社會組織以及專業監管機構等多方主體，形成有機的監管網絡。第二，要加強行業自律和自監管。如互聯網平臺對短視頻的合規化治理可以引入新的授權機制。［10］第三，要引入技術手段支持監管。隨著技術的發展，可以借助人工智能、大數據分析等技術手段來支持“二創”短視頻的監管工作。第四，要加強國際合作與信息共享?！岸摗倍桃曨l侵權問題具有跨國特點，需要加強國際合作與信息共享。各國監管機構可以建立合作機制，分享經驗和最佳實踐，共同應對侵權問題。此外，加強與國際知識產權組織和跨國公司的合作，形成聯合打擊侵權的力量。第五，要提高公眾的參與和監督熱情。公眾是“二創”短視頻的主要受眾和創作者，他們的參與和監督是監管工作的重要支撐。通過加強對公眾的教育和宣傳，增強他們的版權意識，鼓勵其舉報侵權行為，形成社會共治的氛圍。

｛基金項目：2022年北京市法學會市級法學研究課題“犯罪結構變化與輕罪治理改革研究”［立項編號：BLS（2022）B001］和2022年中國人民公安大學基本科研業務費學科基礎理論體系項目“警察武力使用的法律保障研究”（2022JKF02061）的階段性成果｝

參考文獻：

［1］李揚，陳曦程.信息網絡傳播權侵害中的通知與必要措施規則［J］.政法論叢，2020（2）：37-47.

［2］Strauss A L，Corbin J M.Basics of Qualitative Research：Grounded Theory Procedures and Techniques/A.Strauss，J.Corbin［M］.Sage Publications，1990.

［3］鄭瑋洺.影評類二次創作短視頻“合理使用”的問題研究［J］.

傳播與版權，2021（8）：116-118.

［4］楊明宇.新媒體語境下網絡短視頻的現狀與挑戰［J］.中國報業，2020，483（02）：26-27.

［5］張連勇.新修改《著作權法》實施對短視頻司法保護的影響［N］.中國新聞出版廣電報，2021-07-15（005）.

［6］2021年中國短視頻版權保護白皮書［N］.中國新聞出版廣電報，2021-05-20（008）.

［7］北京互聯網法院課題組，張倩，李珂，李明檑.短視頻著作權司法保護研究［J］.知識產權，2023（3）：3-29.

［8］于麗臣.短視頻著作權糾紛的解決路徑探析［J］.青年記者，2022（1）：82-84.

［9］李月圓.Vlog抄襲侵犯著作權的問題研究［J］.河南科技，2021，40（7）：147-150.

［10］熊琦.短視頻平臺該如何化解“二創”版權風波［J］.中國報業，2021（9）：127.

作者簡介：張學永，中國人民公安大學警體戰訓學院院長助理、副教授、現場執法教研室主任，法學博士、經濟學博士后，碩士生導師（北京 100091）；周豪，中國人民公安大學2020級碩士生（北京 100091）。

編校：王 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