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里落花

蔡燕

這個時節，桃花已經凋謝。我看不到“片片桃花雨后嬌”的風景。小橋、流水、人家，只在電視上偶然瞥見過。當我埋頭苦攻物理、數學時，抬起頭，驚覺我錯過了一年中的五彩繽紛——但薔薇花將要開放。

假期里，無意中從書架上拿出了一本詩集，李璟那首《攤破浣溪沙》寫得實在太美，尤其是那一句“風里落花誰是主？思悠悠”，總讓我心中充滿感動以及淡淡的惆悵，坐在書房里，我開始整理自己被風吹過的思緒。

不知在哪一年，媽媽在老屋的院子四周種滿了薔薇，她說怕有小偷來，薔薇花有刺，或許可以防賊。

那是很純正的紅薔薇，比玫瑰增一分淡雅，比月季多幾許嬌艷。我記得春天的三、四月，那些粗粗的薔薇枝干便偷偷抽出新芽，初時新芽間帶著紅色，漸漸越抽越長。有一天紅色的嫩芽忽然不見了，那已是四、五月的事了。那時候，滿院子都是綠色，風吹來，薔薇葉子上往往停著一兩只可愛的小瓢蟲，忽隱忽現，煞是逗人。

幾陣“梅子黃時雨”一過，再仔細看看蓬勃生長的薔薇，或許便能發現那小小的、青色的花苞了。薔薇的花苞往往六七個共生，看它們緊緊湊在一起，心里往往一陣欣喜。有一天，滿院子都是花苞了，那就是“六姊妹”“七姊妹”一起開放了。

雨后的黃昏尤其美。推開院門，便可以看到還掛著雨滴的幾個鼓鼓囊囊的花苞兒羞怯地露出些緋紅。那種美是“猶抱琵琶半遮面”的嬌羞，卻清純得很。待到深夜，星光滿天的時候，它們早已展開了自己的面容。此時佇看，聞著陣陣清香，輕風習習，月光如水，仿若夢境。

再過五六日，滿院薔薇如火如荼，似乎竭盡全力燃燒自己。看那一簇一簇的胭脂紅，有“千朵萬朵壓枝低”的意味，惹人憐愛。

但，這都不是最美的。

再過一些時候，梅雨便不再“摧花”。梅雨時節，在那些花兒競相開放的時候，往往一場“摧花”風雨悄然而至，只見雨點沒頭沒腦地砸在花枝上、落在葉片上，一陣風來，雨點便橫著抽向每一朵薔薇。看那嬌艷的紅色無助地低下頭去，心中不免生出憐惜。再看到風雨撕破了花兒清秀的面容，那一瓣紅色離開了生命的枝頭，只一剎那，便委身于地，走到了生命的盡頭。待到雨停，看著滿地落紅，簡直令人心碎，每一朵花都是一條生命啊！

但那是一種扣人心弦的美。這美中，有青春易逝的悲哀，有絢麗不再的遺恨，也有花兒對生命的詮釋——死在最美麗的時候，就像一部小說，高潮即結局。

我永遠忘不了每年都有的那場雨，更忘不了那無依無靠的胭脂花瓣，我想這就是“風里落花誰是主”的綿綿思緒吧！

那年，我離開了老屋，正值六月，薔薇們開得熱烈火紅，我沒能再一次目睹它們用生命描繪的美麗。但我答應最先開放的薔薇，我會用最富生命力的文字，記載它們的一生。

（指導教師：張紅英）