語域理論視角下粉絲群體交際用語特征研究

陳思宏 趙 越

根據第52次《中國互聯網絡發展狀況統計報告》，截至2023年6月，網民規模為10.79億，其中手機網民規模為10.76億，網民中使用手機上網的比例為99.8%。可見，人們越來越多地使用移動終端上網交流，使用移動端進行交流所帶來的方便快捷同時也在潛移默化地改變著話語表達的方式與形式。

語域理論是以語場、語旨、語式為研究對象，以應用為原則和目的的一種系統功能語言學理論。語域理論認為語體具有領域性，即在不同領域所使用的語言會有所不同。醫生、教師等行業工作人員所使用的專業術語及職業用語具有其領域所必要的專一性。粉絲群體的交際用語則不同于這些專業性質較強、成員角色固定的行業語域。交際性、動態性、成員流動性是粉絲群體交際用語語域的特點，這些特點也決定了這一語域的語言風格不固定，語言形式甚至隨著使用者的交際意圖與情緒的變化而變化。

因此，從語域理論角度來探討粉絲群體交際用語的特點，一方面可以豐富語域理論在網絡語言領域的應用，另一方面從語域理論的語場、語旨、語式來分析粉絲群體的交際行為與交際用語，分析其語言表達的目的、風格、方式和功能，可以更立體更全面地把握這一特殊的動態的語言現象。

一、粉絲群體交際用語

“粉絲”一詞由英語詞匯“fans”音譯而來，在《現代漢語詞典（第七版）》中“粉絲”的主要詞義為“迷戀、崇拜某個名人的人”。“粉絲群體”則是指由一定數量的粉絲個體所構成的群體或圈子，可以泛指大量粉絲，也可以特指某一事物、某個名人的個體粉絲集合。所以在這層意義上，我們需要對本文所涉及的粉絲群體進行界定，將其定義為偶像明星的粉絲所構成的粉絲集合或圈子。換句話說，粉絲群體也可以被稱之為“飯圈”，則指的是喜愛某人或某事物的成員所構成個體集合。

粉絲群體的交際活動是由交際主體、交際通道、交際意圖和交際策略共同構成的，交際活動所催生與使用的交際語言則是本文主要探討的研究對象——粉絲群體交際用語。在這里關于粉絲群體交際用語這一概念還需特別說明：粉絲群體指的是明星藝人（包括演員、歌手、偶像明星及團體）的迷戀者及追隨者，“飯圈”指的是由該粉絲群體所共同構成的活動空間，彼此間的交流以語言為主。其內外部交流則是一個相對的概念，內部交流既可以指某明星的粉絲所構成的群體內部的交流，也可以指明星藝人的粉絲群體內的交流，即整個“飯圈”內部的交流；外部交流可以指不同明星的粉絲群體所構成的不同“飯圈”之間的交流，也可以指“飯圈”整體和其他基于亞文化標準所構成的圈層間的交流，例如電競圈、同人圈，甚至是與現實生活中的不同行業職業以及日常交際中的滲透。總的來說，粉絲群體（泛指與特指）交際用語指的是粉絲群體進行內外部交流時所使用的語言，這類用語既有“圈外”人容易理解的日常語詞，也有未經解釋便難以抓住準確含義的“專業術語”。

二、語域視角下粉絲群體交際用語的特征

粉絲群體交際用語實際上也是網絡語言下的一類分支，其具有網絡語言所擁有的大多數特點，但也有諸如隱秘性、形象性、不穩定性等其所特有的性質。同時，粉絲群體交際用語這一語域相比傳統的行業語域而言，它更具動態性、成員流動性等性質。下面就語域理論中的三要素分別討論一下粉絲用語在這三方面中的特點。

（一）粉絲群體交際用語的語場特征

韓禮德認為，語場即話語范圍，同時包括話題和伴隨話語活動的關聯性事件；哈桑和博切則指出話語范圍由場地、內容、社會過程性質等因素所決定與構成。卡羅爾和格萊戈里等人又從話題本身性質出發，把語場分為技術性和非技術性兩大類。［1］

