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秋的詩

孟秋

明亮

連續兩天

房間都很明亮

拉上窗簾

明亮稍稍暗了一些

但還是很明亮

我們很難適應

這個變化

天黑之前

只能背對著窗子

在房間里

走來走去

我們陰沉著臉

耷拉著眼皮

看上去

就像是一些

被傷害的人

安靜的人

十個人當中

就有一個安靜的人

和一個最安靜的人

我們現在是九個人

那個最安靜的人

還沒有來

但是安靜的人

已經悄悄就位

你可以看見他

而最安靜的人

即便來了

也是看不見的

廢墟

一早起來

我在院子里搭了一個廢墟

太陽還沒有升起來

它已經金光閃閃

我太愛它了

出門前

我在心里給它留了個位置

黃昏

黃昏了

是你的，也是我的

或者誰的都不是

它只是它自己的

在鼓樓廣場

在河西的江面上

坐在痛苦邊上

在白天

很少能想到宇宙

光線太亮

宇宙退到一邊去了

宇宙是很深的

比痛苦還要深

比最痛的痛苦還要深

在某些痛苦的夜晚

你會想到宇宙

會以為自己帶著痛苦

一起坐在了宇宙邊上

而宇宙也正在把痛苦

一點一點收走

可是直到天亮

痛苦依然賴在你心里

并一點一點發作

是的，你想到了宇宙

你甚至看到了它

但是這一整個夜晚

你只是坐在了

痛苦的邊上

舊河山

下了一夜雨

很多灰塵都被洗掉了

大家都亮閃閃的

但我還是以為

我看到的

都是一些舊河山

經歷的也都是

一些舊日子

虛構的人

他的好處是他不會死

他也不會感到難過

就算是

我把他帶到了一個難過的現場

他也沒有什么好悲傷好內疚的

他雙眼含淚

他忍不住哭出聲來

也只是我讓他這么做的

只是我這么描述的

這只是一些文字

他既不高大，也不卑微

等我把這首詩寫完

等我把書合上

他就沒了

女演員

她的臉始終是亮的

海灘，巷子，音樂教室

就算是陰天

她的臉都是亮的

就算是在某個深夜

她從他的身體中

抬起頭

望著漆黑的墻壁和

好像能看得見的往事

她的臉也是亮的

她無法隱藏它

無法不讓人看見

怎么辦呢？這個女演員

她一出場

臉就被燈光盯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