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產的揚州炒飯和酒釀圓子

小禾

誰不想歲月靜好，但是無常的人生總是會帶給我們很多的意外，讓我們去體會什么是苦，什么是跌宕的人生。

一位大企業里的部門中高層領導，昨天還在臺上激昂地鼓舞士氣，雄心勃勃地要規劃下一個階段的發展，第二天卻忽然被通知部門要調整，麾下所有下屬拆換到其他部門，本人也被要求重新做職業規劃。這一切就仿佛麻辣鍋子正吃到酣暢淋漓、痛快刺激時，卻被突如其來的一口辣嗆在了喉間。

這一刻，他或許驚愕，或許委屈，或許很想和老板拍桌子叫板，然而一身筆挺西裝的他只是默默地收拾好了自己所有物品，一個人來到了一家他常招待他人的“鼎泰豐”餐館。他沒有點這里最有名的小籠包，而是點上了一碗揚州炒飯。

揚州炒飯還是他剛來上海時候的最愛，他一貫不太愛吃米飯，但是妻子是浙江人，在江浙地區待久了，也漸漸習慣了這里的口味。米飯里他最鐘愛的是揚州炒飯，不僅僅是因為米飯顆粒分明，更因為炒飯里塞滿了各種配料，除了炒雞蛋，還有鮮筍、火腿、干貝、蝦仁、花菇、豌豆等。以前沒日沒夜打拼的他，從沒有時間安安定定地吃口飯，同是工作忙人的妻子卻還是會細心地給晚歸的他準備一份既簡單又食材豐富的揚州炒飯。只是這一次，他一個人安安靜靜地坐在飯店的一隅吃著炒飯。多久沒有吃到妻子的炒飯了？好像挺久了，自從他接管銷售部門、帶領一個團隊后，自從家里又多了個嗷嗷待哺的孩子后，自從他經常出差、疲于應酬后，妻子也許久沒有給他單獨炒一碗蛋炒飯了。一顆顆米粒在舌尖分散開，嘴里散發著鮮香的味道，就像妻子用一口吳儂軟語在和他說著什么，或許還是有些食不知味，不過這碗熱乎乎的炒飯，總算讓他回過些神來，踩著綿軟的步伐匆匆回家。

屋內孩子已經睡下，妻子撐著睡意蒙眬的眼，問他?：“吃了嗎？”“吃了。”他有氣無力地說。妻子正要轉過頭進屋時，他忽然低?聲?說?：“我?要?換崗了。”?妻?子?幾?乎?不?可?察覺地頓了一下，“要吃酒釀嗎？我剛去菜場買的，還是老劉那家的。”他不置可否地坐在餐桌旁。妻子轉身走進廚房。不一會兒，妻子端著一碗晶瑩剔透的桂花酒釀圓子出來，“來，吃一點吧。”他端起印著花卉的白瓷碗，白白糯糯的圓子在黃澄澄的桂花間臥著，就好像自己那個糯米團子一般的女兒，軟軟地、甜甜地對著他笑，輕輕晃一下碗，圓子們擠來擠去，似乎互相粘連在一起，但下一刻又分離開來。舀起一顆小圓子放進嘴里，湯里帶著甜甜的桂花香氣，那桂花香味讓他想起，曾經他牽著妻子的手在學校桂花樹下，憧憬著未來，躊躇滿志地規劃著人生。輕輕咬一口圓子，微微燙口的黑芝麻餡和著那熱乎乎又微醺的酒香，充盈著整個口腔，讓他一下子松懈了下來，一點點淚沁在眼角。這一刻仿佛外界一切“刀光劍影”都消融在這一碗甜甜的酒釀里。

這個時候的我們，或許不能酒醉，但可以微醺，在人生路上總需要一些放松的時候。當避不可避、需要直面潮起潮落時，一碗充滿著愛意的江南酒釀，一碗樸實卻內涵豐富的炒飯，或許就能讓我們得到救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