粉絲群體交際用語則是處于技術性與非技術性語場之間，它既有符合技術性的獨屬于粉絲群體之間交際使用的“專業術語”，也有用于普通日常社交的一般語詞。同時，粉絲群體交際用語這一語域的話語范圍又受到話題及話語活動的影響，也就是說，粉絲群體交際活動的場地與所談話題的實質內容便是構成這一語場的因素。

粉絲群體交際活動場地的選擇會受到互聯網社交平臺發展程度的影響，在漢語語境中，國內粉絲群體大多選擇微博、豆瓣、微信作為交際活動進行的主要場地。當然，其交際用語的表達形式也會隨著平臺的變化從而相應發生改變，即粉絲群體會為了“保護”交流平臺從而使用適用于該平臺的詞匯及語體。

粉絲群體交際活動大抵可分為推崇性交際活動與攻擊性交際活動。推崇性交際活動指的是粉絲群體的交際目的在于支持該明星，甚至要拉攏他人支援該明星。那么由此所產生的討論話題除了在微博評論區“前排”使用大量表示夸贊明星、彰顯該明星地位與人氣的語言外，還存在當該明星受到來自公司、節目組等組織的不公平對待時為其發聲，即“討伐體”。這類“討伐體”所談論的話題內容以向公司及公眾為該明星爭取權益為主，語言風格也多以祈求、質疑甚至是質問。在微博平臺中所發布的“討伐體”有時還會攜帶相關話題形式即在語句前后加上“#”，這是微博所特有的語體格式。

攻擊性交際活動則大致分為兩類：一類是粉絲群體之間的“互毆”，一類是粉絲針對明星本人、明星經紀公司的攻擊，這里主要討論粉絲群體之間“互毆”這一攻擊性質的交際活動。該類活動又可分為不同明星粉絲群體之間的爭執、同一明星粉絲群體內部的斗爭，甚至是粉絲群體對某一粉絲的集體攻擊。總之，相比日常社交類的交際活動，攻擊類交際活動的發生數量也不在少數，這也導致由該類交際活動所產生的交際用語數量較為豐富，形式也較為多樣。

（二）粉絲群體交際用語的語旨特征

格萊戈里認為，話語基調包括談話雙方的社會角色關系（個人基調）及語言活動的目的（功能基調）。個人基調有可能是親密的，也有可能是疏離的；功能基調有可能是教導型的，也有可能是描述性的或者說服性的。無論是個人基調還是功能基調，基調不同就會影響語言表達方式，語言表達方式的各異也會體現出不同的話語基調。［2］

同時，話語基調包含三個變量：情感、接觸、權力。在實際的交際活動中，話語基調的形成也會受到以上三個變量的影響，交際雙方在權力、接觸和情感方面相互關聯，共同作用，從而形成具體的話語基調，影響著語言的選擇和使用。

在粉絲群體所共同構建的“飯圈”中，大部分成員還是仍與網絡語言的使用主體相一致，在虛擬世界中仍保持著真實自我的“隱瞞”，所以“飯圈”內部成員的身份及等級則是通過其交際活動得以確立，粉絲對不同身份的認同往往就會同時攜有該身份所具備的相應權力，這一權力也會通過該粉絲的語言表達呈現出來。例如在某明星的內部飯圈中，“大粉”作為該明星飯圈中的意見領袖，其在微博平臺所發布的信息的語言使用方式則呈現出說服性，同時在個人基調上也表現出疏離感，語言使用的正式程度較高。如明星王俊凱粉絲群體的 “大粉”——BlackHole0921·王俊凱于2023年9月3日所發布的微博：

#陪王俊凱奔赴每一個十年#

BLACKHOLE二十四歲生日應援重慶江北嘴燈光秀-0921@TFBOYS-王俊凱

起伏的山川，滴答的雨聲，道路兩旁的黃桷樹。爺爺的胡豆，奶奶的湯圓，嘉陵江邊放飛的風箏。

俊凱，盡管自由地大步向跑吧，飛向更遠的天空。但無論你身處哪里，這里永遠為你照著亮，閃著光，我們也一樣，為你點亮，不曾熄滅。

#王俊凱0921生日快樂#

該微博在內容上可判斷為介紹該明星生日應援活動的一則通知，具有一定的宣傳性質，呈現出說服性的功能基調。同時由于該通知性信息在交際活動中處于一對多的過程，所以在個人基調上有表現為疏離性的語言表達，在整個語言片段中甚至沒有出現除了明星本人名字以外的任何稱呼。這種話語基調的形成便離不開發布者的圈內身份及其所具有的權力，同時在情感投入和接觸程度上明顯也不及粉絲個體之間那么深入。

那么除了權力較高的“大粉”所呈現出的說服性、疏離型的話語基調，粉絲個體在面對不同交際主體時也會呈現出相應的話語基調［3］。例如當粉絲個體面對與自己“志同道合”的“同擔”時，往往選擇較為親切的稱呼，如“姐妹”，或是稱呼某明星粉絲群體的特定稱號，以表達對“同擔”的認同與親密，語言的正式程度較低，在個人基調上呈現出親密性。當面對所謂“黑粉”即對自己所喜愛的明星有敵意的粉絲及“路人”時，則會使用部分帶有侮辱性的稱呼，如“酸雞”“黑子”等，不過這類稱呼雖然在內容上表現出對對方的敵意，但所呈現的話語基調同樣是親密性的，語言使用的正式程度也是較低的。實際上粉絲個體之間隨著情感投入和接觸程度的不同，其在彼此稱呼上也是千變萬化的。

（三）粉絲群體交際用語的語式特征

語式也叫話語方式，即人與人進行言語活動時所使用的媒介或渠道［4］，可以是口頭的，可以是書面的，也可以是介于二者之間的。粉絲群體交際用語往往介于二者之間，甚至可以被稱之為是書面文字所呈現的半文半白的語言混合體。所以在語言呈現上，既有偏向于口語化的用詞和句式，也有書面體呈現的完整語句及“小作文”。由于其交際場合的特殊性，導致基于移動互聯網端的粉絲群體交際用語大多以文字呈現于屏幕上，缺少語音、現實場景語境以及身體姿態等因素的考量，所以在進行實際交流時，粉絲群體會在自己所發表的語句中進行情景補充，例如表情符號的大量運用，標點符號的大量甚至是過度使用，語氣詞的增加，這些更偏向于場景化情緒化的語言符號被用以補充互聯網環境下粉絲進行交際時所缺失的成分。如在微博平臺搜索“王鶴棣”關鍵詞，可見以下微博：

B：王鶴棣就是時總本人啊啊啊啊啊！（2022.11.26）

這些例子可見粉絲群體在進行交際時，除了文字內容外也會使用大量感嘆號、語氣詞來補充表達不可見的面部表情，并且還會使用字形拆分、反復等創新性的語言表達方式體現自己對明星的喜愛與支持。

三、結語

本文基于韓禮德的語域理論對粉絲群體交際用語進行了簡要分析，分別從語域三要素中的語場、語旨和語式角度進行了探討。在語場方面，粉絲群體交際用語的話語范圍會受到粉絲群體交際活動及交際場地的影響；在語旨方面，粉絲群體在面對不同的交際對象時也會采取不同的話語基調；在語式方面，粉絲群體交際用語則介于口語和書面語之間，甚至可以說是書面文字所呈現的半文半白的語言混合體。以上只是對粉絲群體交際用語這一語域各方面特征的簡要分析，將來可以進行更加全面深入的研討，以豐富語域理論在網絡語言及粉絲用語領域的研究，同時借助語域理論對該類用語有一個全新角度的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